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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子汽水

1. オレンジの味
我叫柴喻,来自中国的一个海滨小城,目前在御茶水女子大学留学。课余之时我会在离住所不远的一家传统日式茶点店打工,降谷先生是这个店里的常客也是我的邻居。提起降谷先生,我脑海中第一个闪现的词便是温润如玉。他与我印象中日本人给人以无形的冷漠感完全不同,刚搬来这里的公寓时也多亏他帮忙我才不至于焦头烂额。
不要误会,我和降谷先生只是单纯的邻居关系,况且他是有女友的。降谷先生的女友貌似是某个名侦探的女儿,几次见她时都是匆匆而过,因这番缘故我也没来得及正式跟她有过介绍,只是听降谷先生叫她兰,我便也跟着叫兰小姐。
没见到兰小姐之前我闲暇时会想,能让爱喝咖啡的降谷先生仅仅因为一句无心的话从此与茶为伴的女友究竟长什么样,见过她之后我回忆不起之前关于她的幻想了。只觉得降谷先生的女友就应该是这个模样——面相不让人惊艳,但如深谷幽兰般散发着的典雅的气质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已是黄昏,夕阳将店内桌椅的影子拉得很长,兰小姐就是这个时候背着光踏入店内,走向她常坐的位置。余晖为她的身影勾勒出温暖柔和的金边,我走过去跟她打了个招呼问她要点些什么,她照例要了清茶和羊羹。兰小姐眼下的青黑和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让我不禁在想,她也许是刚到的东京吧。
兰小姐是福岛某家知名医院的外科医生,虽说福岛距东京不过二百公里,但开车过来也是要两三个小时的。更何况她本身工作就那么忙,所以说异地恋还真是不容易啊。
待我将清茶和羊羹放下后,兰小姐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打开平板电脑整理病例报告,而是将目光停滞在桌边玻璃花瓶里的洋桔梗上。相比于这点我更在意的是兰小姐身上那来自医院的消毒水味,难道是刚结束医院的工作就赶过来了吗?
“叮铃”门上的铃铛因店门被推开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不由地看向来人,“原来是降谷先生吗,欢迎光临,今天想点些什么呢?”兰小姐听到我的声音才猛然将目光从那小小的白色花朵移到降谷先生身上。
“还是和往常一样,辛苦了,小喻。”降谷先生在兰小姐对面坐下,“抱歉,兰,今天还是迟到了呢。”兰小姐微笑着表示没事,却将目光不经意地扫向他的胳膊,不知是否是错觉,我看到降谷先生不自然的将胳膊往自己怀里收了点。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罢了,之后两人一如往常有说有笑。天空如墨色浓重不见一颗星子,唯有明月高悬倾泻下雍容光辉,店里今日没有什么客人,我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躲在吧台后面研究起刚搜罗到的一批旧书。
“小喻,你哥哥的生日快到了,你有空去看看他吧。”母亲发来的短信让我有些失神,我今年也二十六岁了呢,可哥哥却永远只停留在二十六岁。真不公平啊!死了的人就这样丢下一切撒手离去,徒留活着的人备受煎熬。我习惯性地把手放进衣服口袋,想要摩挲装在里面的玻璃珠,却想起今天穿的是裙子根本没有口袋。我失落地看向手机,把母亲发来的短信重新编辑之后发送给了杏,目光不经意扫到手机上的日期:2.14,原来今天是情人节吗?怪不得降谷先生昨天特意打了招呼,让我把兰小姐经常坐的那个座位空下来,这么说……我抬头望向那对璧人。
降谷先生缓缓将手伸进西装口袋,果然,他掏出一个丝绒小盒递给对面的兰小姐。尽管那盒子还没被兰小姐打开,但我知道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Vendome钻戒,因为那是我陪着降谷先生在银座挑选的。兰小姐接过那个小盒却并没有打开,而是直视着降谷先生开口问道:“你前几天受的伤怎么样了?”
降谷先生闻言抱着手臂,有些无奈地对她笑道:“肯定是风见告诉你的吧,他那个人就是小题大做。不过一点小伤而已,早就没事了。”听了他的话,兰小姐蹭地一下从座位上起来,绕过桌子,径直解开他左臂的袖扣。将衣袖往上推开,降谷先生那被重重纱布包裹的手臂也暴露在空气之中。
“这就是你说的没事?风间告诉我,你那次出任务时被歹徒用碎玻璃拉了胳膊,十来厘米的口子,看着都疼,结果没想到你第二天还正常上班。”兰的声音有些哽咽,“你就不能不那么拼命吗?就算受了伤也不曾告诉我,我是你的女朋友啊!即使不能陪伴在你身边,可我也有知道的权利,我不想像失去新一一样再什么都不知道地失去你了,知道吗?零!”
看到兰小姐泣不成声的样子,一向无所不能的降谷先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擦拭着兰小姐脸上的泪水:“对不起,兰,我只是,只是怕你为我担心……”不等降谷先生说完,兰小姐的情绪便已然达到临界值:“怕我为你担心,所以你就什么事都自己去抗吗?每一次都是这样,求婚也是因为想让我安心吧。零,我不想成为那种只能分享你的喜悦,而不能分享你的痛苦的家人啊!”
