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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花色的预言 澜巍(二)昆仑X小鬼王 (一) 引出面裴(全)我爱你,至死方休

前景介绍:为了让大封成为净土,双鬼王牺牲自己,灵魂浇灌大封,让那里有了光和色彩。
现在,两人的只有意识还在飘忽,兄弟两的意识双双依附在一片黄土里,处于一个黑暗的空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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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巍在一片黑暗中坐着的时候,他混乱的记忆将他的前世一幕幕闪过。但是最多的是有关那个青衫男人的,和很多和他相似的面孔。每一次记忆里闪过这个人,自己的心就会非常沉郁,好像有什么抒发不出来,堵在自己胸口千年。
但是他不记得,只有偶尔幻化出来的影象在这个异世界陪伴着他,等他灵魂耗尽,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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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澜觉得自己最近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沈巍很不一样,活泼任性,天真又直率。总是拉着自己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又对自己一脸仰慕。
“你身上有光。”他看着眼前的男子,傻夫夫地说。然后猛地抱住这个骤然身躯一紧的人:“还热乎乎的。”
赵云澜的胸口有一种柔情泛溢开来,他不自觉地依恋这个年轻孩子的怀抱。“你说我身上有光,其实外面的世界有更多的光,我带你出去一定会喜欢的。”
那个孩子看着自己:“能带我的弟弟一起去吗?”
“可以啊。”赵云澜看着他,笑意缱绻又温柔。
沈巍叫醒了自己还在睡懒觉的弟弟:“面面,面面别睡了,那个哥哥要带我们去看光。”
“光?”沈夜咧嘴一笑,“我不稀罕。”
“哥,我还要睡呢,你和他去看吧。”
说完他又是倒头就睡,昆仑拉着沈巍的手出了大封,过分的光让他怀中的孩子眯起了眼睛。但是过后马上就挣脱了自己的怀抱欢呼雀跃。他自由地奔跑在绿草漫溢的田野,吻着花柔软的翅膀,然后停在一片河水前。
“如果大封也能这么好就好了。”他说。他知道这次出游是短暂的,自己到时候还会回大封的。
而赵云澜看着这样的他,建议说:“其实你可以不回去。”
“我用神魂洗净你身上的污秽,你就可以不被世人唾弃,留在这儿。”
可是沈巍摇摇头:“我的弟弟还在等我回去。”
好像自己还有什么责任,不负责自己才是真正会被唾弃,成为一个被家乡抛弃的故人。
他在和昆仑回去的路上遇到一个路人,那个人看着这一对璧人,起了歹心,被昆仑一掌打灭。
之后是被罚思过一百年。
当沈巍在荒凉的大封时,昆仑也在思考,为什么人明明也带着煞气却能享受女娲的庇佑,而自己的魂火养育出来的要么是幽畜那样的怪物,要么是像小巍那样,心思懵懂却遭人厌恶非议,生来就被无理地当成污秽。
如果这世间本无道,为何不用身躯化为雨露,洗净那些幽畜身上的煞气,然后将大封与人间的界限破除,好让一切都共同竞争,没有这天生的三六九等。
明明怀着最恶的心还自以为高明的三六九等。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神识只启蒙了一部分的幽畜,而且他们要带着自己的孩子出来,冲破了大封。
而昆仑已经无力再封住这突然失控的大封了,他只有一缕神识对沈巍说——“替我守着大封。”
沈巍看着那个光影消散,没有落泪——他还有未竟的事业等着他去完成,无暇流泪。
他的弟弟被一阵光熏醒,醒来的时候自己趴在一只幽畜的背上,眼前是轰轰荡荡的迁徙大军——大封破了,被万众一心的鬼界人士撕了一个大口子。
他蒙得一丝幸运,也有了庇佑,能接触光。然后他在一条河边从那只幽畜身上落下,看到他的哥哥站在旁边。
“哥——!”他冲他喊:“这是哪里?”
”人界。“
沈夜知道他的哥哥当初是多么的无私了,这个地方简直就是天堂。
”若是大荒也能如此就好了。“
“沈夜,如果有一天我要把大荒化为净土,你会替我守着这里吗?”
沈夜灿烂一笑:“若是和哥哥一同去,那还谈什么守护?”
