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龙X龙】
1939年，8月30日，波兰境内，波德拉斯卡平原北部。
一辆简陋的篷车在乡间小道上颠簸而行。
“老波克，我们还有多久能到？”
穿着女仆装的邋遢女子向驾车的老头问道。
“快了快了，伊丽莎白，很快就到了。”
虽然已经被催促了很多次，鉴于这位女士出手大方，老波克还是很有耐心地回答。
车内除了老波克的货物和女子外还有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是姐弟俩，伊丽莎白女士说他们是她的侄子侄女，都是要往苏联境内访亲，然而在老波克看来两个孩子与伊丽莎白女士并不亲近。
心善的老波克并没有深究他们的来历，只是减免了孩子的部分车费并希望他们接下来能一路顺利，这个世界对大多数人而言并不太好，第一次大战距今也不过十余载，欧洲境内很多地方仍然一片萧条，尤其是德国境内。
“等等老波克，停一下车！”
罗曼诺娃突然出声，神情有些焦急。
“怎么了女士？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你看，前面就是村庄。”
“抱歉，我有点……路途太久了。”
“噢——对不起，是我的疏忽，马上停车。”
马车在道路旁停下，罗曼诺娃下车之后飞快的奔入森林之中。
“姐姐，她不会跑了吧？”
车内，男孩抓着女孩的手问。
“放心皮特罗，我们会没事的——”
姐姐答非所问，她一直盯着车尾，满脸担忧。
那里是他们来的路。
不一会，伊丽莎白回来了。
“额，解决了吗？”老波克一直老老实实地坐在车架上，听到伊丽莎白上车的声音难得感觉到羞涩，伊丽莎白女士真是太有魅力了，他必须努力克制才能让自己的脑子里没有太多杂念。
噢，伊丽莎白女士说她是从德境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能让她这样的人都在德境混不下去了。
“好了，谢谢。”
“好，那我们上路吧。”
车再次启程，不论是姐弟二人还是老波克都没发现，原本在伊丽莎白身上的包小了一些，就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被丢弃了一样。
马车很快就抵达目的地，众人向老波克道谢后离去。
这是到达波兰东北部的省会城市比亚维斯托克之前最后一站，也是老波克能到的最远的地方，在这里众人就得分道扬镳，老波克会在这里卖掉他的货物，带着这里的货物返程，而伊丽莎白和姐弟两则要在这里找到愿意送他们去比亚维斯托克的马车，从那里转乘货车去往波苏边境。
“好了，旺达，我遵守我的诺言带你们到了这里，接下来怎么走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伊丽莎白的脸色有些复杂，带着两个孩子上路有助于她遮掩身份，然而当这两个孩子是主动找上门来时就不那么有趣了。这个姐姐旺达简直聪明的不像孩童，偷偷跟踪自己许久不说，还用听到的秘密来威胁自己，如果不是小女孩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伊丽莎白大概会毫不犹豫将两个孩子给处理掉。，
“谢谢你罗曼诺娃女士——”姐姐带着弟弟向伊丽莎白深深一躬。
“别提那个名、算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伊丽莎白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她要去找在这个村落负责接头的人。
姐姐则和弟弟在人群中茫然无措。
“姐姐，我们要去哪？”
对比皮特罗的兴奋劲，姐姐旺达无疑要疲惫得多。
“我也不知道，也许我们需要一个睡觉的地方……”
按照原定计划去比亚维斯托克吗？
之前的计划只是诓骗老波克和罗曼诺娃的，旺达并没有一个准确的计划，她只是单纯想逃离身后的那个人。
夜已深。
村子角落的一个民舍中，一场谈话正在发生。
“东西呢？”
“拿到了，但我把它藏在了村子北面，对方应该已经注意到我了，接下来我会把他们引走，由你们把东西带回。”
而在村子的另一角。
“目标已经抵达，通知博士。”
“好。”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
警报响彻整个村庄，老波克从寄宿的旅馆房间走出来。
“扎克，发生了什么？”
坐在躺椅上捧着酒壶的老头打了一个酒嗝：“听说德国打过来了。”
他的旁边一台收音机里正放着新闻报导。
“噢好吧。”
老波克叹了口气，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德国和波兰的关系一点都不好。
然而大家都没想到，德军来的会这么快。
“军队！军队！”
“是德国人！快跑！”
波兰本土沦陷的速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老扎克的收音机收听的是来自比亚维斯托克无线电广播，然而昨天上午比亚维斯托克政府才接到战争开始的讯息，昨天晚上德军就攻陷了半个波兰，这一部分身负特殊任务的德军更是连夜急行军抵达了这个破败的村庄。
战火来的毫无预兆，村里多数的青壮年都去了比亚维斯托克工作，村内留存的多是老弱妇孺，面对坦克枪炮毫无抵抗能力，全副武装的德国士兵很快就攻破了村庄的围墙，少量身穿SS制服的士兵持着枪支弹药闯进了村庄之内。
“姐姐，我们会有事吗？”
男孩竭尽全力地缩往女孩怀里，恐惧让他的声音颤抖不已。
“不会的，皮特罗，我们很安全。”
尽管自己内心也充满惶恐，姐姐还是努力地安慰弟弟。
二人躲在村子角落的一个茅草棚中，然而这种简陋的泥胚房并不比吉普赛的篷车坚固多少，完全不能给姐弟二人更高的安全感。
“里面的人给我出来！”
士兵一脚踹开了茅草棚的大门，将枪口对着躲在墙角的姐弟两。
“姐姐！”
“别怕——”
姐姐小心翼翼地护着弟弟从枪口下经过，来到屋外。屋外人声嘈嚷，士兵们正挨家挨户从屋里将人赶出来，幸存者们被士兵聚拢集中安置在村中心的广场，朝同一个方向次第排开，姐弟两也不例外，姐姐突然感觉他们就像一场表演所必须的观众，接下来发生什么都与他们无关，他们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戏剧落幕。
“尼娅！我的孩子！”
不知是哪个母亲发现了自己孩子的尸体，屋外响起了哭声，然后是更为嘈杂的呼喊和男人的怒吼，接着在一片枪声中，因悲伤而起的二次暴乱很快就被平息了。
寂静，悄然在这片土地弥漫。
嗒——嗒——
男人的皮靴踩在混合着血水的泥地里，私人定制的裁缝手艺并不能阻挡泥浆灌入鞋内，他却不在意，德式乡间小调从他的嘴里哼出，声音忽而低沉忽而高亢，仿佛树上猴子在抓耳挠腮一般荒唐可笑。
“一个两个三个——哈哈，看来我们抓到了很多人，噢，这个连脸都没有的家伙是谁？是你的丈夫吗？”
男子蹲下头伸出手指戳了戳面目全非的尸体，嫌恶地向旁边哭泣着的妇女发问。
“恶魔、恶魔……”
妇女喃喃，已经失去了神智。
“好吧，看来你是不会回答了。”
一声枪响，妇女倒在了血泊之中，子弹贯穿她的头颅，让她与自己的丈夫紧紧相拥，这个可怜的女人在一天之内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和丈夫，也许死亡才是她的解脱。
尽管手上并没有粘上鲜血，男人还是扔掉配枪掏出白手绢擦着刚才持枪的手，这么惺惺作态当然不是他兴趣使然，事实上他是一个刻板到近乎死板的人，一丝不苟是他的代名词，精准工整是他行为的标尺，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元首的青睐。但眼下，他很清楚，什么样的姿态能最快摧毁人的意志。
