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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凹凸多cp】海洋森林06-08

*本文CP:雷安,瑞金,丹秋,卡埃,幻凯,雷祖 注意避雷
*人物属于原作,ooc属于我
*架空世界观,但有一些现实典故引用
06.红房子
山脉以南的滨海城镇上有一座红房子,房子里头有山林草原的牧羊歌,也有海港渔船的小调。
城镇和那座红房子一样,汇聚了四方歌谣,南来北往的商品货物在这里,羊毛换了糖,玻璃挨着陶器。年轻人告别了父母,不远万里来到来到城镇,敲开博士们紧闭的屋门,学习灰色的理论,至于常青的生命之树*,等吸纳了所有的灰色再考虑。画家不必在这里吝啬自己的色彩,雕塑家不必爱惜自己的技艺,这里白的黄的浅橘色的房屋连成一片,屋顶有鸽子的休息所和被定格在一个精彩动作的动物雕像。鲜花从少女的闺房开到繁华的街道,葡萄风信子垂着珠果似的花,小小蓝钟花聚在一起捧出花球,银莲花用它的多种色彩织就城镇的一方花毯。
安迷修盖着斗篷和雷狮在街上并行,雷狮摆出友人的模样搂住他的肩膀,斗篷下,掩藏着他被绑在背后的手。五天前,安迷修也是这样被雷狮绑着上了船。
在格瑞和金的临时住所逗留的那两天,雷狮想尽办法打探出了安迷修的下一个目的地,他要前往另一座滨海城镇,去拜访金的姐姐秋。
雷狮再次出言邀请安迷修到他的海盗船看看,但也如他自己预料中那样,安迷修以“绝不与恶党为伍”为由严词拒绝了他。凡事都等了三次再另做打算是声明和圣人才有的气度,连续被拒绝了两次的雷狮可不属于他们行列,海盗的血性蛮横支配了他,他转身招来了卡米尔、帕洛斯和佩利。
“卡米尔,我改变主意了,不等了。管它有没有意义,咱们现在是海盗,别废话,动手绑。”
他们在院子门口把安迷修绑了起来,纵使安迷修武艺再精,也抵不过四个人的联手攻击。金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登时跑到会客厅里求助格瑞,略察端倪的格瑞只一味安慰他,让他放宽心,让他不用去理雷狮和安迷修间的是非恩怨,并保证雷狮现在不会真的伤害安迷修。等到两人在院里闹得差不多了,格瑞立马打发见过酒馆醉鬼打架的阿嬷开门送客。年轻商人目送海盗一行远去,内心竟生出一种对雷狮有把人绑走的勇气的羡慕,别误会,只是勇气,他只需要一点勇气,他绝不会动用绳子去把心上人捆绑。
暂无还手之力的安迷修就这样被雷狮扛到肩上,上了船。即使安迷修一路高声嚷嚷,行人也碍于雷狮一行人的气势,不敢站出来插手。在船上待命的海盗水手们见他们的头领扛了个人回来,乐得冲头领吹了几个有调侃意味的口哨。谁知雷狮竟勃然大怒,高声喝止了他们,把扛回来的人绑到了自己房间,卡米尔叫醒被吓坏的船员,指挥众人开船出发。
“我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其实是一样的安迷修,你去找秋,我去找秋的夫婿。”
安迷修没有回话,只是睁大一双眼睛,怒气冲冲地瞪着对方。雷狮倒是很乐于安迷修做出这样的表情,他已经很久没能端详这双碧色的眼眸了。
“我让你搭便船,让你不用那么辛苦地游过去,你还不感谢我。”
“在下绝不与恶党为伍。”
“行,那你就在这里好好考虑吧,等船开到目的地,我们就把你一个人留在船上。”雷狮卷起安迷修的左手衣袖,摘下了那个黄铜臂环,“还有,这个小东西就暂时由我来保管了。”
“恶党,你有本事就放开在下,我们堂堂正正的比一场。”
“抱歉,骑士先生,我是海盗,‘堂堂正正’这样的词语不适合我,我也不需要。况且,我只是好心地想邀你坐船,没有和你对决的打算。”
安迷修被雷狮的话噎住了,他自知与海盗理论无果,索性低头咬着嘴唇不出声,免去说话的力气,多少回复一点体力,方才被扛到肩上时,肩胛骨硌着肚子的感觉害得他恶心难受,喊了一路又让他的嗓子有些嘶哑。雷狮也跟着他不说话,看了看对方咬着下唇的牙齿,又瞄了瞄对方因考虑事情而闭上又睁开的眼睛。
“好吧,我答应的要求,但仅此一回,快把我放开。”
“我说,安迷修,这是一个骑士该有的想法吗?你看清楚,现在是我让你上船,省得你游泳受累,你不但没有一句感谢,还对恩人这么趾高气扬的。”
雷狮嘴上表达的是对安迷修的不满,手却在给安迷修解开绳子。
“恶党,你别忘了之前是谁帮你走出暴风雨的!”
“哦,是吗?那次难道不是我领导得力的结果吗?”
“你……”
 “行了,安迷修,你现在可以自由活动了。不过,你别想着逃到海里,记着,老家伙给你的东西还在我这里。”
“这你放心,在下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安迷修活动了一下身体,麻绳在他的手腕上烙上了一圈红印。
“光说到做到可不够,等着吧,到时候我会向你收取报酬的。”
“什么报酬?”