兰小姐说完这话后店内陷入一片死寂,降谷先生分明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垂着眼眸用低沉的声线道了声:“兰……”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兰小姐脸上呈现痛苦的神色:“如果一直是现在这种状态的话,结婚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所以,我们都冷静一下吧!”她擦干脸上的泪痕,回身拿起座位上的手提包,经过降谷先生身边时顿了一下,终究还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家茶点店。
我有些犹豫地走向降谷先生,他的手仍保持着刚想要拉住兰小姐的姿势,“降谷先生,你,没事吧?”他收回停在空中的手,故作轻松的说:“没事的,不用担心我。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家吧。”说完这句话他看也不看地从钱包中拿出几张大钞塞给我也转身离开。
他对我说话时声音明显是沙哑的,眼也有些微红,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降谷先生。我看着手中的钱哭笑不得,看来今晚还要去摁降谷先生家的门铃啊。收拾桌上的残局时,我在降谷先生刚刚坐的位置上看到了一份档案,编号为SJ963510,应该是他匆忙之中掉的吧。虽然觉得很失礼,但我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打开了那份档案。
夜色依旧浓重,只是月亮流泻下的光辉却变得清冷,我取出玻璃瓶中的洋桔梗,微怔了半晌终是将其丢入垃圾桶中。现在这张桌上的花和周围其他桌上的花一样都是粉玫瑰了,瓶中的水折射出店外斑斓的灯光也折射出我恍惚的神情。
2. コーラの味
SJ963510,这是静野惠美坠楼案的相关档案。
静野的父亲是国会议员,在某些场合我们铃木财团也难免与他有过交际。所谓上流社会,孩子也是种用来拉近关系的手段啊,从小我也避免不了与别的名门之后打交道,可以说我认识静野甚至比认识兰和工藤的时间还长。
我是第一个发现静野坠楼的人,那时我为了赶去参加校庆晚会的彩排便决定抄近路。经过那栋教学楼时,我没想到静野会如同一个毫无生气的布娃娃般躺在地面上,距我不过一米的前方,她的鲜血浸湿身下的青草,与黑色泥土融合下渗。时至今日,每当我想要丢弃鞋柜角落的那双制服鞋时,恍惚间那上面残存的血的味道都会让我晕眩良久。
案发前的那天晚上和平常有些不同,这不同具体表现在我与兰离开学校的时间晚了一小时以及本应由毛利大叔接兰回家的任务落在安室先生身上。
后者是因为兰的脚在上体育课时不慎受伤导致半月板破裂,手术后兰每天都由毛利大叔接送。但那天他因为接到一个重要的委托不得不前往京都,所以无奈之下只得拜托安室先生代为照顾兰一周。
而前者便与静野有着直接关系,兰放学后不知为何在花艺社的活动室摔倒了,而且很明显是被人推倒的。后来在医务室静野承认是她因为学生会的一些琐事与兰发生争执,不小心将兰推倒的。不知情的众人以为这便是真相,深知兰和静野的性格的我知道她们在极力掩饰着什么,却也无从探究。
在从静野坠楼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后,我抬头看见正上方位于四楼窗户大开的花艺社专属活动室,脑海中第一个闪现的就是关于那件事的回忆。偏偏是这种时候吗,这样兰绝对会成为第一嫌疑人啊!
很快,我这种担忧成为现实——在活动室警方发现了静野的鞋子被整齐摆放在窗下,但同时也发现了窗台上兰的手机。现场看似井井有条没有什么打斗过的痕迹,可地面上没扫干净的营养土,还有明显挪动过位置的花架都表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些事。虽然活动室处于反锁状态,可最关键的是遗书没有出现再加上来自静野父亲施加的压力,所以警方依旧按照案件的方向侦查。
作为手机的主人第一时间警方就对兰进行了传讯,她对于手机的出现的解释是昨晚与静野发生争执时手机不慎遗落在了现场,她被推倒后就急忙被送到医务室,也就忘记了这件事,而现场的痕迹也是昨晚那场意外造成的。但对于今天上午请假去完医院后的活动,兰却含糊其辞。那些关于兰与静野关系恶劣的流言一时间如三月的柳絮纷扬不止飘到负责本案的警官耳边,况且昨晚的事也使得兰具有充分的作案动机。
安室先生接到我的电话赶来时,警官咄咄逼人的态度衬得沉默的兰无比脆弱无助,她的眼中隐约闪烁着泪光。我始终觉得那时让兰含泪的原因不是众人的怀疑,而是给工藤打去的那通无人接听的电话。
因为太过激动而颠三倒四为兰辩解的我被阻拦在临时征用的办公室外,安室先生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后大步迈入屋内,将身影摇摇欲坠的兰搂入怀中。与柔声安慰兰不同,他头也不抬地将一个文件袋甩到那个咄咄逼人的警官的脸上,那样温柔而又霸气的动作让我从此坚定不移地撮合他和兰在一起。
“这是我今天早上陪小兰在米花医院进行复查的所有资料,上面显示检查结束的时间是10:40,而静野惠美出事时间是11:00。从米花医院到这里就算打车也要二十五分钟,更何况小兰的腿还受了伤。想要在短短二十分钟之内在医院和我道别后赶往这里,再拖着受伤的腿爬上四楼在活动室将静野惠美推下楼,警官,你觉得可能吗?”
安室先生讥讽的语气将那个警官气得够呛,随后似是为了佐证兰确实没有作案的嫌疑,鉴识课的人员匆忙跑了进来将一个证物袋交给他。里面的纸页正是先前没有找到的遗书,它被安放在静野惠美的鞋柜里,经鉴定字迹确实是静野的。
“园子,你在偷笑什么啊?”听到兰的声音,我这才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看着她一脸的疑惑,我忍不住又笑起来:“没什么,就是想到负责静野那件案子的警官在看到那份遗书后吃瘪的表情啦,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诶,我就是从那个时候支持你和安室先生在一起了呢。”
我说完这话后,兰像是想到什么,她从橱柜中拿出盘子递给我:“前不久静野学姐醒了,你应该不知道吧。”我愣了下险些没接住盘子,“是吗?太好了,看来我回东京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探望她了呢?”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醒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可能……算了,没什么。”兰神色有些疲惫,她盛好饭端着碗走出了厨房。
“对了,说起那件事,我记得你们社团那天并没有彩排任务吧?”
“当时剑道社出的节目是诗歌朗诵,但是负责弹钢琴的那个新人一上午都不见踪影,她们社长跟我关系挺好的,所以就要我赶紧过去救场,我也才会选择抄近路。”
“一上午不见踪影的新人?”
“是啊,那个新人说起来资质挺好的,爆发力也强,不过就是体质弱三天两头的经常请假。你还记得高一发生的那件大事吗?那个小新人叫筱冢月子,据说就是筱冢老师的亲妹妹呢!”
说着说着我突然想起来对警方隐瞒的事——在发现静野之前我曾看到兰从案发的那栋大楼离开。在警方问询时我也有想过要不要将这件事说出来,可后来那封遗书出现了,我也就彻底淡忘了这件事。想来兰应该是碰巧出现在那里的吧,不管怎么样我始终坚信兰不会做出杀人的事。
“呀呀,说起这些我就停不下来了呢!我现在更关心的是你和安室先生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那天他来约阿真出去喝酒,整个人感觉闷闷的,跟我打招呼虽然还是原来那样,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兰兴致乏乏地拿起勺子,搅动着我刚给她舀的番茄牛腩汤,“没分手。”听了她的话,我险些把嘴中的汤吐出来,“这样就完了?你就不能再多透露点细节?你们俩好好地怎么变成这样了,我觉得你们都挺在乎对方的啊!”
“或许就是太在乎,所以才出了问题。我和他虽然在一起那么久了,但相处模式似乎还没从爸爸的弟子和老师的女儿的角色中转换过来。我比他小十二岁,他总觉得自己经历的事比我多得多,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挡在我前面不让我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但我想要的是和他站在一起共同面对...”
