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科幻/妄想】人类命运逃离计划
1.
进化！
只有进化才能逃离这一切！
陈离站在夜晚的江边大桥上，打消了一跃而下的念头。
他才不要这么轻易就屈服。
他不要让那些东西看他的笑话。
2.
陈离摸了摸自己的腰间，确定那玩意儿可以藏在风衣下不被人发现，才慢慢走进TL研究所。
进出这里的人大多都穿着鲜明的白色制服，在外人看来，这么多白大褂，倒有些像是医院的样子。但若仔细观察，可以看出他们的精神气质都和医生有明显的区别。
陈离的深色风衣有些显眼，但他并不在乎。
也可以说这里的人都不在意，所以他也不在意自己的突兀感。
“脑科学项目的史密斯教授的研究室在哪边？”他走到前台，问一个正在低头写着什么的女接待。
前台人员抬起头，面对那神色长风衣，露出疑惑的眼光，但紧接着看了眼他的面孔，那短暂的疑虑便打消。
她报出一串夹杂着字母数字的号码来。
陈离点头致意，便往里面更深入的走去。
他来这里不是第一天了，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算陌生。
换句话说，这里的人们对他也不算陌生。
这是陈离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实习记者身份有这么多好处。
脚步声在略显昏暗廊间回响着，陈离走在这座墙壁都带着防弹金属质感的楼层里，越发感到不舒服——这里几乎所有的研究室门都紧闭着，沿途很少见到人迹，就像是一个人孤独的坐在太空舱里，在宇宙中漫无目的的漂流。
终于，在难熬的窒息感下，陈离走到了那个门前，摁了铃。
一会儿，对讲机里传出一个听起来似乎很年轻的女声：“谁？”
“我是PM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脑科学的史密斯教授。”陈离随意在摄像头前亮了亮自己脖子的采访证。
这身份果然如意料中很好用。
片刻，那光泽质感简直如同金库保险大门的研究室门便缓缓打开了。
站在门后的那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陈离便抢先一步踏了进去，一手制住对面那人的动作，一手捂住那人的嘴，拖进了研究室里。
怀里的人在拼命挣扎着。
直到陈离拿枪抵着她的脑袋，她才老实下来。
这是个十分年轻的女孩子，和陈离似乎差不多大，穿着白色的制服，容貌算得上秀丽，长发束在脑后。只是眼中氤氲，想哭又不敢哭，瑟瑟发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陈离皱了皱眉头，并没有怜香惜玉的打算，恶狠狠的问道：“史密斯教授在哪里？！”
3.
当那个还算健壮的头发花白外国老头儿刷卡打开门，继而走进实验室的时候，正好撞见了那一幕。
他愣了愣， 没反应过来。
“史密斯教授，救我。”陈离枪口下的女孩子哽咽着求助。
史密斯教授？陈离的眼瞳缩了缩。
那个老头儿一怔，手上慢慢便有了动作，下意识想去摁动手边的红色警铃。
“不许动！”陈离挟持这女孩子，枪口调转向史密斯教授。
史密斯教授无奈放弃。
“实验室里的仪器你可以拿走，但是实验数据很宝贵，务必让我做好备份……”这个白发碧眼的外国老头说得一口流利中文。
“我不是来抢劫的。”
这回轮到史密斯教授困惑了。
陈离道：“我需要你新开发出的那种产品。”
“你说的是BCCM试验型03？”史密斯不解：“那种产品只是用于攻克医学生脑细胞死亡的不可逆转，还处在实验阶段，况且实际医用效果还远没有落实，你要它干什么？”
陈离顿了顿，露出一副让人看不懂的表情出来。
他说：“我要，拯救世界。”
史密斯和怀里的女孩子都一同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似乎怀疑眼前这个持枪的年轻男人精神方面是不是有些个问题。
“我不认为他们可以操控我的思想，不然我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了。”陈离不想再跟他啰嗦，只是草草辩驳了几句，随即拿枪指着他：“我需要的是【进化】。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听到【进化】两个字，史密斯教授脸色终于微微变了变，只是回问：“是谁让你来的？”
“你问的太多了，把那东西给我就是了。”陈离动了动手上的枪。
枪口黑漆漆的，扳机已经扣动了，像是随时就会冒出一刻带着火星子的子弹出来。
史密斯教授终于妥协，叹了口气道：“陈，你是无法阻止的，一切都是被他们规划好的。而且，这东西根本就没有你想的那种用处。”
陈离一怔，旋即怒道：“你知道我是谁？”
史密斯苦笑，指了指他胸前的牌子。
那上面写着陈离的名字。
陈离也有些为自己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感到好笑。
“即使暴露了也无所谓。我一定可以反抗【LIFE】，拯救全人类。”
陈离的话语轻轻的，却好像又是那么的坚定。
当然，还要拯救的，还有他自己。
4.
电视机里正播放着一个外国引进的自然探索类节目，一伙兽医样子的专业人员，正坐在牢笼般的越野车上，远远观察着草原上那几只趴伏在地上的狮子。
拉伸的镜头里，狮子们显得悠然，没有戒心，成年的狮子只是扫动自己的尾巴，驱赶着虫子，而年幼的狮子们则相互扑倒玩耍。
那几个带着翻译腔配音的外国人叽里呱啦介绍着非洲狮的生活情况。
陈离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一个长方形的金属小箱子，他却死死的盯着那电视屏幕里几个兽医和记者的嘴脸，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狮子这样的动物，即使在陆地动物里称王称霸又如何？人们只是当做打发时间一样的娱乐议论着这些草原王者，连它们的交配和捕食都被人类一点一滴的记录与观察着。
说到底，它们也只是可悲的被支配着而已。
“喂，你可以绑架他啊，为什么只抓我？”地上，被绑的牢牢的那个女孩子终于忍无可忍，变得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史密斯年纪太大了，不适合做人质。人啊，一旦年纪大了，价值总是要打折扣的，连保险都比年轻人赔的少。”陈离好像说的很有感而发一样，“何况，我需要一个帮手。”
“帮手？”
陈离挪开电视上的目光，终于看向她，“我叫陈离。你叫什么名字？”
“……苏欣淘。欣欣向荣，大浪淘沙。”
“酥心糖？你别叫，我就给你松开。”
苏欣淘自然是赶忙不住地点头。
从离开TL研究所开始，陈离的枪一直都带在身上，就算给机会她也不敢逃。
陈离像是一个职业的杀手一般，从腿边抽出一柄刀子，割断了缠绕在她手上的塑料胶带，“剩下的你自己来吧。”
“我叫苏欣淘，不是酥心糖。”名叫苏欣淘的年轻女孩子一边去解腿上的胶带，一边怯生生的解释：“我只是刚刚毕业去TL实习的，才几天而已……”
陈离打断她：“你知道【LIFE】吗？”
“【LIFE】？就是你找史密斯教授要的那种东西？”
陈离摇了摇头。
“看过《黑客帝国》或者《楚门的世界》没有？”
“都看过。”
“那你质疑过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吗？又或者，你相信我们的人生其实是被别的东西操纵的吗？”
苏欣淘显然一时间没有理解这个哲学问题，愣在那里。
“动物园去过吧？”陈离换了一种方式问。
苏欣淘点点头。
“你觉得动物园里的那些动物，有正在被一群人类圈养、喂食、观察、围观的自觉吗？他们能知道，自己的生活，其实都是被人类所左右着的，而他们原本的生活应该是在野外自由驰骋的吗？”
“这个……他们应该没有那种高级思维吧？”
陈离嘴角微微翘起：“那你觉得，我们会不会是动物园里的那些动物呢？”
苏欣淘都忘了去解胶带，呆在那里，张着小嘴。
好一会儿，她才难以置信道：“你是说，我们人类也可能只是被圈养、观察、左右着的，但是我们却意识不到？”
陈离不置可否，只道：“那些支配着我们的东西，我叫他们为【LIFE】。”
5.
