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狐王篇

魔羯乐 
影评聊斋
2017-08-17
作者
 魔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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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万岁狐王-----在西游记这部神魔小说里，我只是个出场就已经挂了的角色，可以说在那么多名气大、出生高、神通广的一众妖魔中像水滴入海一样没有什么影响，大多数人估计不会记住我也不会关注我，名字叫得挺响亮--万岁。
我们狐狸一族九尾白狐曾经做过仙，在妖仙界有些名头。而我就是一只普通黑色的狐狸，只有一条命。狐狸精天生都有一个优势，不论有几条命也不论男女，大多数狐狸修成人身都眉眼中透着一股风情也叫妩媚---这是我狐族生存续命的资本。在法力不高，出身不够的情况下，狐狸精最好的生存资格就是这个。很多修仙者都知道天庭贵族的菜肴里有龙肝凤髓，世间珍馐，却很少知道在仙界暗处的花巷红阁里有着不少鬼狐倩影，金屋藏娇。天界仙官都受天规限制，但是万物天生的欲望是限制不住的，有需求就有需要暗处就生了这鬼狐魅影，也成了我狐狸一族千百年来繁衍修仙的生路。万物是有等级出身的，狐狸一族并非神兽，也没有什么天生的优势，修炼之路哪那么容易？说的直白些，整个狐狸一族无论仙魔---群族状况如此，多少都沾染些。别惊讶，只听这千百年来书生狐仙的传说多如牛毛就该大概略知一二。
我年轻的时候不住在积雷山，四处漂泊流浪，居无定所，后来飘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山上，附近的几个村子管这山叫邱福山，当地的土地爷告诉我山上有个玉睛雪兔精留的兔窝---凹翠栈，很久没见生气了，喊土地婆来送了我些秋梨和盐花生，半坛花雕酒。我就在那里安了家。那会经常去山上悬崖险境采仙草---炼制草还丹，是一种最低阶普通的仙丹，用它来换些灵药必需品或者交情往来。但是一株仙草少说也要吸取几十年的天地精华，这山上能有多少仙草够采的？这时候就只能做狐狸天生的买卖。土地公的儿子就经常找我来“作伴”，陪他下棋讲经，品酒打猎，悟道修行。这事按照世俗意义绝对是下三滥，但我眼里生存至上才是真理。一般每座山的仙境都有一个山大王统领着---那山大王有的是当地山神 土地的地仙之流，有的则是妖魔中武功最强的，还有的山没有妖怪但是有人间的土匪恶霸-----对，那些恩客里除了仙妖，还有人，有时候仙草不够，人身上的阳气也是炼制草还丹的替代品，这也是千百年来人狐传说的根源。
其实炼制仙丹吸取的阳气要不了人命也不会损害寿元，大多都是凡人贪欢寻乐自食其果------世人多骂狐狸精色诱害人性命，可是我们也不能不求回报，分文不取。好事全让那些纸上道德的书生占了。
小时候常听长辈讲我们狐狸一族出过一位人间皇后，曾掌握天下大权。本是上古造人补天之神皇的侍奉女官，后来因缘际会托身宫院，成为国母---其他小狐都听得心生羡慕，就只有我对那传言嗤之以鼻-------那位娘娘本就是只九尾白狐---狐族尊贵之首，普通妖怪怎么会有资格给上神当侍女？何况她后来那么高的地位也没有脱离狐狸的本行-----妖媚惑人，只不过迷惑的是君王还是凡人书生罢了。每念至此，我都心生悲凉，当了上仙又如何？狐阿七就曾经总结过：“天王神将宁有种乎”。