“别急啊,等靠岸了我再告诉你。”雷狮转身出了房间,靴子踩得木板“咚咚”响,“卡米尔,随便什么 ,弄点酒给我。”
“你还真是会使唤你弟弟。”
雷狮哼了一声,头昂得高高的。没多久,就有船员拿着两杯酒进房间了,是朗姆酒,诗文传说中海盗的专属酒。
“专属美酒只是航海人在海上漂泊时自我安慰的浪漫说辞。”雷狮把其中一杯酒递给安迷修,继续说道:“淡水很难在船上长时间保存,出海没多久就会发臭发酸,甚至会有生出苔藓。可是,水发臭了又能怎样,人还是要喝水,为了掩盖水的臭味,人们会在水里加朗姆酒,忍着不适把水喝掉。”
雷狮闷了一大口酒,不由自主地怀念起刚出来航海的时光。
“还有食物,能够长期储存的食物不多,大部分是又干又硬的面包,可日子一久,面包上还是会出现蠕动着的面包虫。”
安迷修安静地聆听雷狮这几年的生活,他有点无法想象,在那个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长大的皇子,在这几年里竟挨受了那么多艰辛。而且现在看上去,这位年轻的皇子比在宫里时还要快活健康。
“既然海上的日子这么苦,那你当年为什么要出走皇室,跑来当海盗。”
“那你呢,安迷修,你当年又为什么出逃?”
沉默迅速在两人中间蔓延,掌管话语的神临时抽走了他们谈话的能力。看来一时半会儿,两个人都不愿聊起关于“离开”的话题。
“得了,安迷修,别丧着个脸坏了我今天的好心情。”雷狮饮尽了杯中酒,“恶劣的航海生活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出海那么些年,还是跟各个国家的航海人士学了不少改善生活条件的方法。不信的话,我一会儿就带你去看看我们在船上种的莴苣,下头的一个船舱里还养着几头肥猪和十几只母鸡。”
“不用了,我作为人鱼,游过的地方不比你去过的地方少。”
五天后,船靠岸了,安迷修趴在船边观察着码头上的渔人的身影。他只想快点从雷狮手里夺回师父的送给自己的礼物,然后溜到秋的家,与她见上一面后就马上回到海里。雷狮从他的身后走过来,拍了怕他的肩膀,说:“安迷修,你骑士宣言的最后一条有没有交出去?”
“交没交出去跟你有什么关系?”
安迷修不解,于他而言,骑士宣言的最后一条是决不能轻易交给他人的。他一直相信自己会在未来,也许在陆地,也许在海底,遇到一位与他共享一颗心的姑娘。而后,他才会把这条维系彼此一生的忠诚交出去,把彼此的灵魂绑在一起,就像千百年他们还没被神明分开一样,他们将结合成为一个完整的人,至死不渝。
“当然有,这关系到我要收取的报酬。”
“你什么意思?”
安迷修被雷狮的一番话弄得云里雾里,沉下脸示意雷狮不要再打哑谜。
“很简单,你要是交出去了,我就把它抢过来。你要是没交出去,但你又不愿意给,那我还是会把它抢过来。”
安迷修彻底明白过来了,脸上变得红一阵白一阵,如同回到了几年前他被贵妇人们调戏时的模样,虽然几年前,他还听不太懂贵妇人们隐藏在嬉笑怒骂下的暗语。雷狮被他的反应逗笑了,虎牙刮过舌尖,像极了狮子享用猎物前沾沾自喜的反应。安迷修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条人鱼,他立即解开裤带,蹬掉裤子,将双腿变成鱼尾,打算就这么跳回海里。
“安迷修,别忘了,这个东西还在我手里。”
雷狮拿出臂环在安迷修面前晃了晃,对方撑到船沿上的手臂顿时松了下来。安迷修被气急了,连鱼尾都没变回来就一把扑向雷狮,朝他挥拳。难以在陆地上行走的鱼尾根本就无法支撑安迷修的动作,安迷修只打出了一击就摔倒在了甲板上。
 “卡米尔,过来帮我绑人!”
