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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事件簿】少年A自杀事件

2023-03-16事件簿 来源:百合文库
(一)
我讨厌黑暗。
虽然我不喜欢太阳,或者说不得不讨厌太阳,但我依旧讨厌黑暗。
月光暗淡的晚上,母亲曾牵着我的小手,慌乱地走在崎岖的乡村小道上。
一路上尽是些碎石子,不知名的小草胡乱地匍匐在道边,伴着此起彼伏的虫鸣声,在我泛红的瞳孔中一上一下。
再远一点的景色就彻底看不见了,只有连绵不断的黑暗,随着渐远渐弱的意识,弥漫开来。四周明明是如此的开阔,却总让我联想起自己那窄小的、没有窗户的房间,如影随形的不安和恐惧一如既往地舔舐着我的身心。
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母亲会不会责怪我呢?
我踉跄地抬起头,苍白的月光无力地打在同样苍白的母亲身上。平时瘦小的母亲,此刻在黑夜的萦绕下却显得意外的高大。看不到她的脸,母亲在想些什么呢?她的脚应该也很疼吧。
“妈妈”——终究还是没能叫出口。
无言的我们行走在喧闹的黑暗中,徒劳地躲避着什么,就像顽劣的小孩想把浮漂摁入水中一样,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那一晚后来怎么样了呢?事到如今,我怎么会想起这些?
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眼下的城市是如此的陌生但又熟悉。
明明没有月亮,却可以眺望到远方。目之所及,尽是些明明晃晃的红黄色光点,就像母亲栽种在庭院里的郁金香一样。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伸开了双臂,黑暗也如母亲般温柔地向我伸出了手。
我向前一跃,深深地拥入了她的怀抱中。
抱歉了,没能遵守约定。
不过呐——第一次觉得黑暗也是如此得令人心安啊。
(二)
阳光斜斜地照在脸上,皮肤像被针扎一样,刺痛得难受,原来朦朦胧胧的鸟鸣声也渐渐清晰甚至吵闹起来,我熟练地用被子蒙住了脸,努力地闭上眼,就这么半梦半醒间,在床上又徒劳地挣扎了半个小时。
起床对于我而言,总是如此艰难的一件事。
一年四季,日日如是。
新学期伊始的几天尤其艰难,我无力地走在前往教室的路上,纠结着第一堂课要不要翘掉。
想起一年前刚考上Z大时天真单纯的自己,不由地苦笑起来。
昨夜校园的骚乱看样子已经平息了。
据说是有人跳楼了,从学校的大图书馆上跳下去的,人多半是死了。
昨晚的校园BBS论坛上当然也是一片哗然,其热闹混乱的景象可能比之现场都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人说人已经死了,还附上了现场的无码照片。
有人说人还活着,还附上了坠楼者在医院比心的照片。
有人说跳楼的是大一新生,因为不适应大学的新生活而跳楼了。
有人说是延毕多年的研究生,因为对自己的前途感到绝望了而跳楼。
有人说是为情所困的女生。
有人说是借了高利贷的男生。
有人甚至公布了死者的遗书。
有人甚至宣称看到被害者是被人推下楼的。
造谣的、辟谣的、围观起哄的、发帖的、删帖的、谴责删帖的、蹭热点的、人肉八卦的、点蜡烛祈祷的、发长文批判的、互相撕逼的......
每个人似乎都在这场盛宴中找到了自己的舞台,肆意地挥洒着自己的青春。
当然最后,这些帖子都被管理员删的一个不剩了。
早餐的时候,室友绘声绘色地如是总结道。
我并没有逛论坛的习惯,更遑论发帖评论之类的,甚至未曾在弹幕网站发过一条弹幕。诚然网络给与了发言者极大的安全感,但于我而言却是极大的不安与焦虑。自己的发言有没有错误?会不会对不认识的人造成误导或麻烦?为了逃避诸如此类的责问,懦弱的我选择了成为一个沉默者。
“过度的责任感与自卑感总有一天会摧毁你的。”实验室的师姐曾经如是忠告过我。
可惜人们都清楚自己的问题,然后不断地重蹈覆辙。
路过图书馆时,现场还被黄线围着,地面上似乎还可以看到黑色的血迹。
看样子目前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昨天晚上,确实有人从学校的大图书馆坠楼了。
但这一切和我无关,我终究是个旁观者,也只能做个旁观者。
自杀——对我而言是个遥远的词汇。
尽管我是个悲观主义者,但我却从未真正想过自杀。
自杀是懦弱的?自杀是勇敢的?
