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妓子》

莺声燕语，轻纱漫舞。熏风抚人，楼内到处弥漫着一股暖香，微醺。
倚红楼的最高层，有仙音缥缈，如丁丁泉响，如巍巍松声，云雾生烟，缭绕不绝。
奏乐者正是倚红楼的花魁，人称扫眉才子的鸿玉。
声乐渐停。
“鸿玉姑娘的琴技真是名不虚传，在下实在如若置身仙境。”
鸿玉微微低头：“公子谬赞了。”
“我出个上联‘水声琴韵古’，姑娘可否能对上？ ”
鸿玉抬头看了看，瞟了一眼房间内挂着的山水图，略一沉思，答到：“有一陋句以对——‘山色画图新’，公子觉得如何？”
那人猛一抚掌：“好！不愧是‘扫眉公子’，果然是才女！”
“那换鸿玉出题可否？”
“请。”
“ ‘咫尺狼烟，八尺之躯以身许国。’ 请接下联。”
“这……”那人一愣，未曾料到鸿玉竟出如此带有悍气的句子，“这倒是和我们今天的氛围不符啊。”
鸿玉轻轻一笑：“有何不符？夷人南下长驱直入， 所到之处尸横遍野十室九空，鸿玉虽一介女子，却也晓得这家国大事。”
“实在是个妙人儿。我用‘蜉蝣天地，十万大军舍生报君’ 相对如何？”
“可。”
“听闻，姑娘祖上乃是将军高门，后来家道中落才沦落至此？”
鸿玉呷了口清茶：“虽是传言，倒是并无什么大错。”
那人赞叹到：“难怪姑娘胸怀如此广阔，想必与儿时的经历息息相关。”
鸿玉不愿再多谈此事：“不如我再为公子奏上一曲罢。”
战火越烧越近，城中人心惶惶。皇帝昏庸软弱，那十万大军已经溃不成军，夷人如入无人之境，肆意烧杀抢掠，生灵涂炭。
能走的人都走了，倚红楼的老鸹也收拾了细软钱财悄悄逃了。
倚红楼的姑娘龟爷也都作鸟兽散，把能偷的、能抢的都带走了。
空荡荡的倚红楼里只余她一人。
鸿玉抚上琴身，温柔地摩挲着，眼底暗暗的，思绪莫明。
她手里提着剑，抽剑出鞘，狠狠向下砍去，寒光一闪——
瞬间，玉轸飞乱，琴弦断绝。
瑶琴已死，琴声永绝，此生再无贪恋。
换了一身骑射装，将软甲穿上身，她转身出了倚红楼，上马奔驰。
“驾！”马头昂扬，马蹄抬起，而后重重地落在地上。
秋风在耳边呼啸，恍惚间响起阿爸的声音：“我梁家的人，要死也只能死在战场上！”
她想起阿娘的怀抱，想起儿时习武的日子，脸上有一片濡湿。
她的马蹄向北，那里有战火的触感，有鲜血的味道，有兵戈的声音。
那里，没有她的碑，却是她的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