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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刀雪(第八回)

2023-03-17武侠架空历史 来源:百合文库
眼见张让、金其骧等八人向自己逼近,吕平只是如时才对阵胡烨轩一般默默地扫视着众人。
见吕平如此举动,金其骧内心微动,他原本料定这吕平必然在合围之势形成前,或是向前正面突围,或是开门遁走;于是他左右双手在看似随着步伐摆动的同时,已将藏在袖口内的短镖抖入掌中,左右各扣三枚,只待吕平一动,露出破绽他便出手。虽然,他金家的家传镖法是在与他人贴身近战时发出,但这也并不代表金家的镖便不能打到远处,只是这远处的打法不如近处的精妙罢了。
金其骧的镖吕平固然忌惮,但让吕平不敢丝毫轻举妄动的,还是那个看起来面色苍白、身形枯槁、浑身死气沉沉,活像是个痨病鬼的张让。
这“琵琶手——张镶”的恶名吕平是早有耳闻,想当年他才十五六岁还和自己的三个师傅住在一起,从外来的行商那里,听闻张镶的恶行后;平时那个最是沉默,经常被村中小童在身上爬上爬下、揪着胡子玩,也只是笑笑不吭声的二师父,竟然半夜留下一封只言片语的书信后,就要独自去武林除害;却被吕平的大师傅在村口拦下。
那年春节,吕平是从喝醉了的三师傅口中才知道,那晚大师傅硬生生吃了二师父三拳,却死也不还手,才把二师父逼了回去。吕平也才知道那段时间,平时都龙精虎猛的大师傅怎么就突然“得了风寒”。再后来,吕平给二师傅道别的时候,临别之际,二师父对着自己憋了半天,才说了句:
“平儿……凡事性命最重要……”
吕平望着自己这个不善言辞的二师父,正准备说些什么让二师父宽心的话,可这是二师父却又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说道:
“但不可以让好人被坏人欺负……”
吕平闻听此言展颜一笑,二师父见此,也眉开眼笑起来,师徒二人也再没说话就此挥手作别。
眼下这像个痨病鬼的张让和吕平当年所听说的“琵琶手——张镶”是大相径庭。这张镶的武功师承于武当山一脉。武当与少林不同,道家讲究追求本心逍遥自在,比起佛家的度化众生,道家更看重自身的修行;道门师傅并不会要求弟子严格地传承自己的武学脉络,一切顺其自然,如果弟子能将自己的武学尽数传承,固然是好事;可如果弟子在修习的时候有了自己的感悟,师傅往往会大加鼓励赞赏,若是真有所得,在得到师傅认可后,那便能走出师门自成一派。
是故武当一脉枝叶非但不计其数,而每一个分支往往自成一派,有些门派甚至便只有“开山祖师”一人,一座武当山下说是有上百个不同的武学门派,也并非虚言。尽管武当山武学门派众多,但毕竟都出自“玄门正宗”,修习这一脉武学的人不论生性如何,多都会带着一股子“名门正派”的气息。
张镶当年手段虽然歹毒,但一身却是正宗道门的内家功夫——“黄庭正经”,是故从商旅口中得知,这张镶竟是一相貌堂堂的翩翩公子模样;许多去找这恶人要为民除害的武林人士,往往第一眼见到张镶的时候,竟然都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气质出尘的年轻人竟然是个随性虐杀他人的魔头。
但凡正经学过一招半式的人便都能感受到,这武学是能影响与改变一个人气质的;而像是张镶这种习武已经出师的人物,纵然他恶贯满盈,但身上却依旧带着那股“玄门正宗”的气质。而一个武人如果气质大变,往往都是在武学上有有了大的变化,或是突飞猛进,或是一落千丈。
如今的“张让”,却任谁难把他和“飘然出尘”、“翩翩公子”这类的字眼连系到一起;而就他还能在“皇城司”里公干这一点来看,吕平断然不会觉得当年那个能将前来“除害”的武林人士一一虐杀的张镶,是遭了报应,或是练功走火入魔,或是被什么不知名的高手打成了废人,才成了如今这般“落魄”模样。
眼见张让步步逼近,吕平只觉得自己宛如被一条毒蛇盯上一般;若是被这八人团团围住除非自己真是那金刚不坏的大罗金仙,否则定然难讨公道。好在那赵忠良竟然起了招揽自己的心思,八人站在离自己十余步处便在金其骧的带领下纷纷停下了脚步。
见此,吕平便将脑中纷繁的思绪尽数甩掉,默默调整内息,将全身气血游走至最佳状态后,才看着张让和金其骧二人开口道:
“军器库,是你们烧的吧?”
