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LP同人】边界：艺

切割好的一小块，用叉子嵌入其三分之二，放进嘴里。
毫无血味，熟透的肉质，尽管有黑胡椒汁和花椰菜的衬托，也于事无补了。
这盘牛排几乎已经毁了。
我厌恶熟透的牛排，但我尊重每一位美食艺术家的杰作，可能，是我没有和他说清楚？或是他被嘈杂的俗民所困扰，记忆不太真切？
那群食客，不，他们没有遵从客人应有的礼节，他们像是争抢食粮的牲口，在那位艺术家面前不停地发出令人不快的催促。
我不应当怪罪那位戴着白帽子的大师，他要应付纷乱的人群，不可能做到完美，生活不易，我没有资格去抱怨。
一个肥胖粗野的家伙挤到了队列最前面，穿着价格高昂但品味低下的服饰，他的座位那里明明还摆放着食物，却要来争抢即将成型的艺术品。
这是某个大官吧？
那些吵嚷的人似乎都在隐忍，默认了突如其来的不公平待遇，因为权力？或许吧。
这不关我的事，可能会有人出来指责他插队的事，我现在需要静下心来继续处理这块牛排——
他说什么？“你不过是一个自助餐厨师”？
非常无礼。
绛知道该怎么做，她也无法容忍任何冒犯艺术家的粗鲁行径。
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黄油反射着滑润的光泽，牛排上的气泡饱满剔透，火焰的舞蹈在此刻定格，纷杂的人群保持着他们刚才的表情。
世界，静止了。
我穿过人群，踱到烹饪台前，对着正被烹饪的那块牛排，这一块不错，至少现在它很不错。没有完全熟透，带着它本应有的气味，此时装盘，再衬一些香菜和薯片，敷上一层芝士，佐一朵花椰菜，最后附上一圈蝴蝶面，几近完美。
我端着这盘杰作，一时有些失神，它几近完美，却没有达到完美，事实上完美是可以追求却永远不能达到的，我只是觉得它还差些什么。
绛知道答案。
我的手早已自觉地引出口袋里的蛇头匕首，这瑰宝我总是带在身上，它是一件艺术品，也是一件雕琢的工具。透亮的刀刃，从刀鞘里划出，闪过那肥胖之人的脖子，取一张餐巾纸，沾染刀上的红色“染料”，色尽，花成，赠一朵梅花，致艺术家的无畏。
我不是美食家，但愿听任教诲，既是怕羞，便把拙品放在大师面前，隐入人群，回到我原本的位置，我用纸巾迅速地清洁双耳，只求能在即将喧闹的市侩声里，捕捉到大师的意见。
可惜的是，我只听到了混乱。
一道红色的霹雳从肥胖的脖子里迸出，瞬间，那庞然之物倒在地上，胡乱动弹，四周的人陷入恐慌，惊得那位美食大师只得缩在一旁。
我的作品被不知什么人打翻在地，他们践踏着我的成果，我却无法提出抗议，这些惊恐的俗民似乎被恐惧之魔催赶，转眼即逝，我甚至无法看到清晰的形体。
我受够了，这样的地方不再适合任何创作，我需要安静。
此时我的肚子却和我唱起了反调，饥饿让我无法思考创作的去处，它立刻给我的脑子推荐了一处蛋糕坊。好吧，蛋糕坊也许是个不错的去处。
走之前，我回头看那盘不太成功的大师之作，只剩下空盘子里慢慢凝固的黑胡椒液，果然，有瑕疵的作品不能填饱艺术家的胃。
街景并不像我想的那样美好，今天的行人比平时更加匆忙躁动，大概是对烹饪大师的抱不平让我情绪激动，对，我的心境正在波动。
直到绛在我的耳边轻语，我才感到宁静。
我又和行人们步调一致了。
零，好名字，就这家蛋糕坊了。
蛋糕坊内部的桌椅够多，有很多空位，我喜欢僻静，所以移步到最里面的双人桌。