陈离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当成精神病患者的准备，没想到苏欣淘居然可以这么轻易接受他的“疯话”。
或许这就是科研人员的探究精神？
“陈离，你跟我说【LIFE】，但是我有些疑问……”
“问吧。”
“你说，我们无法意识到【LIFE】在左右我们的生活，那么你又怎么能证明【LIFE】是存在的，而不是一种类似宗教中【神】的臆想呢？”
“那你能证明他们不存在吗？”
“那不过是套唯心的说辞。”苏欣淘摇摇头，“几百年前【奥海姆剃刀】就已经将那些神秘学和宗教神迹都狠狠踩踏过了，若是所有不能证伪的东西都可以被视作存在，那现代科学是根本无法发展的。”
陈离也并不气恼，“我知道这很难被接受，但这和世俗宗教没有区别的，只要你相信，他们就是存在的。”
“就像是你的枪一样吗？”苏欣淘问。
陈离笑笑，“确实。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枪是假的。怎么样，要逃吗？”
苏欣淘却摇头，“我对你的想法很感兴趣。何况，听你和史密斯教授的交谈，其中好像确实有隐情。”
“何况，你可以看看这个。”
他递出去一个本子。
苏欣淘却犹豫，“可以看吗？”
“我也给给别人看过一星半点儿，但是根本没人相信。”
苏欣淘拿起本子来，这是一本带着TL研究所印制封面的皮质笔记本，翻开，里面居然是各种各样关于药物的实验数据，是人类大脑方面的。
陈离点燃一支烟，说：“我看不懂那些数据，但是只言片语记录下的结果和穿插的文字资料，大概能理解一些。”
苏欣淘看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恐，“如果上面写的都是真的而不是杜撰，世界上确实已经有人和【LIFE】接触过了？！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鱼鹰】，你知道吗？”陈离点起一支烟。
“鱼鹰？会在水里捉鱼的那种鸟？”
“对，就是那种长脖子的水鸟。从小就被渔人训养，等到长大了，渔人会在它们脖子下端系上绳子，然后放它们下水去捉鱼。脖子被绳子勒住无法吞咽，饥饿就会催促着它们一直捉鱼。等到嘴里再装不下了，渔人就把它们喉咙里的小鱼都挤出来，拿去卖。”
“你是说……人类里已经有了很多‘鱼鹰’？！”苏欣淘捂住粉嫩的嘴唇，十分吃惊。
陈离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和其他的动物不同，那些东西需要和“鱼鹰”共同生存，鱼鹰是他们在河塘中手臂的延长，以便他们更好的去掌控河塘里的所有鱼。
对于那些在河塘里游来游去，自以为天地广阔的鱼儿们来说，鱼鹰自然就是更加高高在上的存在了。
即便鱼鹰们也只是被渔人所控制着、利用着。
这和自然界的食物链最大区别就是，能够更加直接为【LIFE】所利用的，才是更加具有价值的存在，而非凶猛程度。
“你不是说，我们是圈养被观察的动物吗？”苏欣淘皱起好看的眉头，感到疑惑不解，“但这个渔人鱼鹰和鱼的理论，听起来和动物园圈养人类的理论，似乎存在本质上的差别。”
“那些都只是种比喻而已。”陈离知道她会有这么一问，苦笑，“自古以来，无论各种先贤，还是宗教，都提出过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梵天一梦】、【上帝创世】，抑或是我给你举例的【动物园说】【鱼鹰说】，都只是一种对更加高级智慧左右人类方式的猜测而已。也许他们就是人们所谓的【神】【天道】，又或者根本就是其他。即便是我现在称他们为【LIFE】，也不代表我真的知道他们是种什么样的东西。”
苏欣淘似懂非懂，思索起来。
陈离也并不在意她能否立刻消化这些听起来匪夷所思的东西，只是安静的等着。
一会儿，苏欣淘才抬起头来，犹豫着问他：“就像是……三次元生物之于四次元生物？”
讶异于她的联想能力，陈离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对，也不全对，只是十分类似。四次元生物或许尚能构想，但对于【LIFE】，在人类进化达到更高程度的智慧之前，我们是根本无法理解他们的存在的。他们的样子，他们的语言，他们的存在形式……这一切都无法理解。”
“所以，你根本无法证实他们确实存在。”
“我相信他们存在就行。”陈离丢掉手里那支燃烧殆尽的烟蒂，太阳刚刚好落下上去，“总而言之，在【LIFE】面前，人类的自由，永远是虚伪的。”
窗外，夕阳残落，夜幕就要降临。
6.
“这是我为你准备好的假身份。这几天，我们需要不断更换身份和落脚地点。”
苏欣淘接过，“你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你到底是干嘛的？”
“我只是一个想要反抗【LIFE】的人。包括你看到的那本笔记，还有假身份，都是有人匿名寄给我的。我想，或许是某个同样反抗【LIFE】的组织。”
“你就不担心那些不过是打着幌子的邪教徒、骗子吗？”
“那些实验笔记，”陈离提起金属箱子，推开门，“都是我父母生前的手笔，由不得我不信。我甚至开始怀疑，连他们的失踪，也是一场阴谋……”
不管史密斯教授怎么想，总之，苏欣淘确实是被绑架了的，难保警察会找上门来。
这几天，他们在好几个地方辗转。
苏欣淘只是跟着他，没有多问。
陈离对她还是很满意的，自从昨晚听他说了【LIFE】的话题之后，也不哭不闹了，反而表现出非常好奇的样子。
已经是四处奔波的第四天，苏欣淘还是不知道陈离到底要做什么。
他们只是在各个不同的城市里转来转去而已。
“你从教授那里拿到的那个盒子，究竟是做什么的？”
“那只是个保存装置，里面保存的东西才是最关键的。”陈离说。
在河边上，他们百无聊赖的喝着热咖啡。
就像是两个来散步的人。
“如果你饲养着一只猫，忽然亮出了它的爪子，你觉得它会是要干什么呢？”
“当然是袭击。”
“所以，我现在需要观察，我要从【LIFE】的角度来思考问题，当我露出了反击的爪子之后，我却不可以立即露出攻势。”
“你是要他们放松戒心？”苏欣淘的小脸在河边的风吹拂下，变得红彤彤的。
陈离转身，“走吧，找点好吃的。”
苏欣淘蹦蹦跳跳的跟上去。
不一会儿，她的手上就多了不少零食，吃得面露笑容。
“你是要吃穷我啊。”陈离哭笑不得。
“谁叫你要绑我的，我的制服里又没有钱包，我可是身无分文。”
“是是是，我错了。”
吃着吃着，苏欣淘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他：“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想要反击【LIFE】呢？想要得到什么呢？”
陈离脸上的笑意慢慢变淡。
“你有没有某一天会忽然觉得，我们的人生，其实都是复制别人的？又或者，自己的人生，本来应该是和现在都不同的？”
苏欣淘看着他的侧脸，觉得这个年轻男人忽然变了一个模样。
陈离却也不再想要继续说话了。
苏欣淘想，所谓“人生”和“自由”，到底是不是一种骗局呢？
可是，这也是既无法证伪，也无法证实的。
7.