“毕竟,若是人人都成为人,那这世界自是清明,不需要什么守护者了。”
“只需要两三的管理者,而我,是不喜欢那些麻烦事的。”
沈巍看着他,目光深沉。
这种事当然不能一蹴而就。沈巍要收集未亡人的魂魄,投入轮回,而沈夜想在尽职之前,好好地游戏人间。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沈夜替沈巍管理和遣送那些在人间犯事的幽畜的时候,沈巍在大封里寻寻觅觅山圣昆仑的魂魄。残破的魂魄在大封的各个角落飘忽。记得当初沈巍收集昆仑掉落的一肩魂火收集了50年,现在昆仑整个魂魄散灭,他收集了整整两千年才勉强把主要的魂魄收集齐整。然后,和神农签订契约,让昆仑能进轮回寻觅一个肉身,好让他的魂魄能在为人的时候安静地活着。
他疲惫又欣慰,心想自己终于可以去继续昆仑未竟的事业时,沈夜出事了。他由于打伤一个人类,被锁进天柱。沈巍听到他愤恨地说:“我说了那些幽畜不伤人,可是他们一定要杀,因为是异类,所以在发现原型之后便斩杀殆尽,不分青红皂白。”
沈巍也有些茫然,他不知道是对是错。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男人走进来,一身劲装。沈巍不知道他是如何寻到这黄泉底下来的。
沈夜却好像认得他:“怎么,你到死都不放过我吗?”
那个男子声音低沉:“你侵扰我大宋子民,按罪当诛。”
沈夜嗤笑一声:“有本事你就进了这天柱来杀了我。”
那个男人站在那儿:“我会等到你出来的一天。”
沈巍看着那个与沈夜纠缠的男人,心想这大概就是昆仑的第一世。
第一世,就迂腐至此,昆仑的魂魄是还没有收集完全吗?
不管如何,这个人呆在这儿,总是会破坏他的肉身的。沈巍好声解释:“他不是妖,只是鬼界的一个使者。打伤人不对,可是如今他已经被罚在这天柱思过。你回去吧,这件事不是你能管得了的。”
那个男人似乎没想过他会这么说。或者他本来就是寻了个自以为可行的借口过来看看谁,却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甚至没资格过问。
但是他似乎是沾了大封太多的鬼气,脾气竟然有些纠缠的固执:“可是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你。”
“多一个人应该也无碍吧。”
里面的沈夜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狠狠地说:“你随便。”沈巍不知道自己那个骄傲的弟弟还会有这样娇嗔的一面。不过有个人照顾他的弟弟也是好的,这样他可以更安心地去完成昆仑未竟的事业。只是在走之前他给了裴文德两个药丸,一个可以替他挡挡鬼气,一个是帮助灵魂出窍瞬移的药丸,要他记得在自己将死之时咽下,可以即刻去孟桥投胎。
沈夜在之前已经把人间的困惑告诉了他——有些无辜的幽畜到了人间被歧视被杀害,却无人看管。沈巍不是圣人,没有那么多假好心。他当时不告诉弟弟自己的方法只是不想让弟弟亲眼看到他是如何用捷径把世界变成他想要的样子的。
那太脏了,而他的弟弟直来直去,不会理解他的卑鄙。
沈巍用一些怪力造了个神,由于他是斩魂使,那些神仙默许了他的位子。然后他让人间的人知道了,在黄泉底下的那些怪物,虽然丑,但是是神座下的子民,不可杀。
他甚至默许了幽畜展露一部分能力,让他们的强健成为当时瘦弱的人的崇拜对象,有一些愚昧的地方甚至直接尊幽畜为神。
沈巍没有把这些告诉沈夜,等他回来时,沈夜已经出来了,手中捧着一捧黄土,眼眸空洞,那是弄个年轻男人上一世的肉身。
“没想到他陪我的时间如此之短,让我寂寞如此。”
对于长寿的鬼王,50年只是一瞬,但是对于一个凡人,那是执切的爱恋催生的延续一生的守护。
沈夜懵懵懂懂,他不懂什么是爱,只知道那个人走的时候,天柱外突然安静了,自己的心里有什么陷落了一块,骤然空了。
从此寂寞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等到天柱打开他走出来时,那个人的身影已经在记忆里模糊,然而执念是清晰的。他看到腐败的破衣和破衣内被煞气侵蚀的黄土。那个总是和自己针锋相对的笨蛋不知道去哪儿了。为什么他走了自己会哭呢?
他捧着那黄土按在自己的胸口,甚至不顾它弄脏了自己的衣服。这个时候他疲惫的哥哥走来,看到他:“你怎么了?”
