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即无谢 雪落亦有声 （二）

花满天很矛盾，傅红雪进京，他见还是不见，问还是不问，他自认为没有太子的狠绝。当日无谢重伤归来，傅红雪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他和太子都是大体能够猜到，自然不会想无谢在和他有什么瓜葛。他曾是北境司军都督，当地武林门派自然了然于胸，斑衣教主傅红雪自然是知道的，傅红雪独自挑了万马堂更是在北境被传为神话。之间的恩怨纠葛根据无垢山庄的情报来说，也是够出个话本得了。招惹这种人也算是无谢自个倒霉，这种冷血冷情的杀手，自然注定孤独终生。
所以，花满天便装出门，不见不代表不好奇，总要看一眼才算死心。不看不要紧，果然是他们家无谢喜欢的类型，粗布麻衣依然掩盖不了人间绝色的本质，冷若冰霜很让人心生怜惜。只是未免太瘦些了吧，一点也不像个乾元，还不如姑娘强壮，这斑衣教主莫不是比美得来的。
作为一个曾经的杀手，傅红雪感觉十分敏感。从花满天开始注意他，他便有所察觉，那人在打量评估，但绝对不是杀意，一身煞气应该是沙场战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他不认为自个会有什么仇人。总归打不过自个，愿意盯就盯吧。
无谢说过，杏莲糖的松子糖，四色果脯是京城最好吃的。路过的时候，傅红雪特意买了一些。无谢那样的公子哥，正该在这富贵繁华之中，而不是跟着自个颠沛流离。
花满天跟了傅红雪半天，最终觉得自个跟的不是一个边城刀客，这路线，除了去携芳斋听曲子，完全是花无谢的路线，不是吃的就是笔墨。花满天也不愿在做纠缠，好不容易沐休不在家陪媳妇，反而跟着一个大男人满街乱串。傅红雪和花无谢身份云泥之别，这辈子再相见也是不可能了，以宫里那两位护犊子的性子，自然不会让无谢再吃亏，他管这些做什么。这边花满天正准备撤退，忽听到有人叫他。
“大哥。”花无谢一个人溜达着过来了，身后只带了两个那东西的小厮，看样子买了不少东西。
他这一声放在人群里其实不显，花满天若不是盯着傅红雪，傅红雪若不是知道有人盯着他，人声鼎沸傅红雪不会注意有这么一个人。花无谢自然看到了傅红雪，但也只是看到了而已，他的关注都在花满天身上。一个错身便闪过傅红雪。
“大哥，正好碰上你，请我去太白楼喝酒。”花无谢人还没到，先提了要求。旁边的店铺正在修缮，扎着架子，工人手滑，一大摞瓦片全都掉下来，花无谢的位置正好就在下面。
“无谢”
“无谢”
两声惊呼，出自花满天和傅红雪。花无谢压根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被一个红黑的身影护在身下，仿佛雪山一般冷的吐息完全包围了他，身体的反应决胜脑子，花无谢本能的把自己隐藏在这吐息之间，寻求保护。
“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傅红雪顾不得震惊，那如梨如兰的韵香只可能是他的无谢。
“我没事，有事的是你。”花无谢错愕的看着这个紧张的男人，有些腿软，仿佛自己闯了祸被他哥抓包一样别扭。
傅红雪的手被瓦片划了一下，蹭破了一些，头也被砸了一下，头发上还有瓦片。花无谢伸手想抚去那些碎片，却被花满天一把拽开。
“你怎么自个跑出来，吴常怎么没跟着，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
“大哥，你放手，我不没事吗，我也不是自己出来了，我带了元宝，阿金。我不是没事吗！”花无谢甩开他大哥。
“还没谢过这位壮士相救，在下花无谢，不知壮士可否告知在下姓名府邸，我好上门拜谢。”花无谢出身大家，自幼家教严谨，自然不会疏于礼数。
傅红雪的眼神从刚才开始就没有离开过花无谢，错身而过相见不识，这些信息已经够他思考出一些东西。这个人就是自己的无谢，只是不认识自己这件事他还需要弄清楚。
“不必了。”傅红雪不打算纠缠，知道了姓名他自然能找到，他现在还需要时间消化无谢还活着的事实。他的无谢还活着，能听到他的心跳，闻到他身上专属于自个的韵香。
“这么冷，白瞎这么好的脸。”花无谢嘟囔道。
傅红雪被定在那里，他们初相识，无谢也是这样。
“傅红雪，红色的红，大雪的雪。我住在太白楼。”傅红雪沉声答到。
“你住太白楼，正好一起，我请你吃饭，当谢你刚刚救我。”花无谢喜笑颜开。