很像是室友会和我讨论的问题。只是无论我们怎么辩驳,我们都不曾体会过当事人的绝望,都是自以为是罢了。说到底,世间万事不大多是如此吗?乃至连我的这句评价也是。
“绝对客观真实的东西,只要有数学就够了。”室友在的话,一定会这么驳斥我,然后把我踩在脚下狠狠地批判一番,最后再把我从虚无主义的下水道里捞出来吧。
可是,重蹈覆辙才是人之常情啊。
噔——,手机震动了一下,拉回了我的思绪。
是来自部长的一条信息:
上午没课吧,9点来一趟侦探社,不准迟到哦(^◡^)っ✂╰⋃╯
(三)
侦探社全称Z大侦探社,是部长去年申请创立的社团。部长原来打算取名为“蔷薇十字侦探社”,但终究没有被校方批准,说到底校方居然允许这样的社团成立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据说社团的建立似乎也是经历了一场大风波,不过我并不是侦探社的一员,没有理由和义务去探听这些事情。
说到底,我和侦探社的结识也不过是半年前的事,只是因缘巧合下,越陷越深,不能自拔罢了。
部长刚刚升入大三,建筑系少见的女学生,喜欢的东西是有神秘感的事物,兴趣是收集眼镜。当然以上都是她的自我介绍,但是总而言之,部长不是我所擅长应付的类型。我不擅长应对自己所不理解的事物,尤其是女人和自行车。
我至今不会骑自行车,大概今后也学不会了。
侦探社位于学校人工湖西边的“学生社团综合事务楼”里,虽然大部分的学生社团都在这幢楼中,不过侦探社在三楼的307号房间,三楼的其余房间都是属于学生会及其附属部门的。
楼道里没见到一个学生,果然工作日的上午,怎么会有学生来社团大楼呢?
确认了挂在门上“Z大侦探社”的字牌,我敲门走了进去。
“哟——早上好。”
“早上好,部长。”
房间里只有部长一人,她正趴在桌子上,一边玩弄着桌上一块写有“侦探”二字的三角锥,一边半眯着眼,透过红色镜框的眼镜,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局促不安的我。
“。。。。。。”
“。。。。。。”
“所以说,有什么事吗?我上午其实还是——还是有课的”
“如果是重要的课或是喜欢的课,你应该就不会过来了,既然来了,说明还是对我这边更感兴趣吧。”
“这——这个,其实我——我——”无法反驳。虽然主要是担心部长的报复。
“唉,还是这么不会聊天,人家的少女心可是会哭泣的。不过,我今天找你还是有正经事的。”部长推了推眼镜,摆正了身子说到,“昨天图书馆的坠楼事件,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嗯——”为什么她的话里总有多余的句子。
“实际上我认识那个坠楼的同学,不过为了保护个人隐私,就称呼他为少年A吧。”部长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你也知道暑假的时候我参加了学长组,在新生军训期间负责帮助我们系的新生熟悉大学校园,而少年A正是我们系的新生。先说结论吧,军训期间我和他的接触虽然不多,但在我看来,他绝不会是一个想要自杀的孩子。”
“为什么?”
“他是一个可怜的孩子。根据我的了解,他出生在江苏镇江的一个小乡村里,他的家人只有爷爷和妈妈,爷爷在他六岁的时候因为强盗入户打劫被杀害了,妈妈也在今年春天的时候失踪了。如今唯一留下的他,昨晚也已经被确诊死亡了。”
部长的脸上很少见的挂着些许悲伤。
“可是这么说来,他不是更有跳楼自杀的动机了吗?我觉得这种事还是交给警方比较好。”我徒劳地想要远离事件。
“警方已经认定他是自杀的了,那天图书馆的天台确实只有他一个人,而他也确实是自己跳下来的,有很多目击者都可以证实这点,警方推测的自杀理由也如你所说的。但我认为他是不会自杀的,至少军训期间的他是不会有自杀的想法的。”部长的语气很坚定。
“军训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知道吗,少年A患有白化病,不知道是遗传的还是后天的。军训期间他基本都是一个人独自呆在角落的阴影里,不和大家一起训练的,当然也很少与大家交流,大概也没有什么朋友,就和以前的你一样,真是让人担心啊。”
“我只是认识的熟人比较少,朋友也还是有的。”让人讨厌的话题。
“我们系军训的地点在生物实验中心旁的道路上,你知道的,那边有两个很大的花圃。”部长无视了我的抗议,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当时种的应该是菊花吧。少年A就每天对着那些菊花看得发神。有一次在他看花的时候,我过去和他聊天。
他说他很喜欢花,他的母亲也很喜欢花,母亲最喜欢的就是郁金香了,所以他也最喜欢郁金香了。今年家里的郁金香也开的很好,郁金香虽然比往年开得要早些,但母亲却在花开前一天失踪了,如果母亲也能看到这些花就好了。他说自己能来到这里十分不易,要好好珍惜现在的学习与生活,这也是他要遵守的约定。如果找到母亲了的话,一定要和她一起看看这里的花儿,到时候母亲一定会很开心的,那他也会很开心的。
少年A的脸上确实流露着悲伤,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希望。所以我觉得他是一定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的。”
“这么说来,我记得你假期的时候好像还向我咨询过图书馆中哪里有植物方面的科普书之类的,难道是为了少年A?”