一切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而已。
“好了，我们是来找一个女人的，她偷走了我们的东西，有谁看见她了吗？”
男人掏出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是一个衣着考究的美丽女子，洋装纱帽配上她那精致妩媚的脸蛋，显然不是这个村庄所能走出的人。
不出意外，没有人回答。
男人皱起了眉头，眼神冷漠。
男人的面容显然是俊朗的，在国内不论是谁都要夸赞他的英武，然而大家都知道，当他眉头皱起时，他就是最丑陋恶毒的魔鬼，那冷漠的眼神如同地狱深渊流淌的死水，只望一眼就会将你拖入最深沉的恐惧
而此时，在场的人都将知道这一点。
“好吧，如果没人知道的话——”
他的手指向后轻轻一勾，就有一名士兵上前，将枪口抵上一个人的头。
枪响，红白喷溅。
“一个。”
男人脚步轻踩，一步一踱，缓缓在众人巡弋，眼神冷漠得如同高原上搜索猎物的雄鹰。
“下一个，是谁呢？”
他突然一个转身，指向刚路过的一位少女：“是你？”
然后又一个下蹲，转向一个抱着婴儿的妇女：“是你？”
接着起身双手大张，似要将所有人环抱在内：“还是——你们？”
“够了，约翰·施密特。”
一个身影从人群中站起，是一名仆从打扮的少女。她头发脏乱，脸上布满油渍，穿着肮脏的格子裙，腰间还捆着一张围兜，与这里其他人别无二致，然而只从她那美丽眼睛看去，就能知道她不属于这里。
那双眼睛里充斥着这里其他人所没有的东西，名为，信仰。
“喔喔喔，看看这是谁？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是亲爱的伊丽莎白，还是来自红场的罗曼诺夫女士？我觉得还是称呼你为伊丽莎白更好一点，毕竟这可是元首天天挂在嘴边的名字。”
被少女称呼为约翰·施密特的男人一边表情夸张地调侃，一边缓缓向少女走去，人群在他面前缓缓分开，没有人想成为下一个死在枪下的人。
“那么，能请你把偷走的东西还回来吗，亲爱的伊丽莎白？”
他向着少女微微行礼。
“你想要它？”
少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就这么用两根手指捏着，在约翰施密特面前晃悠。
“你怎么做到的！”
约翰的脸色有些难看，布袋中透出的幽幽蓝光告诉他这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你是说，激活它吗？”罗曼诺娃脸上露出玩味的神色，“不如，你猜猜？”
“告诉我！”
约翰一声怒吼，差点忍不住上前，却在最后一刻停止了脚步。
“差点上当了。”
眼前这个人是红场训练出来的超级特工，尽管约翰自负武力，也不愿意就这么和她近距离接触。
伊丽莎白心中失望，嘴上却不示弱：“哦？我们的约翰大人怕了，怕我这么一个女人？”
已经醒悟过来的约翰当然不会再中同一个伎俩：“抓住你，我们有大把时间好好‘沟通’。”
要逃吗……
这些都是无辜的，里面还有很多孩子，然而她并没有办法解救他们，相比之下完成任务才更重要。
伊丽莎白心中不忍，然而余光扫视间她已经注意到士兵们正在慢慢形成合围，再不决定就来不及了。
“你敢跑，”注意到伊丽莎白把注意力放在了周围的士兵上，约翰·施密特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我就会让他们直接开枪，我知道这里面有你的同胞！”
“你可以试试。”
她在德国潜伏许久，与这个男人打过好几次交道，知道他残忍的本性，更深知他善于利用人性的弱点，知道此时绝对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显示出任何软弱。
“姐姐，我怕——”
“皮特罗——”
二人之间的交流采用的都是德语，得益于幼时的流浪经历，姐弟两是在场少数听得懂德语的人，然而这给他们带来了更大的恐惧。
不管是谁，随便谁，来救救我们——
姐姐在心中祈祷。
她的眼中有着氤氲的红光在飘荡。
呼——
呼啸声不知从何处响起，众人向四周张望，一无所获。
“天、天上！”
一名士兵惊恐地指向天空，一道黑色的划痕劈开了苍穹！
是一颗陨石！
“散开、散开！”
“不！”
“妈妈——”
场面一时之间混乱到了极点，中低级军官挥手怒斥混乱的手下，一部分保持镇定的精锐则在上级的指示下驱赶着村民往村庄坠击的另一侧去，怒吼和哭泣成了此时的主旋律，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刚开始的那一刻。
“姐姐——”
“皮特罗别怕，我们不会有事的。”
姐姐紧紧抱着弟弟在人群中踉跄前行，心中却闪过一个念头：神灵听到了我的呼唤吗？
如果说在场还有没被即将来临的撞击扰乱心神的人，一定是约翰·施密特和伊丽莎白。
罗曼诺娃的身体经过改造，因而她比旁人更先一步看清了来者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仿佛棺材的长方形太空舱，“棺材”由某种不知名的材料制成，通体漆黑且富有金属光泽，在“棺材盖”的一面，是一个银色阴刻的、一条长边喷射着四道射线的倒三角标志。
机会！
趁着周围士兵陷入短暂的慌乱，罗曼诺娃一矮身形就隐没在人群之中，向着人群逃窜方向的侧面奔去，她要趁着施密特人手不够进入到村庄东面的森林，逃离这里。
“该死！”
施密特没想到伊丽莎白逃的这么果断，一时之间失去了最后制服她的机会，只得仓促招呼身旁的警卫跟上，混乱的人潮阻碍了施密特的脚步，他果断从旁边的士兵手中抢过冲锋枪，朝着人群射击，枪声响起，人群更为混乱，却也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追！”
罗曼诺娃手里的东西他必须得到！
双方在人群中你追我赶，很快就到了村落的边缘，尽管施密特手上有枪，却一直没办法击中敏捷的罗曼诺娃，然而这时已经有一队士兵从另一个方向围剿过来，罗曼诺娃眼看着就要无路可退了。
下令围剿的是另一个军官，他穿着一身工整的军装高站在一辆敞篷车的座位上，之前正是他在号令了在场不多的精锐，才阻止住溃散的士兵和村民。
“约翰·施密特，希望你不要让元首失望。”接着他看向天空，“看来我们又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
撞击，如期而至。
【穿梭结束，世界偏振频率0.87，判断：存在高等文明可能性极高。】
【警告，发现未完成任务——能量源锁定。】
【警告，发现不明的干扰信号——】
【信号连接中断，系统判断任务执行优先。】
【实验体2887，任务执行开始。】
【着陆点锁定，轨迹修正中——着陆开始。】
太空舱笔直地向村庄坠落，速度已经超越空气燃烧的速度，舱体表面的附着物大量脱离，这些在星际旅行中粘连上来的宇宙垃圾与空气摩擦燃烧，在舱体身后拖曳出长长的红蓝色火焰和黑烟。
【着陆准备，逆向制动展开，引力资料获取……连接失败，转入物理制动，制动开始。】
【3——】
【2——】
【1——】
太空舱坠向地面一头的表面装甲展开，露出三个巨大喷口，大量黑色“火焰”从中喷涌而出，这一瞬间产生的逆向推力并不足以让太空舱完全停住，却成功减缓了它的速度，原本足以摧毁整个村庄的坠击在变成了相对缓速的下落，饶是如此，随后的撞击仍然具备足够的威力。着陆点附近的数十名士兵仓皇逃窜，却仍在劫难逃，撞击来的比他们想像的更快。
轰——
一声轰鸣，太空舱砸落了一幢房屋并在其中砸出了一个直径约五米深约两米的大坑，冲击波紧随其后将周围的士兵抛向高空，少数人离得近的在落地后鲜血从口鼻四溢，渐渐失去生命迹象，多数人则昏迷在地，也不知骨头碎了多少根。
四起的烟尘遮蔽了众人的视线，站在车座上的男人号令手下缓缓将落点包围，不同于施密特手下多是国内贵族、交际花组成的少爷兵，他带领的是本国真正的精锐。
“艾克，”男人示意手下上一个小军官上前，“去看看。”
