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瑶】《业障生》4
自从那次入梦以后,金光瑶再无动静。
若非蓝曦臣探得他就在囊内,恐怕连他自己也要怀疑金光瑶在梦里消失后究竟有没有回来了。
不似其它锁灵囊只有锁魂的功用,这只锁灵囊许是蓝曦臣改造过的,在里面待的这些天,他的魂体得到了很好的养护。然而,再好的养护,也不能让他高兴起来。
明明是想借着这样的机会报复他,自己一直以来想做的事如今也终于得逞了,可真的接触到蓝曦臣的时候,他竟有了一瞬的迷失和沉溺——这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不,我是恨他的,我应该恨他的......对,哈哈哈哈,要让他也尝尝众叛亲离,万劫不复的滋味,可不能就此收手了......” 转念之间,他便做了一个不知前路几何的决定。
——
此时的蓝曦臣已经在案前又呆坐了半日了。
这些天他苦思冥想,怎么也想不出来金光瑶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来。他明明是个有妻室的人......这是要故意让自己难堪吗?
蓝曦臣的脑海里又浮现起了那一幕。
(有删减,详见lofter).....时刻都在他的脑海里,使他莫名烦躁,心境难复清明。他害怕这种感觉,可越是想逃离,陷得越深,像是一脚踏入了泥沼。
他打坐,踱步,反复背诵《雅正集》,折腾得心神疲惫了沉沉睡去,这才能短暂地得到解脱。
正因为受到这样的困扰,他才一直犹豫着,不敢让金光瑶出来——他的三弟是个何其细腻机敏的人,只怕他一出来便会将自己的无措看得个底朝天吧。
必须找点儿什么事情来分散心神,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他心想。
于是,在他闭关的第八日深夜,他便悄然离开了修云室,避开了巡夜的弟子,回房收拾了细软,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蓝氏仙府。
幸得前两年在外夜猎时曾帮助过一个布庄除祟,布庄的掌柜说什么都要送他几套常服。盛情难却,他也只能收下了。本以为没有什么机会穿,如今却正巧帮他掩饰了身份——毕竟在姑苏城内,识得他的人实在多了些。
找寻了两日,蓝曦臣终于在城外的不远处找到了一间小客栈。条件不太好,但胜在够清静。客栈老板是个挺乐观随和且热心肠的人,与自己的年龄也相去不远,与他很容易便能聊到一处。
谈笑间,老板提起了最近将要发生的事。
“听闻封棺大典准备得如火如荼,昔日的敛芳尊因为犯了大错,会与赤峰尊一道被放进一具大棺材里,被钉上七十二颗桃木钉,打上九重禁制,永世不得超生。蓝公子可听说过此事?”
蓝曦臣听罢,一阵心悸。他何止听说过此事,他连他口中那位犯了大错的敛芳尊都已经带在身上了......
他放下了杯子,勉强撑起了笑容道:“是,听说了。”
“其实不瞒你说,刚开始我确实觉得敛芳尊其人实在是十恶不赦。但后来知道了他做那些事背后的缘由后,我想,假如我是敛芳尊,我也会选择与他一样的做法。”
蓝曦臣惊异地抬眸,眼里似乎有星点光芒:“陈公子你......”
陈棠之微微笑了笑,“敛芳尊他虽是一门宗主,可他也是个人。是人都有自己的执念,只不过要看那执念的深浅罢了。而看他后来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做法,我便敢肯定,他的执念一定很深,而且他必定也是个爱恨分明之人,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蓝曦臣怔然。
陈见他并没有要发表意见的意思,便继续往下说了。“我的事,简单概括,也就是落魄的大户公子,因为母亲被正房夫人害死去世,而成了孤身一人不受家人重视。父亲去世后,我被赶出家门,后来意欲报仇,却遇上了命定之人,他教会我放下恨意,也教会了我如何去爱。如此这般,我才得以从那样的苦海中解脱,否则我恐怕也会像敛芳尊一般,做出那些旁人认为丧心病狂之事吧。”
蓝曦臣听得入了神。这位陈公子的经历,和阿瑶的经历确实有一些相似,但阿瑶的经历,却比他要凄凉得多。可他纵使有那样的伤痛,也总是表现得云淡风轻,自己也从来没有真正走进他的心里,去关心这个看起来始终乐观淡然的三弟......如果当初他对阿瑶多一份关注,早一些开解他,是不是就能阻止这场浩劫?
一阵懊悔和心酸从他心底里渐渐升起。他涩然道:“陈公子实在有福气,能得那样明事理的妻子。”
陈棠之忽然爽朗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错啦蓝公子,我确实是有福气,但,我说的那位命定之人,却是我的夫君。”
蓝曦臣:“......”
