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文库
首页 > 网文

书店的故事,我与她(真实改编)

2023-03-18写作短篇故事短篇小说 来源:百合文库
——
天气还很冷,脖颈上的绵柔触感,哈出一口气后,天空中若隐若现的白气,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职业人,学生,家长与孩子。我于这个街角拐入一条小道,往前走大概五步,就可以看见一家书店。
木质书架所发出的檀香,老旧图书特有的纸霉味,从浅白色柜台里飘来的速溶咖啡的香气,发条钟不断走动着,那盆兰花,仍然静静的盛开着。
“照子小姐?”我对着茫茫书柜群中喊了一声,随后便是皮靴与木地板的碰撞声。
“你来了?”
“嗯。”
“先换衣服吧。”
书店的主人,照子小姐。怎么说呢,是一个很优雅的女士。二十接近三十的年龄,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戴着一个圆框眼镜,一个人经营着这家书店,从九月份开始,我才来帮忙。初次听见我要在书店打工的时候,照子小姐还不认识我,只是觉得诧异,可能还觉得我与同龄人不大相同吧。
我换上了白色的长袖衬衫和一件印着店名的棕色围裙。从九月起,我就是一名高中一年级的学生了,在这个秋天,终于被允许打工的情况下,我直接来找照子小姐了。
“先把那些整理完。”
从外面归还来的书本堆在一台手推车了,我走到它背后,将它推向,书柜的尽头。
——
“A01。”我将书本塞了进去,“走吧,去另一边。”
“照子小姐。”
“怎么了?”
“你高中时期是如何学习的?”
“不那么值得参考哦,毕竟我不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她拿起书本摇了摇,笑着调侃道。其实,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而已,在中学三年级早已经失去动力的我,又该如何在高中开始新的生活了?其实我想问的是这个。
“照子小姐…..为什么喜欢看书啊?”
“我想大概就是闲吧。”
“那可以做很多事情啊,看电视剧,电影什么的。”我话音刚落,她把一本破烂不堪的书重新塞回书架内,叹了一口气。
“大概就是静不下来吧。”
“诶?”若是要回答上一个问题,这也太过于牛头不对马嘴了吧。
“没有没有,我说的是刚才读这本书的主人。”
“为什么?”
“页面不整洁,书皮也坏了,这本书出借的时候还算是比较完好了一类吧。”
“照子小姐是觉得他对着书本发脾气了吗?”
“也没有说到这种地步。”她笑了笑,“真正爱书的人,是很爱护书本的,就如同…..妈妈爱护自己的儿女一般。”
“但不爱护书,不一定等于不喜欢书吧?”
“嗯,确实。”照子小姐又一次将表皮早已脱落的书本塞回柜中,“有些人天生读书习惯就不太好呀,这就没什么办法了。”
“也就是说…照子小姐是比较爱护图书的一类吗?”
“废话。”
“这个,A09。”
“好。”
——
“喝点什么?”照子小姐拿着两包速溶咖啡粉,“咖啡还是白开水?”
“咖啡吧。”我如是答道。
“照子小姐为什么要开书店啊?”
“嗯……硬要说的话,可能就是不太喜欢嘈杂吧。”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抬起头,“你看,那些公司什么的,上司骂人,同事不爽,之后还要好好工作,一想到这里就有点没有干劲啊,所以,一个人开开书店,偶尔还可以接触到像你一样好玩的人。”
“照子小姐的家庭环境还算不错吧?”
“嗯….你问的是哪方面的家境呢?”
“明知故问。”
“还算不错吧,父母都在医院呆了接近半百年,富足还算是富足的。”
“他们不反对啊….”
“反对啊,怎么可能不反对。”
“那还真是辛苦。”
“毕竟,我大学学的是心理方面的,说服父母这点小事还是可以的。”
“诶…..原来如此啊。”
“来,你的咖啡。”白色的咖啡杯,黑棕色的,不断旋转着的咖啡,冒出的白气,传到鼻子的香气,是熟悉的味道。
“少年你呢?”
“我?我做了什么吗?”
“爱读书的原因。”
“刚才的话题啊….”我笑了一下。
是啊,我为什么爱看书呢?
“我也不知道。”我如实回答道。
“你也不知道….?就没有什么支撑着你吗?没有好奇,没有信念可没办法读那么长的小说哦。”她大概指的是《人间失格》吧。对于我和照子小姐之间的区别,我只能说是面对生活的态度,她喜欢积极类的,喜欢活泼的,喜欢美的事物。而我不同,我读书种类皆是这些议论生活,品味生活苦涩,消极度日的。
“大概就是不想学习吧。”
“那你还真是危险啊。”
——
“谢谢惠顾。”来了一位稀客,照子小姐亲自去接待了,是一位中年的大树,啤酒肚,发际线退后的有些厉害,拿了一本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我并不觉得他可以读完。
“刚才那位顾客,照子小姐你怎么想?”