狐阿七是平顶山压龙寨莲花洞的寨主，有个姐姐唤作狐九娥----年轻貌美时被当地山神进贡到了蓬莱九州仙境，在金风玉露泉边做个递梳侍女。不知哪一日乾坤朗照，一位伏羲骨苍龙鼻的道长退了衣袍腰带放在碧霜冰玉岸上缓步踏入泉里沐浴---泉中彩气环绕，香气舒心化疲，道仙正醉在温热的水流里伸展腰肢，惬意舒展时回首岸边望见一只九条尾巴红色前爪的雪狐趴在蟒鳞雪丝袍边，舒服的躺在上面，红色的软舌头漏出嘴边斜歪着小脑袋嗅了嗅，伸出红色的前爪试探的碰了碰上面的腰带，然后就低下头来叼走了红边金云纹的腰带跳到一旁在金色水光的岸边奔跑，欢快的摇着雪白的蓬尾。突地“呼啦”一声吓得尖尖的耳朵竖起，小爪在地上灵巧地移步后退、几条尾巴竖起护住后方，黑亮的眼珠机警地盯着远处---水珠四溅中，一个男人在晕了虹光的空中一跃而起飞快的套上了外面的道袍，赤着一双笔直修长的腿落到了它的眼前。
一个重心不稳小狐狸向后倒去的同时变为一月貌花容的女孩,眉清目秀,齿白唇红眼睛里透着慌张------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抚过她透红的脸颊稳住肩边拉住了她。。。。。。。。。。。。
那个男人说他姓李，名李耳。元号上君，是九重天上的大罗仙道之一。不到十年，狐阿七的姐姐就回了平顶山，还带着个孩子，叫李唤金。没几个月又生下一个男孩，叫唤银。那条幌金绳也成了二人之间的定情信物，更加是个捆仙缚神的法宝。狐阿七就靠着这个法宝和那仙道的仙丹法术秘籍不到百年快速崛起，平定周围的妖魔势力当了大王。连山神土地都被他那两个外甥随意使唤。周围的山神土地还得每隔百十年向他们进贡一次---山里的山参，熊掌，鹿茸，狍子，虎皮，山鸡等等，有时这些东西不够了就用别的代替。----邱福山本就没什么稀珍之物，进贡了不到两百年土地爷就撑不住了。土地婆眼见自家老头子为难，就让他们的儿子来问我愿不愿意去平顶山游玩结识贵人---这话说得委婉，但是不说当年的收留之恩，就这两百年来他们的儿子每次来找我都留下一些衣食，有时候是还冒着热气的一碗山猪腿肉或者果枝烤鸡，有时候是一坛蛇胆酒或者一些新鲜的野生菌、蜂蜜，还有时是当地百姓进贡的苹果秋梨米糕---我知道这背后有他们老两口的意思。
反正狐狸精在哪都一样，怎么活不是活，去就去吧。没想到这一去竟改变了我的命运。
狐阿七这山大王有点意思。我见到他时，他正在压龙寨里训练兵将。我和另外两个美人到达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平顶山的土地前去通传，那边一堆小妖正在练习飞狐迷踪拳，队伍的正前方立着一个猿肩臂长的男子---转过头来才看清长相，并不是什么凶神恶煞，黑面盗匪的模样。身上简单披了件锦绣螈皮长袍，长了一双细长的丹凤狐狸眼，眉毛平顺，鬓角分明---配上周身的雪白长袍整个人天地间凛然独立的刻在那里。头发用一根黑檀木簪子简单绾起。说话语速很慢，气息平缓。开口侧身向那位土地说了句：辛苦你们了，一会儿进去喝杯藕香莲叶露歇息歇息。
我是隔天第二个晚上才正式见到了他。门帘被撩开，一双蛇皮镶边白麻靴稳步迈了进来立在眼前，一双修长的手上握着柄青檀扇，脸上的笑意泰然平和，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隐隐含着锋芒----我微低着头向前请安问好。对面的蛇皮镶边白麻靴缓步移行到了桌边坐下，一把低沉厚重的嗓音传来：坐，一路走来，你也累了吧，要不要先喝点酒吃点小菜。我顺从走到桌边坐下，谦卑的表示不用了。但是不一会仆从还是授意端了两盘菜一壶酒上来，我低头一看---一碗蒸山猪腿肉，一碟盐花生。他伸出修长的指节握住银壶把手给我的酒杯里兑满，再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酒杯来望向我，我端起酒杯回敬然后放在嘴边缓缓的流入口中，品到一半心下楞住微微抬头望向他的脸---对方淡淡的笑着。嘴里苦涩清冽的味道沁入舌根。蛇胆酒味道微苦但是不一会就会回甘散发清香，丹田升起一股暖气来，这时候在配着盐花生刚好。