“对啊,毕竟你是生物系的学生嘛。军训结束的时候,也就三天前吧,我带他去图书馆借了不少这方面的书,他可感激了,和冷淡的某人不同,部长我可是个温柔的大姐姐呐。”
“。。。。。。”
“所以说少年A的自杀事件还有很多疑点啊。”
“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调查吧?侦探社有明明有这么多比我更适合的人啊。”虽然除了部长外侦探社就只有6个人。
“这还不一定是事件呢,而且怎么可以把无关者牵扯进来,况且我也不是让你去做调查,部长我也是有侦探的自尊的,事件当然得自己来调查了。”
“所以说,有什么事吗?”我貌似也是无关者欸。
“后天有学校组织的少年A的遗体告别会,我作为学长组的代表要过去一趟,你就陪我一起过去吧。所以如果你不来的话,部长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好可怜的说。呐,没问题的吧?”
“少年A班里不派代表和你一起吗?”
“后天可是“百团大战”的日子啊,对大一新生而言可是进入自己心仪社团的最好机会了,毕竟关系到今后的大学生活嘛,虽然也有你这样的不加入任何社团的,但毕竟少数,所以为了不给这些新生心理上的压力,也为了他们今后更好地融入校园生活,学校也就没有告诉他们当天还有遗体告别会这件事。”
“但是我一个无关者去不太合适吧?侦探社的其他人更合适吧。”
“大家是要准备今年的社团纳新的,这可关系到侦探社的未来啊。毕竟我们社团现在一共才7个人嘛。”
“可是——”我徒劳地想要反抗。
“就当作今年暑假时候我帮助你的劳务费和保密费,陪我去一趟告别会吧。”部长一脸笑嘻嘻地威胁道。
“好吧,我会陪你去的。”只能投降了。
“嘻嘻,那时间地点我之后再联系你了,别忘了穿正装过来哟。”
(四)
灵堂的布置十分朴素,黑白的布景,黑白的鲜花,还有少年A黑白的照片。
参加告别会的人也如预料般的少,主要是少年A高中与大学的教职人员,不过少年A的村庄也有位老妇人过来。
我穿着从副部长那借来的偏大的正装,笨拙地效仿着部长走完了整个流程,在旁人看来,我的动作一定滑稽极了吧,不过部长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嘲笑我,她今天换了副黑框的眼镜来参加仪式。
我们一一上前向少年A献上了最后的花束,苍白而脆弱的少年安静地躺着,无言地接受着不相识的人们最后的祝福。
愿逝者安息。
但是人死了就是死了,无论我们做什么,对于死者而言都已经是无所谓的存在了。
葬礼并不是为死者举办的,葬礼是为了生者而举办的。活着的人通过名为葬礼的仪式,整顿安放好与死者的种种过去,获得心灵的安宁而能够继续好好地活下去。某个作家曾经这么说过。
我痴痴地如是这般妄想着。
告别会很快就结束了,部长果然没有回学校,而是拉着我去拜访那位与少年A同村的老妇人,她还是想弄清楚少年A自杀的原因吧。
老妇人是少年A的邻居,说是邻居,但也是相邻了几里地的邻居,这在小村庄里是很常见的事。
部长熟络地和老妇人攀谈起了少年A的过去,我则呆呆地站在一边听着。
“这孩子祖上听我奶说也是个大地主,但到了孩子他阿爷那辈已经没什么剩下的了。这么说已经走了的人可能不太好,但是孩子他阿爷年轻的时候也是村里有名的爱挑事的‘刺头’,再加上那年头比较乱,他阿爷的祖上又有地主背景,所以那时候他阿爷就从村里逃走了,他家的宅院也就荒废了。
后来过了好多年吧,他阿爷带着个全身都白惨惨的闺女回来了村里,那就是孩子他娘啊。当时也就十岁的样子吧,瘦瘦小小的,头发和皮肤都是白的,眼珠子却红幽幽的,也不和人说话,村里的小孩都叫她‘白毛女’,老是朝他扔石头,连我们家那孩子也是,管也管不住。大人们也都避着他们爷俩,说是会遭不幸的,会被诅咒什么的。只有村里一些以前被他阿爷欺负过的人,当然也都是些刺头,常常过去他们家闹事。但是他阿爷也不护着点自家闺女,每次有人来他家闹事,就把孩子一个人扔在家,自己溜了。后来大家都厌了吧,也没什么人去他家串门,他家也一直冷冷清清的,我自己一年也见不到那孩子几次。
