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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青》电影小说---楔子(连载中)

我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才能够唤醒你?
让你记得我……
“弟……你听得见我吗?求求你,我答应你不再离开,永远都陪着你,好吗?拜托你不要对我不理不睬……。就在那天,竹子和弟弟阿青的眼泪几乎在同一个时间都流干了,但是,她怎么努力还是唤不回惊吓过度的弟弟,只好……”
“好奇怪!竹子,你今天说的故事好奇怪!我怎么都听不懂呀,不要再讲了,跟我说你帮别人刺青的故事吧。”
“亲爱园”康复之家那漂亮得仿佛不在人间的庭院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的孩子,姐姐竹子正一如往常,利用每天晚上的探视时间,编织一个又一个的故事,给自己的亲弟弟阿青听;而阿青,这天却不像平时一样,安安静静地听竹子说她在刺青店又碰到什么样的客人,为了什么样的原因而决定在身上留下一个特别的记号,挤着眉头的双眼掩不住一股莫名的焦虑,急急地打断竹子正在描述的那一个故事,一个实在不太平常的故事。
把自己的故事当成别人的故事来讲,是竹子最近几年突发奇想的主意,为了打破生了病的弟弟阿青跟这个世界无法顺利沟通的障碍,她总是无所不用其极,包括选择了刺青师这个行业,和手臂上的鲜明记号。弟弟的心里面一定也有一个同样深的印记,只是不管她用任何方法都无法触及,谁叫当初是她自己先残忍拒绝了呢?
“你是谁?”短暂闪过不安的双眼,又重新被冷淡占据,阿青再次露出那种熟睡了醒来,对周遭世界不解困惑的表情。
“我是阿青的姐姐竹子啊!”面对弟弟的反复不定早已不再惊慌失措的竹子,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特意将刺青摆得离自己的脸近一些。果真,阿青着迷地看着刺青好一会儿,脸上又出现笑容。其实他早就不再认得竹子了,要不是因为竹子手上这个刺青,阿青根本就不愿意跟竹子说话。
多亏了那些黄澄澄的“彼岸花”,想着,竹子忍不住把眼光放在左手臂那一长条显眼极的刺青,没有任何人有机会发现她对这个记号有种既感激又嫌恶、充满怀念又恨不得能够除下的复杂心情,连她自己也不能够,因为它只存在于这个六坪大小的空间里,存在在她和阿青并肩的石椅上。有太多的秘密和故事藏在其中,弟弟忘记了,而竹子,也总是无法直视真相。
阿青唯一记得的,就只有爸爸左手臂上的刺青“彼岸花”。爸爸和外公一样,都是刺青师,但他和住在日本横滨、一辈子的心力都投注在刺青这门专业上的外公不同,当初誓言将刺青的技术传承下来,只是为了能娶到心爱的女人;像妈妈这样身为当地著名刺青师的独生爱女,怎么能够不嫁给刺青师?但后来,爸爸最爱的原来还是作画,他太沉迷于自己的创作了,忘记了曾经的誓言,也忘了一旁始终默默陪伴的妈妈。
“都是因为爸爸忘记妈妈,所以妈妈才死的,都是因为我忘记了你妈妈!竹子,不可以忘记,要记得。”竹子记得爸爸好几次用力摇晃着怀里的她,像是要把一切的悲伤都挤进她小小的身体似地,让她没有空间可以遗忘。
因为妈妈过世而深感愧疚的爸爸,过了不久在自己身上刺上了象征死亡的“彼岸花”,花很美,但竹子实在无法真心喜欢这个图案;而每当父亲看着刺青哭泣,竹子试着想安慰父亲,却总是遭到严厉的责骂。红着双眼的父亲看起来就像是凶残的野兽,随时都有可能把竹子撕裂。
人为什么要刺青呢?从很小的时候,竹子就常见到父亲在本人身上画画,每次画的都不一样。但,不管是怎样的图案,刺青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的表情是开心的,甚至有些人会痛到流泪。竹子一直不懂,既然这么痛,为什么还要刺呢?竹子的父亲告诉竹子,每一个刺青的背后,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刺这些图案在身上,是因为他们不想忘记这些故事。
但是,有些事情,不用刺在身上,也会记得,那个夜晚注定烙印在竹子的心上,因为,太痛了。