一块精致的小蛋糕总能让人心境平和，我欣赏这块叫做“陌生幻影”的作品：方形的座体，黑白交错的方格点缀，在蛋糕的中间，是一个圆形的空洞，里面是巧克力做成的围边和底子，酸奶填充其中，里面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幻影。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不过我很钦佩它的作者，我相信这是一件精心制作的艺术品，值得我花时间慢慢享用。用勺子轻轻挖掉周围的蛋糕，留下中间的巧克力层，再一点一点吃掉围边，这是一个美妙的过程。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心情，那些民众此时关心的，是电视里报道的命案，春藤市的庞警长于不久前死在了——原来这粗鲁的人果真有不小的权力。
“他藐视艺术，并为此付出了代价。”
我轻声地说，大概没人听见。
嗯？有人朝我走过来了。
这是一个浑身包裹着厚重衣物的人，只有紫色的手和脸露在外面，她也端着一份蛋糕，“旧友”，也是一份佳作。她礼貌地向我问候，并表示我的位置是她常坐的位置，她不想坐在别的地方，所以希望能和我同一桌聊聊。
她叫暮光闪闪，并问我的名字。
我曾经的名字已经忘却，我可以给她讲讲我现在的名字是怎么来的，我想到了很多话可以说，一个完整的故事，一些梦，一段漫长的旅行，还有我和绛相遇的美妙经历。
“呓。”
我想了一下，最后决定用最简洁的话语回应，这是和她的第一次见面，我不应该啰嗦。
她是一位生物科学家，她觉得我们的共同话题可能会很少，但其实我们的工作差异不大，我是考古学家。
她研究的是生物，活的，而对于我来说，每一样古物都是一个生命，一段传奇；她认为她的科学联系着未来，我的又何尝不是？没有历史就没有未来；她的成果可以治愈伤痛，拯救生命，而我的，可以重现过往，揭示智慧，医疗帮助个体，经验却能撼动世界。
看起来，她被说服了。
我很高兴能遇上一位同样拥有高素养的学者，我们畅谈了一下午，互言有缘再相会，满意而散。
临走时，我注意到她的左手上戴着一枚戒指，粗略一看，很精美。
回到工作室，我继续对之前挖掘出的石碑进行勘译。
今夜的勘译很不顺利，我尝试恢复平静，却无法抗拒躁动，一般来说，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向绛请求帮助。
不幸的是，绛今夜没有向我伸出援手，她似乎也躁动不安，甚至，是在战栗。
这不是好兆头，我心神不宁，躺上床，提前结束了工作。
从未发生过这种事，在我和绛相遇之后，她一直都代表着平和与宁静，今天却如此反常。
更反常的是，她没有告诉我为什么。
当我在阳光的催促下睁开眼睛时，绛在我耳边低语。
“找到她。”
谁？
绛没有回答。
我想，这个答案需要我自己去思考。
我回到春藤市的天桥废弃区，继续挖掘工作，这是一份孤独的工作，很少有人愿意为考古买单，在大数据的反馈中，考古是回报率最低的投资之一，尽管那些古物可能会在展会卖出高价，然而这终究需要伯乐相中，粗俗的人不会在艺术上花费金钱，不幸的是，粗俗似乎是世界的主流。
幸运的是，我的一位远房表亲资助了我，他承诺会帮我找到买家，或者雇主。这一次，我获得了一个很棒的机会，能够接触春藤市的中心森林，但天有不测风云，当我到达这里时，中心森林已经成为了禁区。
我不得不在废弃区进行挖掘，我相信自己的运气，至少在挖掘这一块的运气值得我去相信。
陪伴我的除了自己工具的声音，就剩下远处传来的公告声，这些俗民还在为那个不尊重艺术的人的死而奔波，他们永远学不会宁静。
看来，今天的我依然被幸运女神所眷顾。
我花了三个小时将一把小刀从废墟中解救出来，这里距地面已近四十米，我重新回到地面时已气喘吁吁，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我清洗好这把小刀，展露出它精致的纹路和永恒不变的光泽。
“一位银器世界的伯爵。”绛告诉我。
我很欣慰这件艺术品没有被那些粗俗的人发现，或许我的远房亲戚可以帮我物色一位懂得珍惜它的人。