“兰!”
我担心地跟在兰身后来到卫生间,看着她趴在马桶旁干呕,心疼的同时我回想起刚才的情形——兰说着说着拿起那碗番茄牛腩汤正准备送入嘴中,接着便是眉头一皱,丢下碗奔向卫生间。“兰,”我抚着她的背让她舒服些,“你刚闻到那碗汤的味道时是不是感到恶心?”
兰回过头看向我,或许是我想要表达的意思太明显,她立即会意过来想要反驳,却突然没了声。兰的神情变换莫测最终归为平静,“说什么呢,那种事,不可能的。”我当然听得出来她说这话时明显的底气不足,但看着她此时虚弱的样子也不好继续拿她打趣,不过,那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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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你觉得我买什么花去看望静野好啊,洋桔梗怎么样?”
“静野学姐不是对洋桔梗过敏吗?”
“对洋桔梗过敏?没有啊,我小时候还跟她去过洋桔梗培植基地玩呢!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静野提过,她好朋友对洋桔梗过敏,所以她也连带着不喜欢洋桔梗了呢。她说的那个好朋友你应该也记得,就是你高中时特别崇拜的那个学姐崛江杏,兰?”
电话那头传来阵阵忙音。
3. ブルーベリーの味 
透过落地窗可以清楚地看到远处那一栋栋高楼上的灯光仍执着的亮着,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职员们在加班加点完成公司派下的超负荷任务。
隔壁的小喻不止一次跟我抱怨日本幸福指数太低,毕业后还是想回到祖国,至少这样可以挽救下岌岌可危的发际线。她的思维很跳脱,一般上一句还在说这个,下一秒便跳到别的问题上,我平时也不会太在意她说的话,毕竟只是小女生的日常抱怨罢了,除了关于对这个国家的评价。
我承认小喻说的话确实反映了现状,于她而言这个国家或许只是人生旅途的一个站台随时可以离开,但于我而言这国家是我所热爱的,是我生命的全部。从降临到这世上起,我的国籍一栏便填上日本,我不是总理大臣不能改变这个国家的现状,但我至少可以守护它,守护它在内的所有公民,包括她!想到这里我感到一丝温暖,随后而来的却是更多的惆怅与无奈。
夹着那半截还未抽完的烟缓缓送至嘴边,却突然想到兰最讨厌烟草的气味。那火光熄灭在烟灰缸里,代表屋内唯一的光源消失了,我有些颓废地坐在静寂无声的房间中 看着那浓重的夜色,期望黎明快点到来。
黎明没有到来,手机却毫无征兆地发出声响,我摸索着接通电话后,那头传来戏谑的声音:“安室先生。”不用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我也知道这是园子,因为时至今日只有她还在坚持称我为安室先生,或许于她而言,当初那个名为安室透的我,才是她记忆中那个无所不能的人吧。
听京极说园子昨天去了福岛,我便知道她迟早会打电话来,向我兴师问罪,但现在这种语气是什么情况?总感觉听她的声音就不像有什么好事的样子。
将刚买回来的海鲜粥放到一旁的柜子上,我看着病床上因疼痛而脸色苍白的兰感觉自己也正遭受着同样的病痛。第一次被眼前这个女孩的情绪所感染也是在医院,那次兰在体育课上不慎受伤,手术过后,我出于礼节也去医院探望了她。
在病房外,我透过门缝看到兰笑着让毛利老师赶紧去忙工作上的事,毛利老师拗不过她,犹豫着离开了病房。在他转身的瞬间,兰原本灿烂的眸光黯淡下来,上扬的嘴角也抿成了一条直线,看到这一幕后我的心不知被什么狠狠冲撞了一下。毛利老师出来时我特意躲在暗处,我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何那样做,大概是不想打扰兰吧。到最后我也没有走进那间病房,只是将带去的水果和鲜花放在门口。
回到家后我回想起最后兰咬住被子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声的样子,回忆中她的身影和幼时的自己重合在一起,表面上越是坚强开朗的人内心越是脆弱孤独,我脑海中有了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于是不久之后接到园子的电话,我将这想要保护兰的冲动变为行动。事实上10:40是检查报告出来的时间,兰早在10:00就检查结束借口先离开了医院。我原是打算到现场解开真相便能让兰从这起案子中脱身,但赶到现场后,我在门外看到她那脆弱的样子,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即猝然绷断。
我故意将那份病例报告甩在那个警官脸上,在他盛怒之际混淆那两个时间的概念让他哑口无言。这本身就是场赌局,我也不指望它能坚持多久,只是想为兰出口气。不曾想,紧接着那份遗书便出现了。
静野惠美真的是自杀吗?我始终觉得那份遗书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仿佛是有人为了摆脱兰的嫌疑故意为之。如果是谋杀的话……事后我也展开过一些调查,那些对兰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有人曾目睹体育课兰在摔伤时静野就站在她身旁,在那之前本已内定为学生会副会长的静野在选举中意外落败给了兰。
兰在案件结束后向我保证她绝对不会是凶手,这更让我确信这不是简单的自杀案件,兰一定知道些什么,但她究竟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在调查中我还发现了一件事虽与兰没有任何关系,但却与本案的主角静野密切相关——一年前时任帝丹高中三年级历史老师的筱冢俊彦与优等生崛江杏相恋,后被崛江杏的母亲发现。崛江杏是三井财团的千金,学校方面迫于她母亲施加的压力便开除了筱冢俊彦。事发一星期后筱冢俊彦在自己家中自杀,而崛江杏也就此休学。
之所以说这件事与静野密切相关,是因为当时学校有大量流言说筱冢与崛江的恋情被发现其实是静野告的密,而筱冢的自杀也是静野在背后操纵的。
这之后组织内部的几次大清洗使得情势十分严峻,我也就没再关注这件事。直至那天偶然在警视厅档案室,看到档案编号单上那串SJ963510,我沉睡的记忆才开始复苏。
那天晚上和兰不欢而散后,小喻将多给的钱和档案送了过来,我这才发现档案不见了。居然如此大意吗,想想也只有在关于兰的事情上我会方寸大乱,随后我接到了静野醒来的消息。
在医院我见到昏迷多年刚醒来不久的静野,她的情况不是很好,简单询问了当年案发的情形后我便告辞离去。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确实是自己从花艺社的活动室跳下的,至于动机也全部如遗书中所交代的,是因为父母的离异以及学习压力过大。