此言一出,张让、金其骧等人都是一惊,须知这“火烧军器库”的罪名牵连到朝廷边防,真要论起罪来,别说是他们,就算那位在京城里皇城司“老祖宗”也是吃罪不起的。“老祖宗”有皇上的圣眷或能保住性命,但他们这些出来做事的“马前卒”落得个满门抄斩也只能说句“皇上仁慈”。
见到自己一言便令张让、金其骧等八人都露出惊骇的神色,虽是稍纵即逝,但吕平本就蓄势待发,当下再不犹豫,不待赵忠良口中“大胆!”二字喊出;他身形便向后猛退,以“神龟晒背”的背击之法向厅堂大门撞去。
厅堂大门应声碎裂,金其骧见此便要将手中的短镖射出,谁料一个黑色的身影居然正好挡在了自己面前;金其骧定睛一看,那却是张让的背影,原来张让的动作比金其骧更快,在他举镖欲投之前便挺身追出;至于为何会挡住自己射镖,金其骧心如明镜,暗骂这张让处处和自己作对,要不是眼下赵忠良和那么多同僚都看着,他恨不得将双手的六枚短镖尽数钉入这张让的背心之中。
原来,赵忠良手下的左膀右臂张让与金其骧,自见面起二人便不和,张让仗着自己武功在金其骧之上处处都想压金其骧一头,奈何论起心思缜密、揣摩“贵人”们的心思,张让却远不及出身名门的金其骧;
赵忠良见此非但不从中调和,反而时常有意引起二人纷争;他自幼在宫中长大,用起“帝王心术”来也是驾轻就熟,乐得他的两大得力干将在自己面前明争暗斗。这二人,一个是武功高到可以自立门派的小宗师,另一个则是京兆府“金氏”有望成为未来家主的“天之骄子”,却都要在自己面前百般讨好;每每此时,赵忠良都会觉得自己“雄风犹在”,是可以“独断乾坤”的大人物。
此时此地,张让再次仗着自己武功高金其骧一头,有意给金其骧难堪。金其骧心中虽恨,但他向来心思缜密,凡事都能分出个轻重缓急,捉住吕平固然可以再为主上给何溯之多织络出数条罪状,可若没有了“何溯之”,这一切都将落为空谈。
在这“北定城”何溯之威望之高无人能及,金其骧曾亲耳听赵忠良转述皇上御口亲言:“若朕在北定城和何溯之同时被辽人围困,那些北定城的军卒也会先去救那何溯之。”此次,他们秘密潜入北定城的任务有二,一是秘密“采集何溯之的罪证”,二是用那道不能对外人公开的“圣旨”将何溯之秘密带回京城。
一番苦心谋划后,才有了今日的布局。虽然和原计划有些出入,不过事到如今何溯之已然入瓮,将其牢牢地抓在掌心才是关键。思念及此,金其骧便顺水推舟索性将吕平给了那张让,自己带着三名亲信守住了厅堂大门以免再生变故;他偷偷回头以眼角余光窥见了赵忠良满意的神色,心下更是多出了几分得意,暗笑那张让空有一身武艺。
金其骧能悠然自得地轻视张让,可被其紧追的吕平心中却只能暗暗叫苦。
时才吕平趁张让等人惊愕之际破门而出,可饶是吕平已然将张让高看三分,却仍旧小觑了张让的功夫;吕平万没料到以自己的身法,竟然只跑出二十余步便觉得背心生寒;吕平连忙用使出“转七星”的步法,身形摇曳如锦鲤,耳中便听得一声招式由虚转实的破空声。那张让的双手只是轻微从吕平背后衣衫擦过,却如被利器划过一般被撕出了五道裂痕。吕平后背的肌肤更是感到一阵刺痛。
待吕平躲转身形连踏数步,避过张让那一击之后,却感到奇怪,这张让却没有继续追击自己;他定睛一看,只见张让站在离自己不到七步的距离,眼中满是猫捉老鼠的戏谑神色。而跟着张让追出的三个黑衣人并没有靠近自己,只是在他身后排开站定,封死了吕平向后逃窜的去路。
