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十诫/桃林】待月西厢
待月西厢
郭麒麟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习惯了，每到麒麟剧社演出他必然会坐在下面看。从一开始一场也没两三个人开始到现在场场爆满，不管他多忙，演出那天他一定会抽出时间去看，台上那人身量还没自己高，可他看着，总是觉得哪里都好。
“陶阳，走吃饭去。哥哥我给你定了家豪华餐厅来庆祝你这次演出成功。”与前几次并没有什么不同，郭麒麟在演出结束后到后台等陶阳卸妆换衣服，然后带他吃大餐庆祝。这是他们非常常用的约会借口，从来没有被怀疑。
不过这次玩砸了，他俩仗着郭老师出门商演，喝的有点多，直接彻夜未归。谁曾想，当晚演完出的郭老师就回了北京。等他俩快中午回到玫瑰园的时候，就看见坐在客厅一言不发黑着脸的父亲大人，和站在一旁明显腿疼到快站不住的张云雷。
见到他们回来，郭老师才终于是开了口:“小辫儿你坐下吧。”
“爸，您回来了。”郭麒麟小心翼翼地开口，，悄悄地瞧着郭老师的脸色和小舅舅冒死用眼神传来的讯息揣度着该怎么解释。
“你们大了，晚上回不回来住我也管不着，可有些事，你们碰不得。”
“爸，我俩就是出去吃饭喝多了又有点晚就想着想找一地儿住着……”
“你当我是傻子吗？我什么都看不出来是不是？”
“爸，您这是……”
“把衣服给我脱了。”
“啊？”两个人听到这话都愣住了。
“啊什么啊，把衣服脱了。”
“姐夫，这不太……”张云雷原想着找什么理由把这事遮过去，可奈何刚一开口就被郭老师喝住了。
“张云雷，你闭嘴！”
“是师父。”悄悄朝俩外甥吐吐舌头，郭老师都气到直接叫他张云雷了，看来这事也只能让两个小崽子自求多福了。
最后事情是以陶阳搬出去住结束的。郭麒麟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陶阳会被赶出去。
“老舅，你说麒麟剧社会不会因为这个就此……”
“不会。你别瞎想。”张云雷躺在床上享受着来自外甥的按摩，一边安抚着他，“姐夫疼阿陶，顶多是让你们分开，既不会收了他的字也不会撤掉麒麟剧社的。”
“我是真不懂，他不是说他开明吗？他不是不管吗？这又算什么？况且他一向喜欢陶阳，我是真的不明白。”
“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就是希望你们俩都别受这份苦。”
“我们这么大人了，有什么不能扛的。”
“大林，不是我说，你们俩真的都还小，有些事不是你们抗的起来的。”张云雷挥挥手示意他停下，叹了口气，“你跟他，都在成角儿的路上，对于姐夫来说，你们谁都不能出差错，否则，再起来就难了。”
“一见公主盗令箭，不由本宫喜心间。站立宫门叫小番。”这一场《四郎探母》陶阳扮的杨延辉，自倒仓后他便很少唱这段了，如今再唱，竟是让台下的郭麒麟不由地湿了眼眶。
“陶阳，今晚……”
“今晚还得回去顺词儿，明儿得对活儿，就不出去了。”陶阳一向聪明乖巧，自那天之后便拒绝了郭麒麟的所有邀请，看上去是把所有心思全放在了研究戏曲和包袱上面。
郭麒麟显然有些失落，点点头开门出去了。旁的演员虽然不知道两位小祖宗之间发生了什么，可到底都惹不起，安静了片刻的后台为了掩饰这不寻常的气氛又立刻喧闹了起来。陶阳苦笑低头，整理好自己的箱子，坐下来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他比郭麒麟小一岁，却总是比他要多几分成熟，听到干爹呵斥的那一瞬其实他心里就已经明白了不少，他不会丢掉饭碗，不会被收了字，更不会失去所有郭老师作为师父和干爹给予他的一切，他只是弄丢了郭麒麟。