“他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人。刚与他在一起时,确实引得许多路人侧目,毕竟这样的感情并不能为当世所容,即便是含光君和夷陵老祖二人,人们对他们亦是褒贬不一的。可他们好像也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我觉得这样甚好。但我与长垣毕竟只是平凡人,终日顶着那样的目光生活着实难受,所以只能找个清静的地方,经营点小生意,过过小日子了。只要是与他在一起,我便很知足了。”
陈棠之的一番话让蓝曦臣低头沉思了起来。后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问道:“陈公子,你说,你爱恨分明,那你假如恨一个人,你......会亲吻他吗?还有,他如何待你,你才会放下恨意?”
陈棠之看他憋了半天问出来这么一句话,想必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了,说不好现下正是他与他心上人在闹别扭呢。他温和地笑了笑,摇着头道:“必定不会。如若不是真心爱着的人,又怎么会轻易触碰?更何况,是否真心,你判断不出来吗?眼神,是永远骗不了人的。至于希望他如何待我嘛......那必定是以诚相待,必要的时候有求必应了。”
他向蓝曦臣投去了意味深长的眼神。蓝曦臣不擅说谎,神情里被人看穿的慌张自是有些掩饰不住。恰逢此时,门外进来了一个背着草药筐的男人,陈棠之脸色一喜,雀跃地唤了一声“长垣”,便起身迎了上去。蓝曦臣与他互相打了招呼,又看着他们二人眼里的深情款款,便知趣地上了楼。
听了陈棠之的一番话,他的确懊悔自己在那个时候没有帮阿瑶从那些事情中走出来。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再独自面对这些坏情绪了,更何况这次他难过的起因是自己——解铃还须系铃人,自己万不该在这时候逃避他。“以诚相待,有求必应......” 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眉头锁得更深了。
这日夜里,他用裂冰给金光瑶吹了一曲有助于魂体修复的曲子,而后便熄了油灯,将锁灵囊敞开了一道口子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亦复如是。
眨眼便到了十五了。蓝曦臣知道阿瑶不愿意见他,可今夜已经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了——他需要作法,以自己的血来为阿瑶维持灵身。
按书上的说法备好了所需的东西后,他便割破了指尖,将七滴血滴在小茶杯中,简单止了血,上好了香敞开了锁灵囊,自己便离开了房间,只用心念道:“阿瑶,杯里的东西是你的,出来喝了吧。”
不一会儿,他便感觉到眉间传来一股灼热,一朵火红艳丽的彼岸花在他的眉间浮现。想必此时阿瑶已经开始“进补”了,他心里道。
待灼热感散去后,他收拾收拾了东西便歇下了。锁灵囊依然敞着,放在床头。
——
这次梦中相见,却是在他的寒室。
“二哥,我想念这里,想来看看,便将梦境设在了这里,二哥可会怪我?” 金光瑶笑意盈盈。
恍惚间,蓝曦臣似乎又看到了当初那个站在牡丹花丛中的少年。那时,蝴蝶落在了他金色的衣袍上,他折了一朵牡丹双手捧着送给自己,笑意盈盈,眼里仿佛缀了星辰。
泽芜君第一次失神,便是在那样的场景下。
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当他接下那朵花时,金光瑶有多么开心,仿佛他接下的并不是一朵花,而是他的全世界。
“不会,阿瑶做主便可。” 蓝曦臣看着他答道。他似乎是想从金光瑶的眼里看出些端倪来——明明上一次见面还是不欢而散的,为何这次他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
“二哥,我有些累,可以借你的床歇息吗?”
蓝曦臣正在泡茶的手一顿,“可以。”
“二哥,你能过来陪陪我吗,我有点儿无聊。” 金光瑶侧身半撑起了身子,头发披散着,看起来就像云深不知处的兔子一般温顺。
他竟然有些鬼使神差地迈动了脚步,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坐在了床边。
看着僵得后背挺得板直的蓝曦臣,金光瑶这才满意地躺下了。他往上挪了挪被子闭目养神,不出一会儿,只听得他低声道:“二哥,我冷。”
“......我去给你拿被子。”
金光瑶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蓝曦臣的手,“二哥,我看你就挺暖的。”
丝丝凉意从金光瑶的手上传来。他确实冷。
蓝曦臣声音有些不稳:“阿瑶,你不要......”
“不要什么?” 他打断了蓝曦臣的话,“二哥莫不是嫌弃我只是冰冷的灵身便不愿靠近我了吧?”
蓝曦臣垂眸道,“我没有......”
犹豫了片刻,他最终还是除了鞋,和衣躺在了金光瑶身侧。
金光瑶失笑,他把蓝曦臣一同卷进了被子里。不知道是不是还觉得冷,金光瑶依然在发抖。蓝曦臣忽觉心疼,最后还是忍不住挪开了他的手,主动将他拥入了怀里。
“这样还可以吗?还冷不冷?” 他关切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金光瑶微愣,他没想到蓝曦臣会有此举动。
不久,阿瑶闷闷的声音从他怀里传来:“还行。”
作者有话说:金光瑶此时内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