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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撕长篇小说:深圳之吻(五)

起稿于2012
第九话
我觉得人的记忆就像录音带,记忆的每一个片段都可以用不同的音乐来记录。听到周董的《暗号》,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秋意的事情,那温婉的音符勾起心中小小的空虚,却哀而不伤。我这个人听歌就像吃**会上瘾一样,可以长久依恋一首歌曲,只为了享受一段记忆的味道。连续一个星期,早上我带着CD机听着《暗号》上学,晚上我一边听《暗号》一边写作业,听多了弄到最后我发现自己都成了一个“暗号”。
如果问我的初中生活都可以用哪些歌曲来记录,那么我会说周董的歌曲,他的《龙卷风》记录了我的初中的开始,《东风破》记录了我初中的结束,而中间那张《八度空间》的专辑则占据了我初中回忆的一大半。
恭桥也是周董的狂热粉丝,他不厌其烦地搜集他的海报,购买他的专辑。一次为了向他的音乐致敬,我和恭桥还在电脑上录制了周董歌曲的翻唱,演唱人就是我,专辑名字叫《十八度空间》。 
我们把专辑刻录在恭桥的一张CD上,我把它一直放在自己的书包里。这张专辑以惊天地,泣鬼神等地壳运动一般的态势杀青,承载了青春初期对流行音乐的狂热。我也曾试着在教室里把专辑放在CD机里,插上扩音器,放了主打歌《最后的战役》,我悲壮的歌声瞬间让窗外的知了不再鸣叫,还顺便秒杀了几个在教室吃饭的女生,她们连饭都吃不下。胖妞荟茵不满地叫我赶快关掉,我告诉她这是我和恭桥制作的《十八度空间》,荟茵说这不是《十八度空间》,而是《十八层地狱》。
学校发放全市统一校服的那一天,楚秀杯作文大赛的结果也出来了。我们班几个参赛选手全部落败,铩羽而归,包括秋意。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恭桥突然拉着我一直走到学校单车棚,我扯开他的手问干嘛,他支支吾吾着,挠挠后脑勺,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说秋意比赛失败了,他想买点东西安慰他。我一听就彻悟了——这家伙喜欢上了别人!
“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这是个秘密!”恭桥紧绷着脸。
“放心吧,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我不知道恭桥概念里的秘密是什么。翌日晨起在班里,柳依嬉笑着走到恭桥旁,告诉他秋意快进教室了,周围的同学也跟着在他旁边小声唤着秋意的名字,让恭桥尴尬得无地自容。秋意进教室时,柳依还当面给她打招呼,让一旁的同学捧腹大笑。我好奇地问恭桥这个秘密他究竟都和谁说了,他说不多,就柳依、荟茵,我……我说你难道不知道,每个人在泄露别人秘密时都会带一句“我只和你一个人说,别告诉别人。” 
秋意很少和男生接触,偶尔只说上几句话,对恭桥的爱慕她似乎毫不知情。她也不听周董那种R&B的调调,喜欢周蕙那种小鸟依人的歌声。非典来袭的那段日子,她家的电脑不知道是不是也跟着人一起中了非典突然傻瓜了,无法下载音乐听。于是她请柳依帮自己刻录几首喜欢的歌曲,柳依说恭桥是IT控,这件事情交给他办最好。就这样,秋意找了恭桥,一段苦情、苦心、苦感,苦笑的爱情故事即将热泪上演。
男生为女生做事效率从来都很高,如果是帮喜欢的女生做事那就像火箭升天。恭桥用他“看我七十二变”的激情外加“爱情三十六计”的智慧给秋意刻录了一张音质最无敌的CD。然而就在交给她的前一个傍晚,他却把CD塞到我手里,说自己紧张,请我把CD交给她。
“喂!我上次才和她翻了脸,你还让我找她!”
“哎呀!就借着这个机会让你和她道歉嘛!”恭桥握着我的手不停地鞠躬,“上次你差点和柳依吵架,还不是我帮着你拉走她?帮我一次啦!”
我拿着CD一腔的郁闷不堪,把它放进书包里。
早上听完广播里播放预防非典的通知后,我在走廊把CD交给了秋意。她接过CD,脸上洋溢着单纯的微笑,说了声谢谢。
“上次的事情……对不起。”
“不,”她摇摇头,“算了,没关系。”
阳光顺着走廊的栏杆爬到墙上,上课音乐响了。
晚上回家我正要放《十八度空间》崇拜一下自己,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给错CD了!这张是恭桥给秋意的CD,而那张《十八度空间》在秋意那里。惨了,我那帕瓦罗蒂得非典一样的歌喉连太阳听了都要冷却,让秋意听了那还不惨绝人寰?
而恭桥一直都很振奋。今天放学走在一起他的话题就如深圳水库泄闸一样滔滔不绝,我心里七上八下。忽然背后有人叫我们,转头看去正是秋意,我暗呼完了,在灾难来临的前一刻我心里空空的,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秋意走在我们跟前,头稍微斜一下,用手刮开额前的发丝,对我们说:“谢谢你们,CD里面的声音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我瞬间石化了,感到自己脆弱的脑袋简直要结冰。秋意你难道在学语文书上雨果讽刺英法联军的方法来讽刺我们的专辑吗?