蛰伏了五天左右，没有发现任何动静，陈离想，或许史密斯教授确实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按照他最坏的打算，也许是国安都会出动的情况。
“我们再回研究室里去看一遍。”陈离打定主意。
苏欣淘自然是点头。
她并不全然相信【LIFE】的存在，她只想看陈离如何证实【LIFE】。这一点陈离也是知道的。
在苏欣淘的眼中，陈离其实更像是一个未命名的新宗教的狂热教徒。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目的没有什么区别。
“我们这么去，会不会被抓起来啊？”
“当然是偷偷进去。再敬业的科学家，也不会每时每刻都在自己的研究室里，既然是人，都是要过日子的。这也是【LIFE】的安排呢。”陈离嘲讽道。
“既然是安排。那我们现在的所思所想，你怎么知道不是【LIFE】安排给我们的呢？我们会不会也时时刻刻正被【LIFE】观察着？”在路上，苏欣淘适时的提出问题。
“如果把人看做运作的程序，要最终得到‘生存’的结果，那么‘自杀’指令几乎就是感染病毒没错了吧。也许病毒会被安全程序杀死，也许病毒会彻底摧毁这台计算机。只看病毒的本事了。”陈离笑道，“我说过，我们只是人生被操控，而不是他们的意志本身。”
他们走进研究所里，本以为会大费周章，结果却没有。
难道史密斯教授真的根本没有报告这件事？
陈离皱眉，觉得有些奇怪。
他原来猜测史密斯教授是为人类高层中的那些【鱼鹰】工作着的，但目前看来又不像是如此。
“这里本来有这道门的吗？”苏欣淘捏着精致的下巴，疑惑。
“这里应该你比我更熟悉吧。”陈离也走了过去，果然在发现侧室有一个小小的电梯空间，似乎能通向下层的某个地方。
“如果你们想进去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们这样做的意义又是什么呢？人类的命运从开始到结局都是定好的，不可能改变。这世上的每个人都只能臣服于【LIFE】。”
身后，传来夹着点阴阳上平不分的声音。
陈离和苏欣淘惊觉回头——是史密斯教授。
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他好像是在这里等着他们。
“如果人类的宿命就是灭亡，那么究竟灭亡的根源在哪里？”陈离质问。
“自然，亦或是人类自己。”
陈离咬着牙，恶狠狠的否定道：“不，根本不是那样！我知道你们还有更多的打算，你们一定和【LIFE】做了更多的交易！”
“你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测不是吗？”
“所以，我想要【进化】。”
“陈，你不会还相信人的大脑只开发了十分之一这样的谎话吧？既然人的大脑进化到了如今的水平，要再次实现类似从群居动物到建立文明的飞跃，只凭借目前人类的脑容量，根本不足以做到。你根本就是妄想。”
陈离拿出枪，“不，教授，我虽然并不研究脑科学，但这些基本的生理常识我还是有的。”
史密斯冷静的看着他：“那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带我去看你真正的实验室。”
8.
“生物脑比之电子脑的优势所在。人脑的模糊处理速度，是目前所有计算机都无法比拟的。”在底下的研究室里，史密斯教授平静的说着。
而陈离和苏欣淘根本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因为，眼前的一切都令他们完全沉浸在震惊之中——数个大的玻璃容器里，充满了淡蓝色的液体，几个人类的大脑分别被浸泡在液体里面，而沟壑纵横的皮层上接满了线路，一直延伸到一个圆形的仪器上。
苏欣淘差点吐出来。
到震惊消退了些许，苏欣淘数了数，那样浸泡的大脑，一共有八个。
“这就是你想看的东西。”史密斯教授说，“但是这终究是徒劳的，就像是一个早已写好的故事，你可以为主人公的结局而感同身受，却无法改动他们最终的命运。”
陈离没有作声。
从TL研究所出来，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晌午。
“恶毒的人体实验……可这和【LIFE】到底有什么关系？”苏欣淘回想起浸泡着的大脑，感到不寒而栗。
“史密斯不是【鱼鹰】的一份子。”陈离心事重重，自顾自的推测道，“我现在觉得他更像是人类进化后的【LIFE】。”
“你们所说的【进化】，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种超过目前人类所能想象到的东西，既不是科技产品，更不是自然界的产物。那是一种可以使得人类成为更加高级生命形式的东西。一旦到了那种层面，我们就可以成为和【LIFE】平等的存在，不再需要被他们所支配了。”
说到后面，陈离的声音越发深沉。
苏欣淘听得出来，他是在极力抑制自己的兴奋感。即便如此，他的声音还是听得出隐隐狂热的颤抖。
“史密斯唯一的错误，大概就是不该让我看到那些泡在容器里的东西……我本来还是有些犹豫的，但现在，我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怀疑是事实了。”陈离道，“我现在，要着手开始准备【进化】。”
“那……”
陈离这才想起来讲正题：“【进化】，其实只是一个失败的时间机器发明而已。”
“时间机器？世界上真的存在那样的东西吗？”
“不，时间机器当然不存在，但是却有可以使人的意识达到类似时空跳跃效果的药物。”
“意识？”
“嗯。所谓【意识】，其实是无法用时间来衡量的。简单来说，你甚至可以用不到一秒的时间回想起这一年经历的事情；又或者，在一瞬之间，就可以产生各种各样的想法。这就是人脑的独特之处。确实，人类没有足够的时间进化到更高层次智慧，这个高级的演进或许需要上万年的时间，但在意识里，或许有这个机会。”陈离的语速越来越快，越说越兴奋。
苏欣淘似乎猜到了什么，脸色苍白，“难道说，你要——”
“对！我要在自己的意识里，模拟人类未来数万年的演进过程！”
苏欣淘瞪大眼睛。
居然……还可以有这种方式？
通过脑海中意识的抽象处理，高速模拟人类未来的演进，获得【LIFE】层次的智慧，从而去理解他们的存在。这就是陈离口中所谓的【进化】。
——简直过于癫狂！
“可是，我记得史密斯教授说过，以目前人类的脑容量来说，是无法做到更加高层次的进化的。这是硬件的问题。”
“终归得试试。”陈离拿出那个小箱子来，打开，取出一支淡蓝色的针剂，“这就是史密斯教授新研制的药剂，BCCM试验型03，名义上是为了攻克脑细胞死亡的不可逆，它的真正作用是可以最大程度刺激脑细胞的活力，并且稳固思维意识的不稳定。”
“这——”
“在我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剩下的事情就靠你了。”陈离看向她，眼神中满是坚定。
9.
这种药剂是注射使用，通过静脉的血液循环，运输过大脑供血，从而发挥作用。陈离注射之后，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唯有透过眼皮，才能发现他的眼珠在疯狂转动。
苏欣淘守在床边，陈离注射后躺下去已经有三天了，期间，他的眼耳口鼻都不时有血渗出来。
苏欣淘再明白不过，这是大脑负荷过重导致的。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定期给他注射营养剂，擦拭口鼻的血液。
最后，陈离喷出一口鲜血，坐了起来。
“我失败了。”这是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我只模拟出了差不多一千多年后的演进，还不足以达到称之为【进化】的层次。”
苏欣淘叹息：“我早也已经料到了。还是算了吧。”
陈离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苏欣淘给他端来做好的汤，“只靠营养剂不行，也稍微喝一点吧。”
陈离道了谢，他已经整整快要四天没吃饭了。
正喝着汤，陈离忽然停下，问她：“那你说，TL那边和【LIFE】又是怎么沟通的？”
苏欣淘一愣，蹙眉，“……你是说，那些泡在容器里的大脑？”
“一台机器不够，就用复数台一起工作。”陈离嗤笑了一声，“真是简单粗暴的算计。”
他搁下汤，“我还得再去会一会那个老家伙。”
10.