后台人都走光的时候，他又一次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很久前存下的录像。纲丝节上郭麒麟硬是拉着他跟着四队一起演的那场《大西厢》。如今再看，崔莺莺哭喊着坐在地上撒泼说要嫁张生的模样，依旧可爱的让他不由面带笑容，只是这份可爱现在怎么看都带着浓厚的悲伤。他从未想过，那一场戏，有一天竟真被唱成了真的。
“明年我们就不唱《大西厢》了。”台上的崔莺莺一如既往爱搭下茬，他笑着点头应好，想着这样的悲剧少唱为好。
当初的老夫人何不是盼着女儿好才不愿她随随便便跟了张生，如今的郭老师又何尝不是盼着两个儿子好才那么狠心地斩断这段情。手心手背都是肉，陶阳不傻，知道是在疼他。西厢的故事最终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惜他跟郭麒麟恐怕碍于身份碍于舆论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原本陶阳以为，这事算过去了。毕竟那次之后郭麒麟也没来找他，他戏照唱相声也继续说，把所有情爱都烂在肚子里，他已经做好了忘掉的准备。可是这个时候，张云雷却来了。
“阿陶，跟我回趟玫瑰园。”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郭麒麟闹绝食，把自己关屋子里好几天了，我反正是叫不动，可能也就你了。”
“师父不让我……”
“他人都不在北京，还管得了这个。出了事我给你们顶着就是了，反正我现在的身体他也舍不得打。”
“这怎么……”
“行了哪那么多废话，赶紧的，大楠车还没关火呢就在门口等着你，收拾收拾赶紧跟我走。”
“你说你又何苦。”陶阳看着趴在床上的郭麒麟，无奈开口，“真当自己是崔莺莺了吗？”
“就算我是莺莺，那你还是张生吗？”
“我若不是呢？”
“不是也嫁。”
“你可是当着大伙儿的面说了要嫁给张生的，我终究姓陶不姓张。”
“难不成我还姓崔吗？张生若不是你，我便不嫁，可你不是张生，我也想嫁。从始至终，我爱的只你一个罢了。”
“大林，你也不傻不是吗？咱爸什么意思我不信你不懂，你我选择的路终究不适合我们任性，你就别胡闹了。”
“你还记得吗？从前，我也是个捧哏。”郭麒麟坐了起来，可以看得出他眼睛红的厉害，让陶阳差点以为他结膜炎犯了，“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他才硬是让我去做了逗哏。他从一开始就把你我并肩的希望截断了，为的就是怕有一天我们走到这条路上。我早该意识到的。”
“你既然都明白，又为什么绝食？”
“还不是为了能让你见我一面，若不是这样，你肯跟我说话吗？”
“倒是我的错了？”
“难道不是吗？”郭麒麟冲着他挤了个笑，眉眼间却具是凄凉，“今年纲丝节来跟我再唱一次《西厢》吧，我们给它一个完美的结局。”
这一年的西厢比起上一次规模大了许多，和尚夫人换了郭老师和于老师，小琴童换了杨九郎，最后也不再是以张生离去为结局，而是莺莺终是等来了张生。大红的喜袍，龙凤呈祥的盖头，高高的喜烛，张生牵着莺莺一步步走到台中，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对拜之间两人头磕在了一起，至少这一刻，心也磕在了一起。这一生只此一次的叩拜，哪怕是做戏，哪怕此后我们依旧陌路，倒也甘愿了。
郭麒麟藏在大红的盖头后面，眼前是一片片遮盖过的红色光晕，他的泪就那么一点点滑下晕开了脸上的油彩，反正盖头不会被掀起没有人看见。而他看不见的是，盖头之外的陶阳眼睛就没离开过他，坐在高堂的二位家长也是悄悄地牵起了手，站在一旁的书童红娘也不经意地靠在了一起。在这个舞台上，反正就算被看到了也不会如何，一场戏，一出笑剧罢了。
“我最幸运的是，此生能遇见你。”
“我最庆幸的是，以后后台还能与你擦肩而过。”
“而我最大的开心，就是能和你有这一次西厢。”
