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2）

“还好，眼睛的情况没有恶化，不过趋势仍然不容乐观，要是不处理，估计会和你妈妈一样。”维克多表情不算很差，收拾着箱子里的器材，“你要注意，不能太累，也不能太激动，保护好头部不能受到大的撞击，不然可能让病情恶化。”
望着维克多的背影，娜塔莎嘴唇略略颤抖：“弗兰肯斯坦博士，你不必这样，我不值得你这样，我只是”
“我十岁的时候就说过，我会拯救你的，把你和你母亲救出来，哪怕为此我毒杀了我那个父亲，那个准备把你们当做奴隶贩卖的人渣，变卖我那些沾着多少鲜血的祖产，背叛周围浑浑噩噩的朋友，我也要从那不公的命运手中，从那瞎了眼的上帝手中。。。”维克多还没说完，娜塔莎起身，捂住了他坚毅的双唇，然后慢慢放下手，踮起那双红红的舞鞋，轻轻的吻了上去。
可能是宽大的白大褂遮盖不住娇小的身体，也可能是倔强的身体不要白大褂的覆盖，少女的玉体再一次赤裸裸的呈现，然而这一次，只有维克多一人消受得起。
娜塔莎泪眼婆娑，身体让人心碎的颤抖着，“求你，求求你，对我做些什么，我什么都可以做，真的，如果是你的话。”
“我说过，你不能太激动，请谨遵医嘱。”维克多蹲下身，捡起白大褂，重新给娜塔莎披上，“时候不早，早点休息吧。”他没有直视娜塔莎一眼，离开了房间，只留下娜塔莎一人，在昏暗的光线和嘈杂的喧哗里，泣不成声。
虽然这一切，只有维克多一人看着，但声音却被另一个躲在阴暗中的不起眼的男子分享着，那就是卡西莫多，圣母院的小丑。他是一个罗姆人，虽然形貌丑陋，但弹得一手好吉他，加上身材矮小，能钻进舞台下的空隙，让出一个离舞台最近的位置给金主，红房子的老板很快就看中了他，叫他常来，每次也给他一顿酒肉作为打赏。
同在后台休息的他，竟然听到了娜塔莎这个名字，这个连主教都为之神魂颠倒的天使，却堕落在此，这不免让卡西莫多屈辱的心理找到了一丝平衡，一个主意，也许可以让他受人尊敬的主意，在他心里盘算起来。
日月的轮替从来不会慢上分毫，也不会快上分毫，太阳还是在该升起的时候升了起来。
日上三竿，皮埃尔才刚刚懒洋洋的坐在了桌子前，站在桌子前的人是一个蓝色制服的卫士，身材高大魁梧，头戴皮帽，腰挎弯刀，胸口两个手枪皮套插着两把明晃晃的火器，一条棕色短马鞭缠在腰的另一侧。他叫弗朗哥，是巴黎圣母院红衣主教的亲卫队队长，同时，他也是皮埃尔的外甥。
“舅父，今天早上那个黑魔法师天不亮就来找您，要给您这个，我知道您还没有醒，不能让他打扰了您的好梦，就替您收下，把他赶走了。”弗朗哥身体前倾，低声说道。
“做的不错，不过下次别叫我舅父，在圣母院里，要叫我主教大人。”皮埃尔邪魅的看着桌上的小瓶子说道。
“这里不是您的私人卧室吗？没有外人，咱们要保持一条心呀。”弗朗哥也很是得意，“还有什么能为您效劳吗？我的主教大人。”
皮埃尔看了高大的弗朗哥一眼，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呀，真正的忧虑你是无法解决的，你毕竟是我的外甥。”弗朗哥听不太懂，刚想发问，突然，门被人推开了。
门口站着的就是卡西莫多，面庞黝黑，牙齿蜡黄，冲着房间里恶心的一笑。
弗朗哥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抽出腰间的皮鞭走到门口就狠狠的抽在了卡西莫多的脸上，一道血红。
“别别，我有事要找主教大人。”卡西莫多连忙抱住自己的脑袋，一边唯唯诺诺的说道。
“好了，弗朗哥，让他进来，把门关上。”皮埃尔看了一眼窗外来往的人，固有的警觉让他制止了弗朗哥。
“主教大人，我有一个发现，我们院有人，有人。。。”卡西莫多害怕挨打，赶紧想要说什么，可是眼睛瞥了瞥弗朗哥，欲言又止，结果又换来了弗朗哥愤怒的一鞭子。