这样看来这件事已经不需要我插手了。
病床上的兰睁开了双眼,“零?我这是...”我连忙将她扶起顺带往她身后垫了个枕头,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想起医生给出的诊断,我就知道兰平时工作忙起来根本没有好好吃饭,于是带着教训的口吻说:“胃痉挛,亏你自己还是个医生!连自己身体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病人?”兰显得有些心虚,小口喝着我给她盛的粥显得乖顺无比,我原本就没有多少的怒意顿时消散。
“兰,看到你躺在卫生间的地板上时,我心里真的很害怕。那瞬间我想到了很多,万一你就这样再也不会醒来……”
“不再说了,我错了,我以后绝对好好吃饭,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兰突如其来地抱住我并说出这些话,让我回想起去年圣诞和她在布拉格的情形——以璀璨焰火点缀的夜幕下,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洒落在地面,伴随零点的钟声,我和她在广场上如周围每对情侣一样忘情地接吻。
只是一曲华美的乐章结束后,每个人的生活都回到了正轨,我和兰在回国后也投入到各自繁忙的工作中。这次也不例外,当那次的不欢而散的记忆再次涌入脑海,我们也再一次陷入了僵持。
3月11日,我和兰僵持的关系迎来了重大转折。那之后过了很久 我通过小喻推荐的书单阅读了《倾城之恋》,这场灾难成全了我们,但成全我们远远不需要以一座城市、万千人的性命为代价。我不是范柳原,兰也不是白流苏,在这场灾难中至少我们都在竭力尽自己所能拯救着那些不幸的人们……
兰工作的医院所处地势较高,再加之本身在建造时就考虑到防震这点所以并未遭到太大的损毁。摇摇欲坠的建筑物、不断袭来的海浪还有不幸的哀嚎,一切宛如末日袭来。据我后来知晓,兰当时正在进行一台手术,我无法知道她当时在手术室是什么感觉,以她的性格应该是想要竭尽全力让手术台上的病人活下去吧。
而我则是第一时间跟随海上自卫队参与到搜救幸存者的行动中。想来我没经历过战争,战争虽然可怕,但一场巨大的自然灾害带来的毁灭远远超过任何一场战争。海啸过后剩下的净是残破的景象,整个城市都浸泡在海水之中,无数人家园变成断壁残垣 这再一次让我想起圣经中描写的末日景象。这个城市并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那随后而来的核泄漏更是将它变得宛如人间地狱。
深达数尺的积水上处处漂浮着尸体,幸存者在泥水中找寻食物药品,一次又一次的余震与爆炸中核污染的尘埃随风飘散。在搜救的过程中有人扯着我们的衣服,让我们带他离开,他可以给我们很多钱;有人抱着死去亲人的尸体不肯离去;有人压在倒塌的建筑物下苦苦等待救援……这是我所深爱的国家啊,我甚至没有时间为它哭泣,只能不停地救人不停地与死神争分夺秒。
在救援中心我终于看到了穿梭在难民中的那个身影,她也看到了我。她朝我微微一笑随即低下头为身旁的小女孩处理伤口,而我也转身继续奔赴我的“战场”。
她早已不是那个会咬着被子不敢哭出声的女孩,早已不需要躲在我身后接受保护,她是我降谷零可以并肩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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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江学姐,你一直是我心目中太阳一般的存在呢!能请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兰将请柬递给面前这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
虽然我觉得在这种庄严肃穆的场合邀请人参加婚礼着实不合适,但那人还是接过兰递去的请柬,并为我们送上了祝福。
我看着静野惠美那张被放大的黑白照片,仍没从她的死亡中回过神来。
4. パイナップルの味
我看着眼前这个浑身透露着成功人士气息的男人没有一丝心动的感觉,他话不多这点倒是让我对他多了些好感。但,瞥了眼坐在客厅看似在认真插花实则关注着这边一举一动的母亲,我端起咖啡杯优雅地喝着,掩饰自己暗流涌动的心思——如何在不破坏现有好感的前提下打发掉他。
已经记不清这是母亲为我介绍的第几个相亲对象了,没有一次成功牵手,倒是在相亲桌上为公司谈拢几笔大单。父亲很清楚我的性格,知道我或许永远也无法从悲痛中脱离出来,便一门心思地把我培育成财团未来的接班人,母亲却还是没有死心。虽然在我心中那个温柔娴淑的母亲早已死了,但表面的和平还是要维持的。
想让我再找个合乎她自己心意的女婿吗?做梦!从她逼死筱冢老师那刻起,她在我心中就被宣告了死亡。她以为我会像她一样玩弄他人的感情,玩腻了就随意丢到一边?这些年来我从未想起过筱冢老师,因为他一直在我的记忆里不曾离去。
“抱歉,鹫岛先生,”我装作无意间看到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我今天中午还要去参加一个学妹的婚礼,得早点赶过去,要不然在路上堵车可就不好了。”闻言,男人也不便多留,向母亲打了个招呼就告辞离去。
送走男人后,我径直忽略母亲那不满的目光走向禅室。仆人把佛龛前的遗照擦得一尘不染,让拿起抹布的我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遗像中的男人依旧是二十六岁时的英俊容貌,想起之前收到的那封短信我心中暗自将扫墓添进明天的行程。
我对小兰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时代,那时的她脸上永远洋溢着甜美的笑容,待人处事温和有礼但又不乏高中生的青春活力。总之那时的她在老师同学眼中绝对是像太阳一样耀眼的人物,每次见到她我总能在她身上看到过去的自己。
而今天小兰那一直披散着的长发被高高盘起固定在水晶皇冠之中,银白瀑布般的头纱从发间一直延伸到腰际,一字肩的鱼尾婚纱很好的突出了她姣好的身材。多年未见,她已褪去稚气变得从容知性,看着她幸福的笑容,我真切感受到她身上原本如骄阳般灿烂的光辉,已变成了更为柔和的月华。
她旁边的新郎我并不认识,先前也只是在惠美的葬礼上见过而已,我想我终于找到了小兰变化的源头,他身上的气质与小兰何其相似。他此刻正温和的笑着与别人交谈,可余光却一直汇聚在小兰的身上,看来还真是对恩爱甜蜜的新人啊!