“是，莱茵哈德长官！”
军官果断行了一个军礼，带着一个小队缓缓摸上前。
烟尘渐渐沉积，视野变得清晰起来，深坑之内的太空舱却毫无动静。
如同罗曼诺娃看到的那样，这个奇怪的装置（太空舱）两头窄中间宽，侧面方方正正，仿佛棺材一般，而在“棺材盖”的一面，本应该是一个十字架的地方是一个银色阴刻的、一条长边喷射着四道射线的倒三角标志。
艾克小心翼翼走上前敲了敲太空舱的外壳，没有动静。
【实验体2887启动中……启动失败，系统重启。】
【重启失败，搜寻备用方案……连接服务器失败。】
【任务目标远离，判断：任务优先，强制启动。】
【警告，强制启动会导致不可测的问题！】
【警告解除，系统判定任务优先，强制启动开始，能量注入！】
突然，太空舱的表明泛起黑色的电光，大量蒸汽从周围的缝隙排出，“棺材盖”从正中间缓缓分开，将周围的士兵吓了一跳，不需命令，数只枪口都对准了开口的地方。
蒸汽四散，一直脚从里面踏了出来。
是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少年。
他的身高在一米七左右，身材健硕，有着一头利落的银发，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制服，眼部戴着一个细长的圆环护目镜，五官虽然稍显稚嫩却与没有什么出众之处，唯独他的右额角格外引人瞩目——那上面长着一根短短的如同珊瑚一般的小角，精致美观，却很诡异。
“一个，人？”
莱茵哈德低声喃喃。
“你是谁？俄国人？还是美国人？”
莱茵哈德高声喝问，这个世界神奇的东西不少，来人身后的东西却与人类科技有着极高的相似度，加上此次任务的目的，他有足够理由认为对方是别国的秘密武器。
少年没有回答，淡蓝色的流光在狭长的护目镜镜面上来回流转。
【目标信号丢失，搜索中——】
【信号确认，规划行动路线，警告！攻击！】
“不回答吗——”
莱茵哈德神色兴奋，蠢蠢欲动。
SS部队里不全是疯子，但是莱茵哈德是，他此时看见的只有军功和赏识，其他的都可以放在一旁。
先拿下再说！
手势落下，枪声响起，烟尘再一次覆盖大地，士兵持枪一边活力压制一边向少年靠拢，很快枪口的焰火就在烟尘之中若隐若现，。
【警告！警告！实验体2887正在遭受攻击！】
【系统启动，敌人锁定，战斗开始。】
很快莱茵哈德就为自己的鲁莽买单，黑色的光华在烟雾中亮起，接着是士兵的惨叫和飞溅的鲜血，少年如同捕食的猛兽般在烟尘中肆意穿行，当一切寂静之后，烟消尘散，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地尸体和其中的少年。
莱茵哈德脸上兴奋之色更浓：足够强大，才配得上足够的军功！
“长官——”
身旁的副官低声请示。
“收拢所有士兵，继续进攻！”
战争才刚刚开始，在莱茵哈德看来这些新兵都只是消耗品，不必吝惜。
“是，长官！”
很快就有另外两个小队前后向少年包夹而去，战斗继续。
————————
村庄的北面，是被士兵驱赶来的村民。
“姐姐，我们怎么办——”
“再等等。”
周围的士兵已经少了很多，而且北面和东面一样都是大面积的森林，现在逃跑有很大机会能脱离抓捕，然而不到最后时刻，旺达无法下定决心。
战争来得突然，姐姐并不知道自己和弟弟能去哪，这和从养父那逃离并不一样，她不后悔带着弟弟逃离父母，毕竟他们竟然想将自己的孩子卖给一个瑞士的科学家做科学实验。
可是现实让她迷茫，往西走全是德军，疯狂的德国军队会怜惜一对吉普赛小孩吗？更何况那个瑞士科学家还一直派人在他们身后追踪他们。
往东走只需要徒步200公里林地前往苏联，这么想来，逃往苏联才是最好的选择，然而到了那又该怎么办，她和弟弟并不会俄语，两个十二岁的孩子如何能在一个语言不通的地方活下去。
旺达迷茫了。
然而很快，她就没有机会再去思考这些问题。
【信号锁定，追击中。】
仿佛一个信号，原本围在村民附近的士兵开始放弃对村民的管束，向着村子南面靠拢。
“姐姐，我们走吗？”
看到有几个胆大的家伙已经偷偷摸摸离开，弟弟皮特罗扯着姐姐的衣袖问道，他实在不喜欢这里。
“发生了什么？”
姐姐旺达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接着她看到了这一辈子都不会忘怀的奇景。
【遭受阻碍，判定，进行火力覆盖，压缩充能中，3，2，1——释放。】
无数根黑色的炎柱冲天而起，如同远古魔神从地底封印破封而出，将小半个村庄席卷进去的黑色火焰自地面向上昂扬，直冲霄汉，火焰龙仔范围内的一切在燃烧，树木在哀鸣，房屋在湮灭，汇集过去的士兵们在碰到黑炎后悄无声息地死去，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比火焰先一步夺去了他们的性命。
旺达愕然，燃烧的黑色火焰的离她并不远，然而她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热度，这份神奇吸引着她的心神，让她情不自禁上前，甚至让她忽略了地上干枯的尸体。
这份力量如此的神奇，不亚于她体内的猩红能量。
如果无路可退，不如勇敢迎战，这时最重要的是将主动权握在手中。
曾经有一个男人这么和她说。
她要找到这个人，然后请求帮助，也许这个人会看在同类的份上收养她们，也许会垂涎她身上的力量，但怎么样都比被一个科学家当作研究对象好。
“姐姐、姐姐！呕——”
被旺达甩在身后的皮特罗以为姐姐不要自己了慌张赶来，却在看到一地枯尸时呕了出来。
“皮特罗，你看到了吗！”
皮特罗有点害怕，眼前的姐姐不同以往，面上散发着名为狂热的气息。
“什、什么？”
“自由！”
————————————
村庄东侧。
“长官！”
冲天而起的炎柱不仅震惊了莱茵哈德，也吸引了正追击伊丽莎白的约翰•施密特的目光，然而他思考片刻就放弃了回转的想法：不管村庄内发生了什么，那里都有莱茵哈德在，自己这时候回去有功只能喝汤，有过还要一同抗，只有现在抓住伊丽莎白才是对他最有利的，他要用一场无可争议的功劳告诉大家，他不是什么靠着脸蛋幸进的“元首的小白脸”，也不是什么老爷兵团长，而是约翰•施密特！
“继续追！”
“是！”
该死，这帮人怎么甩不掉？
尽管已经安排好了人将任务物品带回，伊丽莎白并未打算就此牺牲，她的孩子还在家里等着她。
呵，孩子……
罗曼诺娃自嘲一笑，身为间谍竟然还会有孩子。
伊丽莎白•罗曼诺夫，父亲是俄国人，母亲是德国人，从小在俄国长大的她并不是自幼就被培养的间谍，而是因为身份被“选中”执行这个任务的人，克格勃为了逼她执行这个任务，不仅杀害了她的丈夫还囚禁了她的孩子，她恨苏联，更恨那个逼迫她的人，但是她还有孩子，她必须要活下去。
子弹从枪膛中射出，在树林间画出一道致命的直线，罗曼诺夫在枪响的那一刻进行了规避，然而似乎是天意如此，黄澄澄的子弹在击中树木的那一刻从被松软不一的木质纹理所干扰，植物纤维与子弹彼此作用之下构筑了一条命定的弧线，子弹穿过纤细的树木枝干后稍稍转了一个弯，击中了她的后腰。
“该死！”
伊丽莎白脚步踉跄，差点倒地。
松软的肌肉组织没能阻挡子弹破体而出，这对于她来说既是不幸也是幸运，伤口没有进一步扩大，但是这个位置子弹很有可能已经击中了她的脾脏，她必须尽早处理伤口，确认伤势。
然而施密特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见到一发流弹竟然伤害到了对方，施密特脸色涨红，兴奋不已：“她受伤了！继续追！”
双方距离正在拉近，不得已之下，罗曼诺娃只能不停变换方向，借助林木阻挠对方的前进步伐，然而多次变相加上身体运动加速失血，她正失去辨别方向的能力。
跑！不能停！活下去！
诸如此类的念头交替出现，伊丽莎白的意识逐渐模糊，只剩下身体遵循着大脑最后的命令在机械地运动。
————————————
战场正中。
火焰渐渐消散，不是熄灭，而是如同烟雾那样飘散无踪，就好像春雨化入大地与风中一般，了无痕迹。
