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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下)策苍苍策/纯爱/强强/HE

2023-03-17剑三强强苍策策苍 来源:百合文库
第二战,唐军出了兵,但长孙依。
没去。
行军二十余年,长孙依第一次畏战,怕的手都在抖。再亲眼看到乌楠受刑,他觉得自己会疯!长孙依把手中的笔一摔,揉碎了正在起草的谈判书。
谈他娘的判!他想把这些蛮人都屠了。
原本性子韧的很,曲曲伸伸人前人后的形象都顾的妥当,然乌楠令他失态,镇前,让他这个一军统领忍不住打马冲了出去,长孙依也不知自己怎么,只觉得同乌楠在一起时,生了许多从未有过的念头,做了许多从未想到的事,譬如他想同这个人在一起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死掉;再譬如他想放下自己的刀盾去拥抱他,亲吻他刚毅的眉眼;他甚至想了,一屋一田,生儿育女……
都是没用的。长孙依摊开手掌遮住了眼睛,且不说两个人都是天乾,且不说乌楠愿不愿意,现在他连人都救不了,他心知肚明乌楠不会被杀死,也正因如此他可以想象乌楠会受怎样的折磨,而他——束手无策。
他们要情报,只有乌楠知道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长孙依突然坐起来,拎了刀盾匆匆出门。
是什么?有个人,他大概知道。
乌楠被扔回那个肮脏的地牢,狱鼠踩在干涸后暗黑色的血迹上嗅了嗅,尖叫着钻进了地洞。他看着巨大硕鼠灵巧的消失,有些艰难的曲了曲膝。
还是……没有知觉了。
乌楠苦笑,两臂强撑着躯体爬到了墙边,翻个身靠住;他放松下来,微微昂头抵在墙上;他扬了扬嘴角,长期拧紧的眉眼舒展开,满心释然。
——今日阵前他被挑断脚筋的场面长孙依没看到。
那个男人,他莫名的了解,就像第一次私交,男人仅凭传闻便一眼看破他的心事一样的了解,最一开始他觉得这是知己,暗地庆幸还好他们是同僚不是对手,如若是对手的话定是个有意思的人,虽然也会很棘手。然那夜,长孙依的主动臣伏让他惊讶,这大抵不是单纯为了救下卫风(此处省略两句话)。
长孙依喜欢他——
乌楠将轻轻捂住腹部的手臂搭在眼睛上,鬼眼半生,他观人情晓事理,第一次看清喜欢这种事,本以为自己心里会不自觉抗拒或是五味陈杂,却在发现这一点时满溢的都是欢喜,遍体鳞伤的痛楚都消弭不见。
他也是同等的在乎长孙依,所以他想,如果这次能活着回去,他一定要问问他。
依,你愿意跟我退隐田居吗?
“是一份名单。”
祁荣负手望向长孙依,最终还是解了他的困惑,“那上面是战时五族协商分割唐土汇总,里面还记述了皇城之内五族之争,奚、室韦俩王离奇暴毙的真相,奚、室韦一直在寻找的真凶究竟是谁。”祁荣以掌合扇,在掌心拍了拍继续道:“世上只有五个人知道名单内容,将情报从潼关带回来的万花弟子已死,受乌将军派遣前往五毒提取情报的卫风将军也……五毒教主纵使知道但独善其身,除乌将军外最后一个便是当今圣上。”祁荣叹了口气,看着长孙依的眉头越皱越紧。
男人精俊的五官严肃到静默,情绪却汹涌澎湃的展现出来,他动了动唇,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仅是这样的话,何须秘而不宣?”
“所以说,不止。”祁荣推了杯茶到长孙依面前,“乌将军对当年情报闭口不提,并不只是因为内容有多重要,还有——皇帝授意。让圣上紧张的,是皇室与五族的肮脏交易,统领以为敦王何以上位?难道仅凭手握十万苍云军?信王继位乃万民所归,甚至当时天策军都隶属信王,而最终信王战败,死无全尸,如果说没有外因,信王下场何以至此。”
“他至死不说,是怕五族拿过往交易做筹码威胁皇帝,动荡大唐江山。”长孙依声音发抖,真相,让他此刻恨极了那个玉辇龙袍的天子,乌楠受刑,生灵涂炭,仅仅因为他的一己私欲!此刻祁荣却沉默着,长孙依才惊觉。
是啊,他知道了都尚且如此,这种事又如何让别人知道。
房间的沉默有些尴尬,甚至能闻风扫过窗扉的声音。良久,祁荣起身,一掀摆跪在了长孙依面前,长孙依大惊去搀他,却被反手抓住了手臂,祁荣双眉紧蹙两眼含雾的望着他,声音里掺杂着无限的敬畏与渴望:“长孙统领,求求你救救我们将军。”
“今日将军又被废了双腿,天策军中已找不出能以一当百的武将,纵然能救将军的办法在手,我们也没有人能付诸行动,荣不敢妄自揣测统领与将军的关系,但见这数日以来将军与您私交甚好,此计凶险可行,求统领帮帮我们。”言罢,一个响头重重叩在地上。
“先生起来说话,若有良策,必当尽心尽力!”长孙依内心狂喜,面上还做冷静之色。
“请统领独自深入敌营,营救将军。”祁荣如是道。
乌楠也不知道自己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关了多久,直到被人拖起绑在刑架上,又被不知道掺杂了什么的水泼了一身,浑身伤口都灼热的疼起来时,才怏怏抬了眼皮,面前是拿着各类刑器的叛军,他冷哼一声,头也不抬冷道:“说了不会说,再审也不会说。”
