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儿】《方法派》(5)斯坦尼

杨九郎稍微愣了会儿神，手里张云雷的手机安静下来，电话挂断了。
他又回到了客房，想着自己肯定是给张云雷添了很多麻烦，也该有自知之明，尽快离开他家。
实际上杨九郎一直都觉得很不踏实，总想多为他做点儿什么去报答他的善意。
这两天没有联系过房东阿姨，不过总这么赌气也不是办法，杨九郎硬着头皮拨通了房东阿姨的电话。
“哎呀，你不是跟朋友一起走了么，那就先在他那儿住着吧。我们一家也没有去处，在亲戚家里打地铺呢，合适的房子哪是那么快就能租到的?”
“阿姨，我也是真的遇到难处了，您要不就把房租退给我吧，我真的不能总麻烦别人。”
“我尽快找房子，你放心，阿姨回头给你把租期往后多延长一些好吧?就这样吧……”
房东阿姨说的话跟杨九郎预想的差不多，挂断电话，他开始在手机通讯录里面翻看。
杨九郎的妈妈离世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一蹶不振，不爱跟人交流，把自己封闭在自我世界里，整日与自己虚构出来的故事为伴。跟朋友的联系也是越来越少，几乎有点儿自我放逐的意思。
现在看来，手机里存着的号码虽多，关系好到能收留自己同住的人还真没有。实际上，如果有这样的人存在的话，当时杨九郎也就不会跟着陌生的张云雷走了。
张云雷送走了董九涵，拎着扇子来找杨九郎。
他本来是自己背词儿觉得太无聊，就拿着剧本让杨九郎帮他对对词。
没想到杨九郎有编剧的职业优势，对台词拿捏的很好，虽然他不会表演，可是张云雷却觉得这台词越对越有感觉，于是又回来找他。
张云雷走进客房，看到杨九郎低着头盯着手机在发呆，故意咳嗽了一声。
杨九郎注意到他进来，抬头叫了他一声“张老师”。
“你快别叫我老师，我还打算跟你请教剧本的事儿呢。”张云雷有点儿近视，笑着走近他才看清他脸上的表情特别凝重。
“现在这不都这么叫么。张老师，我这两天打扰你太多了，我会尽快想办法解决的。”
张云雷意识到杨九郎可能是听到什么了，赶紧说:“九涵没有要赶你的意思，他只是在这个圈子里打拼久了总觉得人心险恶，对谁都难以信任，这不是针对你的，你别往心里去。你就踏踏实实在我这儿住着吧，我相信你的为人，你要是想曝我的料，第一天晚上我在见到你之前就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还用等到现在么。”
杨九郎听他这么说，也就暂且不提离开的事儿了，只说自己也不懂怎么表演。
张云雷拿起扔在床上的剧本坐下，问杨九郎:“你不是编剧么，你肯定也知道导演怎么导系，你说我怎么做才能让导演满意呢？”
这个剧本的题材取自小说《洛丽塔》，感情线颇有些禁/ 断恋的意味。
杨九郎稍微看了一下就了解了，张云雷饰演的男二号，是与继父发生了不该有的关系的纯真少年，最后因为爱而不得引发了一系列悲剧故事。
虽然戏份是不多，可是因为角色对爱情的纯粹与决绝，所表达的情感非常强烈，如果演的好，肯定是整部剧最有看点的角色了。
杨九郎敲了敲太阳穴，说:“‘斯坦尼’你肯定知道吧？lifeonthestage，方法派演技。你得把你自己内心对生活的体验融入到角色中去，体会情感由外而内再由内而外的过程，你得感同身受才行。”
张云雷听的趴在床上直笑:“你说的跟真事儿似的，可是我怎么才能感同身受啊？演男一号的演员演技又特别好，完全就是戏骨，我一看他的眼睛就紧张。”
“你可以试着把原本自己有过的情感经验转移过来啊，你不是也谈过……”杨九郎说着说着突然卡住了。
他记得张云雷说过，钱夹里那张照片是他前女友，而且很手很多年了，他说着说着就忘了，一不小心揭了人家的伤疤。
张云雷倒是表现的不以为意，还在笑着，接着他的话说:“我是谈过恋爱，但是那也好多年前的事儿了，入这行以后我一直都单身，那种感觉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那就想象一下，就当做你正在谈恋爱，假的多了慢慢也就成真了。”
“嗯，那你再帮我对对词儿吧，我自己一个人看着剧本总是找不到感觉。”
杨九郎接过剧本，很认真的念起来:“人生中本来不该有这么多无端的慾/ 念和爱慕，可是我只要一想起你，无论看见什么都觉得温柔。你大概不能理解，这样爱一个人的感觉。”
“你说的‘爱’，如果跟妈妈说的爱我不一样，那大概是因为你是爱她才会爱我的吧。”张云雷已经把这些台词背的烂熟于心，随口就能接上。
“不，不一样。我对你的爱，是自私到想占有你的一切的同时，又无私到想把一切都给你，哪怕你不稀罕。”杨九郎念着念着，抬头看了一眼张云雷。
张云雷正在想方设法的找着台词里的感觉，他的眼眸里闪动着跟平时不一样的光，“我懂你说的话，我清楚的知道，我爱你，我想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杨九郎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晃神。不是为他说的台词，而是因为那眼神里强烈爆发出的深情，既压抑又肆意，有着让人想要深陷的吸引力。