“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的，陈，但你这样是毫无意义的。”史密斯看着他，平静的说道，“你把苏拐走了，我这里还缺个助手，要不你来帮忙？”
苏欣淘微微脸红。
“我只想见见【LIFE】。”
“哦，你见了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我想拯救人类。”
史密斯教授一声叹息，“陈，要我怎么说你才会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那你就去试试吧。”
陈离躺在了仪器上，数据开始连接，以陈离的大脑为主，其他八个大脑开始辅助工作，进行令世人难以相信的抽象运算。
苏欣淘和史密斯在一旁静等着。
三个小时后，陈离终于醒来。
“我失败了。我已经完成了更高层次的【进化】，本来想利用【LIFE】的意志释放人类，但人类却拒绝了我的意志。”
“怎么会这样？”苏欣淘不解。
陈离摁着太阳穴，额角青筋暴起，眼球血红。是大脑运作过度导致严重充血的表现。
“边沁提出的【环形监狱】，你知道吗？”休息了好一会儿，陈离才再开口。
“360度无死角的单向监视，使得囚犯认为自己的行为每时每刻都有被督查的可能，从而使得他们自己规范自己的行为。也就是简单来说的【自我审查】。”史密斯教授道。
“对，就是自我审查。【LIFE】塑造的机制太过完善，人类的意识经过自我审查，已经完全拒绝再接受超越符合审查内容以外的海量信息了。也就是说，我被排斥了。”
陈离说着，一拳锤在旁边的仪器上。
外壳顿时凹陷下去。
“可恶，为什么会有【环形监狱】的存在，莫非我即使短暂达到了【LIFE】的层面，却还是不能够突破他们设置的限制吗！那这样的意义又何在？！”
“陈离，你冷静一点。”苏欣淘摁住他。
史密斯教授说：“陈，我早跟你说过，你是无法拯救人类的，他们注定要受到【LIFE】的束缚。”
11.
陈离又在TL研究所待了三天，他的大脑连续受到极大负担，身已经出现了异样。
但这三天里，他却没有放弃考虑。
苏欣淘忧心忡忡：“陈离，你放弃吧。”
“不，为了我的父母，我必须实现这一切。”
“你的父母……”
“他们失踪两年了。在那之前，他们也是TL研究所的科研人员。还有，”陈离眼皮沉了沉，“我也许想做的并不是在拯救人类，而是拯救自己。我讨厌这样的人生。”
苏欣淘沉默了。
“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许也会变得好起来的。”她说。
“不可能了，我终究是要和【LIFE】谈谈的。”陈离再度打定主意，“既然无法做到和他们平等交流，那我就要逼他们跟我谈！”
“你又想怎么做？”
“我初步达到【LIFE】的层面时，简单察觉到了些许这个世界的真相，虽然以我现在的脑容量已经完全无法理解了，但是已经有了想法。”
陈离走路已经有些不稳了，苏欣淘搀扶着，他们第三次来到史密斯教授的地下研究所。
那里有一套尚未完善的【人造LIFE系统】，也就是那八个辅助演算的大脑。
“我要做的，就是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创作出一个足以使得【世界】这个巨大程序运行系统崩溃的【BUG】！”陈离说。
“BUG？”
“对，如果人类世界比作按照【LIFE】操控的程序，那这个BUG，就是所谓的【悖论】！”
“悖论？”苏欣淘思忖，“最著名的悖论，诸如祖母悖论，讲的是人如果穿越回过去，杀死自己的祖母，结果会……”
“对，就是那样。也就是说，一旦悖论在现实世界被还原了，那么原本受到【LIFE】支配的法则就会出现裂痕。这个裂痕被更多人类发现，即会衍生病毒，彻底成为摧毁【LIFE】控制的导火索！就像是动物园的围墙不断残破，动物就会疯狂的逃离出去。”
苏欣淘觉得他简直疯了，在地下实验室原本昏暗的灯光照耀下，陈离的表情显得愈发癫狂起来。
“你要怎么样在现实世界里创造【悖论】？”
之所以不可能在现实里存在，悖论才被称之为“悖论”。
那是人类的智慧不可抵达的层次。
“我说过，【LIFE】就是更高层次的智慧，是我们所不能理解的层次，就像自然界也没有塑料制品，但是人类却从石油中将它提炼了出来。一旦我接触过了【LIFE】，我就能将他们之中存在的、而人类世界不可能实现的东西还原出来。这就是绝对的【悖论】！”
史密斯教授同意了他再次连接仪器的请求。
陈离再度闭上眼，他的意识和其他八个大脑链接同步，开始再度高速运作，重新模拟人类未来千万年的演进，再度实现【进化】，到了【LIFE】的智慧层次。
忽然，他举起了手。
他的手中空无一物，但是慢慢的，苏欣淘看到，他掌中的空间开始慢慢变得扭曲起来，而后变得像是重影一般，那空间的扭曲好像是向左，又好像是向右，又好像是在空间里无穷无尽的延伸。
苏欣淘感觉自己眼前的都是幻觉。
那些非真实的东西，就是所谓的【悖论】吗？
陈离的身体开始疯狂抽搐，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嘴里涌出。
“陈离！不要再做了！”苏欣淘看出了他已然强弩之末。
那个虚无的扭曲，最终还是消散了开来。
陈离只剩下一声喟叹，脱离了【LIFE】的状态。
“我其实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了，在注射BCCM03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了。我知道这玩意儿对脑细胞活力增强是短暂的，过后还是永久不可逆的伤害。”陈离凄然一笑，“我早已经想到自己的结局了。”
“但我非要苟延残喘的做完最后一件事。”他挣扎着，充斥着满腔的愤怒，高喊：“我，要拯救人类！”
但在下一刻，他再度喷出一口血来，高举的手臂直直坠落。
眼前，是永远的黑暗。
在朦朦胧胧之中，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陈离，你以为你的下场是死去吗？不，你会作为【人造LIFE系统】的一部分，永远的活下去。”
这是谁说的呢？
他已然无从分辨了。
12.
被周围人称为“史密斯教授”的年轻女孩子转身回到实验室，从保险柜里取出一本实验记录。
她熟练的翻开，思索并记录着——
“实验编号NO.9，Chen Li，有初步觉醒【意识】的迹象，并且完成了超越当下所有层次的【进化】，适合作为完成【人造LIFE 系统】的主脑进行运算。”
她转身看向身后九个玻璃容器的其中三个大脑，笑了，“陈离，一家团聚，这样的结局，你的人生还算完满吗？”
他们一定在活在虚拟出的世界之中吧。
只是，这个世界的存在与否，又是谁能够真实，谁能够证伪的呢？
【THE END】
本文名词解释以及专业概念70%以上都是扯淡，仅供消遣，请勿较真
每年生日都会写个小东西，记录一下每年的思想都有什么变化，今天生日，就写了这个非常软的软科幻，框架十分小家子气，不过还是稍微有一点点意思的吧
进化！
只有进化才能逃离这一切！
陈离站在夜晚的江边大桥上，打消了一跃而下的念头。
他才不要这么轻易就屈服。
他不要让那些东西看他的笑话。
2.
