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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第29章《剜心》(中)


一切整理完毕已是黄昏。
斜阳照在莲池中,游鱼的脊背被阳光一照像是一条条金鱼在水中游曳。
莲花的颜色也更浓了,摇摇晃晃,影子晃进厅中给屋里凭添了几分生机。
楚留香就这样正正经经走在路上,走在皇宫的路上。
要知道除却君王之外,能这样大大方方走在这皇宫内院的恐怕就只有他一个男人了。
一路上宫女内监都免不得向他多看两眼,而他从不在意只情往前走。
既然未做什么亏心事,如何经不得人看?
黄昏之下的重明殿更显威严。
白日间群臣叩首请安的地方此时已是一片沉寂。
年轻的君王将政务和寝殿都放在朝堂的偏殿,平日里除了偶尔去去皇后的寝宫外基本都在这处寝殿安置。
业精于勤,仁慈杀伐。
这是这位君王始终秉持的信念。
仁慈与杀伐,看着不能两全的词汇他却做到了统一。
待亲者亲如夏天的山花烂漫,待仇者决如寒芒绝不手软。
二十四年中无一例外,除了那个例外的人。
那个能让他爱上的人。
那个真的能令他动心,甚至放弃了一部分原则的人。
他是那么的特别,特别的甚至让他愿意为他一次次妥协,一次次饱尝嫉妒的滋味。
他是人间帝王,照理说天下都应属他所有,他也不例外。
而他呢?
他心里却偏偏装着另一个人。
每每想到这里他都恨不得直接问问他,作为帝王的他为天下做了这么多,为何天下连他这点“只想与他相伴”的小小愿望都不愿满足?
还未入夜,偏殿内已是灯火通明。
楚留香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他给他的特权,不用通传,只要他愿意,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直接走进来。
“我回来了。”楚留香顺手关门,注视着眼前的君王。
我回来了
灯火下的他看不出多大年纪却很是年轻,脸上挂着一丝倦容,不知是勤于政事还是担心远方的未归人。
他的身形有些瘦弱几乎撑不起华贵的朝服,但一双明如深海底璀璨珊瑚般的眼睛已足够说明他的身份。
这份自信与君临天下的气势又有谁能仿冒呢?
“你还知道回来。”他的眼眸抬也不抬,只将案前的折子收了,淡淡道:“这次可断干净了么?”
你还知道回来
楚留香道:“事如春梦了无痕。”
“来这儿,陪孤喝一杯。”他终于抬起眸子,向他望了一眼。
只这一眼便让人觉得精光四射,连殿内金灿灿的纯金纹饰也黯淡了许多。
楚留香缓缓坐到他身边,端起琉璃盏浅浅啜了一口,那杯壁上还蒙着水雾,显然是刚镇过的。
看来他早已在等他。
苏珩静静地瞧着他,柔声道:“这几日,你痛不痛?”
他的语气是那样温柔而关切,似是给别人下毒的根本不是他。
楚留香轻笑道:“是有些感觉,劳陛下挂心了。”
苏珩道:“那,他可平安了?”
楚留香默然。
苏珩继续道:“一知道他有事,性命也不顾就走了,真当孤是傻子么?”
楚留香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即使是在浩瀚无垠的沙漠,神秘莫测的龟兹,黑暗不见五指的蝙蝠岛,这种感觉也从未有过。
一向淡定从容的他指尖竟微微有些颤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苏珩从案下取出一方雕花漆盒,放到楚留香的面前,道:“一路辛苦了,给你的。”
楚留香心下仍有些不定,道:“这是什么?”
苏珩嘴角一扬,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道:“你看下不就晓得了。”
漆盒开启,楚留香身上忽然一个冷战,整个人几乎跌进冰窖。
那漆盒中赫然是一粒拇指大的浑圆珍珠,周围镶着已打磨光滑的红珊瑚,好似一抹鲜红的浑圆血月,却因明珠的光华泯灭了煞气。
珍珠不是一粒而是半粒,是从中间剖开的。另一半在哪里?楚留香不禁摸了摸自己胸口左襟。
他当然认得,这是那一年花满楼过生辰时,他带他去东海之滨泛舟。
饮了三壶酒后他就有些醉了,吵着要下海去捞只海龟给花满楼做生辰贺礼。
“你真捞上来了,可养在哪里?”花满楼笑得像个孩子:“你若真能捞,捞粒珍珠上来我便服你。”
“珍珠就珍珠。”楚留香笑笑,一个猛子扎进水中,水波层层漾开,半天不见踪影。
花满楼有些着急了,不禁皱眉扶在船边。
浪花溅起,浸上船舷又因力不足而不得不退去。
“傻子!”只听哗啦一声楚留香蓦然从水中窜出,手中还举着一截一尺多长的鲜红珊瑚,水光潋滟美得是那样动人。
楚留香跃上甲板,将珊瑚交到花满楼手上,道:“珍珠没捞着,这节珊瑚也可凑合,改天让人磨一磨,做个玩意给你戴着玩,也勉强了。”
第二天楚留香去找了快网张三,将那里最好的一颗珍珠买下。又找人将珊瑚打磨成同心锁,珍珠剖成两半镶了上去,正好一对。
这同心锁花满楼向来贴身带着,揣在心口,甚至连沐浴时都不愿摘下,此时怎么会到了这里?
他是不是已遭了不测?
“他已是我的囊中之物了。”苏珩语气已变得凌厉:“你离开后,孤就派人跟上了。你应当记得你走时孤说过的话。”
苏珩手下从不乏高手悍将,药劲没过的陆小凤与刚被伤的千疮百孔,哭得像个孩子般的花满楼,情况不用想象。
楚留香眼中已升起了一丝怒火,仍勉强控制道:“你答应过我,断掉就不伤害他。”
“你真的断干净了么?”苏珩冷冷地盯着他,似是要把他最后的防线都一一击垮。
“契心是什么样的毒你也知道,居然拖了九天才回来......为了他,你连命都不要了么?”
为了他,你连命都不要了么?
楚留香怒道:“你放了他!”
“不放!”
楚留香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花满楼终究还是落在了苏珩手里。
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
现在的情况岌岌可危。
苏珩向来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上次花满楼遇袭几乎丧命,更何况这次是真的被苏珩捏在了手上。
“你放了他,我以后再不见他。”
“上次若不是信了你,他早就是个死人了!”
气氛僵住了。
楚留香不知要说什么,更不知要做什么。
不怪苏珩生气,是楚留香自己断不下那份念,现下让苏珩如何再相信他?
怎么办?
现在还能做什么?
楚留香忽然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施施然站起,移步苏珩面前。
苏珩只是抬起眼,淡淡地一扫,却不做声。
他是王。
筹码在他手里,他怕什么?
作为一个王,天下尽在他手中。
他本就不必怕。
楚留香忽然跪了下去。
就这样大大方方,四平八稳地跪了下去,没有一丝迟疑。
像一朵雪山上的白云散落在人间,落在君王的面前。
“求你,放了他。”
求你,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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