他说出了那句他自己都不是很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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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是在一个早上碰到裴文德的,那个人的一身戾气让他不舒服,即刻把那个无家可归父母被杀害的小幽畜护在身后:“你还想干什么!”
那个小幽畜被沈夜护在身后,紧紧拽着他的衣服不敢探出头来。裴文德看着一个面容妖艳神色却单纯的美人在护着一个妖怪,觉得可惜——他莫不是被妖怪迷惑了心智?
“公子,你也许是生在大户人家对怪物没什么见识。这可不是养在笼子里供你赏玩的小宠物,这是会伤人的怪物。这种怪物天生怪力,长大了更不可控,最好马上杀掉。”
他看着美人紧皱的眉头,还以为自己是坏了他的兴致,好心劝道:“乖一点,把那妖怪给我。”
然而那个美人就是护着那妖怪。然后他冷笑着说:“你们人可真麻烦,明明我和他是一类,可是你们对我想说什么不直接说出来,还要绕一番曲折。对这可怜的孩子却那么直接地喊打喊杀。”
他一步步逼近那个男人:”若不是哥哥说不能打死人,我早就把这个村子夷为平地。不过——“
他妖冶的笑意让裴文德心生警惕:”你还可以陪我练练手!“
沈面一掌袭来,直拍在裴文德的胸口,却不使全力,免得让他真死了就不好玩了。他踢着那个在倒在地上现在爬不起来嘴边洋溢着鲜血的势利浅薄的人类。
”你不是怕怪物吗?我现在就给你变一个戏法,你看好了!“他把自己变成吊死鬼,枉死鬼,被五马分尸的怪物,看着那个人目眦尽裂,恨不得即刻拿下自己又不能动弹的样子觉得异常爽快。
”好了。“他又变回了自己的本来面貌,拍拍手,美艳一笑:”你就在这儿躺着吧。从今以后我对你们这种人不会手软。哥哥真迂腐,还说不能动手,我看只有动手你们才知道我们的厉害。“
他拉着那个小幽畜走了,但是看他年龄太小不忍心把他送回荒凉的大封,就费尽心思请另一家品性还算温良的已经在人间安置下来的幽畜一家把他领养了去。
他在人间转了几圈,觉得有趣,就是有些寂寞。等哥哥把事情办完了他就可以和哥哥在一起了。他期待着,在一家茶馆里喝茶。
但是人的心思是他难以揣测的,裴文德在伤好了之后依然记得他,回去之后就要求全国缉拿一个白衣的带着面具的美艳妖怪。
沈夜就在喝茶的时候被带走了。那里是茶馆他不好发作,就等着被人押到他们所说的牢狱再趁人不注意溜出去。却不想那些人一直盯着他看,看得他心里发毛。
然后一个大鼻子的人把门打开,有些畏惧又不屑地说:”走吧。“
沈夜被带到了审讯室,那里一个有些熟悉的男人就坐在桌子对面看着他。
”说吧,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沈夜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被自己捉弄的人类。
”妖怪。“他赌气说。低着头一根根玩弄自己的手指。
”你不是妖怪。“裴文德说,”你身上也没有魂魄。“
”说吧,你到底是谁,你要是知错就改,以后不妨碍公务,我们也可以既往不咎。“
”本来就是你们的错,我凭什么要道歉!“沈夜看着他,”有本事你就一直关着我好了。“
裴文德看着美人怒目圆睁的样子,觉得自己有些拿不住。于是换了一套策略,”你说我们是错,我们错在哪儿了 ?“
”那些怪物对普通村民来说就是对抗不了的威胁。老虎在深山我们可以不管,可是出来就住在你对面,我们就不能不管了。“
”毕竟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可是是他们先伤人,我们可没有。“
沈夜抬头看着裴文德:”他们都是很好的生灵,只是长得和你们不一样,心都是一样的呀。而且我是负责他们的管理的,如果有事你就联系我好了。放心吧,他们犯了错我会收拾他们的。“
裴文德看着美人一双水眸盈盈望着自己,期待着自己的回答,觉得心跳加速,有些莫名的脸红。但是他依然面不改色:”那就签一份契约吧。“
”人鬼永不互伤,若伤,即刻杀之。“
沈夜看着他:”既然只是伤,为何要杀?“
”这。。“裴文德想起自己说的是对妖怪的条例,是有些不妥。
”按律惩罚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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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太天真了,他自己尚且对法一知半解,那些初到人间的幽畜就更不懂了。脾气好的尚且能一忍人们对他们的玩弄,脾气不好的就干脆开始吃人。一时间凡间人心惶惶,到处都是捉妖的使者。
沈夜听着那些幽畜哭诉自己被奴役,被欺骗,被压榨的经历,手段之匪夷所思都是他未曾经历的,他是鬼王,身来高贵可以不沾凡尘。那些幽畜就不同了。模样痴傻被说成是呆笨。沈夜的不谙世事被他那张美丽的脸衬托得脱俗清新,幽畜则干脆就是在自己的脸上直接写上”快来欺负我,快来骗我!“
而深谙此道的人类,自然乐意为之。
沈夜说:”这人间呆不得,你们就回大封吧。“但是也只是提议。毕竟若是大封好,为什么这些幽畜还要出来呢?不就是觉得人间快活,什么都有活路吗?