 简单的寒暄后,婚礼也就正式开始。随着婚礼进行曲响起,小兰挽着自己父亲的手臂缓缓走向红毯中央的那人,尽管从小到大参加过无数次婚礼,我仍然觉得这个时刻是最庄严神圣的。当看到一对新人宣誓时,我又想起筱冢老师,我明年也将迈入而立之年,而筱冢老师却早已消弭。
 我所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啊!你们为何要将我孤独的留在这世上,你们不是说过要一直陪在我身旁的吗?我眼中闪过一丝悲凄,就在那一瞬间我从坐在我身旁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同样的情绪。
 仪式结束后我跟月子打了个招呼,便偷偷溜进酒店的后花园平复心情,却意外又不意外的在那里看见刚才坐在我身旁的那人。他倚着凉亭的柱子正吞云吐雾,见我来了也没表现出惊讶,反而向我递来一支烟。我接过烟,向他借了个火顺势坐在凉亭的长椅上。
“我叫崛江杏,你呢?”
“服部平次。”
 听他说完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关西的,名侦探,服部平次吗?”
 他轻笑了一声,向空中吐出浑浊的烟圈,“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呢!倒是你,日本为数不多的有钱人——三井财团的千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铃木园子都能出现,我又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和小兰高中……姑且有些交集吧。”
“那位小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人缘好啊!”我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他左手中指的银戒。
他掐掉手中的烟 抬起左手大方地展示给我看。那枚戒指看起来是很久前流行的款式了,从它没有什么磨损的样子可以看得出来,它的主人很爱惜它。“她叫远山和叶,是我的未婚妻。”他顿了顿声音有些低沉,“就在我向她求婚后的第二天,她就死在了手术台上。”
“医疗事故?”
“不是,本来医生就说了只有三成把握,和叶执意要手术,后来就……其实比起工藤的话,和叶还多活了三个月。”
我回想起那段时间新闻报道都是关于那个什么组织被消灭的消息以及很多相关人员的讣告,我虽不知道具体细节,但也知道工藤新一就是在那件案子中牺牲的。
“后来呢,没想过再找一个吗?”
“有些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但有些却是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的,你不也是这样的吗?”他直直地对上我的视线,让我感觉所有的隐藏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我们这样的人都是甘愿画地为牢的,因为害怕忘却了过往,哪天连记忆中的那个人也不复存在了。在这一点上,小兰做的比我们好,至少她有勇气从头再来。”手中的烟已燃烧殆尽,我却仍不想放手。
“从头再来么,那也要另一个人的努力啊!工藤死后,那位小姐一度陷入崩溃,整日整日地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走出半步,后来还是降谷那家伙强行将她从房间里拽出来的。说起来我是真的挺佩服他的,那位小姐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后不久就患上了躁郁症。那段时间她极具攻击性谁都不敢靠近,降谷每次强行靠近她都会受伤,我记得最严重的一次他直接被失去理智的小兰用水果刀刺中。再后来那位小姐在降谷的帮助下逐渐康复,两人也就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我曾经以为她只是感动于降谷长久以来的陪伴,但后来跟她深谈后发现不是这样的。她说她是深入了解后,真实的爱上了降谷,过去对于工藤的爱恋更像是从小青梅竹马而来的一种无法斩断的羁绊。诚然她是爱工藤的,却也不是非他不可,自己太过于依赖他以至于不敢一个人跑完接下来的路。降谷让她明白她接下来的人生就算没有工藤,也能坚强地向未知的前方延伸,她要开心地连同工藤那份一起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
”初夏和煦的阳光照耀在服部平次身上,我抬头眯着眼睛看向他,陷入短暂的沉默。
带着筱冢老师那句“杏,大学的话报考早稻田大学吧!我也想让你亲身体验我曾经上学时踏过的每一寸土地,闻过的每一缕花香”我在高中毕业后成功的被保送进早稻田大学。在那里我时刻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感觉就像他从未离开过我。执着于过往挺好的,在面对现实的冷酷虚伪后,至少还有回忆可以温暖。
 “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我欣赏小兰的勇气,也能带着某人的信念活下去。但,敞开心扉去接受另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果然我们是同类啊!那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服部平次,请多指教。”
 “我是崛江杏,服部先生,请多指教。”我伸出右手握住了他那只悬在空中等待回应的左手,“那么,服部先生,你会为了你口中的远山和叶去杀人吗?”他很快做出了回答。
 “在和叶死后,我曾无数次想过,如果能让和叶重新活过来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杀人!”
 “我对你的认同感又增加了呢!那你呢?降谷先生。”我看向一旁的绿植墙。那人很快出现在我和服部的视线中,不是降谷零又是谁?他脸上没有丝毫因为被发现后的尴尬,仍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仿佛他刚才正同我们愉快地交谈。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尺来衡量正邪,如果我是石神,我也愿意为花冈靖子付出一切。”
 “那么,降谷先生,请你为了兰不要再追查那件事了。”
 “我明白了。”
 我闭上眼抚摸着墓碑上的灰白色照片,筱冢俊彦,这个名字在我心中写过了一遍又一遍,每写过一笔我的心也破碎一块,写完我的心也就支离破碎。筱冢老师,你怎么能食言呢,明明说好的等我大学毕业后就结婚的啊!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墓碑的棱角硌得我手心传来一阵阵刺痛,我擦干模糊视线的泪水,将带来的鸢尾轻轻放在上面。
“这么久了,还没走出来吗?在中国有句古话: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呐,就连月子如今都已长成了大人模样,筱冢老师,你这个哥哥当得也太不称职了吧!
“昨天在婚礼上我对你的出现倒是挺意外的,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今天是他生日,你不是也没有忘记吗?”
“他再怎么说也是我血脉相连的哥哥……”月子望着那黑白照片沉默下来。
“你不会回来了,是吗?”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让那个公安不要再查下去,也是让我不要再出现了吧,我怎么会不明白。”
“月子……”
“永别了,杏。”
5. 桜の味
“醒了?”
我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仍处于刚睡醒的混沌中:“你什么时候起的啊,我都没感觉到。”
 “大概有一个小时了吧。”他在认真研究着手中的杂志,逆着晨光他那完美的下颌线让我着迷,我能很清楚地在他布满各种伤痕的精壮的胸膛上,找到那条我亲手所就的伤痕。
 我伸手抚上那条伤痕,将头靠在他的大腿上:“那么早,现在几点了?”
他瞥了眼床头柜上的电子表:“十点多了,还不打算起床吗?”
