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声咽（十一）

莫澜收到随从传来的消息，原是执明的回信。
执明在信中仔细询问了慕容离的现状，字句间满是不信。又嘱咐莫澜他现在在军队中，不能直接来找慕容离，因此要他在这里长住，直到执明过来接慕容离回王城。
莫澜这才知道原来执明竟亲自去了军队。仔细想了片刻，便猜到执明应当是去找仲堃仪了。
说起仲堃仪，莫澜也不免唏嘘。当年仲堃仪在天枢时何等意气风发，即便天枢王孟章突染疾病亡故，仲堃仪依旧能凭一己之力搅起这乱世纷争。
只可惜，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当年孟章的赏识提拔之情，让仲堃仪结草衔环以图报答。时间久了，就会渐渐迷失，到如今，他身边的门客已经渐渐疏远，就连一开始他极为看重的骆珉也投靠了执明。
其实，执明根本无需费这么大的力气，只为铲除仲堃仪。毕竟，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仲堃仪已经沉迷在自己的情感中出不来了，就这样不管不顾，不出一年，他也活不下去了。
但是，执明之所以亲自去，有一个重要原因。他要让仲堃仪知道，什么是“天下”，什么是“帝王”，什么是百姓想要的“太平盛世”，什么是真正称职的“贤明之主”。
执明原本也想过仲堃仪这些年来过得不会太好，但是想象终归是想象，亲眼见了，才知道他过得，当真是很不好。
执明站在院门口，看着树下的躺椅上，有一个衣衫凌乱的人，从侧面看瘦削得很，头发也变得黑与灰白交杂，乱蓬蓬地散在肩上没有搭理。那人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木像，手指上的关节因为用力已经泛白，手也不受控制地微颤着。
“你来了。”
执明进了院子，道：“我来了。来取你的命。”
“我以为你三年前就该来了。”
“若不是琉璃国之事，你以为你能多捡这三年阳寿？”
“执明，我这三年不好过，你也不好过吧？慕容离死了，他可是为了你死的！”
执明笑了，朗声道：“是啊，阿离愿意为了我去死，所以上天垂怜，让我又找到了他。可你，仲堃仪，孟章是决计不会活过来了。”
仲堃仪从没想过慕容离还能活着。执明说出这样的话时，他还在挣扎：“你就不用骗我了，拿这样的假话骗我骗你自己，不是比我还可笑？”
执明随手从怀中取出莫澜出来的信条，展开举在仲堃仪面前：“骗你？你不要自欺欺人就好了，何须我去骗你？”
仲堃仪想伸手去够那纸条，嘴里还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的！他明明就死了，他死了！”
但是执明一下子收回了纸条，质问道：“仲堃仪，你醒醒吧，活在自己的梦里，攥着这么个木像，你以为孟章就会回来吗？你以为你这样他就会欣慰吗？你企图挑起战争，这样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你觉得这些是孟章愿意看到的吗？孟章是个好君王，你自负聪明忠诚，但是，你不配站在他身边！孟章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些。你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懂孟章，枉费他对你如此看重。”
仲堃仪被执明的一番话打击得不知所措，他眼神空洞地看着执明，又把目光转向手里的木像。木像的孟章笑得很开心，有他那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爽朗笑容。
“王上，是我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