雷狮眼疾手快,摸出事先备好的绳子再次和卡米尔联手把安迷修绑了。被捆绑期间,安迷修始终在拼命放抗,剧烈地扭动着身体和鱼尾,鱼尾打船板上发出“啪啪”巨响,直到安迷修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才停下。在把鱼尾变回双腿前,安迷修用力地摆动鱼尾,用鱼尾狠狠地扇了一下雷狮的脸。
安迷修被雷狮和卡米尔押着,雷狮顶着脸上的鱼尾形状的红印,来到了镇上汇集了各种歌谣小调的红房子。
这座传说中的红房子外墙粉刷着幼鸭羽毛样的黄色,屋顶裁来了石榴花开的色彩,白色的卵石砌起通向房屋的阶梯。说话有着浓重北方口音的年轻女仆给他们开了门,头上的红色银莲花和炯炯有神的眼睛出卖了她爱玩的天性。屋门一开,入目的是铺满穹顶的藤萝,仿若万千紫瀑垂吊,自然搭成帘景。紫罗兰优雅艳丽,自封为这座园中的皇后,豌豆花和蝴蝶玩起了模仿彼此的游戏,莫邪菊撑开细细花瓣,悄悄把花坛边缘占据,金盏花追随着抛洒下来的阳光开了一路,阳光小路的尽头,红屋子的女主人就站在那里,三色堇乖顺地窝在她的掌心。阳光剪下一束光,金盏花撕下花瓣,为她编织成长发。她的丈夫费尽心思为她挑选发带,以便她绑成两股,垂在身后。前来拜访的客人们才离开海洋,这下又落入了女主人眼眸里盛着的那片海水里。
雷狮伸出一只手摸进斗篷,解开绑在安迷修手腕上的绳子。重获自由的安迷修立刻拉开与雷狮的距离,上前与女主人打招呼。
“好久不见,秋姐。”
“好久不见,安迷修。”秋歪了歪身子去瞧安迷修身后的人,在看到雷狮脸上的红印子时,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安迷修,我只知道你曾经给雷狮当过骑士,怎么现在你们俩关系变得这么亲密了。” 
“不,秋姐,你别误会……”
还没等安迷修说完,秋就出声打断了他:“行了,有什么话进屋再说。还有你,雷狮,丹尼尔在屋子里等你呢。”
秋左手捧着鲜花,右手做出“请”的姿势,招呼他们进屋。一路上她还跟安迷修聊了聊她的弟弟金的近况,说自己现在就盼着金和格瑞这两个小家伙早点回来。会客的房间在一条外廊上,数十根青灰色的,上头顶着四叶花窗棂的柱子支撑着廊顶,他们刚走到房门前,丹尼尔就推门从房间里出来了。他是一个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人,眼睛常眯着,嘴角翘起,肉眼可见的是温和谦逊,但笑容下却隐藏着狡黠精明,他把自己所有的诚恳真挚交给了秋,把手段计谋留给外敌。秋迎上去给了他一个拥抱,他也伸开双臂,用力回抱了秋,把她圈在自己怀里,根本就不在乎来客的眼光。
进屋后,丹尼尔马上点了雷狮和卡米尔的名字,说要他们在这里多待几天等进一步的消息。雷狮答应下来,权当自己在陆地上多活动几天筋骨。挨着雷狮坐的安迷修一头雾水,摸不清想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和交易。诚然,他已经很久没有拜会过秋和金,可他从未听过秋的夫婿会跟作为海盗雷狮有联系往来。
“这几天的消息有点杂,但估计结果不会太好,你就准备好迎接一场恶战。”
“行了,少说这些,我们雷狮海盗团从开船那一刻起就没怕过什么风浪恶战。”
提及“风浪”这个词,雷狮还偏过脸去看了一眼安迷修。
“但愿如此,也是以后少了你这条船的货物,我也会很伤脑筋。”
丹尼尔的惋惜是真假参半的,少了雷狮这条线确实会让他少一点东西,但他还能找到新的路子补救。
“等一下,雷狮,你这是?”
丹尼尔向雷狮做了指着脸颊的动作,见到了雷狮脸上的鱼尾印子,他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短时间内,被两个人揪住印子的事发问,雷狮多少觉得有些窘迫。
“别说未来了,我在船上就经历了几次恶战。”
丹尼尔听了他的回答后,捂着眼睛笑了好一阵,好像被打的,在他人面前出丑的是自己。
“你没必要感到难过,雷狮,被鱼尾扇脸的滋味,我也尝过。”
丹尼尔说罢,秋沉下脸来,方才望向丹尼尔时的温柔甜蜜都不见了。
偶然抓到了趣事尾巴,又听不懂雷狮和丹尼尔间默契对话的安迷修却突然想听听他从未细问过的这对红房子夫妇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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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自《浮士德》理论总是灰色的,而生命之树常青。
07.情歌
珊瑚礁的那条金色人鱼今天又大发雷霆了。
秋绕了条远路,质问随船只沉到海底的神像。诺大的海洋可以作证,她只是秉着作为一条人鱼的仁慈心,在一场海上风暴里搭救了一位从船上跌落下来的青年。为何因此厄运缠身,那个被救的青年从此追着她不放了,每天都乘船跑到她居住的那片海域上头呼喊她,纠缠她。他们栖身的珊瑚礁位于浅海区,只要追求者的水性足够好,就能跳进海里欣赏千姿百态、五彩缤纷的珊瑚林,那一支红珊瑚直接交错不亚于陆上的林木,比起干的树枝,红珊瑚更显圆润绚丽,另一朵珊瑚是开在海中的花,虾蟹螺贝和小巧的鱼类就是在上头嬉戏的生灵。论灵巧,它们可不比浑身绒毛的鸟儿差。至于居住在其中的人鱼,就算下水者没有被着五彩斑斓的世界迷了眼睛,也要花上很长时间,全神贯注,才能找到通向人鱼居住地的入口。
可惜青年人是一个从耸立着雪峰的地方走出来的人,他还不太适应长时间的潜水,但为了离秋更近一点,他每天都在试着往更深的海域前进。
秋不是没想过搬到海里更深的地方,搬到人类所不能到达的区域。可是,她转念一想,她的弟弟,金,那个自出生起就受到过太阳祝福的孩子,既爱海边的草海桐和海马齿苋,又爱被浪花冲刷得细软的沙滩。还有格瑞,金在几年前从陆地带回家的朋友,他没有鱼鳍鱼鳞,在海中生活,除了他鱼尾和在水中呼吸外,他几乎一无所有。秋已经计划好了,等再过两年,她就把格瑞还给大地。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让这两个孩子在看不到阳光的深海生活,看不到海陆交接的美景。
她的追求者今日改掉了呼喊她的毛病,唱起了情歌,那是首秋听惯了的海边渔夫向卖鱼姑娘求爱时唱的歌谣 。追求者的嗓音不如渔夫的爽朗,有几句唱的还有些跑调。
正如人类编撰的传说一样,人鱼有着美妙的歌喉,是引诱水手忘了归乡的毒药,也是风雨中为船只引路的路标。在人鱼面前唱歌,无疑带上了几分挑衅的味道,追求者触到了人鱼为数不多的傲气,秋体内的人鱼因子勾起了她的脾气,使她忍不住冒出水面,好好教训一番眼前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人。
“快停止你糟糕的演唱,你吵到我可爱的弟弟们休息了。”
秋一跃冲出海面,用鱼尾拍打了一下追求者的肩膀,溅了他一身水。她有注意控制力道,只是以此做一个警告。
“您好,人鱼姑娘,您总算愿意出来了。”
“少废话,你赶紧离开,别再来纠缠我。”
“这可不行啊。”青年人的眼睛迷城月牙,笑得和蔼,“您是我的恩人,我连您的名字都不知道,我还想报答……”
“不必了,就这样吧,我不需要你的报答,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不行,我坚持。”
青年人回答中溢出的坚定不容置疑,就连秋也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他睁开了眯着的双眼,金色的瞳孔嵌在在眼眶里,似两颗刚从炉子里滚出来的金球,由它们发出的目光滚烫炽热,染了高山白雪的发丝也不能让它们变得清凉。
“你叫什么名字?”