我要去满足我的胃了，我对中午的一块半硬面包勉强满意，现在，太阳就要落山了，我要去找真正的杰作了。
零，很好，我的脑子记住它了。我很好奇为什么我以前没有发现这里，也许这就是缘分。
一进门，我就看见了那位令我印象深刻的紫色朋友，她应该也是刚刚到这，此时的她正将勺子里的一小戳奶油喂进嘴里。
“接近她，我需要了解更多。”
是绛的低语。
暮光闪闪是一位热情的朋友，她身上似乎有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信任她。
我告诉了她关于我的很多事，她也讲了很多有趣的经历，她不去当小说家真是可惜了，五颜六色的人类，充满魔力的异世界，还有会说话的马，还是小马什么的，这些故事要是写成童话，我敢保证会大卖，粗俗的人会喜欢闻所未闻的故事，而艺术家会向往这样的世界。
当然，我知道很多东西都是不会在我们的世界存在的，至于五颜六色的人类，别逗了，暮光闪闪的紫色皮肤一定是因为在自己身上做活体实验的后果，科学家的艺术就是付诸于自身的。
“你的发圈很特别啊。”
她注意到了绛。
“好吧，像你这样发型的男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承认一开始留小辫的时候，有很多人都说我是个怪人，但当我再蓄上八字胡和络腮胡的时候，他们就没太在意我的发圈了。
我想，可以给她讲讲绛的故事了。
我是在一次登峰挖掘时与绛相遇的，那天，我登上一座高峰，雾霾被甩在了山下，真正壮丽的云朵簇拥在了我的身边，我迷失了方向，只能循着本能前进，我在山峰徘徊了几天，食物和水都早已匮尽。我那时想，或许天葬不失为一种诗意的结局，成为山中万物的一份子，或许就是我的宿命。然后，我听到了天籁一般的声音，她指引我来到了一处清澈的山湖，我跳下水，解决了渴急，并在河边找到了充饥的野果，那声音引我进入河底，我找到了绛。在绛的低语下，我找到了下山的路，并在此后日子里的急躁时刻聆听她的安抚，我对艺术愈加了解。她虽然看起来是一枚蓝宝石圆环，但在我心里，她是山中善良的仙子，她救了我的命，净化了我的灵魂。
这是个好故事，却不适合讲给那些粗俗的世人，他们只在乎蓝宝石，而不是其中的灵魂。
暮光闪闪听得很入迷，她意犹未尽，但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和那石碑继续聊天了。
回家的路上，我没有听到绛的低语，我接近暮光闪闪不是为了绛的意愿，而是单纯想和朋友坐坐，似乎是因为这样，她不高兴了？
我坐在椅子上，点着灯，和石碑大眼瞪小眼。
没有绛的帮助，我或许永远也完不成石碑的翻译，绛不肯伸出援手，我也不会强求。
敲门声？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啊，我的紫色朋友。
我给她沏了一杯茶，她坐到沙发上，表示自己是为了一些琐事来找我，既然我在工作，那就等我忙完再说。
我听到了一阵莫名的心跳声，不是我的，应该也不是暮光闪闪的。
绛？
她在担心着什么？
我听到身后的电视声，暮光闪闪正在切换着电视频道。这是在考验我吗？好，我会投入更多的心思在我的工作中。
心跳声，越来越快了。
世界，静止了。
“你有危险！”
绛是在，咆哮？
我意识到绛的力量让世界再一次静止，我看到暮光闪闪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电视上的新闻播报员张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他们还在报道自助餐厅的案子，然而他们永远也找不到那位惩罚者。
“杀了她。”
什么？
绛在命令我吗？
我感觉手自己伸向了蛇头匕首，然后是我的身体，走向了暮光闪闪，手把匕首高举过头顶，我......
