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y和小绿的业余写作」长篇连载小说——虞美人(20.2)

他并非一生下来就是一个流氓无产者，相反，仅仅就在两年前，他还是一个好人家的子弟。凭借他的天资，再加上诚实与勤勉的品行，满可以出人头地大有作为。然而，随着接二连三怪事不断发生，他的生活彻底地脱离了正轨。
他本名叫贺阿力，不过身边的人都叫他力王。在引起这次轰动之前，他并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如果说他还有什么特殊身份的话，那就是王美丽的长子，那智的亲哥哥。
自幼被送入孤儿院的他不记得自己的亲生父母，只被告知他的命运，从此要和孪生兄弟牢牢绑定在一起。尽管他是哥哥，但兄弟俩却像天生的对头一般，他似乎并不想多尽一点作为长兄的责任。对于年幼的孩子，他们很难真正领悟到“分享”、“无私”等高贵的品格。无论孔融让梨的故事被重复多少遍，小孩子看着小小的梨子，甚至手里的小梨子还要被分掉一半，也总是不高兴的。
一想到一份零食要分成两份，一本书要轮流看，一个玩具要轮流玩，他便无法发自内心的高兴起来。他甚至诅咒自己的命运，为什么要让他平白无故地多一个弟弟呢？在他心里，阿智是一个奇怪的孩子，永远有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而不善与人交流。更可气的是，这个怪孩子受了委屈只会找他哭，因此，他总是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哼！阿智真没用！”
孤儿院里的日子枯燥无聊，兄弟俩磕磕绊绊度过了几年之后，一个叫莹莹的小女孩来到了他们身边。
莹莹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梳着一个马尾辫，长着一张圆圆的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久之前，她刚刚在地震中失去双亲。
慢慢熟识后，三个小伙伴便天天在一起玩耍，他们还约定好，无论是谁被收养，都要和另外两个人保持联系。
莹莹是他们中的小公主，兄弟二人是她忠心耿耿的骑士。不过，护花使者并不好当。
他记得自己甚至让出了心爱的脚踏车，莹莹在车上骑得飞快，发辫里插着他采来的野花。风吹着她的面庞、衣裙和头发，她对他甜甜地、很好看地一笑。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莹莹的笑容，他也觉得心满意足了。不过，偶尔也会有意外事件发生。比如莹莹一不小心从脚踏车上摔了下来，因为胳膊或腿擦伤而掉眼泪的时候，他就立刻跑以上前去安慰她。
“别哭了，我吹支曲子给你听！”
他有一只小小的口琴，并且自学了一些曲子，它们仿佛有魔力似的，总能让莹莹破涕为笑。
他们都渴望被一个友好的新家庭所接纳，而他是最被看好的一个，无论是孤儿院的工作人员还是小伙伴们都这样认为。因为他符合主流价值观中对“好孩子”的所有想象，热情、有礼、健壮、多才多艺，若是让他做个表演，他也绝不会扭扭捏捏，而向来是来者不拒的。相比活泼开朗的他，木讷寡言的弟弟阿智就不太容易得到大家的喜爱。阿智似乎很害羞，一直被周围人评价为“内向”、“不爱说话”，虽然有时也想鼓起勇气向莹莹表示喜欢，可惜经常弄巧成拙，反而惹得她生气。因此，他并不担心阿智威胁他的地位，阿智有的，他也有，而他有的，阿智却没有。阿智只是一个羞涩的怪胎，是他可有可无的陪衬。
不过，有一项技能是阿智独有的，他只有羡慕嫉妒的份。阿智是超能力者，可以隔空操控物体移动，还可以用意念改变物体的形态。只是在可以熟练运用这项技能之前，阿智并不能完美驾驭他的超能力，甚至还经常惹出麻烦。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一次，莫过于某个下午。
那天的阳光很好，暖暖地照在他们身上。莹莹正坐在秋千上，他一下又一下地推着秋千。被秋千带起的风吹动着架子两边金黄火红的树叶，叶片相互摩擦着，沙沙作响。
莹莹扬着头，阳光好像在她的脸上涂上了一层金粉。