“丹尼尔,姑娘。”
“好的,丹尼尔,你若坚持报答,那就离我,离我的家人远一点吧,这对我而言是最好的报答。”
秋承认,在对上目光的一瞬间,她的确被那股视线熔化打动了,但也仅有那一瞬,她的心里还满满当当地装那个在珊瑚礁和海藻林中玩耍,等着她回去的弟弟。
“对不起,我无法远离你。”他的嘴唇嚅嗫着,抓着船沿的手轻微颤抖,额头的汗珠沿着脸颊流到下巴,他在下定决心。秋泡在海里,悠闲地摆弄自己的鱼尾,等待对方的回答。
挂在下巴的汗终于落入了大海,丹尼尔开口说道:“人鱼姑娘,或许在您听来,这一切荒唐至极,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已经被您迷住了,无法脱身。您的勇敢,您的眼眸,您的金发,您的一切都让我深深着迷。”
秋呆住了,双手不自觉捂上嘴巴,一脸的不敢相信,她觉得自己头脑发昏,好似船锚砸到了她的脑袋上,她的世界一片震荡。震惊之余,秋又觉得丹尼尔这个人过于轻浮不可信,很多人都会迷恋年轻姑娘的皮相。再者,人类将他们的人鱼恩人摆上赌桌的传言从未在海底消停。
“你的爱情投错了地方,丹尼尔。小爱神和你开了个玩笑,他故意射偏了金箭。仅靠一两次见面,仅着外表产生的爱情是荒诞而虚幻的,这只是一种短暂的迷恋。回到大地上吧,那里还有许多美丽的姑娘。”
“我很清楚自己的感情,请不要对它妄加猜疑。”
“气死我了你!”秋气急败坏,手胡乱地在头上抓挠,抓乱了自己的一头金发,暴躁即刻粉碎了她一直保持着的安静的美丽,金色的鱼尾一下又一下地拍打在船上,鱼尾的力量不容小觑,船在海中一晃一晃,“我不接受你的爱情,听到了吗,我不接受!”
“我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请多给我一点争取的时间。”
面对秋被摔得粉碎的温柔娴静,丹尼尔没有一丝退却之心,人鱼的暴怒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样吧,丹尼尔,我们来进行一场比赛吧,若是你输了,就得离我的生活远远的,若是我输了……我可以试着答应你……”
“好,我接受。”
“你就不问问比什么?”
“比什么我都答应。”
“那好,就比唱歌吧,比比我们谁知道的歌曲要更多一些。你看看,你不就是用歌声把我引出来的吗?”
秋这是在故意用人鱼的优势去和人类比,好让丹尼尔快点打退堂鼓。
“那我胜券在握,我一定会用我所知道的所有歌谣打动您的铁石心肠。”
“那就定在每日的傍晚,崖边教堂的钟响了五下后。”
“我一定会准时赴约。”
“那么祝你好运,丹尼尔。”
秋做了个翻身的姿势,准备潜回海里。丹尼尔叫住了她,问道:“等等,人鱼姑娘,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球,我的名字是秋,丹尼尔。”
“好的,秋,明天见。”
秋游到了海藻林,将金和格瑞接回了自己身边,内心暗自得意,想着明天就能摆脱烦人的追求者。另一边,丹尼尔也在高兴,他为了追求秋,事先收集了各种歌谣,笃定明天就能摘取到海洋中的金色珍珠。
正是太阳西下,星辰月亮等不及要贴上夜空,教堂的钟敲了五下。由秋先开始唱,抱着让对方早点知难而退的心思。
她的歌声婉转悠扬,如梦似幻,奇妙的故事在歌声中缓缓走来。瞧瞧,那是滨海小国的朦胧月光,歌声正引着人走进王国的宫房,庭院睡莲池锁住了月影,四方的墙围住了月亮。来自远方的歌女脸上蒙着纱巾,眼眸如小鹿清澈明净,淡金色的头发披着月光,金线银线在她的蓝裙子上绘出春景,她的手臂挂着系了铃铛的纱罗披帛,铃铛随着她的双臂叮铃摇曳。她的歌喉美妙如百灵,歌声清脆明亮,是源自天地初始的纯净回响,听众污浊的欲望与人心脏无法弄脏她的声音。国王坐在宝座上呼唤她,命令摘下面纱。歌女照办了,她的面容俏丽如池中的睡莲。国王喜出望外,差人给歌女献上珍宝,要她留在宫中,夜夜为他歌唱。歌女颦着眉头推开了珍宝,她什么都不要,不要国王的赏赐,不要成箱的珠宝金银,不要华贵的宫殿园林,她只要自在地唱完一首歌就飞出宫去,飞到另一个地方唱歌,唱着唱着,她就变成了一只小鸟,飞越了城墙,宫人侍卫在下面拼命的追赶呼喊也不回望。
池塘锁住的只是月亮的倒影,四方的墙哪里困得住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
一曲完毕,秋信心十足地摸着胸膛顺气。她盯着听歌听得入迷了的丹尼尔看,对方神情呆滞,没能从故事中回过神来。秋拍了拍手,提示丹尼尔赶紧回过神来。丹尼尔如从梦中惊醒,打了个激烈,他瞥了一眼秋的表情,分明是在等着他开口投降。
“很有趣的故事,但是,秋,你的故事总是被海洋环绕,你有没有看到过群山之间的牛羊和成片翠绿森林?”