后来又过了好多年吧,孩子他娘也成了个大姑娘了,但是没有哪个小伙子敢去提亲呐。后来某一天,他阿爷来村里的活动室说他闺女生了个男孩,但没说孩子他爹是谁,也没请过医生去他家看看,他阿爷看上去也是副火大的样子,不陪在娘俩身边,反而每天来村里酗酒,喝醉了还‘天杀的’、‘天杀的’骂街。当时村里也是流言四起啊,都在瞎猜孩子他爹是谁。我去探望过他娘俩几次,但每次去孩子他娘都紧张兮兮的,肯定是月子没坐好,看他阿爷的德性也能想到。不过那孩子倒是蛮健康的,不像他娘一样白惨惨的,嘟嘟着嘴,冲谁都傻傻地笑。唉,可惜后来还是得了和母亲一样的病啊。这孩子真是命苦啊!孩子他娘也是命苦啊!”
老妇人说着又要抽泣起来,部长一边安慰她,一边向我使眼色。
我无助地思考着,这种时候一定要说些什么,一定要说些什么。
“大。。。大娘啊,听说他阿爷后来被强盗杀了,您知道事怎么回事吗?”
部长马上瞪了我一眼。
老妇人擦了擦眼泪,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
“这件事你们也知道了吗?那时候这孩子也就才六岁吧,听说有一个强盗半夜袭击了他们家,那天夜里孩子他娘带着吓坏了的孩子来我们家向我们求救。但等我那口子带着村里人赶过去的时候,孩子他阿爷已经断气了,肚子上好像被人开了个口子,这都是听我那口子说的,这么吓人的景象我可不敢去看,这娘俩也是可怜啊,后来好像来了两个警察,但听说最后也没抓到强盗。
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他阿爷虽然走了,但娘俩的生活也慢慢好了些。他娘平时就是给人做些针线活来养家,也是难为他娘了,他娘后来还在院子里种了不少花,镇里好像每个月也有人家来买的,那些花红黄红黄的,可好看了。这孩子也是争气,学习成绩总是班里的第一,还去县里上了高中,也是那时候开始,这孩子就变得和他妈一样,连头发都白了,不过娘俩似乎也开始吵架了。记得他娘还因此跟我抱怨说她越来越不懂孩子的心了,孩子的脾气也变得跟阿爷有些像了,好担心孩子啊之类的。我还安慰她十六七岁的小孩都是这样的,我家那孩子十六七岁的时候野得不行,比起这孩子可差多了。唉,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这么走了呢!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啊!”
说着说着,老妇人又开始抽泣起来。
我刚想说什么,部长瞪了我一眼,顺着老妇人的口气,带着哭腔叹息道,
“唉——老天爷是真的不开眼啊,做娘的怎么都那么苦呢!我娘在我小的时候也——唉——孩子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做娘的却不见了,真是苦啊!”
“唉——,闺女也是苦命的孩子啊。孩子他娘也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到了,找到了该怎么和她说这些呢。记得是在清明节那天吧,我还和他娘打了个照面,她还和我说种的花过几天就会开了,到时候给我家送一些过去。唉——结果——结果第二天她儿子却来找我们,问我们有看见他娘吗,他找了一个晚上了都没有找到。唉——真是个享不到福的女人呐!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这样啊!”
老妇人抽泣得越来越厉害了,谈话看样子也没法进行下去了。
我和部长小心翼翼地送走了老妇人以后,结伴打车回了学校。
车上,部长的心情很不好,他沉着脸对我说道:
“喂,我现在很火大,所以要一个人静一会儿,不准看我,回去后你要说些开心的事给我听,知道了吗?”