少年呆呆地站在战场中央，也不知在思考还是失去了意识，幸存者们握着枪两股战战，既不敢逃走，也不敢上前，更有甚者连瘫坐在地也不敢。刚才发生的事情远远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天罚一般的场景让这些普通人坐立难安，生怕一个举动就引来烈焰焚身。
唯有一个人是例外。
“美丽，强大！这种超越想象的存在，幻想中的力量，说是神灵的力量也不为过！”
莱茵哈德跌坐在地，刚才那一瞬间一束火焰从他脚底冲出，副官艾克将他推开救了他，自己却在火焰中化为干尸。
然而侥幸从火焰下活下来的莱茵哈德并没有产生害怕的情绪，反而产生了另一种畸变的情感：他对着这份力量着迷。
什么军功，什么人上人，和这种力量比起来——我要，我要得到这种力量！
内心的异样渴望使他清醒过来，莱茵哈德大声喝令着幸存下来却踟蹰不前的士兵：“不过是一种不知名的武器而已，这种武器对方不可能再用第二次，看到了吗，他已经不动了！给我上！”
在他的蛊惑之下渐渐有士兵上前围拢，枪声再一次响起，然而子弹打在少年周边俱化为铁水流落在地，这时人们才发现，原来那身看似普通的黑色制服上一直燃烧着淡淡的黑色火焰。
【能量压缩释放完毕——警告！警告！能量不足！请求总源补给——链接中断，请求失败！警告！实验体2887体内能量处于极低值，系统功能异常！】
淡蓝色的雷电从少年体表透出，在他的身上发出噼啪声响，黑色的火焰从他体内不断被驱逐，与电光一阵搏斗后双双湮灭，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大量的记忆在少年脑海中涌现，如同海难过后偶尔浮上海面的零星残骸，残缺而宝贵。
“从今天起，你就叫敖兴了。”
宽阔的校场内人潮涌动，数十个孩子在此行冠礼，头顶华冠身穿金色华裳的王抚摸着孩子的头顶，那是他小时候。少年的他就站在一旁注视着这份回忆，泪流满面不自知。
画面一转，同样是校场，孩子已成少年，手持长枪挥舞。
“为什么我们要进行这样的训练？”
“一切为了使命。”
“使命是什么？”
“等待，等待命定的那天。”
“我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
持枪的魁梧男子一招一式地指导少年们枪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老脸总在没人注意时才有欣慰之色。
海边，沙滩，阳光不刺眼，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刘、珮？”
“叫我小珮就好——”
少女巧笑倩兮。
“我可以叫你妹妹吗？”
少女愣住，神色迷离。
“额，不好吗？果然、这样太唐突了吧。”
“没、没有，只是……我已经很久没有亲人了。”少女擦着眼泪，脸上却是笑容，“哥哥！”、
还是那片海滩，星星点缀在夜空中，浪潮似乎也喜欢这份无人的安静，肆意地用刷刷声表达喜悦。
“你已经，上，额——大学了吗？就是和我们的太学一样的学府，好快——”
“是啊，一转眼三年就过去了。”
少女的脸上不见稚嫩，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喜悦。
“抱歉，我没办法，宫中操练三年一轮——”
“不用道歉，我懂的，你能来看我，我就很开心了。”
“那个，我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空闲，想在人间多逗留一下，但是我没有住的地方——”
“你是说——”
“我可以去你那里住吗？大概，三年这样。”
“真的吗？太好了！”
少女正欢呼雀跃，却因想到什么戛然而止。
“啊，可是我得先找房子——女生宿舍你可进不去。”
三年相见，三年分离，然后又是三年相见，周而复始。
直到——
下一次相见，是病榻前。
“怎、怎么会？”
“医生说这是罕见的基因病，只能靠药物延缓——”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将女子的脸映射地格外苍白，她已经不再年轻，少年仍是少年。
“我，我会救你的！叔父一定有办法！”
刘珮笑了笑：“没用的，这是混血的宿命。”
“混血——对了！化龙池，化龙池！只要你能进化龙池一定可以！”
欢呼的少年并没有注意到女子眼中黯淡的光彩。
“你要借化龙池？做什么？”
“去——救人！”
少年单膝跪地，咬着牙将目的道出，迎接他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没用的东西，给我滚回去训练！”
校场上，少年将枪一摔，对着前来视察的王发出怒吼。
“这样的训练有什么意义？”
“这是我们的使命！”
“什么使命？我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
“不，我不懂！凡人的战争都已经结束了，而我们，这些自诩不凡的神灵！在这里！日复一日，准备着不应该到来的战争！”
“战争从未结束！”
“如果战争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那么这场战争有什么意义？”
“我告诉过你离你那个杂种妹妹远一点，凡人的思想在腐朽你的灵魂！”
“她不是杂种！她是我妹妹！”
“同母异父！我早该看出来，她们母女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祸水！”
“血统主义、血统主义，我恨透了这种东西！白玉不毁，孰为圭璋。毁道德以为仁义，圣人之过也！这个世界不需要神灵！我们不是神！”
争吵，杂乱，持枪的少年将长枪折断，回归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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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来了？”
少年没有答话，病榻上的刘珮注意到他额上的角断了一根。
“你、你做了什么？敖兴！断角是被逐出宗族的象征！”
少年抽了一把椅子在病床前坐下。
“叫我刘璋吧，妹妹。”
天空阴沉地有些压抑，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从病房的窗外可以看到那片海滩，阴沉的云笼罩了一切，也包括那里。
“你要离开了吗？”
“战争，来了——”
看着日渐消瘦的妹妹，少年握着她的手。
“我会回来的，很快，我是最强的。”
校场上，黑色制服的士兵前赴后继，校场上，巨大的战舰横亘天空。
少年挥剑将眼前的对手斩断，却马上被下一个对手缠上。
“你们没有机会的，投降吧。”
枯骨一般的指挥官注意到了少年，挥手击出一道黑光，却被少年掌中雷电所破。
“我会活着，死的只会是你们！”
枯骨露出玩味的身上：“你确定知道你在和谁战斗吗？没有谁有办法战胜死亡。”
“那就试试看！煌煌天雷，吾血引之——”
————————
“煌煌天雷，吾血引之——”
战场中央，少年低声喃喃，声音却好像直接在每个人耳边倾吐一般响起，接着战场中央电光大作，强烈的光华将直视着少年的士兵双目灼伤，再也没有人能看得清楚。
“发生了什么？”
莱茵哈德小心翼翼地后退，他只是让手下去拿下目标，可没有自己送死的打算，没有黑炎却来雷电，不论如何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警告！警告！实验体2887体内能量异常！警告！警——告……】
煌煌雷声从云层中响起，黑色的烟雾从少年体内加速脱离，很快就只剩下蓝白色的电光在少年周身缭绕。
“吾名，刘璋。”
目镜破碎，少年睁开双眼，眼中霹雳流转。