那年九二一大地震,阿青才六岁,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崩塌的屋子活埋。竹子赶回家的时候,家,只剩下嚎啕大哭的阿青与父亲左边手臂,挣扎的伸向阿青,似乎要阿青拉他一把,就差这一把,天人永隔。之后阿青病了,医生跟竹子说,她的弟弟患了一种名为“解离症”的病,这种病不常见,通常发生在战争、重大灾难事件后。
“解离症:解离性失忆症、解离性迷游症、多重人格违常及自我感消失症……所以她的记忆无法连贯,有暂时性失忆的现象,也会出现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自己跟自己说话、不能控制自己的举动等症状。”曾经,医生说竹子似懂非懂的话,她心里抗拒不愿听见去,就好像只要不知道、不清楚,弟弟的病就不会成真。
“可怜的孩子,一个人在那样的环境待了留个钟头,那个时候你在哪儿呢?那天啊!我真的是吓坏了……每一扇窗户都碎了……”亲爱园康复之家的阿姨自顾自地问着,也不等竹子回答,就急着分享那天晚上的亲身经历。
“阿青!阿青!我是竹子!是姐姐啊!”阿青看着竹子的脸,笑笑的摇了摇头,指了指竹子的左手刺青,像是看到家人一般。竹子能够理解阿青的害怕,但是她并不懂为什么人的自我保护机制会让一个人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关于自己的事情,而且还停止成长。阿青的大脑失去了记忆的功能,有时想起、有时忘记,所有的事件都已摔碎在大脑中,再也拼凑不起,尤其对于家的理解,根本是零。
竹林里放了数十具因为地震而罹难的尸体,戴了三层口罩也阻隔不了难忍的气味钻入体内。夏夜虫鸣声震耳,握着手术刀的竹子,努力地让双手不发抖,但是不管她多努力深呼吸,都无法停止她抖动的右手,更别提这两天从未停止的泪水。
“你以为只要把你父亲的刺青此在手臂上?这样就会让阿青醒过来吗?”爸爸的好朋友吉田师傅是那次灾难后唯一的依靠。
“阿青他只认得父亲的刺青,不认得我了!”没有说出口的,则是她心里那份深深的愧疚;为什么我要丢下阿青一个人?真真……她的爸爸全看见了吧?明知道我们的感情不可能被接受,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害了弟弟……?
“你确定要把你父亲的刺青刺在自己的手臂上?”
“是的,也请教我刺青的技术,我想成为一个刺青师。”脑袋里的思绪纷纷乱,但为了弟弟和她仅剩的亲情象征,这个念头在竹子的心里异常坚定。
“你想要学刺青?”
“是的。”
“你想取代你的父亲吗?这样就会让阿青认得你吗?”
“拜托你,吉田师傅 。”十七岁的竹子跪在吉田师傅面前,恳求他帮自己刺青,收自己为徒。
“刺青这样的技术没有女孩子在学的!”想来疼爱竹子的吉田师傅,听到这样荒谬的要求,也忍不住严厉。
“拜托你,吉田师傅!”竹子再度恳求着。
“好,如果你想成为刺青师傅,那就自己动手把你父亲手臂上的刺青割下来!如果你可以做到,我就收你为徒。”
整个晚上,吉田师傅的话不断在竹子脑中响起,像一句咒语,不断重复着:不可以忘记。竹子突然清楚感觉到爸爸曾经在他手臂烙下的指印,当时的摇晃和眩晕都还在,而爸爸的疯狂,其实也完整地遗传。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眼看着手术到刺进父亲冰冷的尸身,0.5、1、2、3公分……竹子慢慢但稳定地扩大哪一个切口。把眼泪都留在心里,灌溉那一片焦土;专心想着只剩下彼岸花的的人已经不是爸爸了,竹子一咬牙,加快了切割的速度。这一切会结束的。
“每个刺青背后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二十五岁的竹子告诉阿青。八年了,记忆对某些人来说,是禁锢一生的诅咒。
以上文字内容来源于《刺青》同名电影小说
发行:三映电影、编剧&导演:周美玲、小说:akne
码字:大阪的黑碳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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