郭麒麟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习惯了，每到麒麟剧社演出他必然会坐在下面看。从一开始一场也没两三个人开始到现在场场爆满，不管他多忙，演出那天他一定会抽出时间去看，台上那人身量还没自己高，可他看着，总是觉得哪里都好。
“陶阳，走吃饭去。哥哥我给你定了家豪华餐厅来庆祝你这次演出成功。”与前几次并没有什么不同，郭麒麟在演出结束后到后台等陶阳卸妆换衣服，然后带他吃大餐庆祝。这是他们非常常用的约会借口，从来没有被怀疑。
不过这次玩砸了，他俩仗着郭老师出门商演，喝的有点多，直接彻夜未归。谁曾想，当晚演完出的郭老师就回了北京。等他俩快中午回到玫瑰园的时候，就看见坐在客厅一言不发黑着脸的父亲大人，和站在一旁明显腿疼到快站不住的张云雷。
见到他们回来，郭老师才终于是开了口:“小辫儿你坐下吧。”
“爸，您回来了。”郭麒麟小心翼翼地开口，，悄悄地瞧着郭老师的脸色和小舅舅冒死用眼神传来的讯息揣度着该怎么解释。
“你们大了，晚上回不回来住我也管不着，可有些事，你们碰不得。”
“爸，我俩就是出去吃饭喝多了又有点晚就想着想找一地儿住着……”
“你当我是傻子吗？我什么都看不出来是不是？”
“爸，您这是……”
“把衣服给我脱了。”
“啊？”两个人听到这话都愣住了。
“啊什么啊，把衣服脱了。”
“姐夫，这不太……”张云雷原想着找什么理由把这事遮过去，可奈何刚一开口就被郭老师喝住了。
“张云雷，你闭嘴！”
“是师父。”悄悄朝俩外甥吐吐舌头，郭老师都气到直接叫他张云雷了，看来这事也只能让两个小崽子自求多福了。
最后事情是以陶阳搬出去住结束的。郭麒麟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陶阳会被赶出去。
“老舅，你说麒麟剧社会不会因为这个就此……”
“不会。你别瞎想。”张云雷躺在床上享受着来自外甥的按摩，一边安抚着他，“姐夫疼阿陶，顶多是让你们分开，既不会收了他的字也不会撤掉麒麟剧社的。”
“我是真不懂，他不是说他开明吗？他不是不管吗？这又算什么？况且他一向喜欢陶阳，我是真的不明白。”
“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就是希望你们俩都别受这份苦。”
“我们这么大人了，有什么不能扛的。”
“大林，不是我说，你们俩真的都还小，有些事不是你们抗的起来的。”张云雷挥挥手示意他停下，叹了口气，“你跟他，都在成角儿的路上，对于姐夫来说，你们谁都不能出差错，否则，再起来就难了。”
“一见公主盗令箭，不由本宫喜心间。站立宫门叫小番。”这一场《四郎探母》陶阳扮的杨延辉，自倒仓后他便很少唱这段了，如今再唱，竟是让台下的郭麒麟不由地湿了眼眶。
“陶阳，今晚……”
“今晚还得回去顺词儿，明儿得对活儿，就不出去了。”陶阳一向聪明乖巧，自那天之后便拒绝了郭麒麟的所有邀请，看上去是把所有心思全放在了研究戏曲和包袱上面。
郭麒麟显然有些失落，点点头开门出去了。旁的演员虽然不知道两位小祖宗之间发生了什么，可到底都惹不起，安静了片刻的后台为了掩饰这不寻常的气氛又立刻喧闹了起来。陶阳苦笑低头，整理好自己的箱子，坐下来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他比郭麒麟小一岁，却总是比他要多几分成熟，听到干爹呵斥的那一瞬其实他心里就已经明白了不少，他不会丢掉饭碗，不会被收了字，更不会失去所有郭老师作为师父和干爹给予他的一切，他只是弄丢了郭麒麟。
后台人都走光的时候，他又一次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很久前存下的录像。纲丝节上郭麒麟硬是拉着他跟着四队一起演的那场《大西厢》。如今再看，崔莺莺哭喊着坐在地上撒泼说要嫁张生的模样，依旧可爱的让他不由面带笑容，只是这份可爱现在怎么看都带着浓厚的悲伤。他从未想过，那一场戏，有一天竟真被唱成了真的。