张云雷刚要催他继续念台词，他的手机忽然又响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眼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然后就出去了。
杨九郎感叹着张云雷演技的爆发力。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杨九郎看着他，明知道他是在表演，还是不由自主的被他眼睛里的爱意所打动。
要不是那个电话又打进来，自己好像都有点儿想过去把他抱进怀里。
张云雷急匆匆的回来，说有个朋友过生日，他要去参加生日party。
“晚上你想吃什么就自己做吧，我大概要很晚才回来。”张云雷交代了一声就走了，让杨九郎自己在他家里待着，他倒真是对杨九郎完全放心。
傍晚，杨九郎自己胡乱吃了点儿东西，就窝在客房里敲着电脑键盘码字。
他在写一个青春爱情偶像剧。本来这是他最不屑于去写的类型，但是现在的境况由不得自己去挑三拣四，昨天一看到有人在邀约这样的剧本，他就赶紧应了下来。
张云雷说他很久没有谈过恋爱了，杨九郎其实也一样。只不过张云雷是因为职业限制，他则是自己把感情隔绝在外。
自己拼了命去奔去挣扎，离当初的梦想却是越来越远。杨九郎不是不懂爱，只是觉得自己还没有资格去说爱。
写着写着，杨九郎卡在了一个男主亲吻女主的桥段上。他想避开那些“壁咚”“强吻”等等烂大街的桥段，写一个氛围既小清新又有点儿小暧昧的场景。
然后就那么一直写了删，删了再写，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遍，还是觉得不够甜。
在电脑前的时间太久了，杨九郎肩膀酸痛的很，再一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决定先放一放，让自己的思路沉淀一下。
杨九郎洗漱之后躺下睡觉。右边的肩膀还是疼的很，于是只能向一边侧躺着。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姿势不太舒服，还是因为张云雷还没有回来，杨九郎一直睡不踏实。直到听见一声门响，这才沉沉睡去。
睡着睡着，杨九郎感觉到脚边的床垫似乎有点儿往下沉，猛的惊醒。
抬头看过去，客房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客厅的壁灯开着，有些光照进来。杨九郎顺着自己的脚边看过去，是张云雷在床尾抱膝坐着。
“张老师回来了啊，不声不响的进来，你差点儿吓死我。”
杨九郎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躺着，左胳膊压的有点儿麻，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体，试图翻个身起来但是失败了。
张云雷抱着头，没头没尾的说:“晚上开着灯的时候觉得这个房子像个精致的牢笼，空荡荡的，一个人待着会特别害怕……”
“张老师?你怎么了这是?”杨九郎轻轻在被子里活动着麻掉的胳膊，使劲儿扭着头却还是看不到张云雷的表情。
“很孤独呢，我总说喜欢一个人待着，其实我最害怕孤独了。”张云雷的声音闷闷的。
他明显是喝多了，杨九郎刚想说点儿什么安慰他一下，张云雷忽然起身靠过来，隔着被子压到了他身上。
张云雷的脸就在杨九郎的右耳上方，呼出的温热鼻息打在他的耳后，像电流一样从耳朵里通过他的全身。
右耳朵是杨九郎的软肋，平时最怕别人碰的地方。他瞬间觉得连腰都麻了。
杨九郎想推开张云雷，但是被子的四角都被张云雷从外面压住了，根本就动不了。
“呜……你是不是也要扔下我走了？”浓重的酒味儿弥漫过来，张云雷还在说着醉话。
“不会的不会的，我这不是在这儿呢么。”杨九郎被抱着，不敢乱动只能先安慰他。
“嗯，九郎你对我真好。”杨九郎没想到，张云雷喝成这样了还能认得自己。
“那什么，张老师，你能先放开我一下么?我跟你说几句话呗。”杨九郎哄劝着。
张云雷居然真的乖乖的起来了，又像刚才那样抱膝坐着。
杨九郎松了一口气，挣扎着赶紧起来，右肩膀刚才被张云雷压着，再加上起来的时候受力，疼得他捂着肩膀直咧嘴。
过了几秒缓过劲儿，杨九郎再一看，张云雷已经睡着了。
“这是喝了多少酒啊喝成这样了。”杨九郎没办法只能把张云雷抱起来，他已经听不到了，杨九郎这纯属是自言自语。
好在张云雷虽然个子很高，但是很清瘦，杨九郎把他抱到了二楼，放在他自己的床上。
帮他枕好枕头，又把被子拽过来给他盖上，杨九郎连疼带累，出了一脑门子汗。
这还是他第一次走到二楼上面来，之前自己都只在一楼待着，从不去窥探张云雷的隐私。
张云雷的房间布置的很简单，没有想象中奢华的装饰，只有简单的几样家具，挂着素雅的窗帘。
杨九郎看着熟睡中的张云雷，继续自言自语:“难怪你助理总是不放心你了。你啊，喝成这样还往我身上扑，你就这么相信我啊？虽然我也确实是不会伤害你吧，那也不带你这么撩人的啊。行了，乖乖睡觉吧。”
说完转身刚要走，张云雷突然从后面拉住了杨九郎的手。
指尖相触，杨九郎感觉张云雷的体温很高。
“九郎，我好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