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耽】猜星（下）

六 统领
百姓渐渐对国师颇有微词时，楼家因通敌叛国被诛九族。
虽然楼瞻星早已表明同楼家断绝关系，但能对至亲下手，足见其冷血无情。
楼家灭门不是国师一手策划？说出去谁信。
朝野上下骂声一片，楼瞻星不以为意，照单全收。
意料之外的事，风展眉进宫做了禁卫军。因其不俗的武功和几次立功，竟不久便成了统领。
皇城落下第一场雪时，楼瞻星旧疾复发，大病了一场。
太医过来瞧过，也对症下药开了方子，可不知为何，见效甚微。
皇后来探望时，看见他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看着他苍白如纸的面色，直觉告诉她，楼瞻星已经没了活下去的欲望。
她并不打算说出去，反倒乐见其成。
这等祸国殃民、如妖邪魔物的人，还是死了清净。
楼瞻星注视着站在他床前的风展眉，神情并不意外。
他知道风大侠不会吝惜给予他最后一点温情。
“风……”停顿了一下，楼瞻星唤道，“展眉。”
风展眉没有应声，只是微微点头，给他盖好被子。
楼瞻星动了动，艰难起身，风展眉一手扶着他，一手拿枕头垫在了他身后。
见他靠好后，还没来得及抽开手，便被那人一把将手臂抱在了怀里。
风展眉便如雕塑般坐在他床头不动了。
楼瞻星顺着靠在他身上，把脸埋在他肩上。风展眉宽厚的手掌包裹着他纤细的手指，一根一根捏过去，惊觉肉没有几分，骨头硌手得很。
还未从中回过神来，便觉得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脖颈流下来。
风展眉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有些紧张地唤道:“瞻星？”
楼瞻星始终没有把脸从他身上移开，含糊地应了一声。太过模糊竟听不出是喜悦更多还是忧伤更甚。
风展眉听着这声叮咛般的回应，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终于忍不住捧起他的脸，在他留有清晰泪痕的脸上细碎/亲
/ 吻。
“瞻星……”
“我心悦你。”
七 异象
皇后听说楼瞻星病情好转时，惊讶无比。任谁看他当时的容色，都觉得此子必定活不过冬天。
谁知楼瞻星不仅恢复过来，气色还一天比一天好。
当真是妖邪。
皇上提出要扩修晋陵水渠时，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皇城百姓，都抗议连连。
扩修晋陵水渠工程量异常浩大，劳民伤财，淹良田迁流民，百害而无一益，如此荒唐的提议，不是出自国师之手又是哪里！
朝中大臣接连上书，请求圣上收回成命，谁知圣上竟以国师算到一年后天降大灾，非此法不可祛灾佑民为理由，坚持己见。
不仅如此，皇上还下令废除旧制实施新政。
政令施行，百姓更加叫苦不迭，哀鸿遍野。
风展眉有些想不通楼瞻星意欲为何，只是觉得再这样下去，他早晚会惹来杀身之祸。
“瞻星，跟我走吧，离开这里……你要报仇，楼家也灭了，何不与我闯荡江湖，逍遥自在？”风展眉看着他眉眼间略显兴奋的神色，知道他有些心动。
楼瞻星确实心动了。
只是……
“等陛下新政稳定，再走也不迟。”
风展眉面色凝重地离开了。楼瞻星的举动给百姓带来多大苦难他不是不知，只是每每看到他明媚的双眸，他口中的苛责之词便再也无法说出口。
楼瞻星当真是祸国的妖孽吗？
纵然如此，他沉溺其中而不可自拔，也无怨无悔。
八 无心
明黄的身影入得眼中时，楼瞻星眸中残存的温情被尽数掩去。
那人一步一步向他靠近，走到他身前，便停住了脚步。
下颌一阵刺痛，却是被那人的手指用力抬起，迫使他的目光上移。
楼瞻星艰难地唤了声“皇上”。
下颌的力度终于减轻。
对方的手又来到他脑后，将他束发的发带松开，霎时青丝散开，柔软的触感给手掌带来一阵/瘙/痒。
“我以为楼爱卿从来冷情无心。”
楼瞻星静静注视着他，神色平静，目光坚定:“妖孽向来如此。”
他嗤笑一声，说道:“非也，是因为你早把心给了别人，到我这里，便只剩下一具怎么也捂不热的空壳……”
“皇上，你我当初只是交易……只不过你忘了，臣从来不敢忘。”
帝王如刀刻般深邃的眉眼显出怒色。
楼瞻星毫不畏惧，继续说道:“如今交易结束，自当尘归尘土归土。”
“好一个尘归尘土归土！楼爱卿当真胆大包天，不怕朕一怒之下让你与家人团聚么？”他今天才看清楼瞻星，这个看似温润实则无情冷血至极的人，究竟是怎样让他陷下去的？
是他在对面茶楼上的凭栏一笑，亦或是身处瞻星台时仿佛要随风而去的寂寥？
帝王终究太年轻，收敛不住内心的情愫，等到感情错付时，一颗心已经被骗得空空荡荡。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如此……便遂了你的愿罢。”
九 归寂
风展眉将楼瞻星的尸首带到一座孤山，替他立碑建冢。陪他一同下葬的，还有那把从不离身的剑。
失了与归之人，江湖再大，又有何意义。
风展眉看着那座孤冢，看着满天星辰，手中的酒打翻在地。
“瞻星，你当初想与我说的话，是什么……”
猜不透，猜不到。
一年后巴蜀之地暴雨不断，河道水位上涨，幸而晋陵水渠扩修完毕，故而来势汹汹的洪涝，并未造成多少实质伤害。
只是如今瞻星台已毁，京都皇城传开喜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再无人提起当年妖孽国师祸害朝纲之事。
在京郊的孤山里，一座青冢旁，有亭翼然，唤之“瞻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