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悬疑】天黑请闭眼 第八章 选官风波

赵庆贤话甫一出口，方觉得自己有一些过分，一丝愧疚的情绪从心头一闪而过，抬眼看向赵嵩喜，这个所谓的“上门女婿”，眼中的光辉闪烁不定，似是有泪水在其中打转。
咬了咬牙，赵庆贤抬起手，准备给赵嵩喜一个耳光，眼见着赵嵩喜低下了头，心中有些迟疑，开始不忍了起来。
赵嵩喜低下头，肩膀微微地颤抖，紧接着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猛然将头一抬，直视着赵庆贤的眼睛。他这次不想躲了，不管是什么结果他都认了。
赵嵩喜缘是个在赵庆贤店里做学徒的伙计，本不姓赵，因为母亲做了些有违所谓妇道的事情被处死而被逐出了家门，任由自生自灭罢了。
本可以做个飨客，但是嵩喜比较要强，还是选择了好好学一门手艺，成为一名匠人。拜在赵庆贤门下之后，便潜心学习，继承了姓氏成为了赵嵩喜。
赵庆贤有个女儿叫赵雪菁，从小就长得好看，但是有一个羊癫疯的毛病，时不时便会发作，这也让很多少年甚至媒人都望而却步，错过了最好的出嫁的年纪。
赵庆贤心里着急，想到平日里女儿也就跟赵嵩喜接触最多，于是便叫来赵嵩喜，言明了这件“赏赐”。
赵嵩喜心里对赵雪菁其实是喜欢的，听到赵庆贤这么说，心里自然是很开心，说了一句将来给赵庆贤送了终之后，自己就得继承他的所有财产了。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听在赵庆贤耳朵里，总不是那么回事，虽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是单独这么一提，似乎又不像那么回事。
从那之后，赵庆贤对赵嵩喜的态度就冷了下来，赵嵩喜不明所以，也就默默承受了。
眼看着婚期将至，赵雪菁却在一个晚上突然急促发病，不幸去世了。
赵庆贤见赵嵩喜竟然敢抬头直视自己的眼睛，一下子浑身仿佛变成了一个鼓满了气的气球，使出全身的力气对着赵嵩喜重重地打了一个耳光。
北风突至，凛冬降临。
天地在一夜之间入了冬，前天晚上穿着秋装上酒馆喝了几杯酒，出门的时候却发现门都被冻住了。
沅陵镇也发生了变化，飨客似乎在一夜之间增多了起来，职业登记处的门口排起了队，巡警也好，信客也好，凡是长时间在户外工作的岗位，多多少少都有人来登记成为飨客。
成为飨客的意思便是不再工作，躺在家里等着基础粮食的供给。
当然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成为飨客， 一个家族中要有半数的人有工作，另外一半的人才能登记成为飨客，而这不工作的人中，辈分高的长辈，还有妇女儿童又占了多数，再加上原先沅陵镇的娱乐活动并不多，赋闲家中也无所事事，反而工作能够带来成就感，和用来购买东西的钱财。
各个家族之中也不乏因为一个飨客的名额而大打出手的情况。
随着狼人出现的传闻传遍整个沅陵镇，几乎所有人心中都有些许的恐惧，总觉得有把刀悬在自己的正上方，稍不注意便会被杀掉。晚上的行人数量减少了很多，就连酒馆之类的娱乐场所的生意都开始清淡了。
公职人员的离职数量变多，原定在腊月十五的选官大会也不得不提前了一个月，这让不少准备竞选的年轻人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年纪大些的都早已成竹在胸，不在乎这一个月的时间了。
韩双本来对竞选没有什么兴趣，他对权力并没有多大的欲望，不过女朋友的那句“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办”重重地击打在他的胸口上，一方面不想当一个飨客，另一方面又担心自己万一哪天巡逻就遭遇了狼人，韩双决定去竞选一个文职岗位，自己的字写得还不错，换个像掌簿这样的文职工作，在室内总比在户外要安全一些。
北风凛冽，似乎将整个沅陵镇都吹得瘦削，禁不住微微颤抖了。 
张立根郑重地在竞选意向表格的职位一栏里面填写了警长两个字，默默凝视着淡黄色的纸张，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滋味。
整个选官的流程并不是很漫长，每年先把任期结束的职位名单统计出来，公布在公告栏。
然后从高到低选举管理层，最后基层官员的选举就不再公开由管理层裁定。
今年的选官因为有镇长的选举，所以民众关注度也比寻常时要高一些。
镇长的选举并非是由各家族派出代表来投票，而是由镇里面所有成年的人来共同投票的。
在法场的高台上，会事先放置一圈投票箱，然后在选官大会当天，所有人一起集中在大市口，参与投票。
因为整个腊月都是不需要工作的，所以往常的选举也都进行得顺利，而今年因为大量的人员变动，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做调整，所以提前了一个月进行，这就导致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空来参与票选。
经过高层的商议，最终镇长魏先梅决定在选举当天，所有人临时休假一天。