“昨晚那台手术结束的那么晚,我还想再睡会儿,反正今天轮休。”他俯下头给了我一个早安吻,温柔的说了声“好”,而后揉了揉我的脑袋继续投入到杂志中。
阳光逐渐刺眼起来,我试图用手挡住,但又觉得保持这个姿势不舒服便转过身去,事实证明转过身反而更难受了于是又换了一个姿势。如此反复折腾下来我的睡意也消磨的差不多了。
“我去把窗帘拉上吧。”见我如此折腾,他也没了心情再看杂志。
 “不睡了。”我莫名有些烦躁,按照时下流行的说法,这个应该就叫做起床气了吧。我这样想着走到客厅倒水喝,不小心把陈设架上一个精致的陶瓷瓶碰掉了。那瓶子没我想象的脆弱,居然只是在地板砖上滚动了几圈便停了下来,可里面装的珠子却也因此洒落一地。
 “零,这个罐子是谁送的啊?”我一边到处捡着洒落的珠子一边问同样在帮忙的他。
 “这个是隔壁的小喻送我们的新婚礼物,据说是某位大师烧制的瓷器。至于这些珠子嘛,只是她收藏品中的一小部分罢了。”
 “收藏品?”
 “是啊,她有个爱好就是收集珠子,而且只收集玻璃的。她说玻璃珠不像其他玻璃制品那样美丽易碎,比起其他材质的珠子更有魅力呢!”他从手心那捧珠子中随意拿起一颗对着阳光展示给我看,我这才注意到那颗玻璃珠内封存着细碎的银箔。在玻璃本身的幽蓝基色中,那银箔恍若清晨湖面上的粼粼波光。正当我沉醉于这小小的蓝色湖泊时,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么说来,那天婚礼之后我就没见过小喻了。去穗屋买点心时顺便问了下店主,结果店主说她辞职了。”
 “小喻前不久已经毕业了,几经考虑还是打算回国。不过她说来日本的这几年就顾着打工学习,除了东京哪里都没去过,所以在回国之前想要环游日本。她前几天还在奈良喂鹿呢!”他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将最后几颗珠子放入罐中若有所思的说:“年轻还真是好啊,想去哪就去哪。”
 “羡慕了?要不然我们也去试试?反正我这几年攒下来的假期也有一两月了。”他环抱住我,身上的气息让我感觉很安心。我转过来看着他的眼睛:“那我怎么办,东京这家医院我才入职不久。”
 他突然神秘地笑起来,将我打横抱起朝卧室的方向走去:“产假的话,不就没问题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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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静静地坐在候机楼的餐厅等待零,突然一旁零的手机响了起来。还是先替他接了吧,万一是工作上的事情耽误了可就不好了,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拿起手机,却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小喻。
 “好久都没联系了呢,降谷先生。”
 “呃,抱歉,零暂时不在。小喻,要不然我等他回来,再让他打给你吧。”
 “诶诶!是兰小姐吗,我也没什么事啦!跟你说也一样,我前段时间到外地出差带回了好多特产,就想着给你们寄一些过来,这几天应该快到了。”
 “这样啊,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只是这两天我们不在家,不过我会让朋友去邮局取的。”
 “不管怎么样能收到就好!那我也就不耽误……”
 “小喻,等一下!”听着电话那头小喻想要结束通话,我连忙制止。
 “兰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你…跟崛江杏认识吗?”
 “怎么啦,她是我嫂子啊。”她顿了顿再度开口,“你是想问静野惠美那件事吧。”
 这么快就联系到那件事,果然小喻也是知情人,那她……
 “我似乎忘了告诉兰小姐一件事,我还有个名字是筱冢月子。”
 “所以,你没去参加校庆晚会的排练,其实是为了去剑道室见静野。而静野也是从花艺社活动室正上方的剑道室坠楼的吧?”
 “嗯哼,你怎么能确定她不是在四楼的花艺社活动室坠楼的?”
 “因为案发几分钟前我正站在活动室的门口。而且,所谓的反锁上的门,也并不是只能从里面锁上。活动室的门只要有钥匙也可以从外面反锁的,原理就跟现在的防盗门一样。案发前一天我陪着学姐去活动室取我之前托她照顾的多肉,而静野却在学姐将要拿起那盆多肉时将其夺走。加上负责采购的静野将做糕点的糖霜弄丢的失误,学姐当即和静野发生争执,并且不小心将站在一旁的我推到。愤怒的学姐摔门而出后,静野怕此事影响到学姐的保送,让我向众人说自己的摔倒是因为没看清地上的杂物,实在不行将责任全推到她身上也行,我想了想也就欣然同意。
 在医务室我看到静野发送给某人的短信:我知道糖霜的事情是你做的,我们明天上午谈谈吧,地点你定。我当即以为她说的是糖霜丢失的事,但回到家我发现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事后园子在离开学校前将那盆多肉从活动室为我取了回来,我在松土时在土壤里发现了大量的白色粉末,我当即想到了静野学姐说的糖霜。但由于无法分辨,当天晚上我前往警视厅托高木警官找人帮我尽快鉴定。凌晨时分我收到鉴定报告,报告表明那白色粉末是糖霜和洋桔梗花粉的混合。至于这是用来干什么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我没记错的话杏对洋桔梗过敏,但说句题外话,情人节那天的洋桔梗不是我故意放的。因为降谷先生前一天让我把你常坐的那个位置空下来,我就想你们肯定要在那天见面,然后就将花语为真诚不变的爱的洋桔梗插在了那桌的花瓶里。”
 “原来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是你的故意挑衅呢!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收到结果后因为传言的误导我以为对洋桔梗过敏的是静野,这么多年来一直这样错误地以为。为了犒劳为校庆晚会努力的众人,学生会决定做小点心,而糖霜也正是为此采购的。只要到时候对洋桔梗花粉过敏的人将点心吃下去,结果就是死。因为学姐的态度,我锁定的第一嫌疑人就是她,可当我从书包中拿出自己的手机时,我发现我拿成了学姐的。而我的手机在此前随手放在了活动室的窗台上,这也成为后来警察找我的原因。学姐的手机上并没有静野发来的短信,因此学姐是放花粉的人这种假设便不成立。
 次日我借口先离开医院来到活动室想要找到别的线索,顺便拿回自己的手机。可活动室的门却锁上了,我也只得离开。但在离开时我听到楼上有动静。”
 “那你当时怎么没对警察说明,反而含糊其辞?”
 “因为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啊!我不想因为我的话导致任何一个人受到无端怀疑。结案后我去了剑道室,在那里我找到了一颗玻璃珠和静野的鞋子。其实那双鞋子是不是静野的,我当时也不确定,毕竟那种在校园随便一个有钱人都穿的是那种制服鞋。而那颗珠子却很特别,是波子汽水中的玻璃珠啊!