“大概是为了在公司读的吧。”
“诶?”
“手中的公文包满是资料,就算是选书的时候也一直看着手机,刻意选了一本看上去有深度的书,大概是从网络上随便搜索的吧?这类人,一看就知道看不进去,但你还不能劝阻,大概刚才是你的话,就直说了吧?”
“被你猜对了。”我笑着道。
“看一个人进书店的各种习惯,选取的书,面色,表情,可以看出很多为人处世的风格,亦或是一个人深沉的……故事。”
“是吗?”
“姑且可以猜猜看吧。”
“那,照子小姐猜猜我呗。”
“你?”她用余光瞟了一眼门口,确定不会来客人的情况下,她才开口。
“年纪轻轻就喜欢看这些对人生,人性有一定偏见的书,打工的首选是书店,没有爱书的特别原因,不想学习…..”她列举过后,我更期待照子小姐会给出的答案。
“嗯。”
“你啊,大概就是一个强装大人的小屁孩吧。”
“诶?”
与我意料之外太多的答案,我本以为会说些“成熟啊,心理年龄大啊”之类的暧昧的答案。
“我说错了吗?”
“某个方面,没错吧?”
“毕竟,我无从得知,你经历过些什么,你也不会跟我讲。”话音刚落,她便又开始新的工作。
“这个,A30。”
我走到书架前,把它塞了回去。
强装大人的小屁孩….吗?
——
“照子小姐,这一本……该放哪?”
那是一本,蛮可怜的书,当我看见它的时候,我不禁皱眉。封皮完全不见了,背面也只有四分之一,写着书名的厚边也被锐利的东西磨得什么也看不清,第一页的寄语满是图画,泛黄的米粒状物体。
“给我保管吧。”
那是太宰治的《斜阳》,近期总是被一些肥腻的家庭主妇借走,本来是一本精美的封皮书,在第三次归还回来的时候,却成了这样。我们也无法一一追究。
“这本书上,照子小姐又能看出什么故事呢?”
“一个好奇心过度的孩子和一个一时兴起的无聊主妇。”我难忍笑意,当照子小姐脸上的表情满是凝重。用柜台里的胶水,润湿裂开的缝隙,将它们贴合。
“拿一本新的吧。”照子小姐的声音有些低沉,不同于过往的活泼与热情,而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般的温柔与冷静。我当然只能当做,从书库里找来了一本新的精装书,放回了那个地方。
“每一本书,都值得被温柔对待啊。”照子小姐见我回来了,便说道。
我大概能够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书即人”这句话,也是照子小姐说过的,不知道是出自那本书的名言,还是说是照子小姐随意脱口而出的。每个人都是一个故事,每个人的故事都可以谱写一本书,所以,每一本书都值得被温柔对待。因为,它可能是一个人,撕心裂肺的,温柔入心的,难能可贵的,值得回忆的,亦或是珍藏一生的,一段回忆,一篇故事,一路人生。
——
下午的时光总是孤独的,书店的高峰期大概是没有吧,至少我们这家没有。
“孤独的人会邂逅孤独的人。”这又是哪里的名言呢?
“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照子小姐开口了。
“不是吧?”
“啊?什么?我只是自言自语而已,你刚问我什么吗?”
“没事…..”我无奈的一笑,“《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怎么了?”
“里面说过‘我们遇见很多人,又和很多人分开,又和很多人相遇。没有什么不同的,一样的孤单,一样的幸福’吗?”
“嗯,这句话怎么了嘛?”其实我想感慨照子小姐把它背下来了,但是想一想,毕竟是书店的老板嘛,没点文学积累怎么过得去。
“你不觉得很美吗?”她仿佛看怪物般看向我。
“可能是意境不同吧。”
“那你的意境呢?”
“我….?”
“是的。”照子小姐竖起耳朵听着。
“遇见,又分别,分别之后又遇见新的人,每个人都一样,孤独,寂寞。物以类聚,孤独的人会邂逅孤独的人。”
“你这不是翻译吗?”
“是吗?”
“是的!”
“那照子小姐呢?”
“我啊……你不是说‘孤独的人会邂逅孤独的人’吗?要我说的话,大概是‘孤独的人会发现孤独的人’。因为,人啊,一旦不再孤独了,就永远不会孤独了。因为届时,我们会寻找到一个能珍重自己也可以珍重你的人。”
“《岛上书店》也是这种感觉吧。”
“就是出自《岛上书店》。”
“那不就矛盾了吗?”我皱了皱眉。
“矛盾?”
“《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和‘没有谁是一座孤岛,每本书都是一个世界’不矛盾了吗?”