“好了，弗朗哥！你先出去吧，你的活也差不多了。”皮埃尔不耐烦的说道，“早点让他说完，我也清净。”
弗朗哥十分恼火，但听见皮埃尔这么说，也不敢造次，长叹一口气压制一下心中的怒火，退了出去。
“娜塔莎，娜塔莎在红房子里做舞女，我打听到的。”卡西莫多见弗朗哥出去了，赶紧把最重要的说了出来。
这句话一出，皮埃尔站了起来，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惊喜。“你可不能胡说呀！”皮埃尔压低了声音说道。
“千真万确，我亲耳听到的。”卡西莫多颤颤巍巍的说道。
“亲耳听到？”皮埃尔狐疑了一下，“你怎么会亲耳听到的？给我详细说。”
卡西莫多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说道：“我从别人嘴里听说来的。”
“那还可能千真万确？而且红房子里去的都是什么人，你以为我不知道？那都是你一辈子不可能见到的人。我劝你还是赶紧说吧，不说，就让弗朗哥回来。”皮埃尔坐回了椅子上，胜券在握，卡西莫多一下子没了本来就不怎么有的方寸，想想弗朗哥那恐怖的鞭子，没办法，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在红房子伴奏，娜塔莎在红房子跳舞的事都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想不到呀。”皮埃尔捋了捋棕色的胡子思索到，“我们院清净之土，竟然有这样污秽之人，要是传出去，不仅我们名声不保，这些人的命怕是都保不住。”
卡西莫多听了吓的一动不动，还想要说的话，提的要求，一句都不敢说了。
这一切皮埃尔都看在眼里，于是他缓缓的抬起头来，说道：“要不你帮我一个忙吧，咱们一起把娜塔莎拉回正道，也算是上帝对她的宽恕吧，阿门。”然后将那瓶麻醉药放在卡西莫多手里，“今天晚上，用这个把她带来，上帝会宽恕你们的，希望你也能用你的行为救赎自己的罪孽，不要步入魔鬼的怀抱。”
卡西莫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惊胆战的答应下来，离开了。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卡西莫多躲在自己住的牲口房里惴惴不安，连晚上要去弹琴的事都忘了。明明是要用来和皮埃尔谈条件的，结果被皮埃尔反将一军，什么条件也没提出来，反而是被逼着冒好大的风险去绑架娜塔莎。
“我应该这么做吗？”卡西莫多犹豫着。他此时想起了娜塔莎美丽的面庞，不想让皮埃尔就这么得逞，但也知道如果他不得逞，弗朗哥的鞭子就会挥向自己，那滋味可不好受。对了，弗朗哥，他不也和我差不多嘛，卡西莫多如此想着，虽然这次是被逼无奈，但要是完成了，也是帮了皮埃尔，说不定下一次自己就能像弗朗哥一样借着和主教的关系混出些样子。
不知不觉斜阳已经落山，黑暗占据了上风，卡西莫多也成功说服了自己，拿起来麻醉剂，掂量了几下，然后抿了抿嘴，走出了门。
夜色又一次来临，不同的是月色被云朵覆盖了不少，没了兴致，慢慢到了西边。红房子也已经散场，来宾舞女各自从各自的出口陆续离开。
曲终人散，寂寞凄凉，周围渐渐鸦雀无声了，卡西莫多蹲在黑巷子的墙角，就要睡着了。但就在此时，一声关门声惊醒了他，关门的是拉斯美达斯，也就是娜塔莎的吉普赛名字。
与在会场里不同，此时的她没有舞台的加持，也同教堂不一样，此时的她没有赞美诗的呵护，不是女王，也不是天使，仅仅只是一席黑色长裙，走在那不知是铺满白霜或是月华的归途上。这时的她更像是一个邻家女孩，褪下所有的光环，低着头，稍稍在寒风中拢了拢衣襟，将疲劳，孤独，无奈不经意的展示了出来，反而有着别样的妩媚动人。她脸上的浓妆和发色仍然保留着，因为她绝不会在回到家之前就把自我保护卸下。