一辆简陋的篷车在乡间小道上颠簸而行。
“老波克，我们还有多久能到？”
穿着女仆装的邋遢女子向驾车的老头问道。
“快了快了，伊丽莎白，很快就到了。”
虽然已经被催促了很多次，鉴于这位女士出手大方，老波克还是很有耐心地回答。
车内除了老波克的货物和女子外还有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是姐弟俩，伊丽莎白女士说他们是她的侄子侄女，都是要往苏联境内访亲，然而在老波克看来两个孩子与伊丽莎白女士并不亲近。
心善的老波克并没有深究他们的来历，只是减免了孩子的部分车费并希望他们接下来能一路顺利，这个世界对大多数人而言并不太好，第一次大战距今也不过十余载，欧洲境内很多地方仍然一片萧条，尤其是德国境内。
“等等老波克，停一下车！”
罗曼诺娃突然出声，神情有些焦急。
“怎么了女士？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你看，前面就是村庄。”
“抱歉，我有点……路途太久了。”
“噢——对不起，是我的疏忽，马上停车。”
马车在道路旁停下，罗曼诺娃下车之后飞快的奔入森林之中。
“姐姐，她不会跑了吧？”
车内，男孩抓着女孩的手问。
“放心皮特罗，我们会没事的——”
姐姐答非所问，她一直盯着车尾，满脸担忧。
那里是他们来的路。
不一会，伊丽莎白回来了。
“额，解决了吗？”老波克一直老老实实地坐在车架上，听到伊丽莎白上车的声音难得感觉到羞涩，伊丽莎白女士真是太有魅力了，他必须努力克制才能让自己的脑子里没有太多杂念。
噢，伊丽莎白女士说她是从德境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能让她这样的人都在德境混不下去了。
“好了，谢谢。”
“好，那我们上路吧。”
车再次启程，不论是姐弟二人还是老波克都没发现，原本在伊丽莎白身上的包小了一些，就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被丢弃了一样。
马车很快就抵达目的地，众人向老波克道谢后离去。
这是到达波兰东北部的省会城市比亚维斯托克之前最后一站，也是老波克能到的最远的地方，在这里众人就得分道扬镳，老波克会在这里卖掉他的货物，带着这里的货物返程，而伊丽莎白和姐弟两则要在这里找到愿意送他们去比亚维斯托克的马车，从那里转乘货车去往波苏边境。
“好了，旺达，我遵守我的诺言带你们到了这里，接下来怎么走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伊丽莎白的脸色有些复杂，带着两个孩子上路有助于她遮掩身份，然而当这两个孩子是主动找上门来时就不那么有趣了。这个姐姐旺达简直聪明的不像孩童，偷偷跟踪自己许久不说，还用听到的秘密来威胁自己，如果不是小女孩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伊丽莎白大概会毫不犹豫将两个孩子给处理掉。，
“谢谢你罗曼诺娃女士——”姐姐带着弟弟向伊丽莎白深深一躬。
“别提那个名、算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伊丽莎白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她要去找在这个村落负责接头的人。
姐姐则和弟弟在人群中茫然无措。
“姐姐，我们要去哪？”
对比皮特罗的兴奋劲，姐姐旺达无疑要疲惫得多。
“我也不知道，也许我们需要一个睡觉的地方……”
按照原定计划去比亚维斯托克吗？
之前的计划只是诓骗老波克和罗曼诺娃的，旺达并没有一个准确的计划，她只是单纯想逃离身后的那个人。
夜已深。
村子角落的一个民舍中，一场谈话正在发生。
“东西呢？”
“拿到了，但我把它藏在了村子北面，对方应该已经注意到我了，接下来我会把他们引走，由你们把东西带回。”
而在村子的另一角。
“目标已经抵达，通知博士。”
“好。”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
警报响彻整个村庄，老波克从寄宿的旅馆房间走出来。
“扎克，发生了什么？”
坐在躺椅上捧着酒壶的老头打了一个酒嗝：“听说德国打过来了。”
他的旁边一台收音机里正放着新闻报导。
“噢好吧。”
老波克叹了口气，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德国和波兰的关系一点都不好。
然而大家都没想到，德军来的会这么快。
“军队！军队！”
“是德国人！快跑！”
波兰本土沦陷的速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老扎克的收音机收听的是来自比亚维斯托克无线电广播，然而昨天上午比亚维斯托克政府才接到战争开始的讯息，昨天晚上德军就攻陷了半个波兰，这一部分身负特殊任务的德军更是连夜急行军抵达了这个破败的村庄。
战火来的毫无预兆，村里多数的青壮年都去了比亚维斯托克工作，村内留存的多是老弱妇孺，面对坦克枪炮毫无抵抗能力，全副武装的德国士兵很快就攻破了村庄的围墙，少量身穿SS制服的士兵持着枪支弹药闯进了村庄之内。
“姐姐，我们会有事吗？”
男孩竭尽全力地缩往女孩怀里，恐惧让他的声音颤抖不已。
“不会的，皮特罗，我们很安全。”
尽管自己内心也充满惶恐，姐姐还是努力地安慰弟弟。
二人躲在村子角落的一个茅草棚中，然而这种简陋的泥胚房并不比吉普赛的篷车坚固多少，完全不能给姐弟二人更高的安全感。
“里面的人给我出来！”
士兵一脚踹开了茅草棚的大门，将枪口对着躲在墙角的姐弟两。
“姐姐！”
“别怕——”
姐姐小心翼翼地护着弟弟从枪口下经过，来到屋外。屋外人声嘈嚷，士兵们正挨家挨户从屋里将人赶出来，幸存者们被士兵聚拢集中安置在村中心的广场，朝同一个方向次第排开，姐弟两也不例外，姐姐突然感觉他们就像一场表演所必须的观众，接下来发生什么都与他们无关，他们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戏剧落幕。
“尼娅！我的孩子！”
不知是哪个母亲发现了自己孩子的尸体，屋外响起了哭声，然后是更为嘈杂的呼喊和男人的怒吼，接着在一片枪声中，因悲伤而起的二次暴乱很快就被平息了。
寂静，悄然在这片土地弥漫。
嗒——嗒——
男人的皮靴踩在混合着血水的泥地里，私人定制的裁缝手艺并不能阻挡泥浆灌入鞋内，他却不在意，德式乡间小调从他的嘴里哼出，声音忽而低沉忽而高亢，仿佛树上猴子在抓耳挠腮一般荒唐可笑。
“一个两个三个——哈哈，看来我们抓到了很多人，噢，这个连脸都没有的家伙是谁？是你的丈夫吗？”
男子蹲下头伸出手指戳了戳面目全非的尸体，嫌恶地向旁边哭泣着的妇女发问。
“恶魔、恶魔……”
妇女喃喃，已经失去了神智。
“好吧，看来你是不会回答了。”
一声枪响，妇女倒在了血泊之中，子弹贯穿她的头颅，让她与自己的丈夫紧紧相拥，这个可怜的女人在一天之内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和丈夫，也许死亡才是她的解脱。
尽管手上并没有粘上鲜血，男人还是扔掉配枪掏出白手绢擦着刚才持枪的手，这么惺惺作态当然不是他兴趣使然，事实上他是一个刻板到近乎死板的人，一丝不苟是他的代名词，精准工整是他行为的标尺，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元首的青睐。但眼下，他很清楚，什么样的姿态能最快摧毁人的意志。
一切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而已。
“好了，我们是来找一个女人的，她偷走了我们的东西，有谁看见她了吗？”