他突然想出来了一个好主意——”这样吧,我给你们每人灌一点神识,你们有了智慧,学习起来自然就能轻松些了。“
”但是。。“那个年迈的幽畜看着他,”这样不好吧。“而且昆仑君当初爆裂神识魂魄尽毁,沈夜这样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的。“沈夜说,”你过来,我现在就把它给你。“
那些尚存的幽畜有一部分得了神识,有一部分没有。但是沈夜当时已经虚弱不堪,他承诺三百年后给第二批幽畜神识,好让每个家族都有一个守护者,担任守护教化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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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几乎把自己能给的全部神识都给了那些幽畜。他疲累不堪,走出那个小村子后决定去一处安静处休息一下,而一个刚刚学会捉妖技能的捉妖师正巧路过此地。
他在清洗自己的捉妖器皿时听到顺着风有一阵睡眠时的呓语,软软绵绵,惹人心动。他记得师傅说过,凡是祸乱人心的都可能是妖,便收拾了捉妖的瓶瓶罐罐,悄悄朝前走去。
他躲在一棵灌木后,看到一个白衣白发的年轻仙子仰卧在一片青草中,面容恬静酣睡。但是捉妖师突然想起来,仙子都是驻了颜的,只有吸人精血的精怪才会因为阴德大损有白发。做题目的时候自己总出错,这次可不能再出错了。
说起来,这还是自己捉的第一个妖呢。
他蹑手蹑脚地过去。刚刚远远地看不觉得,现在走近了才发现这妖怪长得真不赖,比书上画的妖怪美艳十倍,还有一种惹人心动的娇憨。不过他此时把捉妖的葫芦拿出来,却发现这妖怪竟然不吃这一套,恍然想起来师傅说过越是美艳的妖怪修炼得越久,因而那张面皮越美。这妖怪这么美,莫不是自己的器皿修为太低,已经降不住他了?
他想想自己不多的修为,一阵腿软,可是看着腰上挂着的捉妖令牌,心想自己若是现在走了,那妖怪伤了无辜的人怎么办,他看着自己手里那个破葫芦,骤然发现自己使命重大。
而那妖怪此时已经悠悠睁开了一只眼睛,看到一个人类在自己眼前晃荡,本能地厌恶,但是还是压制住了想要将这不自量力地小东西一掌拍碎的欲望。
”你挡着我晒太阳了。“他皱着眉头说了一句脸不红心不跳的谎,却没见那人离去。
”干什么?“
那个人却突然视死如归般地一剑刺过来,被沈夜一掌拍飞。
恰巧被路过的裴文德看见。
——他不是说过要遵守律例还要公平吗?看他还有些智慧,没想到竟然滥杀无辜。
他选择性地忽视了那个人当时对沈夜拔剑相向,只相信了自己的偏见。
于是沈夜被裴文德抓住了。
他当时虚弱,并不能挣脱他,也有些莫名其妙。当裴文德指着地上吐血的人说:“你好狠的心“的时候。他心里骤然涌起 了委屈:“你怎么没看见他要取我的命?”
没想到裴文德皱着眉头说:“你是鬼王,可以自愈伤口,他不能。”
但是我也会痛也会不开心啊!从来被哥哥捧在手心里的沈夜何时受过这种委屈。他拼命挣扎:“你放开我!”