然而这骗不过卡西莫多，他很快就看出了娜塔莎想要走的路线，然后借着几个幽暗的小路赶到了娜塔莎就要路过的下一个巷子口，然后一个突然的闪身，将自己肮脏的，涂满了药水的衣服从后面捂住了娜塔莎的口鼻。
然而尽管如此，卡西莫多毕竟吃了身材的亏，虽然出其不意，但即便从背后，整件衣服也没能完全罩住娜塔莎的口鼻，让娜塔莎挣扎了起来。不过，越是挣扎，呼吸也就越是散乱，挥发出来的麻醉剂倒也慢慢发挥功效，渐渐的娜塔莎也昏睡了过去。正当卡西莫多为完成了任务长舒一口气时，一声清脆的枪响，让他右腿吃痛倒地，破烂不堪的衣服也因为力量的失衡被撕破了。
娜塔莎却没有跌倒，失去意识的她瘫软在了一个黑影的怀里，夜色太浓，看不清是谁，只能看见单眼镜片寒寒的泛着月光。
“你是，弗兰肯。。。”话还没有说完，卡西莫多就被维克多一脚踢在了头上，他每天都会跟着娜塔莎，直到她安全到家为止。
“你这等蝼蚁，不配说出这个姓氏，更不配用你的脏手玷污娜塔莎。”维克多一边踢着倒在地上的卡西莫多，一边侮辱着他，直到身后有跑步声赶来，才抱着娜塔莎躲进了巷子。
赶来的人是一队卫兵，带领他们的正是弗朗哥，刚才的枪声惊动了正在巡逻的他们。赶到现场，维克多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倒在地上鼻青脸肿的卡西莫多痛苦的呻吟着。
“腿被火枪打伤，带回去审讯吧。”卫兵对弗朗哥说道。
“不用，我带他走就行了，你们继续警戒。”弗朗哥如此说道，然后带走了卡西莫多，他早就认出了卡西莫多特有的形体，再想到白天的事，觉得其中必有蹊跷，所以必须在暴露之前，把他交给自己的舅父，皮埃尔主教，让他赶紧给个对策。
第二天，巴黎圣母院门口的广场上，一个十字架，绑着一个丑陋的男子，示众于人前，而围观的众人也议论纷纷。
“大家静一静，我有话对大家说。”圣母院高高的大门里有着深不见底的黑暗，从中传出一个声音，随之走出来了一个人。那是弗朗哥，但穿着却不一样，并不是那灰暗陈旧如棉袄般破旧的卫队长服装，而是一件精致的红色制服，宗教裁判法庭侍卫长的制服。不同于亲卫队这种主教私人雇佣军，侍卫队背后是拥有处死国王的权力的宗教裁判法庭，是当时欧洲的司法核心，而弗朗哥身上的这身制服，是皮埃尔对他昨晚聪明表现的奖励。
不过突然的提拔往往惹人非议，而且卡西莫多被人打伤，说明确实有目击者存在，皮埃尔也就将计就计，让弗朗哥来一场公开的审讯，不让目击者抢先，也能巩固一下自己外甥的位子，当然，为了让卡西莫多闭嘴，事先就给他灌了哑药。
“各位女士，先生，在大家面前的，我相信大家都见过，可能你们不知道他是谁，但他确实是我们圣母院的杂役。他叫卡西莫多，已经在我们圣母院十几年了，我们一直都觉得他是上帝的子民，是把灵魂奉献给神的信徒。然而，他欺骗了我们，他的内心潜藏着魔鬼。昨晚，就在昨晚，他终于露出了尖利的獠牙，把魔爪伸向了无辜的女子，意欲对她做出禽兽之事，就在我们和平安详的巴黎街头，试问这是何等骇人听闻的事。幸好，有无名的勇士出手，斩妖除魔，帮助我们将其抓获。”弗朗哥一步一逼近卡西莫多，控诉着卡西莫多的罪孽，卡西莫多则是死命的在架子上挣扎，手腕脚腕都已经被绳子勒红，嘴里也是咿呀高喊着，仿佛有一肚子的不满无从发泄。
弗朗哥拿起鞭子就是一击，卡西莫多的衣服直接被打破了，又是一鞭，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卡西莫多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眼中泪水不住地打转。