男人掏出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是一个衣着考究的美丽女子，洋装纱帽配上她那精致妩媚的脸蛋，显然不是这个村庄所能走出的人。
不出意外，没有人回答。
男人皱起了眉头，眼神冷漠。
男人的面容显然是俊朗的，在国内不论是谁都要夸赞他的英武，然而大家都知道，当他眉头皱起时，他就是最丑陋恶毒的魔鬼，那冷漠的眼神如同地狱深渊流淌的死水，只望一眼就会将你拖入最深沉的恐惧
而此时，在场的人都将知道这一点。
“好吧，如果没人知道的话——”
他的手指向后轻轻一勾，就有一名士兵上前，将枪口抵上一个人的头。
枪响，红白喷溅。
“一个。”
男人脚步轻踩，一步一踱，缓缓在众人巡弋，眼神冷漠得如同高原上搜索猎物的雄鹰。
“下一个，是谁呢？”
他突然一个转身，指向刚路过的一位少女：“是你？”
然后又一个下蹲，转向一个抱着婴儿的妇女：“是你？”
接着起身双手大张，似要将所有人环抱在内：“还是——你们？”
“够了，约翰·施密特。”
一个身影从人群中站起，是一名仆从打扮的少女。她头发脏乱，脸上布满油渍，穿着肮脏的格子裙，腰间还捆着一张围兜，与这里其他人别无二致，然而只从她那美丽眼睛看去，就能知道她不属于这里。
那双眼睛里充斥着这里其他人所没有的东西，名为，信仰。
“喔喔喔，看看这是谁？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是亲爱的伊丽莎白，还是来自红场的罗曼诺夫女士？我觉得还是称呼你为伊丽莎白更好一点，毕竟这可是元首天天挂在嘴边的名字。”
被少女称呼为约翰·施密特的男人一边表情夸张地调侃，一边缓缓向少女走去，人群在他面前缓缓分开，没有人想成为下一个死在枪下的人。
“那么，能请你把偷走的东西还回来吗，亲爱的伊丽莎白？”
他向着少女微微行礼。
“你想要它？”
少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就这么用两根手指捏着，在约翰施密特面前晃悠。
“你怎么做到的！”
约翰的脸色有些难看，布袋中透出的幽幽蓝光告诉他这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你是说，激活它吗？”罗曼诺娃脸上露出玩味的神色，“不如，你猜猜？”
“告诉我！”
约翰一声怒吼，差点忍不住上前，却在最后一刻停止了脚步。
“差点上当了。”
眼前这个人是红场训练出来的超级特工，尽管约翰自负武力，也不愿意就这么和她近距离接触。
伊丽莎白心中失望，嘴上却不示弱：“哦？我们的约翰大人怕了，怕我这么一个女人？”
已经醒悟过来的约翰当然不会再中同一个伎俩：“抓住你，我们有大把时间好好‘沟通’。”
要逃吗……
这些都是无辜的，里面还有很多孩子，然而她并没有办法解救他们，相比之下完成任务才更重要。
伊丽莎白心中不忍，然而余光扫视间她已经注意到士兵们正在慢慢形成合围，再不决定就来不及了。
“你敢跑，”注意到伊丽莎白把注意力放在了周围的士兵上，约翰·施密特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我就会让他们直接开枪，我知道这里面有你的同胞！”
“你可以试试。”
她在德国潜伏许久，与这个男人打过好几次交道，知道他残忍的本性，更深知他善于利用人性的弱点，知道此时绝对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显示出任何软弱。
“姐姐，我怕——”
“皮特罗——”
二人之间的交流采用的都是德语，得益于幼时的流浪经历，姐弟两是在场少数听得懂德语的人，然而这给他们带来了更大的恐惧。
不管是谁，随便谁，来救救我们——
姐姐在心中祈祷。
她的眼中有着氤氲的红光在飘荡。
呼——
呼啸声不知从何处响起，众人向四周张望，一无所获。
“天、天上！”
一名士兵惊恐地指向天空，一道黑色的划痕劈开了苍穹！
是一颗陨石！
“散开、散开！”
“不！”
“妈妈——”
场面一时之间混乱到了极点，中低级军官挥手怒斥混乱的手下，一部分保持镇定的精锐则在上级的指示下驱赶着村民往村庄坠击的另一侧去，怒吼和哭泣成了此时的主旋律，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刚开始的那一刻。
“姐姐——”
“皮特罗别怕，我们不会有事的。”
姐姐紧紧抱着弟弟在人群中踉跄前行，心中却闪过一个念头：神灵听到了我的呼唤吗？
如果说在场还有没被即将来临的撞击扰乱心神的人，一定是约翰·施密特和伊丽莎白。
罗曼诺娃的身体经过改造，因而她比旁人更先一步看清了来者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仿佛棺材的长方形太空舱，“棺材”由某种不知名的材料制成，通体漆黑且富有金属光泽，在“棺材盖”的一面，是一个银色阴刻的、一条长边喷射着四道射线的倒三角标志。
机会！
趁着周围士兵陷入短暂的慌乱，罗曼诺娃一矮身形就隐没在人群之中，向着人群逃窜方向的侧面奔去，她要趁着施密特人手不够进入到村庄东面的森林，逃离这里。
“该死！”
施密特没想到伊丽莎白逃的这么果断，一时之间失去了最后制服她的机会，只得仓促招呼身旁的警卫跟上，混乱的人潮阻碍了施密特的脚步，他果断从旁边的士兵手中抢过冲锋枪，朝着人群射击，枪声响起，人群更为混乱，却也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追！”
罗曼诺娃手里的东西他必须得到！
双方在人群中你追我赶，很快就到了村落的边缘，尽管施密特手上有枪，却一直没办法击中敏捷的罗曼诺娃，然而这时已经有一队士兵从另一个方向围剿过来，罗曼诺娃眼看着就要无路可退了。
下令围剿的是另一个军官，他穿着一身工整的军装高站在一辆敞篷车的座位上，之前正是他在号令了在场不多的精锐，才阻止住溃散的士兵和村民。
“约翰·施密特，希望你不要让元首失望。”接着他看向天空，“看来我们又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
撞击，如期而至。
【穿梭结束，世界偏振频率0.87，判断：存在高等文明可能性极高。】
【警告，发现未完成任务——能量源锁定。】
【警告，发现不明的干扰信号——】
【信号连接中断，系统判断任务执行优先。】
【实验体2887，任务执行开始。】
【着陆点锁定，轨迹修正中——着陆开始。】
太空舱笔直地向村庄坠落，速度已经超越空气燃烧的速度，舱体表面的附着物大量脱离，这些在星际旅行中粘连上来的宇宙垃圾与空气摩擦燃烧，在舱体身后拖曳出长长的红蓝色火焰和黑烟。
【着陆准备，逆向制动展开，引力资料获取……连接失败，转入物理制动，制动开始。】
【3——】
【2——】
【1——】
太空舱坠向地面一头的表面装甲展开，露出三个巨大喷口，大量黑色“火焰”从中喷涌而出，这一瞬间产生的逆向推力并不足以让太空舱完全停住，却成功减缓了它的速度，原本足以摧毁整个村庄的坠击在变成了相对缓速的下落，饶是如此，随后的撞击仍然具备足够的威力。着陆点附近的数十名士兵仓皇逃窜，却仍在劫难逃，撞击来的比他们想像的更快。
轰——
一声轰鸣，太空舱砸落了一幢房屋并在其中砸出了一个直径约五米深约两米的大坑，冲击波紧随其后将周围的士兵抛向高空，少数人离得近的在落地后鲜血从口鼻四溢，渐渐失去生命迹象，多数人则昏迷在地，也不知骨头碎了多少根。
四起的烟尘遮蔽了众人的视线，站在车座上的男人号令手下缓缓将落点包围，不同于施密特手下多是国内贵族、交际花组成的少爷兵，他带领的是本国真正的精锐。
“艾克，”男人示意手下上一个小军官上前，“去看看。”
“是，莱茵哈德长官！”
军官果断行了一个军礼，带着一个小队缓缓摸上前。
烟尘渐渐沉积，视野变得清晰起来，深坑之内的太空舱却毫无动静。