阻止了她。
“她是来杀你的！”
绛在吼我。
我相信绛，但我也相信暮光闪闪，我不需要做不必要的先手，也没有必要逃跑，我想听听这位科学家给我的解释。
绛在哭泣，她放手了。
电视里的声音加速了好几倍，像是被恶魔驱使一般疯狂地发出噪音，暮光闪闪也重新动了起来，她看着坐在她面前的我，迅捷而满意地微笑，随后用一种极快的速度冲到我的面前，我感觉到，她抓住了绛。
“我是为了庞警长的案子来的。”她说。“那些械能科技无法找到真凶，因为他们一直在关注用眼睛能看到的东西，而我注意到了用灵魂去看的东西：那块牛排。”
请继续说。
我想发出声音，但我的嘴唇还没有分开，暮光闪闪的下一句话已经说完了。
“你一定在为自己的作品被人忽视而伤心，对吗？好吧，有空的话，请你为我做一份美食吧？”
乐意效劳。
“现在呢，我们谈谈她。”
我感觉握住绛的紫色手指抓得更紧了，我听见绛的尖叫，那声音越来越低。
“她让你的速度达到了械能仪器无法记录的速度，当然，对于艺术家来说，时间的概念本来就很模糊，超速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莫非，世界在你眼前，都是静止的了？”
精彩的分析，不过仅限于科学层面。
“但万物都是守恒的，使用这种力量的代价就是过度的消耗和冗长的疲惫，你会心神不宁，饥饿缠身，到头来，你还是得还债。”
那么，我现在的状态，就是我需要付出的代价？
“既然说到了还债，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你还欠着什么吧？”
暮光闪闪的脸越来越近，她走到了我的身后，我只看见她的手臂绕住了我的脖子，我无法反抗，当我的手抓住她的胳膊时，我已经呼吸困难，意识模糊了。
冥冥之中，我发现我躺在实验台上，一只紫色的手正按在我的额头上，在这只手的遮挡下，我才勉强在刺眼的灯光下睁开了眼睛，我看到了另一只紫色的手，拿着一支针管，慢慢接近我的脸，最终被第一只手挡住，我感到额头的刺痛，什么东西被抽出了我的脑子。
我猛地醒了，暮光闪闪已经走到了门口，而绛正在我的耳边咒骂着她。
“庞警长的案子或许会永远成为一桩悬案，不过如果他们问起我，放心，我会为朋友保密的。”
世界，静止。
我知道我的身体已经经不住什么折腾了，但我还有事要办。
我想，艺术家都需要好的工具不是吗？
暮光闪闪的脸很精致，即使她的皮肤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正常色，她的肩膀，我刚刚一直看着，虽然隔着白色的外套，那种轮廓依然让人过目不忘，她的瞳孔，透出的光像一湾湖泊，很让人着迷，而从眼睛看向里，看向灵魂，我更加肯定了我的想法。
这位艺术家，同时也是一件艺术品，我会用一件礼物，以特殊的方式赠送给她。
我在一声痛苦的尖叫声中重新回到了我和石碑的较量中去。
离开春藤市时，中心森林依然没有开放，我将拿着石碑回到我的表亲那里。
我和暮光闪闪在车站道别，她没把那件有些鲁莽的赠礼行为放在心上，她说她见过的每一个艺术家都或多或少有些令她意外的行为，此外，那把刀她很喜欢。
我在想，是否要询问她右肩上的伤口。
“走吧。”
绛催促我。
或许我永远也不会再回春藤市，但我永远记住了这位朋友，我想，她也永远记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