“不放!”裴文德把沈夜绑在一棵树上,转过头看着那个脸色苍白的捉妖师:”我会尽快送你去医馆。“
那个人恍惚地点点头——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美人是鬼王,不能当妖怪抓。”这道题是新出的!我还不会“他在心里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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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看着那个人远去,自己被绑在一棵树上,十分生气。可是又毫无办法。现在他十分虚弱,不能做大开大合的事。
等到裴文德回来,就看到沈夜靠着那棵树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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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看裴文德背着一个白衣少年回来,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个人小心地说:”老大,是你爸妈不让你娶,想先藏在我们这儿吗?“
”不是。“裴文德干脆地说,”是他身子虚弱,我不放心别人照顾他。“
沈夜的体质很奇怪,平常的补品好像对于他没有效果。鬼不是都吸收阳气吗,怎么这些人参什么的半点不顶用?
他看那人在床上已经酣睡三天,心急如焚,突然想起鬼喜欢取人精气。指尖血连着心,里面精气充足,一定能救沈夜。便拿出刀,在自己的指尖划了道口子,把血递到沈夜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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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一切都是虚无的空白,虽然有光可是也等同于漆黑一片。突然一股异香传来,他感到唇间有糖,便一点点舔了去,觉得头脑暂时清醒了些。
眼前是一间小屋,他看到自己的哥哥和一个青衫男子在屋前谈笑,模样亲昵,美中不足的是那个青衫男子长了张令人讨厌的脸。
但是看久了就不觉得讨厌,毕竟这个人和那个人可不一样,他眉眼温柔缱绻,眼中没有偏见,根本不像那个自私傲慢的裴文德。(其实好像是面面自己自私傲慢了)
他正想继续往前走,却感到周边的空白正在渐渐破碎,渐渐的他能感觉漆黑在自己的眼皮笼罩,而那唇间的甘甜愈发清晰。
”文德!“他睁开了眼睛,恍然间看到了那个和哥哥一起的青衫男子站在自己面前。
如果除去 了佩剑,真是一模一样。
摸摸唇间,是鲜艳夺目的人血,还有着微微的温热。
”谢谢。“
“你好些了吗?”
如果不是那个人之前的逼问沈夜真怀疑这个人就是哥哥心心念念的人。“还好。”
他要下床,却突然想起哥哥说要知恩图报,不禁矜持起来,拉了拉被角把自己裹在里面:“你要我报答你什么?”
“什么?”
“知恩图报不是基本的礼节吗,更何况是滴血养命之恩。”
裴文德不知道他能向沈夜要什么。他真正想要的沈夜不会给,他不想要的沈夜给了他也不想要。
看着裴文德盯着自己时为难的目光,沈夜无师自通地说:“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救我是为了让我有心力受罚?”
“你们人很奇怪,总是想着罚别人。”沈夜说,“不过你们那么脆弱,想要保护自己也是应该的。”
他站在裴文德面前:“你罚我吧。”
裴文德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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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文德近日可谓是春风满面,他那个不谙世事的小情人什么都好奇,他便在职务闲暇之时带着他到处逛。
裴文德俸禄不少,但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用。他26年的人生都在捉妖升级里度过,风餐露宿还时常要猫伏,需要用到钱的地方不多。可是现在有了沈夜,他头一次觉得钱真不错。
沈夜喜欢吃——什么都喜欢。什么红烧肉,糖糕,西域来的米露,东洋来的雪馒头,样样都要尝一尝,而且还不知道饱。
可能是鬼王的五脏六腑都阔大,能即刻消化,所以能吃这么多吧。裴文德看着正一心一意咬着桂花糕的沈夜,若有所思,眼中是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柔软。
过了一会儿西米露来了,裴文德舀起一勺:“来,尝尝这个。”面前的人乖乖地张嘴,舒服地眯起眼睛:“真好吃。”
“来来来,再来一口!”他对着裴文德调皮地笑着,裴文德赶紧舀起一勺——一勺接一勺,生怕供不应求。
裴文德觉得有一人相伴,平常可以打闹逗趣,帮扶照顾,大概就是最大的幸福,可是幸福在不知名的未来面前,是那么弱不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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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文德被赐婚了。
他要娶的是个大臣的女儿。原因是有一日那个女孩看到裴文德,英姿飒爽一脸禁欲的正气凛然便心生仰慕,要自己的爹爹去求皇上赐婚给她。
而那个大臣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再说那裴文德也是一表人才,他成为自己的女婿也是一桩美事。
然而这件事没有皆大欢喜,因为裴文德不顾师傅的阻拦和暗示,在朝堂上公然说;“我已经有夫人了。”
“我怎么不知道!”皇上一拍龙椅,“裴卿不要忘了欺君是死罪!”