陈离摸了摸自己的腰间，确定那玩意儿可以藏在风衣下不被人发现，才慢慢走进TL研究所。
进出这里的人大多都穿着鲜明的白色制服，在外人看来，这么多白大褂，倒有些像是医院的样子。但若仔细观察，可以看出他们的精神气质都和医生有明显的区别。
陈离的深色风衣有些显眼，但他并不在乎。
也可以说这里的人都不在意，所以他也不在意自己的突兀感。
“脑科学项目的史密斯教授的研究室在哪边？”他走到前台，问一个正在低头写着什么的女接待。
前台人员抬起头，面对那神色长风衣，露出疑惑的眼光，但紧接着看了眼他的面孔，那短暂的疑虑便打消。
她报出一串夹杂着字母数字的号码来。
陈离点头致意，便往里面更深入的走去。
他来这里不是第一天了，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算陌生。
换句话说，这里的人们对他也不算陌生。
这是陈离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实习记者身份有这么多好处。
脚步声在略显昏暗廊间回响着，陈离走在这座墙壁都带着防弹金属质感的楼层里，越发感到不舒服——这里几乎所有的研究室门都紧闭着，沿途很少见到人迹，就像是一个人孤独的坐在太空舱里，在宇宙中漫无目的的漂流。
终于，在难熬的窒息感下，陈离走到了那个门前，摁了铃。
一会儿，对讲机里传出一个听起来似乎很年轻的女声：“谁？”
“我是PM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脑科学的史密斯教授。”陈离随意在摄像头前亮了亮自己脖子的采访证。
这身份果然如意料中很好用。
片刻，那光泽质感简直如同金库保险大门的研究室门便缓缓打开了。
站在门后的那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陈离便抢先一步踏了进去，一手制住对面那人的动作，一手捂住那人的嘴，拖进了研究室里。
怀里的人在拼命挣扎着。
直到陈离拿枪抵着她的脑袋，她才老实下来。
这是个十分年轻的女孩子，和陈离似乎差不多大，穿着白色的制服，容貌算得上秀丽，长发束在脑后。只是眼中氤氲，想哭又不敢哭，瑟瑟发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陈离皱了皱眉头，并没有怜香惜玉的打算，恶狠狠的问道：“史密斯教授在哪里？！”
3.
当那个还算健壮的头发花白外国老头儿刷卡打开门，继而走进实验室的时候，正好撞见了那一幕。
他愣了愣， 没反应过来。
“史密斯教授，救我。”陈离枪口下的女孩子哽咽着求助。
史密斯教授？陈离的眼瞳缩了缩。
那个老头儿一怔，手上慢慢便有了动作，下意识想去摁动手边的红色警铃。
“不许动！”陈离挟持这女孩子，枪口调转向史密斯教授。
史密斯教授无奈放弃。
“实验室里的仪器你可以拿走，但是实验数据很宝贵，务必让我做好备份……”这个白发碧眼的外国老头说得一口流利中文。
“我不是来抢劫的。”
这回轮到史密斯教授困惑了。
陈离道：“我需要你新开发出的那种产品。”
“你说的是BCCM试验型03？”史密斯不解：“那种产品只是用于攻克医学生脑细胞死亡的不可逆转，还处在实验阶段，况且实际医用效果还远没有落实，你要它干什么？”
陈离顿了顿，露出一副让人看不懂的表情出来。
他说：“我要，拯救世界。”
史密斯和怀里的女孩子都一同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似乎怀疑眼前这个持枪的年轻男人精神方面是不是有些个问题。
“我不认为他们可以操控我的思想，不然我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了。”陈离不想再跟他啰嗦，只是草草辩驳了几句，随即拿枪指着他：“我需要的是【进化】。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听到【进化】两个字，史密斯教授脸色终于微微变了变，只是回问：“是谁让你来的？”
“你问的太多了，把那东西给我就是了。”陈离动了动手上的枪。
枪口黑漆漆的，扳机已经扣动了，像是随时就会冒出一刻带着火星子的子弹出来。
史密斯教授终于妥协，叹了口气道：“陈，你是无法阻止的，一切都是被他们规划好的。而且，这东西根本就没有你想的那种用处。”
陈离一怔，旋即怒道：“你知道我是谁？”
史密斯苦笑，指了指他胸前的牌子。
那上面写着陈离的名字。
陈离也有些为自己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感到好笑。
“即使暴露了也无所谓。我一定可以反抗【LIFE】，拯救全人类。”
陈离的话语轻轻的，却好像又是那么的坚定。
当然，还要拯救的，还有他自己。
4.
电视机里正播放着一个外国引进的自然探索类节目，一伙兽医样子的专业人员，正坐在牢笼般的越野车上，远远观察着草原上那几只趴伏在地上的狮子。
拉伸的镜头里，狮子们显得悠然，没有戒心，成年的狮子只是扫动自己的尾巴，驱赶着虫子，而年幼的狮子们则相互扑倒玩耍。
那几个带着翻译腔配音的外国人叽里呱啦介绍着非洲狮的生活情况。
陈离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一个长方形的金属小箱子，他却死死的盯着那电视屏幕里几个兽医和记者的嘴脸，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狮子这样的动物，即使在陆地动物里称王称霸又如何？人们只是当做打发时间一样的娱乐议论着这些草原王者，连它们的交配和捕食都被人类一点一滴的记录与观察着。
说到底，它们也只是可悲的被支配着而已。
“喂，你可以绑架他啊，为什么只抓我？”地上，被绑的牢牢的那个女孩子终于忍无可忍，变得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史密斯年纪太大了，不适合做人质。人啊，一旦年纪大了，价值总是要打折扣的，连保险都比年轻人赔的少。”陈离好像说的很有感而发一样，“何况，我需要一个帮手。”
“帮手？”
陈离挪开电视上的目光，终于看向她，“我叫陈离。你叫什么名字？”
“……苏欣淘。欣欣向荣，大浪淘沙。”
“酥心糖？你别叫，我就给你松开。”
苏欣淘自然是赶忙不住地点头。
从离开TL研究所开始，陈离的枪一直都带在身上，就算给机会她也不敢逃。
陈离像是一个职业的杀手一般，从腿边抽出一柄刀子，割断了缠绕在她手上的塑料胶带，“剩下的你自己来吧。”
“我叫苏欣淘，不是酥心糖。”名叫苏欣淘的年轻女孩子一边去解腿上的胶带，一边怯生生的解释：“我只是刚刚毕业去TL实习的，才几天而已……”
陈离打断她：“你知道【LIFE】吗？”
“【LIFE】？就是你找史密斯教授要的那种东西？”
陈离摇了摇头。
“看过《黑客帝国》或者《楚门的世界》没有？”
“都看过。”
“那你质疑过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吗？又或者，你相信我们的人生其实是被别的东西操纵的吗？”
苏欣淘显然一时间没有理解这个哲学问题，愣在那里。
“动物园去过吧？”陈离换了一种方式问。
苏欣淘点点头。
“你觉得动物园里的那些动物，有正在被一群人类圈养、喂食、观察、围观的自觉吗？他们能知道，自己的生活，其实都是被人类所左右着的，而他们原本的生活应该是在野外自由驰骋的吗？”
“这个……他们应该没有那种高级思维吧？”
陈离嘴角微微翘起：“那你觉得，我们会不会是动物园里的那些动物呢？”
苏欣淘都忘了去解胶带，呆在那里，张着小嘴。
好一会儿，她才难以置信道：“你是说，我们人类也可能只是被圈养、观察、左右着的，但是我们却意识不到？”
陈离不置可否，只道：“那些支配着我们的东西，我叫他们为【LIFE】。”
5.