“所以说,你还是孩子啊。”照子小姐开朗的笑了,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发。
“什么呀?”
“没什么!”照子小姐跑开了,带着她的笑声一起。至今,我也没有找到这句“不矛盾”的答案。也许,每个人都是孤岛,但是孤岛四周总是海。
真搞不懂,照子小姐。
——
外头的喇叭声,鞋头与地面的碰撞声起此彼伏,月色洒到地面上,街上又一次变得熙熙攘攘。
“咖喱饭还是蛋包饭?”
“照子小姐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吧。”
“真方便。”
看着路过书店的上班族们,他们大多都是身着西装,带着一条领带,低着头,戴着耳机赶着路。也许家里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急着回家;也许,家中空空如也,等待他的只有冰箱里的速冻食品和啤酒。
“照子小姐不回家吗?”
“回啊,肯定。”
“家里有人等待你吗?”
“哦,家啊,我以为你说的是我父母那边呢。”
“才不是呢。”
“我现在住的‘家’啊,有冰箱里的酸奶君,鲜奶君和啤酒君。之后就是卧室的笔记本电脑君,四个人等我啊。” 她这一句自我嘲讽般的话,引得我不断发笑。
“你呢?”沉默数秒后,她开口。
“父母。”
“语气并不算好啊,跟父母不和?”
“还没有到不和的地步。”
“那为什么?”
“我觉得我让他们失望了。”
“看来你确定他们对你期望很高了啊。”
“嗯,从小就确定了。”
“那为什么会让他们失望了呢?”照子小姐边说着,边把蛋包饭端到柜台。我们两人并肩坐着,金黄色的蛋皮,红色的番茄酱,和下方纯白色的米粒,散发出迷人的香味。
“照子小姐料理一如既往的好啊。”
“就算夸我也没有任何好处哦。”
“我知道。”
“为什么让他们失望了呢?”照子小姐又一次问出了这样的问题,也许不是读不懂我不想回答的气氛,而是必须让我说出这段故事的执念吧。心理学专业的人,要么是坏人,要么就是想要帮助他人的好人。
“我没什么动力。”
“学习方面的?”
“嗯。”
“为什么?”
“找不到…..目标了。”我把勺子中的米饭送入口中,蛋皮入口即化。照子小姐没有急着开口,“准确的说,是迷失了目标,找不到自己了。”
“原本的动力是什么?”
“也许原本就没有动力吧,只是觉得现在除了学习以外就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
“现在有了?”
“嗯。”
“恋爱?”
“算是吧。”
“看不出来啊,小小年纪就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她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是照子小姐太看不起我了。”
“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和我一样喜欢看书的,很活泼,很热情,有点幼稚,有点情绪化,但也有…..很温柔,也细心的一面,很博学的一个人。”
“那真是优秀的目标呢,有这样的目标应该更有动力学习才对啊。”
“不,还不能说是目标,应该,根本就…..不太可能。”
“年龄?”
“嗯。”
“是吗?那我就不多问了吧。”照子小姐笑着道。
——
“那我先走了。”时针指到九的时候,我把白色衬衫和黑色围裙脱了下来,穿上自己的衣服,在柜台等待照子小姐。
“你等等。”
“如果是排班的话,我每天都可以来哦。”
“不是不是。”
照子小姐来到我身旁的手推车里寻找着什么,我记得这是昨天刚来的新印书。
“你这个孩子啊,会因为太多外界环境而改变。我想,你之前不是认为除了学习之外没什么事干,而是因为家庭环境吧,因为父母的愿望,因为父母的期待,因为父母所带来的负担,一直前进着。但是,人会长大的,会憧憬外面的世界,会想要出去看看,而你,现在处于现在的时期,就如同蛹即将破裂般,急不可耐,但却没有自己活下去的力量,接触到那么多人之后,开始明白很多事情,游戏,女孩子,朦胧的感情难以自已,才说迷失了目标,找不到自己了吧?说是恋爱只是你拿来骗人的理由,我忘得一干二净啊!你的本质,”照子小姐拿出一本精装书,灰色的封皮,一片树林印在封面上,“就是一个强装大人的,假装成熟的小屁孩而已!”
照子小姐拿出的是村上春树先生的《挪威的森林》,随后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我接过书,准备付钱时,照子小姐却拒绝了我。
“只内借不外租。这是我私人的书。”确实,封皮和包装对于书店的书来说,过于精致了。
“那…..谢谢你。”
我带上了灰白色相见的围巾,走出了书店。门关上的瞬间,铃铛响了,旋律很好听。
“我认可照子小姐所说的一切,我是一个容易被环境影响的人,我是一个强装大人,假装成熟的小屁孩,但我的爱,是真的。”我望着在柜台捧起咖啡杯的照子小姐,露出了一个笑容。
“明天见,照子小姐。”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