“少废话,既然你不肯认输,那就放马过来吧。”
丹尼尔咳了几声青嗓,慢悠悠唱出了另一个故事,声音浑厚。他不是人鱼,也没有人鱼那样的天赋相佐,他甚至唱错了几个音,有几句还跑了调。但他歌曲里故事绝不含糊,群山巨木正朝着听众迎面走来。
白云似的羊群,散布在山地草丛间。挤奶女工抱着刚出生的小羊羔,提着奶桶走到市集上。正为早餐发愁的主妇,掏出钱袋,接过木桶,兴冲冲地赶回家,喂饱她那三个饿得嗷嗷叫的孩子。明镜般的湖泊被野蓝莓环绕,老鹰的影子的镜湖中翱翔。欧石楠是在山风中飞舞的铃铛,紫蓟是蜜蜂的良友。参天的冷杉层层叠叠,生长在不同的山丘,这间小房子有一排苍翠的冷杉作屏障,那间小屋子则有另一片冷杉做护卫。最大的冷杉林在雪峰之下,它拱绕着雪峰,保护着雪峰不被外人侵扰。冬天大雪覆盖了山坡与森林,那是一年中山里最寂静和纯净的时刻。
丹尼尔的歌曲唱完了,从未见过大陆深处高山森林的人鱼被迷住了,竟不由自主地靠近船只,肘部支撑着船边,手掌拖着腮帮,心心念念歌谣里的那些神秘的山林花草。美丽的花草对这条人鱼有着特别的吸引力,这点她跟她的弟弟一样,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是得到了阳光和春天赐福的孩子。
歌曲中出现了大片的冷杉,秋眨了眨眼睛,想起了什么。她对丹尼尔说:“我曾经见过一片冷杉林,就在海里。”
“海里?海里怎么会有冷杉林?”
“有的,它们原先都生长在一个北方的无人小岛,北风降临的时候,小岛也会被冰雪覆盖。可是后来……”
“后来?”
“大约是受到神明的诅咒了吧,那座小岛突然间就沉入海底了,上头那片连天高的冷杉林全都沉到了海水中了。”秋拨弄了一下自己打结的头发,就像在理清自己的思路一样,“我原以为那些绿油油的、细针般的叶子很快就会在海水里腐烂掉。可是它们没有,那些叶子依然保持着翠绿。你知道吗,丹尼尔?从海底望向天空,是蓝莹莹的纯净水晶模样,那些浸泡在海水里的冷杉,它们绿色的枝叶在水中飘来飘去,水晶里因此多了些青翠的的花纹。”
“听起来就像是一片海洋森林,真是不可思议,海洋和森林,这两样几乎不能合二为一的东西竟然真的有融洽相处的那一天。”
秋稍微拉开了一点与木船的距离,鱼尾在海面上无聊地摆动着,她低着头,在思考着什么。不一会儿,她就有了答案,眼神澄澈明亮。
“你今天的歌谣很有趣,丹尼尔,跟我的不相上下。”
“所以,我们要怎么裁定这场比赛的输赢?”