陈离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当成精神病患者的准备，没想到苏欣淘居然可以这么轻易接受他的“疯话”。
或许这就是科研人员的探究精神？
“陈离，你跟我说【LIFE】，但是我有些疑问……”
“问吧。”
“你说，我们无法意识到【LIFE】在左右我们的生活，那么你又怎么能证明【LIFE】是存在的，而不是一种类似宗教中【神】的臆想呢？”
“那你能证明他们不存在吗？”
“那不过是套唯心的说辞。”苏欣淘摇摇头，“几百年前【奥海姆剃刀】就已经将那些神秘学和宗教神迹都狠狠踩踏过了，若是所有不能证伪的东西都可以被视作存在，那现代科学是根本无法发展的。”
陈离也并不气恼，“我知道这很难被接受，但这和世俗宗教没有区别的，只要你相信，他们就是存在的。”
“就像是你的枪一样吗？”苏欣淘问。
陈离笑笑，“确实。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枪是假的。怎么样，要逃吗？”
苏欣淘却摇头，“我对你的想法很感兴趣。何况，听你和史密斯教授的交谈，其中好像确实有隐情。”
“何况，你可以看看这个。”
他递出去一个本子。
苏欣淘却犹豫，“可以看吗？”
“我也给给别人看过一星半点儿，但是根本没人相信。”
苏欣淘拿起本子来，这是一本带着TL研究所印制封面的皮质笔记本，翻开，里面居然是各种各样关于药物的实验数据，是人类大脑方面的。
陈离点燃一支烟，说：“我看不懂那些数据，但是只言片语记录下的结果和穿插的文字资料，大概能理解一些。”
苏欣淘看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恐，“如果上面写的都是真的而不是杜撰，世界上确实已经有人和【LIFE】接触过了？！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鱼鹰】，你知道吗？”陈离点起一支烟。
“鱼鹰？会在水里捉鱼的那种鸟？”
“对，就是那种长脖子的水鸟。从小就被渔人训养，等到长大了，渔人会在它们脖子下端系上绳子，然后放它们下水去捉鱼。脖子被绳子勒住无法吞咽，饥饿就会催促着它们一直捉鱼。等到嘴里再装不下了，渔人就把它们喉咙里的小鱼都挤出来，拿去卖。”
“你是说……人类里已经有了很多‘鱼鹰’？！”苏欣淘捂住粉嫩的嘴唇，十分吃惊。
陈离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和其他的动物不同，那些东西需要和“鱼鹰”共同生存，鱼鹰是他们在河塘中手臂的延长，以便他们更好的去掌控河塘里的所有鱼。
对于那些在河塘里游来游去，自以为天地广阔的鱼儿们来说，鱼鹰自然就是更加高高在上的存在了。
即便鱼鹰们也只是被渔人所控制着、利用着。
这和自然界的食物链最大区别就是，能够更加直接为【LIFE】所利用的，才是更加具有价值的存在，而非凶猛程度。
“你不是说，我们是圈养被观察的动物吗？”苏欣淘皱起好看的眉头，感到疑惑不解，“但这个渔人鱼鹰和鱼的理论，听起来和动物园圈养人类的理论，似乎存在本质上的差别。”
“那些都只是种比喻而已。”陈离知道她会有这么一问，苦笑，“自古以来，无论各种先贤，还是宗教，都提出过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梵天一梦】、【上帝创世】，抑或是我给你举例的【动物园说】【鱼鹰说】，都只是一种对更加高级智慧左右人类方式的猜测而已。也许他们就是人们所谓的【神】【天道】，又或者根本就是其他。即便是我现在称他们为【LIFE】，也不代表我真的知道他们是种什么样的东西。”
苏欣淘似懂非懂，思索起来。
陈离也并不在意她能否立刻消化这些听起来匪夷所思的东西，只是安静的等着。
一会儿，苏欣淘才抬起头来，犹豫着问他：“就像是……三次元生物之于四次元生物？”
讶异于她的联想能力，陈离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对，也不全对，只是十分类似。四次元生物或许尚能构想，但对于【LIFE】，在人类进化达到更高程度的智慧之前，我们是根本无法理解他们的存在的。他们的样子，他们的语言，他们的存在形式……这一切都无法理解。”
“所以，你根本无法证实他们确实存在。”
“我相信他们存在就行。”陈离丢掉手里那支燃烧殆尽的烟蒂，太阳刚刚好落下上去，“总而言之，在【LIFE】面前，人类的自由，永远是虚伪的。”
窗外，夕阳残落，夜幕就要降临。
6.
“这是我为你准备好的假身份。这几天，我们需要不断更换身份和落脚地点。”
苏欣淘接过，“你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你到底是干嘛的？”
“我只是一个想要反抗【LIFE】的人。包括你看到的那本笔记，还有假身份，都是有人匿名寄给我的。我想，或许是某个同样反抗【LIFE】的组织。”
“你就不担心那些不过是打着幌子的邪教徒、骗子吗？”
“那些实验笔记，”陈离提起金属箱子，推开门，“都是我父母生前的手笔，由不得我不信。我甚至开始怀疑，连他们的失踪，也是一场阴谋……”
不管史密斯教授怎么想，总之，苏欣淘确实是被绑架了的，难保警察会找上门来。
这几天，他们在好几个地方辗转。
苏欣淘只是跟着他，没有多问。
陈离对她还是很满意的，自从昨晚听他说了【LIFE】的话题之后，也不哭不闹了，反而表现出非常好奇的样子。
已经是四处奔波的第四天，苏欣淘还是不知道陈离到底要做什么。
他们只是在各个不同的城市里转来转去而已。
“你从教授那里拿到的那个盒子，究竟是做什么的？”
“那只是个保存装置，里面保存的东西才是最关键的。”陈离说。
在河边上，他们百无聊赖的喝着热咖啡。
就像是两个来散步的人。
“如果你饲养着一只猫，忽然亮出了它的爪子，你觉得它会是要干什么呢？”
“当然是袭击。”
“所以，我现在需要观察，我要从【LIFE】的角度来思考问题，当我露出了反击的爪子之后，我却不可以立即露出攻势。”
“你是要他们放松戒心？”苏欣淘的小脸在河边的风吹拂下，变得红彤彤的。
陈离转身，“走吧，找点好吃的。”
苏欣淘蹦蹦跳跳的跟上去。
不一会儿，她的手上就多了不少零食，吃得面露笑容。
“你是要吃穷我啊。”陈离哭笑不得。
“谁叫你要绑我的，我的制服里又没有钱包，我可是身无分文。”
“是是是，我错了。”
吃着吃着，苏欣淘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他：“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想要反击【LIFE】呢？想要得到什么呢？”
陈离脸上的笑意慢慢变淡。
“你有没有某一天会忽然觉得，我们的人生，其实都是复制别人的？又或者，自己的人生，本来应该是和现在都不同的？”
苏欣淘看着他的侧脸，觉得这个年轻男人忽然变了一个模样。
陈离却也不再想要继续说话了。
苏欣淘想，所谓“人生”和“自由”，到底是不是一种骗局呢？
可是，这也是既无法证伪，也无法证实的。
7.
