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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不十分》——哼唱给U(你)的安眠曲

2023-03-18轻小说书评少女不十分舒彤 来源:百合文库
作者:舒彤
我虽然是西尾厨,并且最喜欢的一卷完轻小说是《少女不十分》,但我从来没有写过《少女不十分》的书评,只是在其他书评里经常提起它。其中最常引用的是这一句话: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很好的——不,不能说是很好的吧——很有意思的度过自己的人生。
就像笑活子避不过谈西尾一样,出于多方面因素考虑,最终还是要把《少女不十分》拿出来谈谈。
温柔
《少女不十分》前半,不,大约前四分之三的部分,讲述的是一名大学男生陪小学女生玩绑架游戏的故事。
请诸位放下手中的报警电话。
重复一遍,大学男生陪小学女生玩绑架游戏。
不是大学男生绑架了小学女生。
而是小学女生——绑架了——大学男生。
而被绑架的人,配合着小学女生,被关押、忍饥挨饿好几天。
这是他的温柔。
这里的温柔不是一般轻小说里让妹子投怀送抱的亚撒西,而是大度和余裕的体现。明明力量处于压倒性的优势地位,就算不反抗,大可以一走了之,却照顾着小学女生的情绪,充分肯定着她的行为。
男主的所有行动,优先级最高的都是保护女孩的安全。不论是生理上的安全,还是心理上的安全,乃至社会性的安全。生理上的安全显而易见,心理上的安全难知若阴。
这不是男人对恋人的保护,这是大人对孩子的保护。他们并不相识,但是出于道义,出于本能,对孩子进行保护。
你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是否被触动了呢?
异常
西尾作品最主要内核是异常的人物,或者说是人物的异常。
而本作的女主角,小学女生U,身上处处充斥着异常。
其中最显眼的异常,莫过于故事的起因,也是少女U绑架大学生的原因。她被大学生看到了她的行为。
她做了什么呢?有朋友在她眼前被大货车撞的血肉模糊,她选择了先把手上的游戏打到保存点保存后,再去为朋友哭丧。
这并不是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但是显然是十分异常的。仔细思考一下,这一行为至少说明了这几点:
她没能理解生命的价值,不能理解生命消逝时的痛苦,缺乏对死亡的敬畏;她在模仿别人失去亲友时的行为,为逝去的人哭天抢地,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情;她不是想玩游戏而保存游戏,正如原作中指出的,这是一种“流程”,比起“为朋友哭丧”,“保存游戏”的优先级在“程序”或“形式”上要更高一点。
慢慢揭露出来的,其他方面的异常引领着我们了解这个孩子:
无视力量的差距,她绑架了大学男生,并把他羁押在了自己家,因为被他“看到了”。
对她来说,弄丢的竖笛可能是比被绑架的人更重要的东西。
绑架别人的同时还去上学,对着绑架的人说“早上好”、“我出门了”、“我回来了”,并期望得到回应。
因为被绑架的人要求要吃东西,所以把每天仅有的食物(学校午餐)带回来给他吃,并且神经质地要求他说“我开动了”。
她的家里非常凌乱,只有自己的房间异常整洁。
她身上被衣物遮住的地方,密密麻麻的伤痕和淤青。
这里面的异常,有些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有的则反之。读者只是默默地,一步步地看到了这些表象。而西尾维新当然知道这些异常,他在本作的开头就打好了预防针:
为自己是孤立的异端而骄傲。
无心
虽然身上布满可怖的伤痕让人震惊。但少女U最大的问题(异常)在于:无心。
她不具备独立意志。她的所有行动不是出于自己的感情和想法。她,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为什么这么说?
男主在看到她身上的伤痕之后,终于认定这场绑架游戏是时候结束了。他开始调查起这个家。然后,他在过于整洁的少女U的房间里,看到了一本摆在桌上的笔记本。笔记本上不是U的小学生字迹,而是成年男性的,恐怕是U的爸爸的字迹:
必须说早上好。
必须说我开动了。
必须说我吃饱了。
必须说我出门了。
必须说路上小心。
必须说你回来了。
必须说初次见面。
必须说感谢你的关照。
必须说打扰了。
必须说你好。
必须说再见。
试问,这世上哪来这么多“必须”?