“明年我们就不唱《大西厢》了。”台上的崔莺莺一如既往爱搭下茬，他笑着点头应好，想着这样的悲剧少唱为好。
当初的老夫人何不是盼着女儿好才不愿她随随便便跟了张生，如今的郭老师又何尝不是盼着两个儿子好才那么狠心地斩断这段情。手心手背都是肉，陶阳不傻，知道是在疼他。西厢的故事最终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惜他跟郭麒麟恐怕碍于身份碍于舆论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原本陶阳以为，这事算过去了。毕竟那次之后郭麒麟也没来找他，他戏照唱相声也继续说，把所有情爱都烂在肚子里，他已经做好了忘掉的准备。可是这个时候，张云雷却来了。
“阿陶，跟我回趟玫瑰园。”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郭麒麟闹绝食，把自己关屋子里好几天了，我反正是叫不动，可能也就你了。”
“师父不让我……”
“他人都不在北京，还管得了这个。出了事我给你们顶着就是了，反正我现在的身体他也舍不得打。”
“这怎么……”
“行了哪那么多废话，赶紧的，大楠车还没关火呢就在门口等着你，收拾收拾赶紧跟我走。”
“你说你又何苦。”陶阳看着趴在床上的郭麒麟，无奈开口，“真当自己是崔莺莺了吗？”
“就算我是莺莺，那你还是张生吗？”
“我若不是呢？”
“不是也嫁。”
“你可是当着大伙儿的面说了要嫁给张生的，我终究姓陶不姓张。”
“难不成我还姓崔吗？张生若不是你，我便不嫁，可你不是张生，我也想嫁。从始至终，我爱的只你一个罢了。”
“大林，你也不傻不是吗？咱爸什么意思我不信你不懂，你我选择的路终究不适合我们任性，你就别胡闹了。”
“你还记得吗？从前，我也是个捧哏。”郭麒麟坐了起来，可以看得出他眼睛红的厉害，让陶阳差点以为他结膜炎犯了，“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他才硬是让我去做了逗哏。他从一开始就把你我并肩的希望截断了，为的就是怕有一天我们走到这条路上。我早该意识到的。”
“你既然都明白，又为什么绝食？”
“还不是为了能让你见我一面，若不是这样，你肯跟我说话吗？”
“倒是我的错了？”
“难道不是吗？”郭麒麟冲着他挤了个笑，眉眼间却具是凄凉，“今年纲丝节来跟我再唱一次《西厢》吧，我们给它一个完美的结局。”
这一年的西厢比起上一次规模大了许多，和尚夫人换了郭老师和于老师，小琴童换了杨九郎，最后也不再是以张生离去为结局，而是莺莺终是等来了张生。大红的喜袍，龙凤呈祥的盖头，高高的喜烛，张生牵着莺莺一步步走到台中，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对拜之间两人头磕在了一起，至少这一刻，心也磕在了一起。这一生只此一次的叩拜，哪怕是做戏，哪怕此后我们依旧陌路，倒也甘愿了。
郭麒麟藏在大红的盖头后面，眼前是一片片遮盖过的红色光晕，他的泪就那么一点点滑下晕开了脸上的油彩，反正盖头不会被掀起没有人看见。而他看不见的是，盖头之外的陶阳眼睛就没离开过他，坐在高堂的二位家长也是悄悄地牵起了手，站在一旁的书童红娘也不经意地靠在了一起。在这个舞台上，反正就算被看到了也不会如何，一场戏，一出笑剧罢了。
“我最幸运的是，此生能遇见你。”
“我最庆幸的是，以后后台还能与你擦肩而过。”
“而我最大的开心，就是能和你有这一次西厢。”
write as林辰刑从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