“虽然还未结亲,但我对他心生仰慕已久,我不可能再许二心了。”
那个大臣觉得挂不住面子,”那你把你的夫人领给我们看看,若是比得过小女,那老夫自认欠妥。“
他想这裴文德必定是小青年犯冲——随便爱上了什么野花野草。这种人能和他知书达理的女儿相比吗?说不定是市井上哪个豆腐西施拿来充数。
看裴文德沉默不语,他愈发觉得自己猜测得对,或者干脆再轻浮一点,是不要自己的女儿扯的一个谎,现在看他如何招架!
裴文德看着那个咄咄相逼的老人,说:”他是男子。“
轩然大波。
那老臣当时就要背过气去。
简直是自取其辱。
而无聊的皇帝却觉得有意思,裴卿看上的人一定不俗,若能为自己所用,那一定是好事一桩。
”明日能否将夫人带来让朕开开眼?“
他这一番开玩笑的话让裴文德惶恐地跪下:”臣不敢。皇上见过芝玉无数,他恐怕您看不上。“
”带来给朕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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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躺在摇摇椅上吃棒棒糖的时候看到裴文德愁容满面地回家。
”沈夜,明天若是带你去朝堂。。“
”好呀,一定很好玩。“沈夜兴奋的样子让裴文德觉得不妙,但是自己护着他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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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见过美人无数,甚至裴卿也在考虑之列,却从来不知道有人可以美到这种程度,可以将纯洁和妖冶结合得如此完全,却又气质出尘,让人不敢亵渎。
若不是因为这是裴卿的妻,他一定要把他收入后宫,独宠。
”小夜,你可知道裴卿为你推掉 了一门婚事?“
沈夜疑惑地摇头。那个老臣见自己被怠慢至此,又差点背过气去。但是然后那个白衣少年的话就让他心中暗笑不已。
 ——”裴文德,你为什么要推掉婚事呢?“他听说人最看重的就是生孩子延续子嗣,这个裴文德真笨,有一个女人给他他还不要。“你自己一个人可生不出孩子来。”
裴文德听得额头青筋暴起——沈夜这是在说什么胡话,他心里只有他一个人,还管什么生不生得出孩子的事。
而周围的人嗤笑一片。
沈夜看着面色不正常的裴文德,觉得莫名其妙,“裴文德,这里不好玩,我可以走了吗?”
皇帝看着这自作多情的裴卿,觉得有意思。“那这门婚事就说定了。”
“我不同意!”裴文德还在挣扎,“我没见过另千金,还不知道喜不喜欢她,贸然如此会误了她。”
“这有什么关系。”那个老臣很明事理地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再说我的女儿可喜欢你得紧,她虽然比不上这位漂亮,可也绝对算得上闭月羞花,你不会失望的。”
推销的口吻就像门口卖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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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听到裴文德被赐婚的消息,过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这就是说裴文德以后不能再宠着他一个人了,要宠着另外一个陌生的女人。
“但是她能给他生孩子啊。”他闷闷地想,”我可生不出孩子来。“
生不出孩子来裴文德再纳一门小妾他可受不了,这些年在人间这种事见得太多了,当时不觉得,只是看那些原配强作笑脸觉得好玩,现在才发现当时觉得好玩,是因为确信自己不会成为另一个人的爱人,而那时的好笑,是自觉无关的幸灾乐祸。
算了,算自己倒霉。沈夜闷闷不乐地走在路上,都怪自己和一个男的还是人掺和在一起,他对自己那么好,自己就忘记了人间呆不得,规矩多束缚重,自己压根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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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第一次喝酒就出了意外。哥哥告诉他在凡间要事事小心,因为他们心思活络很会骗人,还会玩弄脑结,感情复杂真假参半,自己可能应付不了。
但是他一向只是远远地看着,并不和人亲近,吃的喝的也都是清清淡淡,碰上的也都是安于生活面目和善的人,这繁华的京城如果不是裴文德带他来,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踏足。
不过京城的糖果真好吃。
沈夜把身上哥哥给自己的银子换了些糖果塞入口中,却不觉得甜了。那个卖糖的老汉看了,可怜他,告诉他这是被愁困住了。
”借酒浇愁啊。“
于是沈夜到了一处酒肆,和酒保说要最甜的。那个人看着这个人祸害人心的面孔,转身就开始算计着把这人生地不熟的小东西能悄悄地卖多少钱。
他在酒里下了迷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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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感觉身上很不舒服,醒来的时候自己全身无力,被绑在一张床上,他用蛮力挣脱不开,就想用鬼力腐蚀开,结果一个锦衣玉服的男人正巧走进来。他以为他是要帮他解开绳子,停止了挣扎,眼巴巴看着那个人。却看到他诡异一笑,将手放在了他的腰上。
沈夜觉得一阵恶寒,在男人要解开他衣服的时候把人一脚踢晕了过去。
那个人的跌落声引得有人上来看,沈夜将他们一一打晕,正要出去就碰到了来扫黄的裴文德。
冤家路窄。
裴文德看着震惊的沈夜,沈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震惊。反正他现在很想逃跑,然后来一块桂花糕安抚一下心神。
”你。。你好。。“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裴文德看着衣衫散乱的沈夜,强压着内心的愤怒。