那天之后,恭桥亢奋了一个多星期,偶尔也在刻意改造自己,一听到班上谁在传哪个同学长腋毛了就故作不屑,仿佛自己成熟了。不过秋意还是像原来那样很少和恭桥说话,几乎没什么进展。倒是班上的同学发挥自己无与伦比的想象力不断暗地里制造不同版本关于他俩的传说,有“我的野蛮女友”版的,有“周渔的火车”版的,还有”流星花园”版……我感受到,原来群众并不在乎真实,他们对有趣的传说甚至谣言更感兴趣,难怪非典初期北京市政府要隐瞒疫情。
无论班里怎么恶搞,恭桥和秋意一直平淡着,到后来恭桥也鲜少提到她了。周一早读之后,他告诉我自己新暗恋了家楼上的一个女生,对方是另一个学校的人。有一次恭桥还特地跑去她的学校给她送早餐,回来时高兴得手足舞蹈,说全市统一校服就是好,哪个学校的学生都认不出来。
也许,青春就像彩票一样,你不知道下一期的中奖号码是多少,但你知道每一期的号码都是新的,也让你充满期待。你会很快淡忘前一期的号码,而关注着现在和未来的号码是多少。
第十话
史社科年级组要举办广告大赛,每个班为一种产品表演广告,绘制宣传画,然后让学校的老师投票,我们班选的是手表。上课时,史社老师安排我撰写宣传画上的广告词,话音刚落教室里就有小声的议论,我心里不免焦躁不安。老师问同学们有什么意见,荟茵举手说广告词应该让其他同学来写,很明显,大家觉得我并不合适这个位置。
老师就是老师,她英明神武地坚持自己的决定,让荟茵她们无可奈何。坐在我前面的红丹下课后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我,问道:“你到底行不行的?”
——“哼,我肯定比你行!”
红丹不屑地撅起嘴巴,我心里却在回味着她刚才虽不满却可爱又让人纠结的脸蛋,不在乎她对我的态度,只满足于心里那份淡淡而温暖的爱恋,因为我喜欢她,长久的前后座造就了这份喜欢。
而红丹则一如既往,坚持不懈地讨厌我,她劝我放弃任务,说班上的人不会认同我写的东西。在她心里,我学习平庸且处事无能,让她也喜欢我就好像希望小布什会爱上萨达姆一样。
我对红丹的话有千般不甘心,总觉得自己该做出一些事情让班里人喜欢我,也让红丹看到我不是一个庸人。终于,这个机会来了。
夕阳映红了凝固的彩虹。我跑进数学组办公室补交数学作业,见到办公室只有柳依一个人帮老师批改卷子,在她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叠选票——是广告大赛用来投票的选票!我又惊又喜,这些东西拿回去给同学们投票,那我们班一下子可以多出几十多张选票啊!我把手伸向了那一叠选票。
“这是老师今天下午放的,你想拿呀?”柳依停下笔。
“偷偷拿给班里的人投票用嘛!我只拿一部分,这样老师就不会怀疑。”我小声地说。
“她们会检查票数的吧……”柳依想了想。
“这么多票还一张张数,你以为是钞票啊……”
柳依若有所思,我迅速拿走了一部分选票,第二天兴冲冲地分发给班里许多同学,大家看到选票都心花怒放。这次广告大赛我们班票数最多,拿了冠军,我为自己的机灵感到心满意足,走在教室里都感到有无数敬意的眼光看着我,让我全身放光。
然而这种享受没多久,史社科的老师们发现票数有假,她们决定把我们班的票数剪掉一半,结果我们班从第一名跌到了最后一名,还被隔壁班级的人幸灾乐祸。我旋即成为拖累集体的罪魁祸首,每次看到新闻上关于萨达姆被美军追杀的消息我都有同病相怜的感觉,毕竟人从天堂一下子失重跌到地狱,那真是痛苦中带着失望,失望中带着绝望,绝望中带着盼望——盼望一切没发生该多好。
从那以后,每天走到班里,总有几个男生学柯南指着我说:“猥琐只有一个!”
我觉得人倒霉起来往往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惊涛骇浪波涛汹涌。广告大赛之后的期中考试,我的成绩伴随着绿倒一片的股市跌到了班里倒数第十,柳依发挥失常这次没有进入全班前十,倒是恭桥拿了全班第五名。红丹说我和恭桥一个是猪八戒,一个是孙悟空,她不明白为什么恭桥能够和我成为死党。
夏老师分别打电话到我家和柳依家。先前性教育查资料的事情,外加广告大赛作弊,特别是期中考试成绩下滑,爸爸和妈妈用他们骂醒死人的嘴巴斥责了我一个晚上。
“你干什么事情以为我们不知道吗?告诉你,我看得清清楚楚,你最近一定没有学习,连作业都是抄别人的!”爸爸指着我很肯定地说。
“你不要总是冤枉别人!”
“还说冤枉?你做什么事都是那么假,经常搞些有的没的,什么性教育,什么广告大赛,学习你怎么不去努力点!”妈妈的语气不允许我有任何抗辩。
我不明白为什么长辈总是惯性地用一种自大的视角来看待我们,而仅仅因为我们年轻少不更事。
不悦地回到房间时,爸爸还在我背后威胁如果期末考试考不好,这个假期就不用想动电脑。看着月黑风高的夜晚,我无心写作业。对面楼许多人家的电灯都已熄灭,只有一层楼还亮着,还可以听到尖利似刀的声音。
——“我给你请了那么多家教,你居然没进前十!难道爸爸的要求很高吗?”
这明显是杨叔叔的声音,我第一次听见他的怒声。原来愤怒的人都是相似的,而苦情的人各有各的苦法,我不知道柳依心里承受的痛是否和我一样,也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
第二天和柳依走在上学的路上,她不像往常那么活蹦乱跳的,脸上还残留着昨天的伤感。不过到了班上一个上午下来,她又变得嘻嘻哈哈,和班上的女生有说有玩,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她是真的摆脱了昨晚的阴影吗?恐怕没这么神速吧……在困顿的现实里,掩饰是一种成长形成的本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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