蛰伏了五天左右，没有发现任何动静，陈离想，或许史密斯教授确实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按照他最坏的打算，也许是国安都会出动的情况。
“我们再回研究室里去看一遍。”陈离打定主意。
苏欣淘自然是点头。
她并不全然相信【LIFE】的存在，她只想看陈离如何证实【LIFE】。这一点陈离也是知道的。
在苏欣淘的眼中，陈离其实更像是一个未命名的新宗教的狂热教徒。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目的没有什么区别。
“我们这么去，会不会被抓起来啊？”
“当然是偷偷进去。再敬业的科学家，也不会每时每刻都在自己的研究室里，既然是人，都是要过日子的。这也是【LIFE】的安排呢。”陈离嘲讽道。
“既然是安排。那我们现在的所思所想，你怎么知道不是【LIFE】安排给我们的呢？我们会不会也时时刻刻正被【LIFE】观察着？”在路上，苏欣淘适时的提出问题。
“如果把人看做运作的程序，要最终得到‘生存’的结果，那么‘自杀’指令几乎就是感染病毒没错了吧。也许病毒会被安全程序杀死，也许病毒会彻底摧毁这台计算机。只看病毒的本事了。”陈离笑道，“我说过，我们只是人生被操控，而不是他们的意志本身。”
他们走进研究所里，本以为会大费周章，结果却没有。
难道史密斯教授真的根本没有报告这件事？
陈离皱眉，觉得有些奇怪。
他原来猜测史密斯教授是为人类高层中的那些【鱼鹰】工作着的，但目前看来又不像是如此。
“这里本来有这道门的吗？”苏欣淘捏着精致的下巴，疑惑。
“这里应该你比我更熟悉吧。”陈离也走了过去，果然在发现侧室有一个小小的电梯空间，似乎能通向下层的某个地方。
“如果你们想进去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们这样做的意义又是什么呢？人类的命运从开始到结局都是定好的，不可能改变。这世上的每个人都只能臣服于【LIFE】。”
身后，传来夹着点阴阳上平不分的声音。
陈离和苏欣淘惊觉回头——是史密斯教授。
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他好像是在这里等着他们。
“如果人类的宿命就是灭亡，那么究竟灭亡的根源在哪里？”陈离质问。
“自然，亦或是人类自己。”
陈离咬着牙，恶狠狠的否定道：“不，根本不是那样！我知道你们还有更多的打算，你们一定和【LIFE】做了更多的交易！”
“你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测不是吗？”
“所以，我想要【进化】。”
“陈，你不会还相信人的大脑只开发了十分之一这样的谎话吧？既然人的大脑进化到了如今的水平，要再次实现类似从群居动物到建立文明的飞跃，只凭借目前人类的脑容量，根本不足以做到。你根本就是妄想。”
陈离拿出枪，“不，教授，我虽然并不研究脑科学，但这些基本的生理常识我还是有的。”
史密斯冷静的看着他：“那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带我去看你真正的实验室。”
8.
“生物脑比之电子脑的优势所在。人脑的模糊处理速度，是目前所有计算机都无法比拟的。”在底下的研究室里，史密斯教授平静的说着。
而陈离和苏欣淘根本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因为，眼前的一切都令他们完全沉浸在震惊之中——数个大的玻璃容器里，充满了淡蓝色的液体，几个人类的大脑分别被浸泡在液体里面，而沟壑纵横的皮层上接满了线路，一直延伸到一个圆形的仪器上。
苏欣淘差点吐出来。
到震惊消退了些许，苏欣淘数了数，那样浸泡的大脑，一共有八个。
“这就是你想看的东西。”史密斯教授说，“但是这终究是徒劳的，就像是一个早已写好的故事，你可以为主人公的结局而感同身受，却无法改动他们最终的命运。”
陈离没有作声。
从TL研究所出来，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晌午。
“恶毒的人体实验……可这和【LIFE】到底有什么关系？”苏欣淘回想起浸泡着的大脑，感到不寒而栗。
“史密斯不是【鱼鹰】的一份子。”陈离心事重重，自顾自的推测道，“我现在觉得他更像是人类进化后的【LIFE】。”
“你们所说的【进化】，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种超过目前人类所能想象到的东西，既不是科技产品，更不是自然界的产物。那是一种可以使得人类成为更加高级生命形式的东西。一旦到了那种层面，我们就可以成为和【LIFE】平等的存在，不再需要被他们所支配了。”
说到后面，陈离的声音越发深沉。
苏欣淘听得出来，他是在极力抑制自己的兴奋感。即便如此，他的声音还是听得出隐隐狂热的颤抖。
“史密斯唯一的错误，大概就是不该让我看到那些泡在容器里的东西……我本来还是有些犹豫的，但现在，我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怀疑是事实了。”陈离道，“我现在，要着手开始准备【进化】。”
“那……”
陈离这才想起来讲正题：“【进化】，其实只是一个失败的时间机器发明而已。”
“时间机器？世界上真的存在那样的东西吗？”
“不，时间机器当然不存在，但是却有可以使人的意识达到类似时空跳跃效果的药物。”
“意识？”
“嗯。所谓【意识】，其实是无法用时间来衡量的。简单来说，你甚至可以用不到一秒的时间回想起这一年经历的事情；又或者，在一瞬之间，就可以产生各种各样的想法。这就是人脑的独特之处。确实，人类没有足够的时间进化到更高层次智慧，这个高级的演进或许需要上万年的时间，但在意识里，或许有这个机会。”陈离的语速越来越快，越说越兴奋。
苏欣淘似乎猜到了什么，脸色苍白，“难道说，你要——”
“对！我要在自己的意识里，模拟人类未来数万年的演进过程！”
苏欣淘瞪大眼睛。
居然……还可以有这种方式？
通过脑海中意识的抽象处理，高速模拟人类未来的演进，获得【LIFE】层次的智慧，从而去理解他们的存在。这就是陈离口中所谓的【进化】。
——简直过于癫狂！
“可是，我记得史密斯教授说过，以目前人类的脑容量来说，是无法做到更加高层次的进化的。这是硬件的问题。”
“终归得试试。”陈离拿出那个小箱子来，打开，取出一支淡蓝色的针剂，“这就是史密斯教授新研制的药剂，BCCM试验型03，名义上是为了攻克脑细胞死亡的不可逆，它的真正作用是可以最大程度刺激脑细胞的活力，并且稳固思维意识的不稳定。”
“这——”
“在我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剩下的事情就靠你了。”陈离看向她，眼神中满是坚定。
9.
这种药剂是注射使用，通过静脉的血液循环，运输过大脑供血，从而发挥作用。陈离注射之后，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唯有透过眼皮，才能发现他的眼珠在疯狂转动。
苏欣淘守在床边，陈离注射后躺下去已经有三天了，期间，他的眼耳口鼻都不时有血渗出来。
苏欣淘再明白不过，这是大脑负荷过重导致的。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定期给他注射营养剂，擦拭口鼻的血液。
最后，陈离喷出一口鲜血，坐了起来。
“我失败了。”这是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我只模拟出了差不多一千多年后的演进，还不足以达到称之为【进化】的层次。”
苏欣淘叹息：“我早也已经料到了。还是算了吧。”
陈离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苏欣淘给他端来做好的汤，“只靠营养剂不行，也稍微喝一点吧。”
陈离道了谢，他已经整整快要四天没吃饭了。
正喝着汤，陈离忽然停下，问她：“那你说，TL那边和【LIFE】又是怎么沟通的？”
苏欣淘一愣，蹙眉，“……你是说，那些泡在容器里的大脑？”
“一台机器不够，就用复数台一起工作。”陈离嗤笑了一声，“真是简单粗暴的算计。”
他搁下汤，“我还得再去会一会那个老家伙。”
10.