”呵呵。。是啊。。好巧。。“沈夜在这人间久了,也对虚与委蛇无师自通。”我先走了。“
”你不能走。“裴文德拉住他,脸上是凛冽的冷意:”你打伤打死的这些人,都要你偿命。“
沈夜想说自己没有打死人,只是让他们晕过去了。但是那个刚刚被他一脚踢开的中年人的确已经没有了呼吸(可能是脑梗)
杀人要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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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文德突然听到一声惊雷,然后沈夜在自己面前慢慢消失。
他的身形渐渐淡薄,就像一个真正的鬼一样,连鬼影都没了。
心上是震怒过后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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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文德寻到黄泉底部一千尺,看到了那个关押沈夜的天柱,他要在那儿独自思过三百年。
阵阵的冷气让他就算再自诩精力过人也不禁打起了冷战。沈夜的哥哥给了自己两颗药丸,一颗抵御鬼气,一颗可以在肉身腐烂时让魂魄瞬间移动到孟桥投胎。
“记得及时服用。”他说完看了一眼天柱就匆匆走了,只留下自己,和天柱中背对着自己坐的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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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文德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沈夜的情形,他怒目圆睁更显面容生动,后来把自己一掌打得骨折自己看到他的笑容,却没来由地不觉得生气。
大概是美色惑人。
后来自己错怪 了他,听他以为自己要罚他自己抱住了他他没有挣脱自己,裴文德以为自己的心意沈夜全都知道。
后来自己带着他东跑西跑,光顾城中各个小食部,看他吃得一脸小猫似的满足,觉得欣喜。
每日回家,看他在摇椅上咬着一根棒棒糖翻书或是单纯一个人在那儿摇,自己会觉得一天内心的消耗都被这个人注入了柔情。
他还自告奋勇地要做好吃的饺子给自己,结果弄得满脸面粉。
裴文德叫他停一停,他却说不行,因为“人间最好吃的就是饺子”
“为什么?”
那个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是你们的俗语啊,什么好玩不过。。。恩。。我忘了,但是好吃不过饺子就对了。”
裴文德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个小妖精——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过可能是天生聪慧,沈夜做的饺子的确不错,薄薄的皮包着一层枣脯,甜软。果然是沈夜的风格。
裴文德不知道他那时的笑容是多么荡漾。
那夜月光如水。
眼前人也是,甚至更甚。
但是自己没有吻他,因为他不值得这么仓促的吻。
他值得更好的。等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了,自然会理解吻的含义,然后就可以放心地甚至有些羞涩地迎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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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后来有了皇上赐婚,朝堂问话,之后是青楼强遇,再后来,自己就追到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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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觉得有些无聊。他好想念人间的枣糕,饺子,还有那么多好吃的玩意。
他看裴文德靠着天柱打盹,就隔着天柱敲醒他:”裴文德,裴文德,我饿了!“
裴文德看着眼睛亮亮地望着自己的某人——“您能上去给我顺一点吗?“
沈夜并不知道上下黄泉对于一个人类来说是多大的折磨和勇气,但是裴文德当时惺忪着眼睛站起来答应自己的样子让沈夜以为这就像从前裴文德回家给自己带了一袋枣糕那么容易 ,都是举手之劳啊。
或者在他的潜意识里,裴文德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会受伤的人,他虽然蛮横还会有些死脑筋,可是对自己是真的好啊。
他那么可靠——沈夜对他充满了依恋,潜意识里觉得裴文德是可以护着他一辈子的人,强大得不是一个凡夫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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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文德开始不再频繁出外勤,他把公文带到黄泉下,每日沈夜在天柱里吃枣糕或者是别的什么,他就在那儿批改公文,一笔一画,字迹清秀舒雅。
沈夜要裴文德教他写字。
天柱对于非罪犯并不设防。裴文德裹紧皮裘,进去了。握着那在天柱里冰冷的手,他禁不住一阵心颤,但是沈夜好像浑然不觉自己的痛苦,只是眷恋地靠了靠他的手——温暖有力。
裴文德问沈夜要学什么字,沈夜也不知道,他就是觉得裴文德在那里写的图画很好看,很美,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我要你教我这上面的字。“他指着一卷公文对裴文德说。
裴文德有些哭笑不得。他只能对着天柱冰冷的石壁,在那上面一笔一画地写下:““允迪厥德,谟明弼谐“
“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强而义。彰厥有常吉哉!”