为首的叛军用手中的匕首挑起他的下巴,左手在他削瘦的脸上拍了拍,语气轻蔑:“乌将军还是这么不配合,那今天挖个眼睛如何?”说着刀刃已经缓缓攀上乌楠鼻梁,在眼角徘徊。乌楠依旧面不改色,端的是云淡风轻,跟往日没什么不同:“给你就是。”
不管在哪里,他都是这样的性格,不怎么爱说话,面上不喜不悲,心中也不会恐惧,他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然确确实实的对所有事都是古井无波的态度,只是偶尔忧愁他的家国天下,偶尔因为长孙依会暗喜。
依。
乌楠被自己的想法惊了惊,此刻他竟然最想的是他,他在这无法计算的折磨中只想了两件事,有他;他在他的一生中只爱了一个人,是他,曾被倾慕者踏破门槛仍孑然一身的青年将军终于心有所依。
寒芒一闪。
痛觉一下子重创神经冲上大脑皮层,乌楠只觉着眼前一片猩红,而后便堕入无边的黑暗,粘稠的血液沿着脸颊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地牢凹凸不平的地面,他能稍稍感觉到有人给他眼睛上了药、止血、清洗,又是折磨却死不了的戏码。
他们笑的很大声,乌楠耳边听不太真切,只清晰辨识出一句:“‘鬼眼将军’乌楠,今天挖了你这一双眼睛,我到要看看能不能鬼到再长出来!”锁链一松,乌楠整个人从刑架摔下来,他半支起身子捂了眼睛,指缝温热的划出水,不知是血还是汗。
他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同敌军的笑声一起被匆忙的通报打断,来人舌头都打了结,“主营被……被炸,一个人来劫地牢,对……一个人,杀了我们六百多兵……往这边来了!”话音刚落,周身已是惨叫声一片,乌楠偏头听过去,突然就轻松起来,他垂了眉目,那熟悉的声音今次带了八分狠厉,启口就是云翻雨覆。
犯我唐土者,死!
盗我家国者,死!
那声音越来越近,乌楠能感受到身边的刀光血影,而后是一巨大身躯倒塌和盾身收合的声音,他被一双温热还带着血迹的粗糙双手捧起脸,被温热的鼻息打了面庞。
伤我爱人者,死!
男人字字珠玑,硬朗的额头贴着他的额头轻叹:“楠,我来晚了。”
乌楠摇了摇头,用手去回捧长孙依的脸,却在触碰到时手指一颤,他一一摸索过,心一寸寸凉下去,刀伤、刮伤、灼伤,男人满是血迹的脸已经面目全非了吧,他合掌握拳,喉咙发涩艰难挤出一句:“你的脸……”男人不答,擒了他的手将他打横抱起来,离开牢房时一颗千机雷丢进去,火光潋滟。
男人附在他耳边吹了口热气,乌楠便轻浅的晕了过去。
四个月后,闹了两年余的“众王之争”完全平息,苍云飞羽营统领长孙依、天策天杀营将军长孙依功不可没,赏金千万,加官进爵,皇帝亲自下旨广纳天下名医救治乌楠此战所受重伤,皇恩浩荡。
然结果并不理想,乌楠将军自请卸职,迁扬州落脚。
两年后,苍云新起一位少年猛将,独闯敌营以一当百,颇有长孙依风范,少年逐渐取代长孙依的地位,而这位统领也离职卸任了。
黄昏,杏花村。
男人着了黑色常服独坐在杏林的满树繁花下,他已经习惯了抛了一身铁甲的轻松,只是偶尔回想起当年的马革裹尸,再抬眼看一看如今的秀美山河,这样的舒适也让他安心,微风起,他伸出手去接拂面而过的纷纷扬扬落下的花瓣,却摸得右手空空,男人微微垂了嘴角。
他看不见,他的眼睛是被挖掉的,如果是伤的还能治好,秀美河山是他耳边流水潺潺,是他耳边茂林萧萧,是每日陪在他身边爱人的低语。
这些都是真实的。
那个念国念家,祈愿太平盛世,内心庇护一片净土的天策将军终是梦想成真。
楠,又在想什么?
蓦地被拾了手腕,男人猛的将他拉下来拥进怀里,乌楠微微惊讶,却被扣着后脑深深地印上一吻,一吻天荒,苦尽甘来。
他毫不含糊的回应了长孙依,两个人爱的坦坦荡荡,从初识到清楚心意再到现在,不管身份地位,不管流言蜚语。
良久长孙依放开了他,满是伤疤的脸上尽是温柔,他抚了抚天策的双目,轻声安慰:“莫要再瞎想,明日我们就动身去万花谷,我听闻‘医仙’念夙回谷,定有办法治好你的。”
乌楠点头,却被三两步逼压到了树干上,爱人的浓重的喘息打在面上,周身突然磅礴开浓重的天乾气息,乌楠皱了眉:“雨露期?这里?”长孙依嗯了一声,急躁的抓了他的手,乌楠打了声口哨,不远处正趴伏着一黑一白两匹马应声跑来将二人遮在中间,马声嘶鸣,两股气息交错弥漫。
那日烈火中救他出来,男人附在他耳边吹了口热气,他说——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修我矛戈,与子同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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