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壹

西城周府，无人不晓。周老爷子是京城有名的商贾，家族生意小到布匹大到铸铁，可惜的是，周家公子顽劣。
周家长子名叫九良，生母早逝，由二房张氏带大，周父忙于生意长年外出，自幼娇生惯养不爱读书，玩儿的乐子倒是有千百种。
周九良爱弹弦儿，经常叨扰几处戏班，非要与人家弦师抢活，戏班子班主大都不敢言语，自由着周九良闹。周九良不爱青楼，偏爱这戏班子里的伶角儿，下了戏让小角儿陪酒也是常事，偶尔戏班子歇戏，有几出戏法旱船的他也爱看。
周家自是留不住这尊大佛，周父早对他大失所望，二房生了个小小子今年才八岁，虽然还小，周父早就将家里寄托给他，周九良知道自己没戏，心里倒是觉得自己如今还不如早快活几天，往后再想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儿
那年正值寒冬腊月，前门楼子戏班子小角儿闹了嗓子，临时寻摸着一个变戏法儿的小子，说是小子，面容生的俏丽极了，芙蓉貌赛潘安，杏眼明仁干干净净，手里的红遮子衬着那双手格外白嫩。
周九良看着看着入了迷，也不知道这是看戏法还是看个人。
“这彩立子有意思，多留几天。”
戏班子老板接过沉甸甸两封大洋唯唯诺诺的应下。
往后的三四天，周九良场场准来，固定的二楼正座包厢鼓掌叫好。小子手头倒也是有几分功底，仙人摘豆、三仙归洞、金钱抱柱使的都挺瓷实，可这天的九连环不知怎的没拿稳，明晃晃的掉了一扣，摔在地上叮当响。
台下立马骚动，那小子也不言语，鞠躬微微一笑，匆忙捡起那环扣准备换家什，可总有那不饶人的。
一个茶碗盖子从台下飞上来直愣愣的砸在那小子的额头，只见他吃痛皱眉却依旧一言不发。
“演砸了赶紧滚下去！怎么了不会说话哑巴啊！”
台下几个东倒西歪的流氓地痞嚷嚷的厉害，台上的身影开始不知所措的后退，还没等戏班子老板出来，周九良拿起一个花瓶劈头盖脸的扔下去，正中一个准备开腔的脑袋。
“我周九良请的人，怎么，还要过你的眼？”
底下几个人听见周九良三个字自知惹不起，匆忙鼠窜离了园子。
“对不住了各位，今儿早关门儿，都散了吧。”
底下的看客也知道西城周爷是个不可一世的主儿，识趣的离开。
台上的人不知所措，连抬头看周九良都不敢，周九良从二楼走下来，正巧撞上戏班子老板从上场门探出一个脑袋。
周九良没去看面前瑟瑟发抖的人，目光越过他冲着戏班子老板说话。
“您也是心大，出这么大动静儿这会儿才出来瞧呐？”
“嗨，这不是周爷在嘛，能出多大乱子啊。” 说罢悻悻地缩回头，他知道周九良的心思。
周九良这才和面前的人搭上话，这走到跟前儿瞧，比在楼上瞧的真切多了，这个小子怎么生的跟块羊脂玉似的，如今低眉顺目的乖巧的很，眼睛还湿着，活脱脱一只受惊的鹿，周九良细细咂摸着，开口问了句。
“叫什么？”
眼前的人猛地抬头，那双眸子对上周九良细长的眼，把周九良盯了个瓷实。
可是人家没说话。
“我问你叫什么。”
面前的人突然不知所措，急忙用手放在唇上点了一下，摆了摆手。
是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