“大哥，一起啊！”花满天被拉着也跟了去，心里是万般不愿意的。
“无谢，人家也许还有事要做，改日拜会一样。”花满天劝道。
“大哥，他都受伤了，总要收拾一下伤口吧，还有刚刚砸到了头，万一有什么我们也方便照顾。”花无谢目的很明确。
“先处理一下伤口。”说着就从怀里抽了块自个的帕子，给傅红雪包上。“前面便是博医堂，还是先看看的好。”
傅红雪看看自个的手，不自觉得摸着手上的刀。“无碍。”
“赶紧去，你砸到头了，去看看放心。”说着就拽着他走。傅红雪就这么呆呆地跟着，他的无谢还是那般不设防，这样子让他怎么能够放心。他们从相识相遇，到相爱相知，他只离开了一次，面对的却是永诀。那时他只觉得心都要裂开了，活着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真的没事。”花无谢再一次跟大夫确认。
“公子放心，只是些皮外伤。不过还是调理一下的好，年轻人不要因为不在意就糟蹋自个的身体。”老大夫耐心解释，现在的小两口，感情真好，那个乾元一看就是很不喜欢别人碰他，但只要自个的坤泽说了，就会乖乖配合。
“那就好，伤口不要沾水，药你拿好，记得换药。”花无谢叮嘱道。
傅红雪不甚在意，这点划伤不到明天便愈合了，不用在意。“不用。”
“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花无谢也是粗通医理的，这副刚才的脉象时急时缓，怕是内伤引起了。好在气息还算稳定，改日让御医好生看看便是。
“他都没事了，我们也回家吧！”花满天自然想分开两人。
“不是说好了去吃饭吗，大哥，你今天很不正常，人家救了我，你连句谢谢都没有，瞒了了我什么么，莫非你认识他。”
“斑衣教主傅红雪，边城杀神。不知来京城做什么，还是有第二个万马堂要你屠尽。”
“万马堂设计偷袭我斑衣教，伤我兄弟，杀我母亲，妻小，我自然要他们陪葬。花将军可是带着军队砍了万马堂帮主三代，你我并没什么差别。”傅红雪也不是人人揉搓的。
“你这么可怜，大哥，江湖传言怎么能信。老祖宗常说面由心生，他生的这般好看，定不是那种没有人性的。他也说了为家人报仇而已。”
“你，你”花满天你了半天，也是无话可说了，这都是什么事，当初这个祸害就不该留，在万马堂都以为他死定了，却没想到人不仅活着，还来了京城，来了京城还正赶上无谢出宫，居然真让他俩又碰上了。
“好啦，大哥，我都饿了，先去吃饭。”花无谢也不逼他大哥，直接带上人去吃饭，折腾一上午他真的饿了。
花无谢生性活泼，一路上嘴也没闲着，和花满天说着话，有时候也会和傅红雪说说这里的风土人情。
“傅大侠第一次来神都，探亲访友还是有生意往来，若有时间，我可以带你到处转转，哪里我都熟悉。”
“红雪，你可以叫我红雪。”他说了这么多，难得傅红雪说一句。
“好，你叫我无谢便好。”花无谢笑笑，这人也不是那么冷淡吗？
点餐的自然是花无谢，花满天现在可没心情吃饭，他只想把无谢带走，可别再交流了。傅红雪虽然话不多，但无谢说的他都在听，偶尔回答一级两句也都卡在点上，不会让无谢觉得自己被冷落了。这人若是心里有算计的，无谢定要吃亏，若没有算计，只是本能的迎合无谢，那就更可怕了。他自己也是乾元，知道一旦一个乾元盯上了某个坤泽，就会变得不择手段，以最终霸占对方为目标。阶位超高的乾元甚至可以强行让对方二次分化。傅红雪的阶位绝对在他之上，所以在傅红雪面前他没什么自信，这是来自血统上的压制。
“尝尝这里的鳜鱼，十分新鲜。”花无谢热情的招呼傅红雪。傅红雪真的就认认真真在吃饭，让他吃什么就什么吃什么，不挑食不嫌弃。
花满天终于能把他弟弟拽回家了，上了马车才算舒了一口气。
“哥，你有事瞒着我！”花无谢沉声说道。
“无谢，我……”花满天不知道从何说起。
“算了，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跟我说，你是我大哥，我知道你大体都是为了我好，但你也要明白，只有我认为的好才是真的好。”花无谢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的全是傅红雪抱着他时的情绪，那种失而复得的激动，那种只是你一人的独占欲。他太了解这种情绪了，他也许错估了傅红雪的阶位，不会低于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