这张让在诈死投靠“皇城司”后,“老祖宗”对他很是赏识,竟然亲传了他佛门秘传的“枯禅法”;这“枯禅法”讲求的是将全身精气尽数内敛,修炼之人得此,内劲便时时刻刻被全身精血滋润,内劲修为对比起其他内练之法可以是“一日千里”;这门内练之法虽然厉害,可修炼之人非但会因为外表气血不足,往往是一副未老先衰的模样不说,更是需要时时刻刻收敛气血,不近酒色,若有一日放纵,那之前的百日苦工便算是白费了;所以修炼此法的多是得道高僧,以大毅力练就此法。
这张让性情虽是偏激阴狠,可他的偏激性情却恰好让他能将这“枯禅法”坚持下去,这外人看来苦不堪言的“枯禅法”,在张让眼中却比“黄庭正经”更适合自己;三年下来,张让的武功非但步入了化境,就算遇上了同样的化境高手,张让也自认为能高出对方一筹。
时才见到吕平出手,虽然觉得他的武功固然精湛,离化境也仅有一步之遥,可终归是没有入化,落在他张让手中还不是如那成人打稚童一般。
一想到,又有一个武学高手要在自己的十指间呻吟惨叫,张让便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他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吕平,思索着要从何处开始一寸一寸地撕裂扭断这个年轻人的经络与肌腱,尽数毁去这些之后,眼前这人能否向之前落在自己手中的几个硬汉一样依旧咬牙硬挺,还是如多数人一般对自己痛哭流涕地求饶;但不论是哪一种,都会让张让感到身心愉悦;
他又看了看吕平,觉得这人应该可以让自己享受得更久一些,他的嘴角便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吕平记得,那年春节下着很大的雪,将醉倒的三师傅扶回房间后;他便去找在自己的房间里捏着泥人的二师父;
在过几日,便是镇上赶集逛庙会的日子,那时的镇上热闹非凡,大人领着孩子,人人穿新衣踏新鞋,更重要的那时人人出手大方;能说会道的三师傅便会带着自己挑着两大框二师父做好的彩绘泥人,在庙会上讲着《西游释厄传》的故事吸引小孩来买泥人。一个泥人只要三文钱,不过孙猴子贵一点要四文钱,若是将师徒四人加上一匹白龙马一块买了,便只要十二文钱能净省出四文钱,还能讨一个来年月月风光的好彩头。
此时,二师父正给孙猴子的紧箍着色,见到吕平进来,二师父便笑着放下了手中的泥人;吕平素来知道自己这个二师父为人耿直,不喜他人说话拐弯抹角,便开门见山地笑着对二师父说道:
“二师父,您别再生大师傅的气了,等我练好武功,就替你把那个张镶打得满地找牙!”
二师父先是一愣,随后便说道:“你大师傅是对的,我没生他的气,只是恼我自己……”
二师父说到此处释然一笑,随后便一把拉着吕平,来到平日里练功的园中,对他说道:“那张镶能将‘吕祖十式’中的‘手挥琵琶’用到如此地步,寻常武人若是遇上,必定会吃大亏;这些日子,我思来想去,终于让我想到了一套克制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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