 为庆祝德永株式会社成立十周年,其社长特意令昌平玻璃制造所特制了一种内封有银箔的玻璃珠装在汽水瓶中,那种玻璃珠只制造了一千颗,而装有这种珠子的汽水混在了德永株式会社当月出售的上百万瓶普通汽水中。那时在全国各地一度掀起了寻找这种特殊的波子汽水的狂潮。我找到的那颗珠子正来自于这一千颗中,而你送给我和零的新婚礼物中也有这样的珠子啊,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当我以为电话那头的小喻要在沉默中结束这次谈话时,她却再度开口:“不愧是名侦探之女啊!我承认花粉是我放的,我一直固执的认为哥哥的死是杏一手造成的,所以决心趁着校庆晚会将她弄死。在剑道室和静野见面后我从她的自白中知晓,静野为了拆散哥哥和杏向杏的母亲告了密,而随后在他们计划私奔的前一天以杏的名义伪造了一封绝情信寄给哥哥。她说她只是想让我哥哥死心离开这座城市,却没想到哥哥居然直接自杀了。我听完后扇了她一巴掌径直离去,至于她是怎么死的我确实不知道。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无法挽回,直接自杀了也说不定?”
 这回轮到我陷入了沉默,我是静野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她不顾医生的阻拦拉着我,让我在医院待了很久,想来应该是孤独了很久吧。虽然早就在医院和静野的谈话中知晓筱冢老师的事是她一手造成的,但此刻听小喻再复述一遍,我还是觉得不可置信。看似娇小柔弱的静野竟会做出这种卑鄙的事来,而做这一切的原因竟是因为她深爱着学姐。以爱为名却做着伤害她的事,恕我直言这种方式我很唾弃啊!而且若不是学生会会议室前的摄像头证明学姐一直待在会议室不曾离开,我真的会以为凶手是学姐。
 “兰小姐果然如降谷先生所说,还真是把别人的事当做自己的事的烂好人啊!有时候或许唯一不重要的就是真相本身。好了,下次再聊啦!我还有好多工作要做呢!感觉发际线又往后移了。”在她说最后一句话之前我都在认真的思考着,但随后那句画风突变的话竟令我笑了起来,怪不得零能跟她关系那么好,想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再见啦,小喻。”
 在我挂断电话时,我恍若听到了波子汽水中的玻璃珠滑入瓶底的声音,清脆却又带着丝沉闷。是啊,唯一不重要的就是真相本身。
 “拿着我的手机在想什么啊,走吧,还要去滋贺县游览安土城呢!”零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畔让我差点把手机都摔掉了,好在他眼疾手快接住了手机。 
 我轻轻地锤了下他的胸口,微恼道:“你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啊,吓着宝宝怎么办?”
 “好好好,我错了!来慢慢起来,起太急了对宝宝不好。”他小心地将我从椅子上扶起来,那神情紧张得让我在想他处理危险爆炸物时也不过如此吧! 
 “才七个月而已,动作幅度大点没关系的。”
 “万一呢,还是小心为上。”
 “那照你这样说,我们还旅游什么,直接回家躺着好了!”
 “你想回家?正好你现在这样我也不放心,我马上去把机票退了!”
 “登机牌都换好了,退什么退。赶紧走啦,等会儿误机就真的得回家。”
 ……
现实世界
 “感觉怎么样?”
我看着面前这个年纪看着跟我差不多大的男生,不知怎的竟生出一丝紧张。大概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接受读者的挑战吧,我这样为自己找着理由。对方的目光已在纸页的最后几行移动,所以我有些期待地开口,身体不由得往前倾了倾。
 这个男生是我以柚月的笔名在写作网站上抽到的幸运读者,此前柚月为回馈读者答应在网站上随机抽取一位读者为他/她专门写一篇小说,并当面交给他/她。因此也就有了今天的会面,说起这个名叫仲村谦人的男生,我真心觉得这次发放的福利就是个错误。因为他是个忠实的推理小说迷,而会参与我的抽奖只是被朋友拉来凑热闹罢了。
 接下来你们可能猜中了他要我写什么,没错,他要求我写一篇推理小说。身为一个专门写言情小说的作家,我对推理什么的还真是一窍不通,但既然答应了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写下去。
 仲村放下稿纸,将自己的眼镜框往上推了推,再度将我打量一番:“我之前以为女子高中生作家不过是出版社为了提高印刷量打出的幌子,没想到柚月竟然真的只是个高中生。”
 “是吗?我其实在作品获奖的时候自己也不敢相信呢!就连当初的稿子也是朋友帮我投的。”
 “不得不说你真的很聪明,懂得扬长避短。首先这篇小说是仿照《罗生门》的写法,但又只是套用了模式。每章的主角都没有正面表明自己对这件案子的看法,而是有意无意地透露出部分线索。这样写不是因为你有着深厚的推理功底,而是因为你根本不会正面描写案件,写的越多破绽也就越多,所以你干脆直接不写。”
 我呷了口面前的咖啡,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之前一直写言情,所以你在小说里穿插了许多感情线,刨去推理的部分,再加以润色我想这也不失为一部佳作。我有理由相信你是在向我表示不满,因为我你不得不去研究推理小说,所以为了报复回来,你干脆在文中写了这些感情线。”
 “怎么,不行吗?”我冲他扬了扬眉毛。
 “当然可以,”仲村笑着拿起一旁的圆珠笔转了起来,“你给我挖的坑不止一个,这篇小说应该还没写完吧!”
 “怎么说?”