 秋咬着下唇,嘴角添了一份淘气任性。
“今天就当平局吧,丹尼尔,明天我们再来一次,拿出彼此的本事来一较高下。”
“这是个不错的提议,我接受了。”
“那好,明天见,丹尼尔。我的弟弟们还在等着我回去。”
“快回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明天再见吧,秋。”
金色的人鱼朝他回首拜别,扑通游回海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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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大爷永远是你二大爷,进度飞快
08.香桃木
人鱼和人的比赛没完没了。今天人鱼歌唱,明天人类诉说被湖泊倒映着的城堡。人鱼跟人类介绍珊瑚的种类和海鱼的色彩形状,人类向人鱼描述花草的芬芳和小鸟的翎羽鸣叫。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决出胜负,新的歌曲,新的故事是源源不断的,新的好奇,新的向往,总能轻易拨动年轻生命中的心。
在讲述方面,丹尼尔似乎更胜一筹。秋对他描绘出来的陆地世界动心了,好奇心像春天的树苗那样疯狂地生长着,日渐壮硕,高大到快连心都装不下了。除非把这颗心脏的主人带到陆地上领略风光,把树移植到泥土里满足它的愿望。
“我想到陆地上去看看,可我不想喝魔药,把自己的鱼尾变成人类的腿脚。”
秋向丹尼尔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并把这当作丹尼尔的回报。丹尼尔微笑着应允了,感觉自己终于摸到了开启爱情门扉的钥匙。
在不被人类发现人鱼真身的情况到陆地上转一转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任务,鱼鳍和鱼鳞可以用秋发量丰厚的金发加以遮挡,最大的问题在于那条金色的鱼尾,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把长长的鱼尾隐藏起来。
丹尼尔找来镇上最为心灵手巧的裁缝,定制了一条天蓝色的长裙,蓝色的褶子在肩膀领口叠了几圈,胸口处有一只蝴蝶结。裙子做得很长,即使是身材高挑的人类女性穿着它,裙摆也得拖好长一段到地上。去掉裙撑和束腰,将裙子套在秋的身上,完全可以挡住她那条金色的鱼尾。
出行当天,丹尼尔安排好车夫和马车,带着衣物来到海边,秋躲在海边的巨石背后等着他。
在海滩礁石的后面换上衣裙后,秋按照先前约好的那样,坐在原地呼唤丹尼尔。丹尼尔收到信号,弯腰一把抱起了她,一手托着她的腰背,一手隔着柔软的布料,感受裙子底下的滑溜的鱼尾。他将秋抱到马车上,嘱咐车夫带他们前往镇上最热闹的那条街道。
车水马龙是对这条大街最好的形容。
花花绿绿的裙子和男式礼服在踩着车凳上上下下。身着华服的男女们,装饰了他们自己还不够,还要给为他们拉车的马匹安上黄金马蹄铁,马车的顶部要有金色的雕塑才觉得像样。他们高傲地昂着头,甚至不屑于用他们“高贵”的双眼望一眼车外的卖花女孩。
城镇总管的仪仗队准时到街上操练一番,人们自觉排开,给他们让出一条道,几个女孩故意把手帕扔到地上,期盼会有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把它捡起来还给她。
丹尼尔在有几条街道交汇的中心广场抱着秋下了车,并把钱袋交给了秋。扑面而来的是从面包房飘出的香味。
他们首先进了面包房,烤曲奇上撒了碎果仁,面包淋上了紫红色果酱。店主切了一小块新鲜出炉的面包递给秋,秋略有些不解地瞅了一眼丹尼尔。丹尼尔笑了笑,出言让她放宽心,大胆地尝。秋犹犹豫豫地拿起那一小块面包放进嘴里,满嘴都是野树莓的味道。她想带走一些,蓝色的眼珠又看向一直抱着她的人。
“钱袋在你手上,秋。”
丹尼尔笑得一脸无奈,他的双手全都用在了抱着秋这件事上面,根本腾不出空儿给店主递钱币。秋依照店主说的价格,从袋子里摸出了两枚印有橄榄枝图案的铜币给他。店主包了一块面包和十几块曲奇,又叫来了蹲在店门口卖篮子的高个儿男人,建议秋买一个篮子装东西。秋收下了建议,买下了一个绑着白丝带的手提篮子,把面包曲奇和钱袋都装到里面。
之后他们进了衣帽店。各式各样的丝带在展示商品的木架上挂出了一条彩虹,圆礼帽别着几根色彩艳丽的羽毛和几朵花。穿着朴素的女店主缩在柜台,把绸缎或纱罗一点一点裁成花瓣,再将它们拼接成花。秋对人类的衣物不怎么感兴趣,反而是丹尼尔抱着秋在丝带架子旁转了又转,瞧了又瞧。最后,他给秋挑了一条宝石蓝色发带,招呼女店主从柜台里出来帮他剪下一段包好。衣帽店门前小女孩和老妇人各提了一个花篮,里面装满了两人一大早从野外摘来的鲜花。秋突然兴奋起来了,她陆上见到了丹尼尔为她讲述的其中几种花草,她挑了几朵金盏花和飞燕草,让它们在自己的篮子里继续开放。
街道走遍后,丹尼尔提出到郊外的湖泊那里逛逛。秋起初不乐意,她认为湖只有那一点水,对于见惯辽阔大海的人鱼来说实在拘束。随后,丹尼尔便向她描述其湖边碧绿的垂柳,在芦苇菖蒲间飞舞的萤虫和恬淡温柔的金色睡莲。秋闭上眼睛想象了一下,改变了心意。
 郊外的湖依旧宁静,几乎没有人来惊扰它的美丽。丹尼尔弄来了一艘小艇,他先将秋抱到船上,之后才上船。四下无人,即便秋撩起裙子,让鱼尾在空气中摆动也不会有人看见,被蓝裙子盖了大半天的鱼尾终于获得了自由。