还有:
每天看电视不得超过一个小时。
自己的房间必须自己打扫。
不可以在走廊上奔跑。
必须按时上学
……(中略)
玩游戏不能玩到中途放着不理。
要好好照顾宠物。
别人道歉就要原谅别人。
“必须”、“不可以”,这就是少女U无心的原因。她的父母定下了这些条条框框,却没有告诉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用暴力使她屈服,使她麻木地遵循着笔记上的条款。其结果,就是U把这本笔记当成行为准则,成为了行尸走肉的怪物。
少女U的父母似乎对培养出了一个怪物有所自觉,定下了这么一个条款:
不可以被人知道自己的真面目。
呵。
父母把自己的责任推卸到年仅十岁的孩子身上,认为这是她的“真面目”?
必须服从父母。
必须尊敬父母。
他们又是怎样才能恬不知耻的定下这样的条款的?
好了,破案了。
为什么少女U先保存游戏?那是因为有“玩游戏不能玩到中途放着不理”这一条,并且排在“必须珍惜朋友”这一条的前面。绑架大学男生是因为“不可以被人知道自己的真面目”。把所有吃的给他吃是因为“要好好照顾宠物”。自己的房间整洁是因为“自己的房间必须自己打扫”,而不是出于想要整洁,想要干净的想法。身上遍体鳞伤是因为“犯错了就要接受惩罚”……
文中的细节很多。仔细阅读的话,会发现U的很多行为都是在遵循这些条款。这些条款仿佛是压在U肩膀上的大山,让她疲于奔命。纵使定下这些条款的父母已经相互掐死了对方,她依然没有从这可怕的牢笼中解脱出来。
她累了。
物语
在疲惫的少女要求之下,男主开始为她讲睡前故事了。西尾维新难得浪漫了一次,把自己出道十年以来(到写《少女不十分》为止)的所有作品都当成了给少女U讲的故事(物语)。用隐语所总结的故事们中,自然不乏《物语》系列、《戏言》系列这样知名度高的系列作品,也囊括了《哀川润的失败》、《真庭语》这样的一卷完结作品。
西尾自己是如此总结这些故事的:
但是我给U讲的童话故事,并不是像桃太郎那样的“正义和强大的人必胜”的故事。既不是像灰姑娘那样的“认真的人一定会得到回报”的故事,也不是像白雪公主那样的“心灵纯洁的人一定会得到真爱”的故事。
我给U讲的故事……是不寻常的人在不寻常的状态下获得幸福的故事。是脑子不正常的人在脑子不正常的状态下获得幸福的故事。是带有某种异常因素的人在异常的状态下获得幸福的故事。是没有朋友的入、不懂得说话的人、跟周围不合群的人、性格扭曲的人、性格忤逆的人,在保持着原有个性的状态下获得幸福的故事。是不幸的人在不幸的状态下努力活下去的故事。
比如说,光靠语言勉强维持着生计的少年和支配世界的蓝发天才少女的故事。再比如说……(中略)
虽然这些都是漫无边际的、彼此之间几乎没有共通点的故事,但凝聚在根底部分的主题都只有一个。
即使是误入歧途的人,即使是因为犯错而从社会中脱落的人,都可以很好的——不,或许也不能说是很好的吧,但也可以相当快乐地、相当有意思地度过自己的人生。
那就是贯穿在所有故事里的信息了。
不管是我还是U,不管是任何人,虽然可能什么都做不到,但还是可以很好地活下去——我就是要向U说明这一点。
(中略)
当然了,那样的“故事”根本是不存在的,不存在于任何地方。在世间为人们所传诵的“故事”,对于像我们这样的人都非常冷漠,总是在跟我们说必须贯彻正义、必须变强、必须当个普通人、必须当个正常人什么的……总是向我们提出必须跟大家融洽相处、必须懂得关心他人等等对某阶层的人来说根本不可能做到的无理要求。在现在的U面前,我实在无法给她讲那种教训人的故事和类似说教的故事。