如同罗曼诺娃看到的那样，这个奇怪的装置（太空舱）两头窄中间宽，侧面方方正正，仿佛棺材一般，而在“棺材盖”的一面，本应该是一个十字架的地方是一个银色阴刻的、一条长边喷射着四道射线的倒三角标志。
艾克小心翼翼走上前敲了敲太空舱的外壳，没有动静。
【实验体2887启动中……启动失败，系统重启。】
【重启失败，搜寻备用方案……连接服务器失败。】
【任务目标远离，判断：任务优先，强制启动。】
【警告，强制启动会导致不可测的问题！】
【警告解除，系统判定任务优先，强制启动开始，能量注入！】
突然，太空舱的表明泛起黑色的电光，大量蒸汽从周围的缝隙排出，“棺材盖”从正中间缓缓分开，将周围的士兵吓了一跳，不需命令，数只枪口都对准了开口的地方。
蒸汽四散，一直脚从里面踏了出来。
是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少年。
他的身高在一米七左右，身材健硕，有着一头利落的银发，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制服，眼部戴着一个细长的圆环护目镜，五官虽然稍显稚嫩却与没有什么出众之处，唯独他的右额角格外引人瞩目——那上面长着一根短短的如同珊瑚一般的小角，精致美观，却很诡异。
“一个，人？”
莱茵哈德低声喃喃。
“你是谁？俄国人？还是美国人？”
莱茵哈德高声喝问，这个世界神奇的东西不少，来人身后的东西却与人类科技有着极高的相似度，加上此次任务的目的，他有足够理由认为对方是别国的秘密武器。
少年没有回答，淡蓝色的流光在狭长的护目镜镜面上来回流转。
【目标信号丢失，搜索中——】
【信号确认，规划行动路线，警告！攻击！】
“不回答吗——”
莱茵哈德神色兴奋，蠢蠢欲动。
SS部队里不全是疯子，但是莱茵哈德是，他此时看见的只有军功和赏识，其他的都可以放在一旁。
先拿下再说！
手势落下，枪声响起，烟尘再一次覆盖大地，士兵持枪一边活力压制一边向少年靠拢，很快枪口的焰火就在烟尘之中若隐若现，。
【警告！警告！实验体2887正在遭受攻击！】
【系统启动，敌人锁定，战斗开始。】
很快莱茵哈德就为自己的鲁莽买单，黑色的光华在烟雾中亮起，接着是士兵的惨叫和飞溅的鲜血，少年如同捕食的猛兽般在烟尘中肆意穿行，当一切寂静之后，烟消尘散，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地尸体和其中的少年。
莱茵哈德脸上兴奋之色更浓：足够强大，才配得上足够的军功！
“长官——”
身旁的副官低声请示。
“收拢所有士兵，继续进攻！”
战争才刚刚开始，在莱茵哈德看来这些新兵都只是消耗品，不必吝惜。
“是，长官！”
很快就有另外两个小队前后向少年包夹而去，战斗继续。
————————
村庄的北面，是被士兵驱赶来的村民。
“姐姐，我们怎么办——”
“再等等。”
周围的士兵已经少了很多，而且北面和东面一样都是大面积的森林，现在逃跑有很大机会能脱离抓捕，然而不到最后时刻，旺达无法下定决心。
战争来得突然，姐姐并不知道自己和弟弟能去哪，这和从养父那逃离并不一样，她不后悔带着弟弟逃离父母，毕竟他们竟然想将自己的孩子卖给一个瑞士的科学家做科学实验。
可是现实让她迷茫，往西走全是德军，疯狂的德国军队会怜惜一对吉普赛小孩吗？更何况那个瑞士科学家还一直派人在他们身后追踪他们。
往东走只需要徒步200公里林地前往苏联，这么想来，逃往苏联才是最好的选择，然而到了那又该怎么办，她和弟弟并不会俄语，两个十二岁的孩子如何能在一个语言不通的地方活下去。
旺达迷茫了。
然而很快，她就没有机会再去思考这些问题。
【信号锁定，追击中。】
仿佛一个信号，原本围在村民附近的士兵开始放弃对村民的管束，向着村子南面靠拢。
“姐姐，我们走吗？”
看到有几个胆大的家伙已经偷偷摸摸离开，弟弟皮特罗扯着姐姐的衣袖问道，他实在不喜欢这里。
“发生了什么？”
姐姐旺达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接着她看到了这一辈子都不会忘怀的奇景。
【遭受阻碍，判定，进行火力覆盖，压缩充能中，3，2，1——释放。】
无数根黑色的炎柱冲天而起，如同远古魔神从地底封印破封而出，将小半个村庄席卷进去的黑色火焰自地面向上昂扬，直冲霄汉，火焰龙仔范围内的一切在燃烧，树木在哀鸣，房屋在湮灭，汇集过去的士兵们在碰到黑炎后悄无声息地死去，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比火焰先一步夺去了他们的性命。
旺达愕然，燃烧的黑色火焰的离她并不远，然而她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热度，这份神奇吸引着她的心神，让她情不自禁上前，甚至让她忽略了地上干枯的尸体。
这份力量如此的神奇，不亚于她体内的猩红能量。
如果无路可退，不如勇敢迎战，这时最重要的是将主动权握在手中。
曾经有一个男人这么和她说。
她要找到这个人，然后请求帮助，也许这个人会看在同类的份上收养她们，也许会垂涎她身上的力量，但怎么样都比被一个科学家当作研究对象好。
“姐姐、姐姐！呕——”
被旺达甩在身后的皮特罗以为姐姐不要自己了慌张赶来，却在看到一地枯尸时呕了出来。
“皮特罗，你看到了吗！”
皮特罗有点害怕，眼前的姐姐不同以往，面上散发着名为狂热的气息。
“什、什么？”
“自由！”
————————————
村庄东侧。
“长官！”
冲天而起的炎柱不仅震惊了莱茵哈德，也吸引了正追击伊丽莎白的约翰•施密特的目光，然而他思考片刻就放弃了回转的想法：不管村庄内发生了什么，那里都有莱茵哈德在，自己这时候回去有功只能喝汤，有过还要一同抗，只有现在抓住伊丽莎白才是对他最有利的，他要用一场无可争议的功劳告诉大家，他不是什么靠着脸蛋幸进的“元首的小白脸”，也不是什么老爷兵团长，而是约翰•施密特！
“继续追！”
“是！”
该死，这帮人怎么甩不掉？
尽管已经安排好了人将任务物品带回，伊丽莎白并未打算就此牺牲，她的孩子还在家里等着她。
呵，孩子……
罗曼诺娃自嘲一笑，身为间谍竟然还会有孩子。
伊丽莎白•罗曼诺夫，父亲是俄国人，母亲是德国人，从小在俄国长大的她并不是自幼就被培养的间谍，而是因为身份被“选中”执行这个任务的人，克格勃为了逼她执行这个任务，不仅杀害了她的丈夫还囚禁了她的孩子，她恨苏联，更恨那个逼迫她的人，但是她还有孩子，她必须要活下去。
子弹从枪膛中射出，在树林间画出一道致命的直线，罗曼诺夫在枪响的那一刻进行了规避，然而似乎是天意如此，黄澄澄的子弹在击中树木的那一刻从被松软不一的木质纹理所干扰，植物纤维与子弹彼此作用之下构筑了一条命定的弧线，子弹穿过纤细的树木枝干后稍稍转了一个弯，击中了她的后腰。
“该死！”
伊丽莎白脚步踉跄，差点倒地。
松软的肌肉组织没能阻挡子弹破体而出，这对于她来说既是不幸也是幸运，伤口没有进一步扩大，但是这个位置子弹很有可能已经击中了她的脾脏，她必须尽早处理伤口，确认伤势。
然而施密特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见到一发流弹竟然伤害到了对方，施密特脸色涨红，兴奋不已：“她受伤了！继续追！”
双方距离正在拉近，不得已之下，罗曼诺娃只能不停变换方向，借助林木阻挠对方的前进步伐，然而多次变相加上身体运动加速失血，她正失去辨别方向的能力。
跑！不能停！活下去！
诸如此类的念头交替出现，伊丽莎白的意识逐渐模糊，只剩下身体遵循着大脑最后的命令在机械地运动。
————————————
战场正中。
火焰渐渐消散，不是熄灭，而是如同烟雾那样飘散无踪，就好像春雨化入大地与风中一般，了无痕迹。
少年呆呆地站在战场中央，也不知在思考还是失去了意识，幸存者们握着枪两股战战，既不敢逃走，也不敢上前，更有甚者连瘫坐在地也不敢。刚才发生的事情远远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天罚一般的场景让这些普通人坐立难安，生怕一个举动就引来烈焰焚身。