天色渐晚,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丹尼尔慢悠悠地把船划到湖心。秋用手划着水,感受湖水和海水的不同。丹尼尔静静地望着心上人出神,在他的眼中,秋的一举一动都是迷人的。无论是拨弄湖面的小动作,还是发现湖边长有睡莲时的欣喜。在城镇街道里,他只顾抱着她,还没有仔细欣赏过秋身着蓝裙子的模样。她是大海的女儿,仿佛生来就能与蓝色相衬,现在的这条蓝裙子对她来说到底普通了些,因为只有从海洋那里剪裁下来的色彩才配得上海的女儿。身为海洋女儿的她又被太阳祝福过,新买的宝石蓝发带就扎在她头上,这条可怜的带子在那头耀眼的金发面前失去了它引以为傲的光华。
丹尼尔依照秋的指示划到了开在湖泊边缘的金色睡莲旁,垂柳做的绿帘遮挡着它们,船桨拨开了茂密的菖蒲芦苇,吓跑了在芦苇从里休息的水鸭。秋采下一朵睡莲放在裙上,顿时满怀馨香。
丹尼尔胸口被浓郁的情意充盈填满了,这跟他还在海面上唱歌追求秋时的感觉有些许不同。是一种更深沉更平静的爱意,火山爆发的轰轰烈烈已经过去了,是时候沉寂下来了。拨开厚厚的灰烬吧,看看烈火焚烧后那里还剩下什么,是真金还是残渣。秋察觉到了丹尼尔在盯着自己看,便不甘示弱地也盯着对方看,那双金色的眼眸炽热如初。两股视线撞上又移开,这样的行动反复了好几次,只是两个人都笑着不说话。
 “你或许是对的,秋,我一开始可能真的只是被你的美疯狂吸引,但很奇怪,这种吸引是不由自主的。”丹尼尔先按捺不住开了口,“现在我所拥有的最深厚的情感是在后来与你相处中的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请相信我,秋,现在我是真的无法离开了。”
丹尼尔说话时伸出的手愣在半空,他本想去握住秋的双手,又觉得这样做是冒犯了她,悬空的手放下,转而去捧起那朵裙上的金睡莲。
“秋,我再一次请求您,和我在一起吧。”
火红的晚霞没有全都乖乖消失在夜空之中,有好几片逃了出来,躲到了人鱼姑娘的脸上。秋在丹尼尔刚刚的一番告白中慢慢涨红了脸,低下了脑袋。多日的相处与秘语化作细流流进了她的海洋,在她不知不觉间催生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一发不可收拾。半晌,秋终于肯抬头面对丹尼尔此刻的表白。她神色坚毅,蓝色的眼眸在余晖的映照下浮起了淡金色的影子,就连雷霆也不能动摇她从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
“若我孑然一身,我一定会马上答应你,丹尼尔。”
不同于丹尼尔退缩的举动,秋主动抓起了丹尼尔的手,大胆而热烈,真不愧是敢在风暴中把人救下来的人鱼。
“我爱你,丹尼尔,可是,在爱着你的同时,我也爱着我的弟弟。他是我在这世上的唯一一位血亲,我不能随随便便地就给你承诺,哪怕我真心想跟你到陆地上生活。”
“若你不想到陆地上,我可以跟你去海……”
秋抬起了手,手指并拢伸直,掌心朝向丹尼尔,打断了对方的话。
“不,这绝对不行,丹尼尔。人鱼适应人类的生活很容易,可人类却很难习惯人鱼的生活。
秋一面说着,一面想起了家里的那个有着紫色眼眸的孩子。他这几年在海里过得并不自在,当年让他在海里生活实在是万不得已。海水于他是一种无形的束缚,被新鲜空气包围才是最适合他的生活状态。因此,即使对方肯为自己去勉强努力,秋也不忍心让爱人体会到这种痛苦的生活。
“更何况,你还差点落水丧命。”
丹尼尔凝视着秋的眼睛,知道自己抵不过秋的意志,只得叹了口气不再强求。
“对不起,丹尼尔,我必须去问问我弟弟的意见。”
“没关系,秋,我明白。”
“要是他不同意,我们就此别过吧。我们人鱼里有魔女,她有很多魔药,魔药会帮助你忘了我的,丹尼尔。”
“不,秋,即使你不能在陆地上生活,我还是能驾船到海上找你。你要是想去逛市集,我们就像今天一样,你套上长裙,我抱着你去。”
许是不忍打破丹尼尔的幻想,秋顺着他的意思对他说:“也对,我还没有看完你跟我说的那些风景。”
“没事,下次再来看吧,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今日的陆地之旅就此结束,丹尼尔把秋送回了海边。
秋没有急着入水,她在海滩上呼喊弟弟们的名字,把弟弟们叫出来享用篮子里的面包和曲奇。不多时,海里相继冒出了两条鱼尾,一条金色,一条银色。金色的孩子的眉眼像极了秋,天真无畏性子也跟秋一模一样。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孩子板着个脸,发色和他的鱼尾相近。然而从人鱼的角度来讲,他长得非常怪异,空有鱼尾而没有鱼鳍鱼鳞。丹尼尔站在远处,不去打搅他们的家庭聚会。
金很喜欢甜甜的东西,面包屑、饼干屑几乎在一瞬间就沾上了他的嘴角脸颊。格瑞在一旁耐心地用手给他抹去碎屑,没吃多少东西。吃东西时,他看了看秋,又望了一眼远方的丹尼尔,稍微一动脑筋,一切都了然于心。篮子里的食物被消灭干净后,金和格瑞先一步跳回了海里。秋朝远处的丹尼尔招手,丹尼尔走过来,接过秋递给他的空篮子。
“明天,等崖边教堂的钟响了两下,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我一定会准时赴约的。”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一下,秋。”
“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我刚才在想,既然我能够让人鱼爱上我,就证明了我有十足的个人魅力,这么一想,我对我们的未来很有信心,秋。”
这番话听得秋又羞又气,在入水前,她没能忍住,赏了丹尼尔的脸一个鱼尾印。丹尼尔摸着红印子发笑,想着自己方才的那一下多少能让秋感到轻松一点。
秋向被留在房子里看家的年幼魔女讨来了魔药。进入珊瑚礁前,她把魔药藏到了身后,金缠着格瑞在他们三个的住所里打闹。秋捏着装着魔药的瓶子的瓶口,出声制止了他们的玩闹,试探性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们两个想不想到陆地上生活?”