所以我就创造了故事。虽然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即兴故事,但我还是把所有想说的话注入到故事里,不停地向U说着。
不要紧的。
就算做错了许多事,就算人生出现了裂痕,就算失败了很多次,就算犯了各种无法挽回的错误,虽然可能已经无法走回正常的人生轨道,但也不要紧的,那样也是没有问题的——我继续向U诉说道。
既不是英雄的故事,也不是救世主的故事,我说的全都是异端分子的故事。就是这样,我不停不休地把这些故事一个接一个地讲了下去。
(中略)
那一天我所目击到的、你的那个被父母称之为“真面目”的本质,在平时生活的过程中的确有必要把它隐藏起来,不过那决不是什么可耻的东西。
虽然你的人生早就乱得一塌糊涂……但是也还没有严重到无法获得幸福的地步。
原谅我直接引用了原文中的一大段文字。一大段,我在心中默念过上百遍几乎背下来的文字。一大段,无论读多少遍都让人心神激荡的文字。
《少女不十分》是戏言玩家西尾维新的又一弥天大谎。由于写得过于逼真,使得很多读者相信确实存在这么一位少女U,这些也真的是西尾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但是,这是假的。然而,在这个虚构的故事中,唯有上边这一段(原文第42小节)是西尾维新的肺腑之言,他非常老实地道出自己创作动机和源泉。
与其说,他写的是给少女U看的故事。不如说,他写的就是少女U(YOU,你)的故事。少女U如同幽灵,飘荡在西尾各个作品之中。西尾笔下的很多人物仿佛都有少女U的影子:
被父母虐待——老仓育,《物语》系列,遭受家暴,求援未遂;
同学横死于自己眼前而不动摇——匂宫出梦,《戏言》系列,双胞胎妹妹刚死而谈笑风生;
冷静地接受了父母死于家中的事实——空空空,《传说》系列,异常的集合体;
对自己的行为没有自觉——鑢七花,《刀语》系列,没有感情,杀人没有自觉;
被人知道“真面目”则如坐针毡——逆濑坂雅歌,忘却侦探系列,被人知道自己的喜好,试图自杀……
少女U只是个意象,是个象征,不是真实存在的人物。但是,以少女U为首的这些意象的背后,就是活生生的人。
我们看到的是美丽荡漾的战场原黑仪,没看到的,是某处被邪教,以及信邪教的亲人残害的孩子们。
我们看到的是强大自信的羽川翼,没看到的,是在父母争执的夹缝中无容身之所的孩子们。
我们看到的是可爱成神的八九寺真宵,没看到的,是因为和至亲离别,心怀思念,甚至可能遭遇不幸的孩子们。
还有戏言玩家、苦橙之种、病院坂黑猫、咎儿、隐馆厄介……等等等等,西尾在描写这些意象的同时,也在记录这些意象背后的人的故事。
在这些故事中,正如西尾自己所说的,并不要求人物们做到一些他们难以做到的事情,但是他却极期望他们获得幸福。
老仓育认为自己无法得到幸福,历无法把自己的观念传达给她,也就随她去了。然而,她也能过上普通的日子,有黑仪和历这样的朋友。
鑢七花不觉得砍人有什么不对,咎儿未苛责与他,只是慢慢地教会了没有感情的他。但是,在咎儿死的那一瞬间,谁都无法抵挡他满溢而出的悲恸。
无心的少女U默默地听着这些故事。这些,西尾希望她能理解的,她也有资格获得幸福的故事。脱离了病态的父母,却也脱离了这个社会。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当我们看到那瘦骨嶙峋遍体鳞伤的幼小少女也变成了一个充满活力的新人编辑自食其力的时候——
西尾维新哼唱给U(你)的安眠曲,生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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