“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的，陈，但你这样是毫无意义的。”史密斯看着他，平静的说道，“你把苏拐走了，我这里还缺个助手，要不你来帮忙？”
苏欣淘微微脸红。
“我只想见见【LIFE】。”
“哦，你见了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我想拯救人类。”
史密斯教授一声叹息，“陈，要我怎么说你才会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那你就去试试吧。”
陈离躺在了仪器上，数据开始连接，以陈离的大脑为主，其他八个大脑开始辅助工作，进行令世人难以相信的抽象运算。
苏欣淘和史密斯在一旁静等着。
三个小时后，陈离终于醒来。
“我失败了。我已经完成了更高层次的【进化】，本来想利用【LIFE】的意志释放人类，但人类却拒绝了我的意志。”
“怎么会这样？”苏欣淘不解。
陈离摁着太阳穴，额角青筋暴起，眼球血红。是大脑运作过度导致严重充血的表现。
“边沁提出的【环形监狱】，你知道吗？”休息了好一会儿，陈离才再开口。
“360度无死角的单向监视，使得囚犯认为自己的行为每时每刻都有被督查的可能，从而使得他们自己规范自己的行为。也就是简单来说的【自我审查】。”史密斯教授道。
“对，就是自我审查。【LIFE】塑造的机制太过完善，人类的意识经过自我审查，已经完全拒绝再接受超越符合审查内容以外的海量信息了。也就是说，我被排斥了。”
陈离说着，一拳锤在旁边的仪器上。
外壳顿时凹陷下去。
“可恶，为什么会有【环形监狱】的存在，莫非我即使短暂达到了【LIFE】的层面，却还是不能够突破他们设置的限制吗！那这样的意义又何在？！”
“陈离，你冷静一点。”苏欣淘摁住他。
史密斯教授说：“陈，我早跟你说过，你是无法拯救人类的，他们注定要受到【LIFE】的束缚。”
11.
陈离又在TL研究所待了三天，他的大脑连续受到极大负担，身已经出现了异样。
但这三天里，他却没有放弃考虑。
苏欣淘忧心忡忡：“陈离，你放弃吧。”
“不，为了我的父母，我必须实现这一切。”
“你的父母……”
“他们失踪两年了。在那之前，他们也是TL研究所的科研人员。还有，”陈离眼皮沉了沉，“我也许想做的并不是在拯救人类，而是拯救自己。我讨厌这样的人生。”
苏欣淘沉默了。
“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许也会变得好起来的。”她说。
“不可能了，我终究是要和【LIFE】谈谈的。”陈离再度打定主意，“既然无法做到和他们平等交流，那我就要逼他们跟我谈！”
“你又想怎么做？”
“我初步达到【LIFE】的层面时，简单察觉到了些许这个世界的真相，虽然以我现在的脑容量已经完全无法理解了，但是已经有了想法。”
陈离走路已经有些不稳了，苏欣淘搀扶着，他们第三次来到史密斯教授的地下研究所。
那里有一套尚未完善的【人造LIFE系统】，也就是那八个辅助演算的大脑。
“我要做的，就是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创作出一个足以使得【世界】这个巨大程序运行系统崩溃的【BUG】！”陈离说。
“BUG？”
“对，如果人类世界比作按照【LIFE】操控的程序，那这个BUG，就是所谓的【悖论】！”
“悖论？”苏欣淘思忖，“最著名的悖论，诸如祖母悖论，讲的是人如果穿越回过去，杀死自己的祖母，结果会……”
“对，就是那样。也就是说，一旦悖论在现实世界被还原了，那么原本受到【LIFE】支配的法则就会出现裂痕。这个裂痕被更多人类发现，即会衍生病毒，彻底成为摧毁【LIFE】控制的导火索！就像是动物园的围墙不断残破，动物就会疯狂的逃离出去。”
苏欣淘觉得他简直疯了，在地下实验室原本昏暗的灯光照耀下，陈离的表情显得愈发癫狂起来。
“你要怎么样在现实世界里创造【悖论】？”
之所以不可能在现实里存在，悖论才被称之为“悖论”。
那是人类的智慧不可抵达的层次。
“我说过，【LIFE】就是更高层次的智慧，是我们所不能理解的层次，就像自然界也没有塑料制品，但是人类却从石油中将它提炼了出来。一旦我接触过了【LIFE】，我就能将他们之中存在的、而人类世界不可能实现的东西还原出来。这就是绝对的【悖论】！”
史密斯教授同意了他再次连接仪器的请求。
陈离再度闭上眼，他的意识和其他八个大脑链接同步，开始再度高速运作，重新模拟人类未来千万年的演进，再度实现【进化】，到了【LIFE】的智慧层次。
忽然，他举起了手。
他的手中空无一物，但是慢慢的，苏欣淘看到，他掌中的空间开始慢慢变得扭曲起来，而后变得像是重影一般，那空间的扭曲好像是向左，又好像是向右，又好像是在空间里无穷无尽的延伸。
苏欣淘感觉自己眼前的都是幻觉。
那些非真实的东西，就是所谓的【悖论】吗？
陈离的身体开始疯狂抽搐，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嘴里涌出。
“陈离！不要再做了！”苏欣淘看出了他已然强弩之末。
那个虚无的扭曲，最终还是消散了开来。
陈离只剩下一声喟叹，脱离了【LIFE】的状态。
“我其实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了，在注射BCCM03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了。我知道这玩意儿对脑细胞活力增强是短暂的，过后还是永久不可逆的伤害。”陈离凄然一笑，“我早已经想到自己的结局了。”
“但我非要苟延残喘的做完最后一件事。”他挣扎着，充斥着满腔的愤怒，高喊：“我，要拯救人类！”
但在下一刻，他再度喷出一口血来，高举的手臂直直坠落。
眼前，是永远的黑暗。
在朦朦胧胧之中，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陈离，你以为你的下场是死去吗？不，你会作为【人造LIFE系统】的一部分，永远的活下去。”
这是谁说的呢？
他已然无从分辨了。
12.
被周围人称为“史密斯教授”的年轻女孩子转身回到实验室，从保险柜里取出一本实验记录。
她熟练的翻开，思索并记录着——
“实验编号NO.9，Chen Li，有初步觉醒【意识】的迹象，并且完成了超越当下所有层次的【进化】，适合作为完成【人造LIFE 系统】的主脑进行运算。”
她转身看向身后九个玻璃容器的其中三个大脑，笑了，“陈离，一家团聚，这样的结局，你的人生还算完满吗？”
他们一定在活在虚拟出的世界之中吧。
只是，这个世界的存在与否，又是谁能够真实，谁能够证伪的呢？
【THE END】
本文名词解释以及专业概念70%以上都是扯淡，仅供消遣，请勿较真
每年生日都会写个小东西，记录一下每年的思想都有什么变化，今天生日，就写了这个非常软的软科幻，框架十分小家子气，不过还是稍微有一点点意思的吧
自辱计划关于男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