“再高一点！”他卖力地推着秋千，大声叫喊着。
于是秋千飞得更高了，莹莹有些害怕地抓紧了绳索，可是她在害怕中又略有些惊奇。她看得更远了，看到了远方的城市和街道，看到了熙熙攘攘的行人和车辆，看到了青山与茂盛的树林，看到了平时在孤儿院里很难看到的景象。这些景象让她感到惊异，她兴奋地叫起来。
“噢！”
就在这个时候，阿智决定再“帮”她一把，可惜他帮了倒忙。阿智用他的超能力在背后狠狠“推”了秋千一下，于是莹莹飞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啊！”她惊奇的叫声变成了惊恐的尖叫，此时她的害怕多过了兴奋。“够了够了！”她连忙说，可是巨大的惯性让她难以立刻停下来。
莹莹的双手从绳索上松脱了，在兄弟俩的惊叫声中，她的身体也脱离了秋千，径直向地面扑来。一声闷响之后，莹莹的脸着了地。
听到响声之后，李老师——孤儿院里一位严厉的女性护工赶了过来，凶狠地看着阿智。
莹莹的嘴角边流着血，此后的一段时间，她的门牙处都漏着风。
不过，她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记恨阿智，他们还是在一起玩。
莹莹捡来了一副墨镜，把自己假扮成一个算命先生。他们还把冰糕棍都收集起来，做成抽签用的道具。不知是不是阿智的运气真的不够好，每一次都能抽中“下下签”。
“我看···你以后能当大将军！”莹莹装模作样地给他“看”了手相，并且抚摸着脸上用白纸条剪成的胡子。
“那太好了！”他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我也要当大将军！”阿智不甘示弱。
“不行！”他抗议道。“阿智太笨了，当不了大将军！”
“哼！你知道当大将军都要做什么吗？”
“要···要保护好人，不让坏人欺负他们！”
“还要打败大灰狼！”莹莹插嘴道。
他们也许没有见过真正的大灰狼，在孩子们眼中，大灰狼大概就是李老师那个样子的。
“我看，你以后能当个大官！”莹莹似乎是在安慰阿智。
“唔，有多大呢？”
“就像···就像宰相那么大吧！”
若干年后，那智虽然没有当上宰相，至少也做了一个很出色的大夫。这与莹莹预测的结果很接近，因为“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阿智的天赋，从很小时便显露出来。他会熟练地用绷带给人或其他一切事物包扎，还会像神农氏一般品鉴百草。有一次，他采到了一把很漂亮的金银花，兴奋地与伙伴们分享——只可惜那花朵徒有其表，味道完全是苦的。阿智虽然立志从医，但是那时他的医术还不很高明。记得当时孤儿院里养着一只小兔子，它长着柔软的长毛，浑身雪白，它会温顺地卧在莹莹怀里，缩成软软的一团。后来小兔子不知闹了什么病，阿智采来他认为有用的草药给兔子吃下去，结果当天夜里兔子便死掉了。
车子忽然一个急转弯，他被从回忆拉回现实，可是现实总是和回忆交织在一起的，没有什么能把它们分开。
于是他继续回忆。
莹莹是三个小伙伴中第一个被收养的。他还记得那天莹莹也是这样被一台车子接走的，他一直在后面追出好远，直到在一个转弯处被甩下。
“莹莹！记得给我写信啊！”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在后面追赶着。莹莹的脸贴在车窗玻璃上，她哭了。
临行前，他把自己的口琴送给了莹莹。
阿智没有礼物送给莹莹，他本来捉了一只很可爱的小鸟封在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但或许是因为盒子里氧气不足，那只小鸟很快就被闷死了。所以当阿智打开盒子的那一刻，莹莹又被吓得尖叫起来。李老师觉得他又在恶作剧，于是罚他在一间空教室里关禁闭。
阿智甚至连送别莹莹的机会都没有，他的小脸扭曲地贴在教室的玻璃窗上，忧伤地看着车子渐渐走远。
莹莹的身影从回忆里淡去，然而弟弟的影像却忽然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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