北风呼啸，像是一头悬在天空的野兽，呼出阴凉的空气吹得所有人背脊冰凉。
魏先梅站在法场高台上，看着台下乌泱泱的人群，开始高声念诵着选举规则，一人一票，投完就走不逗留之类的。
镇长的候选名单有三人，一个是准备**的魏先梅，一个是前任镇长秦象阳，一个是兢兢业业工作多年的鲁有为。
秦象阳之前只任过一届镇长，想**的时候却发现一个大家都不看好的魏先梅获得了最高票数；而鲁有为虽然能力出众，为人也随和，但是因为他那商人辈出的家族姓氏，向来获票不多。
魏先梅拖长着声音，朗诵着选举规则，以及注意事项，直让人昏昏欲睡。平日里语速都较快的镇长，一到这种仪式时刻，便会拖长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拖延时间，好让自己的镇长生涯延长一些。
投票正式开始，张立根坐在魏先梅身后，轻轻地叩着茶几，正方形的法场一共安置了二十个投票箱，每个投票箱都排起了长龙，每个人都排着队，默默地投票。
至于有的人压根就不想参加投票所以在家睡大觉，有的人为了让自己喜欢的人获得更多的票数而施展各种手段，这些事自然是有的，不过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比起来，倒是不值一提了。
眼看着排队到了末尾，天也渐渐的黑了，台上除了三位候选人以外，其他的官员也都下台，走到投票箱前投出了自己的一票。
张立根站在庚字投票箱前，接过监察员递过来的一颗绿豆，正准备投进投票箱最左侧的口里，那个口代表秦象阳。没想到脚下一个不稳，身体猛然前倾了一下，右手急忙伸出扶住投票箱，及时止住了身体的前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黑光线不好，张立根感觉投票箱背后的木板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魏先梅在大家投票结束后又再次发表了一段讲话，随后便唤人从台下搬上来一捆烟花。
以往这个环节都是在新镇长诞生之后才进行的，但是上一届镇长选举的时候，当时作为司巡长的魏先梅便提议把这个环节放到唱票之前，寓意前途一片光明。所以这一届也就顺理成章地如此了。
天渐渐地黑了，大家都从广场上退到不远处的商业店铺的门内，用以抵挡已经稍露獠牙的寒风。
张立根虽然也在往回走，但是同时也在看着庚字号选票箱。
他想起来，当初牛看山的尸体，似乎就倒在那个选票箱上方的高台位置。
礼花升空，骤然绽放，大家的眼睛都看着空中的礼花，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的迷醉。
张立根却看到让他心惊肉跳的一幕，就在刚才，庚字号选票箱好像骤然从眼前消失，又突然出现了。
一簇簇礼花在空中盛开，而后法场高台上升腾起照明用的火焰，唱票环节即将开始。
二十个投票箱被抬上高台，打开最下面的三个出口，将里面的绿豆接出来。把所有最左侧出口接出来的绿豆堆在一起，便是秦象阳的票数，所有中间出口接出来的绿豆堆在一起，便是魏先梅的票数，以此类推。
最后进行称重，谁的绿豆最重，则票数最多获胜。
张立根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诡异的想法，他鬼使神差地一步步走向刚刚庚字号投票箱所在的位置。
魏先梅以为张立根要走上台来坐下，本没有当一回事，可是看到张立根走的方向是投票箱的位置时，不禁出声。
“立根，你是不是喝酒了，连你的位置在哪里都忘记了？”
“立根，张立根，你往哪走呢？！”
张立根没有理会魏先梅的话语，反而更加确信自己内心的想法。
张立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脚踹在刚刚庚字号投票箱所在的背后的木板，也就是高台的侧面上。
张立根的脚力非常强，而此时木板却纹丝不动，张立根相信自己的感觉，他相信刚刚那一脚踹下去，的确是感觉到了木板的内陷。
一股狠劲上来，张立根铆足了力气又是一脚踢出。
“噗嗤——”
木板被踢开了一个洞，张立根一眼就看到里面似乎有个人影。
“法场高台里面藏着人，全体警卫队听令，给我围住，一个也不许放走！”张立根大喝一声，“那边看热闹的兄弟们，你们谁家有斧子给我拿来一用！”
张立根的嗓音都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生了变化，警卫队一听就知道里面有事，立刻把法场高台给包围了起来。
“斧子来了！”
一个大汉冲过来，把斧子递到张立根手上。
张立根接过斧子，一下子将面前的木板劈开，露出里面的全貌来。
里面的场景令旁观的人都捏了一把汗。
里面的不是别人，正是赵书溪，此时他的双手都戴着金属的手套，指尖有长长的金属利刃，宛如狼爪。
在赵书溪的身后，是一具新鲜的尸体。
在尸体旁边，是一个选票箱。
与台上的选票箱一模一样的选票箱。
张立根看着赵书溪手上那像狼爪一般的金属手套，再看看那个尸体身上像是被狼撕裂的伤口，一下子明白怎么回事了。
“嗷呜——”
就在此时，从不远处的地方，悠悠地传来一声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