那晚床边整夜点着茉莉花芯的榕油蜡，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温润着整个屋子。
转眼之间，快乐的日子总是光阴如梭，不知过了多少年华-阿金那孩子都长了青色的胡须，脸上青涩未脱却又趋向成熟：-----长得凤睛胆鼻，眉如新月，唇红齿白，依稀看得出来长大后会是气宇伟岸的模样--他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父亲传来了消息，想让他们兄弟一起随着去九重天学习炼丹制药--先做个童子，一点点的学习。九重天不是等闲之辈可以进入的，就连普通侍从都是正品大神想要随意安插不经过玉帝批准不太可能。若是真的---即便当个童子这也是天大的好事将来都能分享蟠桃成正果长生不老。他听闻这个消息也来回踱步了很久，甚至夜晚入睡前都能感觉枕眫侧身沉思久久没有入睡----没过几个月，狐阿七跟着姐姐一起出了趟远门。
我每日坐在莲花洞的池塘边，望着里面的火冠紫蕊睡莲开了谢，谢了开。轮回了双数，才见到故人归来。夜晚入睡前，我点燃了茉莉花香灯，坐在床前。他一扭头回转了过来，眼睛神态中是满满的爽朗笑意，低沉的嗓音比往常高昂：我这两年去做了一件大事，周由各国仙境去寻找一件远古奇石。我跟着他的声音起伏露出笑意示意他说下去：是快女娲补天石。你也知道我那姐夫不是一般人物，我们家族几辈子都没有出过天庭正神有机会去品尝蟠桃长生不死，这次阿金阿银总算有了机会。那块遗留下来的补天石暗含气数，内藏玄机，姐夫说会有大用---可能可以牵制玉。。。说到这里他忙闭住了嘴，露出了一个略微愧疚的表情。我忙笑了笑转移话题，他不说我就不相问。但心里的慌张在隐隐的一点点的扩大，前方不知道什么样的未知在等待着。
我想起了紫青双叶草。这草是狐狸精家族独传的暖情散，属于迷情草，又叫紫青尊王药。一根经上分开两片叶子，根是红色的据说味道极苦。吃下紫色叶子，会变得嗓音低沉，四肢粗狂。吃下青色叶子，就会肤如凝脂，柳腰纤细。同时吃下根叶--雌雄同身，阳气化阴，受孕结胎。---但是此法有违天道，会损一半精血寿元来化胎结气。
不到三日，他便又起身出发。没多久，我的预感成了真，他在回来时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人昏昏沉沉昏迷了许久不见醒来。他那姐姐趴在床边斯声哭喊---我极力控制自己不能伤心不能认输，这次终于见到了他那位传说中的姐夫，那位上神说自己已经用了很多珍贵的仙丹让他续命，但是他的情况就像一个漏了底的水桶---不管灌进去多少能量都会漏掉，要想返本归元，重铸根基除了九重天玉帝能帮忙以外。下方仙界中只有一样东西----孔雀舍利子金丹。我眼中唰的一下溢出了泪光移过头去看着他昏迷的脸庞，耳边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的事件，西方也有份，也许看在这件事上，还有三分情分商量。
我从小就出来讨生活，最明白凡事都是有个价的。你想得到一些就得对应失去一些。就如那天我站在西方佛祖面前，恳求舍利子金丹的时候。佛祖说：人人都道富贵好，却不知道高处不胜寒。我虽乃是西方一届之王，确知天外有天。玉帝职掌天庭多年，老君辅政许久。天下英雄辈出，后浪涌进，手下观音菩萨才能出众与我并列天庭五方五老之一，远古神兽中龙族锋芒不漏，从上古天神之战延续至如今太平盛世，分散天下水界，遍布仙妖佛魔。我有心想要传我西方佛法普度天下众生，救人于水深火热。观音已经收了东海的龙女，得了龙族助力。我有心为天下苍生尽些绵薄之力，却深感力量不足。我侧耳倾听，仔细的在脑子里分辨每一个字---唇边渐渐起了笑意，了然答到：佛祖心系天下，自然得人助力。观音为您效力多时，这次又有龙族助力，日久天长必定如虎添翼。想必一定需要有人从旁协助一番，才能早日完成佛祖的宏愿。