唯有一个人是例外。
“美丽，强大！这种超越想象的存在，幻想中的力量，说是神灵的力量也不为过！”
莱茵哈德跌坐在地，刚才那一瞬间一束火焰从他脚底冲出，副官艾克将他推开救了他，自己却在火焰中化为干尸。
然而侥幸从火焰下活下来的莱茵哈德并没有产生害怕的情绪，反而产生了另一种畸变的情感：他对着这份力量着迷。
什么军功，什么人上人，和这种力量比起来——我要，我要得到这种力量！
内心的异样渴望使他清醒过来，莱茵哈德大声喝令着幸存下来却踟蹰不前的士兵：“不过是一种不知名的武器而已，这种武器对方不可能再用第二次，看到了吗，他已经不动了！给我上！”
在他的蛊惑之下渐渐有士兵上前围拢，枪声再一次响起，然而子弹打在少年周边俱化为铁水流落在地，这时人们才发现，原来那身看似普通的黑色制服上一直燃烧着淡淡的黑色火焰。
【能量压缩释放完毕——警告！警告！能量不足！请求总源补给——链接中断，请求失败！警告！实验体2887体内能量处于极低值，系统功能异常！】
淡蓝色的雷电从少年体表透出，在他的身上发出噼啪声响，黑色的火焰从他体内不断被驱逐，与电光一阵搏斗后双双湮灭，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大量的记忆在少年脑海中涌现，如同海难过后偶尔浮上海面的零星残骸，残缺而宝贵。
“从今天起，你就叫敖兴了。”
宽阔的校场内人潮涌动，数十个孩子在此行冠礼，头顶华冠身穿金色华裳的王抚摸着孩子的头顶，那是他小时候。少年的他就站在一旁注视着这份回忆，泪流满面不自知。
画面一转，同样是校场，孩子已成少年，手持长枪挥舞。
“为什么我们要进行这样的训练？”
“一切为了使命。”
“使命是什么？”
“等待，等待命定的那天。”
“我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
持枪的魁梧男子一招一式地指导少年们枪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老脸总在没人注意时才有欣慰之色。
海边，沙滩，阳光不刺眼，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刘、珮？”
“叫我小珮就好——”
少女巧笑倩兮。
“我可以叫你妹妹吗？”
少女愣住，神色迷离。
“额，不好吗？果然、这样太唐突了吧。”
“没、没有，只是……我已经很久没有亲人了。”少女擦着眼泪，脸上却是笑容，“哥哥！”、
还是那片海滩，星星点缀在夜空中，浪潮似乎也喜欢这份无人的安静，肆意地用刷刷声表达喜悦。
“你已经，上，额——大学了吗？就是和我们的太学一样的学府，好快——”
“是啊，一转眼三年就过去了。”
少女的脸上不见稚嫩，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喜悦。
“抱歉，我没办法，宫中操练三年一轮——”
“不用道歉，我懂的，你能来看我，我就很开心了。”
“那个，我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空闲，想在人间多逗留一下，但是我没有住的地方——”
“你是说——”
“我可以去你那里住吗？大概，三年这样。”
“真的吗？太好了！”
少女正欢呼雀跃，却因想到什么戛然而止。
“啊，可是我得先找房子——女生宿舍你可进不去。”
三年相见，三年分离，然后又是三年相见，周而复始。
直到——
下一次相见，是病榻前。
“怎、怎么会？”
“医生说这是罕见的基因病，只能靠药物延缓——”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将女子的脸映射地格外苍白，她已经不再年轻，少年仍是少年。
“我，我会救你的！叔父一定有办法！”
刘珮笑了笑：“没用的，这是混血的宿命。”
“混血——对了！化龙池，化龙池！只要你能进化龙池一定可以！”
欢呼的少年并没有注意到女子眼中黯淡的光彩。
“你要借化龙池？做什么？”
“去——救人！”
少年单膝跪地，咬着牙将目的道出，迎接他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没用的东西，给我滚回去训练！”
校场上，少年将枪一摔，对着前来视察的王发出怒吼。
“这样的训练有什么意义？”
“这是我们的使命！”
“什么使命？我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
“不，我不懂！凡人的战争都已经结束了，而我们，这些自诩不凡的神灵！在这里！日复一日，准备着不应该到来的战争！”
“战争从未结束！”
“如果战争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那么这场战争有什么意义？”
“我告诉过你离你那个杂种妹妹远一点，凡人的思想在腐朽你的灵魂！”
“她不是杂种！她是我妹妹！”
“同母异父！我早该看出来，她们母女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祸水！”
“血统主义、血统主义，我恨透了这种东西！白玉不毁，孰为圭璋。毁道德以为仁义，圣人之过也！这个世界不需要神灵！我们不是神！”
争吵，杂乱，持枪的少年将长枪折断，回归人间。
————————
“你怎么来了？”
少年没有答话，病榻上的刘珮注意到他额上的角断了一根。
“你、你做了什么？敖兴！断角是被逐出宗族的象征！”
少年抽了一把椅子在病床前坐下。
“叫我刘璋吧，妹妹。”
天空阴沉地有些压抑，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从病房的窗外可以看到那片海滩，阴沉的云笼罩了一切，也包括那里。
“你要离开了吗？”
“战争，来了——”
看着日渐消瘦的妹妹，少年握着她的手。
“我会回来的，很快，我是最强的。”
校场上，黑色制服的士兵前赴后继，校场上，巨大的战舰横亘天空。
少年挥剑将眼前的对手斩断，却马上被下一个对手缠上。
“你们没有机会的，投降吧。”
枯骨一般的指挥官注意到了少年，挥手击出一道黑光，却被少年掌中雷电所破。
“我会活着，死的只会是你们！”
枯骨露出玩味的身上：“你确定知道你在和谁战斗吗？没有谁有办法战胜死亡。”
“那就试试看！煌煌天雷，吾血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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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煌煌天雷，吾血引之——”
战场中央，少年低声喃喃，声音却好像直接在每个人耳边倾吐一般响起，接着战场中央电光大作，强烈的光华将直视着少年的士兵双目灼伤，再也没有人能看得清楚。
“发生了什么？”
莱茵哈德小心翼翼地后退，他只是让手下去拿下目标，可没有自己送死的打算，没有黑炎却来雷电，不论如何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警告！警告！实验体2887体内能量异常！警告！警——告……】
煌煌雷声从云层中响起，黑色的烟雾从少年体内加速脱离，很快就只剩下蓝白色的电光在少年周身缭绕。
“吾名，刘璋。”
目镜破碎，少年睁开双眼，眼中霹雳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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