“嗯——”我默默的应了一声。
(五)
已经过了晚上10点了,侦探社的大家都陆续回去了,看样子“百团大战”的收获颇丰,部长的桌上放着厚厚一叠的申请书,当然部长本人依旧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嘴里不知道碎碎念着什么,反复地按着圆珠笔的按钮。
“那个,部长,大家都走光了,这么晚了也该回去了。”
“开心的事呢?”部长向我投来凌厉的视线,她真的很生气。
“。。。。。。”
“。。。。。。”
“虽然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开心的事情,但至少我觉得少年A并没有杀害自己的母亲。”我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为什么?!”
“部长你也注意到了吧?少年A家的郁金香开得比往年早了,母亲说需要再过几天花才会开,但在母亲失踪后只一天花就开了。郁金香是长日照植物,需要足够长时间的光照才会开花,夜间和阴雨天花瓣都是合拢的。而他们家的花提前开了,那只有一个解释,这些花已经接受了足够长时间的光照。也就是说,母亲失踪的那晚,种花的庭院里一直亮着灯火。少年A那晚并没有出去找失踪的母亲,而是在院子里干着某项工作,也就是掩埋母亲的遗体。部长你是认为少年A杀害了母亲并伪装成了失踪,所以才会这么火大吧。因为少年A欺骗了你。”
“被你这么一说更火大了,虽然还有些疑点,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部长停止了玩笔,直直地盯着我。
“下面要说的都是我的妄想,和事实肯定会有出入,但还是请部长听一下吧。”
“少说废话!”
“我觉得少年A应该有一个孪生兄弟。”
“——!”
“当时少年A的母亲生下的是一对双胞胎,其中一个患有白化病,也就是少年A,另一位是个健康的孩子,我暂且称呼他为少年B吧。但他们对外只宣称生了少年B,大概只有少年B是在阳光下长大的,少年A应该从小就被关在阁楼之类没有窗户的房间长大的吧,毕竟他患有白化病,也比较畏光,这样也可以让他不被其他人发现。
兄弟俩的感情应该比较不错,但少年B应该一直对少年A怀有愧疚之情吧,明明是一起出生的兄弟,自己可以在那片称不上温暖的阳光下长大,而对方却只能一辈子躲在黑暗里,所以少年B萌生了把少年A也带到阳光下的愿望,所以必须努力学习,走出那片大山,到一个谁都不认识他们的地方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但是国家比较严密的身份认证体系应该给了少年B严重的打击吧,我估计是高中开始吧,少年B开始萌生了让少年A代替自己出去读大学,开始新生活的计划吧。首先他染白了自己的头发,估计是为了在外表上和少年A更接近吧,母亲应该是反对这些计划的,因此和少年B发生了争吵,但她的内心也是有对另一个孩子的无限愧疚,毕竟她是个温柔的人啊。
少年B和母亲的矛盾应该是在不断扩大,最后在今年清明节的时候,少年B在和母亲的冲突中失手杀害了母亲,之后就如你所说的那样了。”
“母亲被杀害并被埋在自家庭院,少年A怎么会没有发现呢?”
“这可以有很多方法,只要对他说今晚有客人来,让他回自己的房间呆一晚,期间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之类的话就可以了吧,毕竟少年A已经习惯这种生活了。”
“那母亲为什么要隐瞒有第二个孩子,这不合理啊!?”
“应该是他们的爷爷想要隐瞒第二个孩子的存在吧。我推测孩子出生的时候,爷爷可能是想杀害那个患了白化病的孩子,但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母亲的拼死保护,也许是爷爷发了善心,少年A活了下来。但是爷爷估计后来后悔了,开始琢磨如何卖掉这个患病的孩子,自然更需要隐瞒这个孩子的存在了。后来爷爷不是被强盗杀害了吗,我觉得可能是母亲为了保护年幼的少年A而失手杀死的,毕竟有强盗去打劫那样的破落家庭也不太合理了。母亲杀死爷爷的场景可能被少年B目击了,少年B的心灵应该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也开始对母亲产生不信任感了吧,大概。”
“如果照你说的,爷爷死后,少年A不就应该可以在阳光下生活了吧?”
