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半读后】地底寓言三则（二）

驱逐
人们一直都在驱逐古明地姐妹。最开始他们刻意疏远姐妹俩，然后把她们赶出村落，然后派阴阳师试图杀死她们。驱逐总是一件苦差事，但是驱逐无害的姐妹俩这个念头本身，似乎比驱逐是否成功来的重要。的确，时间它更换了一批批守旧老人（守旧老人都有无数守旧的秘密），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她们的驱逐——追赶她们到天涯海角，似乎天下都是他们的村落。但是驱逐的时候，人们发生口角之争，有时怠工回家；无数次的驱逐没能让姐妹俩消失，也让她们疲惫。人们后来开始关心很多事情，于是对于姐妹俩没有死去，他们虽不满，但也来不及说一个字。
再后来，姐妹俩回到了村庄。尽管人们还有驱逐她们的欲望，但是他们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有理由再驱逐她们。不过他们还是编着理由赶她们走。
再后来呢？再后来人们的孩子去找姐妹俩了。据说他们去找，却找不到；想要道歉却为时已晚。不过他们知道她们一直都在。
蔷薇
我是一朵蔷薇，我的身体由花瓣和枝叶组成。当我凝视地底深处的时候，我能看到那边的影子，影子因为距离无法靠近，我因为不能动弹得以抗拒过去的念头。在我身边的是同样的蔷薇、灰黑的石床，暗暗的菌丝胡乱生长，因为有这些的参照，我才可以不坠向那边。
蔷薇是那么多，不过我坚信会有女孩发现，我是最特别的一株。一天我看见一个黄绿色的女孩，她的发梢别着一朵蔷薇。她拿着水壶过来浇水，就像第一次看到我一样，她奔跑过来。我的三分之一舒展开花朵，我的枝干倒着看她时，我觉得她是粉蓝色的。然后我看见水壶里跳出影子来，我的花瓣熔化了，我感到我熔进了千万朵花里。能让我确定的是我的根离开泥土——就像人离开别人，我并不能选择呆在原处。当我最不易熔化的根须也熔在影子里，我最后看见女孩蔷薇一样的眼睛。
三千年战争
战争开始了！我和姐姐悄悄探出头，看他们打仗。太阳可真热，我和姐姐都觉得在烈日当空时还想着打仗非常有趣。
第一个冲出去的是个穿戴严谨的绅士，我们从来没有在地底看到那样的衣服。他打着一条丝带，穿着黑外套白衬衫，用一块布擦了擦自己的汗，然后他扔出一块石头。石头击中了对面的一个野人，野人拿着一个我们看不太清的东西。外面的阳光太烈了！
第二个冲出去的是个佝偻的老头，拿着一个奇怪的木棍。他戴着一个华丽的圣洁的冠冕，然后大声骂了几句。野人们被激怒了，他们以火把回击，老头赶紧冲过去接住火把，火焰在身上烧起来的时候，他在战场上开始跳舞。
第三个冲出去的是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她奔跑着冲野人们做飞吻！我和姐姐都很害羞地看着她，她自己觉得很开心似的，竟然冲进野人当中。野人们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我们都觉得很惊奇。
最后一个冲出去的是个疯子——我们知道他是疯子，因为他居然在战场上当着野人们喝酒。喝完酒以后，他张开双臂拥抱天上炽热的太阳——野人们很害怕——他被烤死了。
我和姐姐也很害怕，就回家了。一路上，我们还在议论野人的完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