“这是什么?”
“这是九德。”
沈夜一笔一画地写着,感到自己纷乱的心被一个人强行按到一个可以疾驰而去的轨道上,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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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文德渐渐衰老了,开始只是皮肤有一些松弛,眼角的笑纹日益明显,后来渐渐的脸部开始下垂,最后头发灰白,有了一种与黄泉相融的死气。
他看着天柱里容颜依旧的沈夜,惊觉时间的仓促。而沈夜在一个早晨醒来,看到身边的人睡得格外熟。
”大概是他太累了吧。“他描画着他的眉眼。日日相伴自然不觉得老态,只是觉得他没有从前那么针锋相对或是固执狠厉,而是日益像起了昆仑的样子。
不论是看自己的眼神还是对自己的笑,都是那么苍老宽容的温柔。不过沈夜知道,他不是昆仑,他是愿意让自己依靠的裴文德。
然而到了夜里他还是没醒。沈夜把手指放在他的鼻前,感觉那里一片冰冷。
一个蓝色的药丸被塞入他的口中,一团懵懂的雾气飘出天柱。沈夜抱着骤然冰凉的尸体,放声大哭。
三百年后他出来,天柱中的尸骨被寒气一吹便衰败破裂,然后,从他指尖残忍地滑落。
“不要!”沈夜放声大哭,“不要!”他用自己的能量把想把黄土聚集,它们却已经和大封的沙尘混为一体,再也分不出彼此。
过了很久。
沈夜捧起那黄土,轻抚在指尖,按紧在胸口,甚至不管它染脏了自己一向珍惜的白衣。黄土拾起又落下,他像在玩一个永远不会厌倦的游戏。
他疲惫的哥哥终于回来了,看到他,指尖黄土已经如灰尘般稀薄,然而他固执地紧握。
对着沈巍,他面容悲戚沉默,有些自嘲地说:”没想到他陪我的时间如此之短,让我寂寞如此。“
好像他从不知道人的生命短暂,只是刚刚获悉,通过对噩耗和悲恸的反复复习,理解了这一人间的常识,还有些新奇。
”哥,“他说,”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沈巍看着他,”大限将至,你可做好葬身于此的准备。“
当时的一句承诺因为遥远的期限有些轻狂,现在却十分悲壮。
”我做好了。“
”但是我能不能,再见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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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代替沈巍去上课的时候,他的学生差点把眼镜跌下来——这个沈教授留洋回来的弟弟还真是真性情呢——像个自得的小傻瓜。
赵云澜第一次看到那张脸时也有些惊讶,不过绝对不会认错——这张天真活泼的脸和他温文尔雅的沈教授可不一样。
不过那个人他只见过几面。他还问自己记不记得他喜欢吃什么,但是自己只记得沈巍喜欢吃什么。
沈巍喜欢吃鱼,不能喝酒,不喜欢吃甜的。
而沈夜恰巧最喜欢吃甜的,裴文德给他买得最多的,也是甜的。
沈夜盯着那张相似的脸看了好久,才确定那是一张普通的脸,不是裴文德,是一个叫赵云澜的不知道是谁的谁。
他没有代几节课就毫不留恋地回到了大封。他也想过去南京看看,但是看着这里陌生的楼房,他确定那里已经物是人非。
唯一确定的就是,那些让他讨厌的人一定都不在了,而枣糕豆糕可能还有人叫卖,他却不敢去吃。
怕自己一吃就会控制不住,想要毁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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