“如果让少年A出现在众人眼下的话,该如何向大众解释呢?如果说是双胞胎,该怎么编理由呢,而且爷爷的死很有可能会怀疑到母亲身上;如果说是后来生的,部长大概不清楚,这种小乡村里违规生育的话,惩罚是很严重的,就算缴了对家庭来说相当于天价的罚款,孩子的户口问题也不一定就可以解决。所以不如一直隐瞒下去,而且少年A的体质也不适合在外生活吧。”
“那少年B是如何让少年A来代替自己的呢?我不觉得身份证件考试之类的可以靠染个发就可以糊弄过去。”
“少年B应该是利用了母亲的愧疚心里吧,让她带着少年A代替自己去*****以及照片之类的,之后少年B应该用的都是少年A的证件,而且尽量用黑白的复印件,当然兄弟俩应该长的也很像吧,至少邻居的老妇人没能从照片上认出来。考试的话,你还记得吗?那时候的准考证之类的都是黑白的吧,这更加方便了少年B的计划吧。总而言之,通过常人无法相信的努力,少年B终于让少年A代替自己来到了Z大。我是这么想的。”
“那少年B现在在哪呢?”
“他应该去了远离这里和家乡的某个地方吧。”我还是没能说出他多半也自杀了这样的话。
“那少年A为什么要自杀?来到这里是如此的不易——”部长忽然哽咽了,她大概也知道了原因吧。
“我想大概是少年A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吧。甘愿生活在黑暗中十八年,他应该也是个纤细温柔的孩子。他与少年B分别的时候应该和这个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人许下了约定吧,大概是保守秘密和好好活下去之类的,这是少年B的愿望,也是他们母亲的愿望。
你还记得军训结束的时候带着少年A逛了图书馆吗?他借回去的书里应该有对郁金香的介绍吧。他也应该会最先去看这些喜欢的花的文章。对母亲失踪早有介怀的他,应该推测出了母亲失踪的真相吧。自己最好的兄弟为了自己杀死了自己最爱的母亲,不管真相如何,他应该是这么认为的吧,这让他十分痛苦和绝望,所以。。。。。。”
“所以,是我间接害死了少年A吗?”部长捂着脸趴在桌上,不再说话。
部长大概认同我说的了吧。面对这样的部长,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一定要说些什么。
“我说的也都是些徒然的脑补罢了,也没有证据,部长你不要当真了。但无论真相如何,这都是少年A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对错之分,我们做的也都是正确的事,不需要后悔,如果做了正确的事,结果却很悲伤,那有错的绝不该是我们。”
我默默地带上门出去了,夜间走在路上还是有些冷的,毕竟夏天已经结束了。
(六)
后日谈。
大概两个月后的一个周末,部长以通知事件结局为名把我叫去了侦探社,在场的还有一位最近令我头疼不已的女生,她是今年新入社的后辈,一位梳着丸子头,总是对我充满敌意的学妹。
部长说明了事件的尾声,警方在少年A老家的院子里确实挖出了他们母亲的遗体,但是尸检结果显示她大概率上是自杀的。至于少年B,似乎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但到现在为止,警方都还没有找到他,无论是人还是尸体。
妄想和现实还是有些距离的,真正的真相又会是什么呢?
恼人的后辈眨了眨眼睛,看了眼部长,又看着我说道,
“前辈,你听说过《敦威治恐怖事件》吗?”
“哈?”
“前辈还真是没用呢,这是洛夫克拉夫特写的一篇小说。”
洛夫克拉夫特,克苏鲁神话的创始者,作品里充满了未知、混沌、恐惧、粘液和触手怪。
我在心里嘀咕着,后辈继续说道:
“这本书写了一个老头利用自己的女儿和外神犹格·索托斯生下了一对双胞胎,想要永久召唤外神来毁灭世界的故事。这对双胞胎,哥哥有着更多妈妈也就是人的成分,而弟弟有着更多父亲也就是触手怪的成分。一家人隐瞒了弟弟的存在,弟弟无法被肉眼看到,靠吃牛羊的血肉长大,一直被家人圈养着,小说最后他长大到了足有间房子那么大;哥哥也是异于常人,十五岁就有9英尺高了,通晓各种黑知识。”
“那兄弟俩的结局如何呢?”
“哥哥在冲击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图书馆盗取《死灵之书》时被看门狗咬死了,偷那本书是为了和弟弟一起来召唤他们的爸爸犹格·索托斯;而弟弟则被后来赶到的大学教授们驱逐出了这个世界。”
“你想说明什么呢?”
“前辈,你不觉得这与这次少年A的自杀事件有些相似吗?被隐瞒的双生子,白化病的母亲,粗鲁的爷爷,以及团灭的结局,不过书里最后虽然有些牺牲,但依旧是人类方的大胜利哦。”
“现实中却没有赢家,是吗?”我喃喃地自语道。
【敬请期待今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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