佛祖双手背后仰天笑了几声：施主聪慧，与孔雀舍利子有佛缘。佛法普传救天下苍生，水神泾河龙王常听观音讲经论法，实有因由。望施主得舍利子佛光能普照观念泾河龙王。--------另外，这句我听得格外真切：佛法珍贵，望施主一人知道就好，不要牵连其他太多人，尤其是你要救的人
花开花落，岁岁年年。如今人间的帝王是李唐皇室。我在长安城泾河旁边呆了快几百年了，如今发生了件怪事---长安城的李世民皇帝走了趟阴间地府，办什么水陆大会请了陈玄奘主持。会上来了个瘌头和尚卖袈裟佛衣，对着那年轻的和尚一顿当头棒喝，引得那御弟要步行千山万水去求去佛法真经。---------这都源于几个月前，那个瘌头和尚还是长安城里的叫袁守城的道士，帮助渔夫钓鱼惹了泾河龙王现身与他打赌下雨的点数。龙王私自修改点数被赐死---奇怪的是由人间宰相身兼天庭神祇的魏征执法，龙王夜里去像李世民求情，唐王心慈仁厚几番庇护，但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 泾河龙王在梦里被斩。----------这个怪事被传的神乎其神，但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是如来佛要传经东土了。我不知道什么样的神兵利器和法力能梦里斩龙头，也不知道凭着东南西北四海龙族的力量为什么没有出面保住自己的同族或者克扣雨点真的会被砍头这么严重吗。
但是却知道一处叫碧波潭的地方，原先住在这里的水族鲶鱼仙人一家被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送到了西海当了个水官。新搬来了一家龙王和其家眷---没有人知道这家哪来的，说是自己原先是东海的低阶龙族，如今退隐来此修养安息。我得知消息后，看中了碧波潭不远处的积雷山摩云洞，觉得是处好地方在这开个山庄迟早也能生意做大，到时候再跟碧波潭水族攀攀交情。我记得原先的泾河龙王喜欢交友，请人吃饭。我这山庄做大了迟早也能给碧波潭龙王当个游玩结交的地方。更加要多赚点钱，以备后用。
而他早就没事了，在平顶山继续做他的大王。阿金阿银也早就在五百年前的七圣之乱中，因为仙道看守的炼丹炉被猴妖踢翻几块砖---掉下烧成了八百里火焰山，看守的童子和殿内的门童被罚去做土地，缺了几个空位，而补了上去。---他总算心愿已成。正想着，一声爹爹传来：是我的女儿，一个浑身黑色就脸是白毛的小狐狸----其实这孩子本生不出来，那段时间我东奔西走还要留神观音与泾河龙王的动态，伤了神根本就没有聚胎化形，但是借着佛宝舍利子的能量得以保全。后来舍利子受佛祖之命在祭赛国的宝寺放出瑞光万千，总算让凝神了六百多年的胎化血为形---但这六百多年也耗光了我大半的精血气力，我知道自己不久将离开了，山庄早点开起来好，百万家产应该够这孩子吃喝不愁了，将来能找个好女婿护着她。我给她认了门干亲---总算见到了传说中那位做过人间国母的上仙，她答应了我。
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心里淡淡得望着远方------
我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某一天----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在淡淡的茉莉香的房账内，伏在我身上的那个人汗流浃背，一双细长的丹凤眼被欲望渲染的更加妖媚，唇里苦涩的酒味此刻也在激烈的吻中染得甘甜。床边的榕油蜡烛霹雳巴拉的冒着火花陪伴燃到天明。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床边躺着那个睡得安详的人。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