 金偏过头来,眨巴着眼睛看向自己的姐姐,双手还抓着格瑞的右手腕不放。
“姐姐你想吗?”
秋被金那双蓝色的眼睛盯得肋下隐隐作痛,此刻,不管割舍哪一边都会让她受到痛苦焚烧。但她不想对弟弟说谎,她轻抚着胸口,竭力保持着平静,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全盘托出。
“是的,我想。”
“到陆地上生活会让你更开心吗?”
“我想我会的。”
秋想到了丹尼尔,嘴角不自觉浮起微笑。
“那就去吧,姐姐,我们三个一起。”
金一脸雀跃地抱住了格瑞的脖子。格瑞边伸手阻止着亲昵的动作,边向秋点了点头。
“这可不能开玩笑,你们两个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只要你开心就好,姐姐。”
“秋姐,你就放去吧,那个人看起来挺不错的。”
“你果然看出来了,格瑞……”秋一脸无奈地双手叉腰。经历过变故的孩子难免会敏感细心许多,这一点在秋收留了格瑞三个星期后就领悟到了。
“嘿嘿,其实我也想到陆地上看看。” 金不好意思挠了挠自己的脸,老实交代了他同意去陆地生活的另一个理由。他听不懂两人对话中的深意,把格瑞口中的“那个人”当成了姐姐认识的要好的人类朋友, “你不知道,姐姐,格瑞跟我说了很多有关陆地上的事。我一直都想去格瑞的故乡看看。我也偷偷去找过凯莉要魔药。可她说在没得到你的允许之前,她绝不会把我魔药给我。”
秋憋着笑注视着金一口气说完一大段后微微喘气的样子,故意皱起了眉头责备道:“你又跑去找魔女玩了?”
“不,姐姐,你听我解释……”
金被秋的“责问”吓得手足无措,瞧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姐姐,害怕得躲到了格瑞身后。但是,他并没有受到姐姐的进一步责罚。秋伸开双臂把两个孩子都拥入了自己怀中。
“你们人类是不是都特别擅长哄骗人鱼到陆地上啊?”
秋打量着沉默少话的格瑞,从丹尼尔的油嘴滑舌里挑出来一点安到了他的身上,想象他平时是怎样和金讲述陆上景象的。幻想完毕后,她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把这当成对方诱惑自己弟弟上岸的惩罚。格瑞刚想开口为自己辩解什么,秋的嘴唇却伏到了他们的耳边,轻轻地对他们说道。
“谢谢,谢谢你们……”
获得亲人许可的人鱼拿出那瓶魔药,拔开软木瓶塞,喝下了它。
丹尼尔坐在海滩边等了一夜,对未来的期待狂喜和对美好破灭的惶恐不安交错上映,几乎让他的头脑心脏爆炸。他想起自己刚开始追求秋时乘船跑到海面上唱歌把秋引出来的举动。他把这当成一个发生在捏造人物身上的滑稽趣闻讲给了追着流浪舞娘来到这个城镇的方旗武士*雷德。这个年轻的方旗武士因被舞娘多次拒绝而颓废瘫坐在镇上的酒馆里,丹尼尔一时兴起找了他搭话。
听到这个故事时,雷德肆意嘲笑追求者的这种行为,说用唱歌来吸引歌喉美妙的人鱼无异于自讨苦吃,愚蠢的追求者即使唱到精疲力竭也换来人鱼的一秒垂青,更不用提妄想得到人鱼的芳心了。丹尼尔强压下心底冒出来的苦涩气泡,捏着鼻梁走出了酒馆,坐船出海,为秋唱起了准备好的歌谣。
钟声响了两下,丹尼尔跟着钟声的收尾激动得打了个冷颤。
海面泛起了珍珠泡沫,隐约有一个人影从泡沫里生出来了,那是一个体态优美的女性的轮廓。丹尼尔朝人影奔去,那人的形象又清晰了些,肌肤像白瓷,金发如阳光。她浑身赤裸,唯有长长的金发给她的身体作遮挡,就像踏着贝壳,从海洋泡沫中阿芙洛狄特,只是没有风神给她送来微风和玫瑰花瓣,没有果树女神为她披上红色衣装。但这不妨碍她成为那人唯一的阿芙洛狄特。
这个美丽的身影是秋,是长了人类双腿的秋,她正踩着细软的沙滩缓缓走来。
丹尼尔再也抑制不住从喉间涌上来的喜悦,三步并两步冲了上去,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心上人的肩膀,额头贴着额头,他的喉咙还被激动堵着说不出话,头脑身体完全放空,飘飘然地浮起来了。秋只一味地望着他,微笑着不说话。
良久,丹尼尔颤抖的嘴唇才吐出了声音。
“我该给你带一顶香桃木*花冠的。”
“现在也不晚,你快带着我去找花冠吧。”
这一刻,美梦降临,欢欣相聚,四方的歌谣在这里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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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旗武士 指有爵位的贵族
*香桃木 传说为阿芙洛狄忒的代表花,阿芙洛狄特曾躲到香桃木灌木丛,用香桃木遮蔽身体。此外,桂冠里除了月桂,还有香桃木,新娘的头花和捧花里有香桃木,诗集也会放在香桃木花环里,总之,香桃木有许多关乎美关乎爱的意义。但好像文学翻译里更多地把“香桃木”翻译为“桃金娘”,至少我看了挺多是翻译成桃金娘的,虽然香桃木确实是桃金娘科的,但在这里我还是选用了香桃木这个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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