 “没有诡计,没有离奇的杀人手法,就连所谓的密室也只是一笔带过。按照逻辑来说我不相信身为畅销书作家的你,甘心写出这么平淡的小说。”
 “也许我就是想随便敷衍你一下呢?这篇小说又不能投稿换稿费,又不能发到网站上挣人气,我那么认真写干什么。”我拿过侍应生刚放在旁边的红丝绒蛋糕一边吃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他。
 “若是别的作家说这话我还会信,可你是柚月!一年前你因为出版社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敲定新书封面直接拿去印刷,当即不惜支付大额违约金就和那家出版社解约。和现在合作的这家出版社签约后,你一直不满意他们提供的封面方案,索性花了大半年去学习绘画,自己绘制了现在印刷的那本书的封面。” 
 “哟!查得挺仔细的嘛。”
 “这些题外话还是暂时放一边好了。先从第一个出场的柴喻说起,首先你在开篇提了一下她将母亲发的短信重新编辑之后发送给了杏。这就表明她和杏绝对有着联系,而后就是最后一章兰在问她时她当即就说了杏是她嫂子,而后才反应过来兰是想问静野的事。”仲村停止转笔,并且在稿纸上标出这两个细节,而后抬头看向我。
 “柴喻在后面紧随着说了她是筱冢月子,她大可等兰说到她无法否认的程度时在承认自己的身份,所以她那么早承认干什么?而且按照她自己说的,她一开始是想要杀死杏,因此她对杏绝对是有敌意。即使后来静野说事情都是自己做的,她也不可能亲密到喊杏嫂子。所以柴喻根本不可能是筱冢月子。”仲村拿着笔又几个地方勾画了一下。
 “崛江杏的自白中,她提到不可能找一个顺随母亲心意的女婿时用的是‘再’,从这里不难看出她对母亲的安排很有反抗心理,而‘再’字不可能是笔误,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以前有过丈夫。她的父亲认为她无法从悲痛中走出来,肯定不是指的筱冢俊彦的死,那他所谓的悲痛也就只有他眼中的女婿的死了。禅室中的遗照也肯定不是筱冢,而是那个一直没出现过的杏的丈夫。和服部的谈话中我们知道她不可能接受别人。既然如此能让她结婚的原因是什么?为了跟母亲对抗,她索性直接找了个在母亲眼中绝对异类的男人结婚,这也是有可能的吧。柴喻在留学之余要自己打工挣钱,表明她家境并不宽裕,至少不能算是有钱人家。而杏的母亲那一代人对中国人肯定是没好感的,所以柴喻的哥哥肯定是最佳人选。”
 “那她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是筱冢月子?”我露出柴郡猫似的笑容。
 “这个问题会在接下来的分析中得到解答的。在你之前的小说中,你对于其他作品中的人物是绝对尊重原作的人设的。按照原作的设定降谷零是个坚持维护正义的人,曾经说过我的恋人就是这个国家的话,这也在你关于福岛地震的描写中得到了体现。那么维护正义的他为什么没有让真正的凶手绳之于法。静野自杀的假设看起来挺合理的,但前提是柴喻说的都是实话。既然柴喻不是筱冢月子,那么真正的筱冢月子去了哪里?零其实在见到醒来的静野时便已经知道了真相,知道真相后为什么选择不在插手?因为凶手是连法律都将她无可奈何的人啊!”
 仲村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看了眼我说道:“还是先推一下时间线好了。按照原作设定兰所处的年级应该是高二,那身为学姐的静野和杏应该是高三。杏和筱冢老师的恋情被曝光是在兰上高一时,那就是说那是一年前发生的事。而且文中还特意强调了筱冢俊彦是高三的历史老师,并且他建议杏报考早稻田大学,高三的老师给高二的学生提供报考建议怎么也说不过去吧。所以说一年前杏就已经是高三了。一年之后她还是高三,只能说明她休学了一年。”
 “什么病需要休学一年之久?”仲村合上笔记本直视着我,“杀了人还能不受法律约束,需要休学一年。恐怕,静野患的是精神病吧!至于监控录像随便会点电脑技术的人都可以剪辑一段一模一样的视频,替换掉对自己不利的画面就行了。兰托杏照顾自己的多肉,应该可以说明杏有一定栽培经验,所以她极有可能是花艺社的成员。这样一来她有活动室的钥匙也就不足为奇,将静野的鞋子放在窗户下,出去的时候用钥匙在外面反锁上门再离开,若是这系列动作放在当时脚受伤的兰身上肯定不现实,但杏是可以做到的。”
 “我在写之前就在考虑要不要用人格分裂这种烂大街的桥段,但想着造出个不存在的‘月子’在和真实存在的人物搅在一起,搞得读者一头雾水,似乎更有意思呢,不是吗?对了,提一个细节,真正的筱冢月子体弱多病,所以后来她的结局我不用交代你也明白了吧!”我特意加重了“读者”二字的语气。
 “崛江杏对洋桔梗花粉过敏,所以花粉的事怎么也不可能是她的第二人格干的,柴喻此时远在中国根本不认识她,所以只能是真正的筱冢月子做的了。看来你是学到了推理作家那套跟读者斗智斗勇的做法啊,这篇小说你能写到这种程度我已经很满意了。”仲村看着我身后塞得满满的书架笑了笑。他这次的笑容不似之前的微笑,而是真正的来自心底。我突然明白现在的这个他才是真正的仲村谦人,至于之前那个食草男的形象不过是伪装罢了。
 “虽然我们之间的斗智斗勇已经结束,但还是把最后一点隐线交代清楚好了。之前已经提到过降谷在和静野的见面后,就已经决定不再插手这件事,而后杏却再一次让他不要在追查了。追查什么?降谷的独白的最后一句话是‘仍没从静野的死亡中回过神来’,按照兰的说法静野应该醒来后身体状况就很不好,所以死亡也是很正常。那降谷为什么震惊?恐怕是因为静野是真正死因,这里的真正死因跟之前的事已经毫无关联了,所以杏口中的不要追查也指的是这件事。
 ‘为了兰’,兰为何会与静野的死扯上关系?兰与静野唯一的一次交流就是在静野醒来后。兰是静野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这里面就包含着静野致死的一个重要原因——兰是接到消息后从福岛赶往东京的,期间两三个小时静野的父母就没接到女儿醒来的消息吗?还是说于他们而言这个女儿远远没有手头的事重要。想必兰在谈话中也有意无意地透露出杏的情况,静野从中知道当初的事已在自己和杏之间早就了无法逾越的鸿沟,自己的爱意永远无法得到回应。亲情爱情都破灭了,再加上现在这副苟延残喘的身体,她想不自杀都难吧!
 兰的善良众所周知,若是让她知道静野的死是她间接造成的,她应该会内疚一辈子。因此降谷不但不会再深究此事,反而会误导兰,将兰的注意力全部引到之前的案件中,甚至让她彻底厌恶上静野这个人。这也就是柴喻直接承认自己是筱冢月子的原因。这里的隐线就是柴喻出于好奇偷看了那份档案,降谷有意无意透露的细节都表明他跟柴喻关系不错,所以知道她看了那份档案后,降谷索性让她在适当时候承认自己是筱冢月子。反正柴喻回国了,兰也跟她见不到面,不见面就不会露出破绽,一切都能任她胡扯下去。”
 “既然你满意,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那我就功成身退啦!仲村谦人,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这么麻烦的读者,所以,永别啦!”
 我正拿着钱包去柜台结账,眼尖的他一眼就看到了我钱包中的学生证。
 “你真的是帝丹高中的学生?”
 “说起来我似乎没跟你正式自我介绍过呢!我叫筱冢月子,现就读于帝丹高中。”我拿出学生证让他看个清楚。
 “你真的是柚月吗?”
 我再一次露出柴郡猫似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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