这表情弗朗哥很得意，继续说道：“圣母院本来可以看在他多年的苦劳上饶过他，但是皮埃尔主教拒绝了，如果宽恕他，可以包庇他的今天，却会让恶魔腐化他的明天，这不是神对我们的教诲。皮埃尔神父今天没有出席，而是独自在忏悔室里，为自己的教导的失职悔过，也为犯下罪孽的卡西莫多祈祷，而卡西莫多，也会在这里堂堂正正的接受惩罚，接受示众的惩罚。我希望大家一同与我帮助卡西莫多，帮助他战胜心中的恶魔，用大家的唾弃责罚提醒他悔改。愿天父保佑罪孽深重的灵魂，阿门。”
弗朗哥话音刚落，大家就愤怒的议论起来，不少人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向卡西莫多，男人们也是啐在卡西莫多的身上脸上，半天下来，原本就不堪的卡西莫多脸上身上都已经青青紫紫，恶臭难当。
一转眼到了下午，骄阳倦怠，冷风习习，被绑在架子上大半天的卡西莫多已经十分劳累，口干舌燥。
“水。。。”卡西莫多勉强发出微弱的呻吟，尽管那使他的喉咙更加疼痛，“水。。。”然而周围的人没有搭理他，只有不断飞来的石头和孩童的嘲笑。
“水。。。”声音已经气息奄奄，然而换来的又是弗朗哥无情的鞭子。
“我大概会死吧，也好，咎由自取，未尝不是个好结局。”卡西莫多想想反而觉得宽慰不少，满身伤痕好像也不那么疼了。
“请等一下！”一个温柔的声音叫住了弗朗哥，以及卡西莫多即将远去的灵魂。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阻止，弗朗哥显然被震慑到了，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手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循声看去，是娜塔莎，她面容憔悴苍白，眼圈也微黑，看来是麻醉剂的副作用，身上仍然是昨晚黑色连衣裙，唯一不变的是一双红舞鞋。
她的眼里此时根本没有弗朗哥，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拿起腰间的水袋，径直走向被绑着的卡西莫多，半蹲身子，把水袋中清冽甘甜的白葡萄酒慢慢的喂给他。
卡西莫多艰难的抬起头，吮吸着水带里的美酒，喝得太快，呛得一阵咳嗽，酒顺着拉碴的胡子流了下来，娜塔莎赶紧拿袖子帮他擦干，然后再拿起水袋慢慢的喂他。
卡西莫多不住的颤抖，不只是咳嗽还是懊悔，脸庞胡子也湿透了，不知道是酒水还是泪水。
“对。。额。。。对”哑药的效果仍然在，这使得卡西莫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娜塔莎，看着她憔悴而疲惫的脸上对他露出的一丝笑容，自已却连一句道歉也无法说出口，只能用哽咽和泪水表达出来，希望娜塔莎可以理解原谅自己曾经的邪念。
“没关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你的痛，你的苦，因为我们都是苦命的人啊。”娜塔莎露出了温暖的笑容，放下手中的水袋，用一块布帮卡西莫多包扎伤口，那正是卡西莫多昨晚碎落的衣服。卡西莫多羞愧的不知所措，低头不敢看那双洁白的手，而周围的人也都不动不响了，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把他们定在了原地。
“万能的上帝啊，请你宽恕罪恶的灵魂。”一声祷告从那门背后深不见底的黑暗里传出，随之而来的，是修士服外裹着红袍的皮埃尔，这是红衣主教最为正式的服装，如此登场，意味着今天不同寻常，大家的视线这才转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