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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因与果(下)

第八章 因与果(下)
良子再次扫了一眼自己的灵魂宝石,但这次的结果让她的瞳孔猛地一缩。亮度传感器记录下了微微上扬的数值,看着这个,她甚至已经可以想到……
“哇!”
飞行员的惊呼让所有的乘客都抬起了头来,而良子绷紧身体,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但并没有什么白光一闪,也没有慌忙架起的紧急结界。出现在良子意识中的是一条紧急通知,通知随即自行打开,变成了直入脑海的信息更新。
“刚才我们眼前突然凭空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基地,”为了展开讨论,杏子重复着明显的事实。
“扫描装置还在检查建筑结构,但里面几乎已经全部荒废,只有一小群人躲在基地深处,几乎都是孩子。我想我们找到要找的东西了。”
“我们是刚刚钻进了他们的隐形范围什么的吗?”亜紗美问。
“不。现在卫星上也能看见这个基地了。就好像真的是凭空出现一样。”
良子看向自己的灵魂宝石。先前她自己感觉好像看到过的高亮度已经不见了。
她花了片刻,真的只是片刻,隔着窗户朝下面的地上看了一眼。那里现在还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盘根纠结的热带雨林。
“我们必须马上出发,”她说着,抬起头来。“那里已经进入我的传送范围了。我相信他们自己也很清楚隐形已经失效。
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做出什么疯狂举动之前展开行动。”
杏子朝队伍里的透视法师们扫了一眼以求确证。
“看起来确实很像那个邪教头子。他看起来一脸震惊,周围满满都是昏倒在地的孩子。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了。”
杏子点了点头。
“那就开始行动吧。其他队员一有机会也会展开空降。”
伴随着一阵烟雾,队伍中的另一位传送者立即消失了身形,其他人则朝着良子靠拢过来。在这一过程中她咬着嘴唇,在脑子里把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过了一遍。
现在的传送距离——大约50公里——不算太远,不会产生用满传送范围的那种消耗,就算传进去之后马上撤回来也能很快完成。
但除非真的发生了需要紧急撤离的那种意外,她恐怕除了提高警惕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对目标地点的封锁压制什么的都是别人的任务。
过了一会,那位传送者带着阿兹瑞尔重新出现,该轮到良子启动她的传送了。她闭上眼睛,凝聚起那一点点必要的集中力……
她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爆发的魔法,快得令人眩目。就算在她这种见识过无数次传送渗透行动的人眼里,面前五颜六色光线构成的密集弹雨也已经开始显得有点小题大作了。
拉姆诺斯部队活捉战术的基石是加百列·西格尔。这一位的招牌技能是对指定对象以外的一切产生时间减速效果的广域结界。
一大滩黏糊糊的魔法蛛网同时配合着从天而降,夹带着玛丽安的魔丝,一大波五花八门的操心法术,带有致盲效果的强光,无数道结界。
房间的反对侧还现出了用于分散敌人注意力的一群杏子幻象。
我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亜紗美说。
灵魂宝石亮度正常,
良子也确认了同样的信息。
奈奈花了点时间观察状况,然后砸下了紫色的魔力光芒,反制了整片区域的科技和魔法。
靠着熟练施法者特有的细致操控,其余队员的魔法完全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直到这时她们才得以真正看清周围的环境。屋里如果同雪崩一般,到处都是发光的白丝,盖满了墙面和房间里一排排的床铺。
白丝是如此之厚,以至于床上的人只能隐隐约约分辨出形状。不过从人形的大小和先前用透视魔法得到的观察结果很容易推断出,这几乎肯定就是那些失踪儿童。
“他们还活着,只是失去了意识,”格莱希亚说着,轻轻拉住了杏子的胳膊。
或许这句话并无必要,但老祖宗的脸上刚刚闪过了一抹熟悉的神色,大家也不知道杏子到底还记不记得这位透视法师刚刚做出的战前分析。
在加百列的减速结界之中,她们有充裕的时间可以观察四周,探测出所有的威胁、陷阱,乃至假想爆炸产生的慢动作冲击波。但她们完全没有发现类似的东西。
“保持结界开启,加百列,”杏子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和那边的铎伊德先生好好谈谈了。”
在一排床铺的尽头跪着一个男人,大约是正在祈祷。但他现在已经被蛛丝缠成了丑陋的大包,正在极为缓慢地进行着挣扎。
杏子当然不会坐等他挣脱,所以悄无声息地走了上去。剩下的队员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只有两个人按照事先的分工离开队伍,检查起了孩子们的情况。
她一把揪住格利高里·铎伊德的领子,将他提到了空中。先前束缚着他的白丝瞬间消失,只留下高大的男人近乎可笑地晃悠着蹬腿,带着突然被从减速结界中释放出来的讶异。
杏子把他往下一甩,接着又往前一拖,把黑白牧师服浆得笔挺的领子拉到了自己面前。整个过程轻松地就好像他完全没有重量一般。
“将军了,铎伊德先生,”直冲着对方的脸,她用脏话般的口气吐出了他的名字。“让我跟你说个清楚吧。
老实交代你到底在这个殖民地上打了什么鬼算盘。如果我听了一高兴的话,没准会放你活命也说不定。不过我可不做保证哦。”
我得提醒你一下,我们需要尽可能活捉他,
玛丽安严厉地说。就算要杀的话,也是执政体想要动手。
邪教头子停止了无望的挣扎,抬头看着天花板。
“啊,佐倉杏子,”男人的声音显得疏离而沉着。“我知道你是怎么一回事。迷途的可悲灵魂啊。你完全不明白你究竟会成为怎样的存在。”
杏子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攥着领子的手里一紧,动作大到让良子觉得铎伊德那根柴棍一样的细脖子好像就要折断了一样。
但还是没断,他甚至还能继续说话。杏子表现出了令人惊讶的自制——或者只是气到了说不出话来——但总之是没有打断他。
“她指出了道路,但她也同样迷失在了途中。我见过她——虽然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我什么都知道。
我本以为自己只能独立奋战,但它们帮助了我。一切都已经按部就班地顺利完成。”
“别耍小聪明了,”杏子警告说。“你知道我们在必要的场合可以强制读心。我们可以让那种痛苦超过一切的拷问。”
“哦,我知道,”铎伊德说。“你们这些女孩子可以做到很多事情,甚至超过了你们自己的想象。但总有什么在阻挠着你们的升华。必须搞明白那东西的正体。”
“所以就做了那些实验
?”杏子质问着。
“那是必要的,”铎伊德冷静地说。“用克隆体总比用真正的孩子好。你觉得我是个魔鬼,但你也必须要看到,我把殖民地上所有的孩子们都带到了这里,远离战斗,远离你们世界的毒害。”
他比着周围躺倒一片的孩子们做了个大气的手势——或者说,至少他进行了这样的尝试。
巨大房间的门口炸裂开来,队伍里其余的特种兵冲了进来,准备帮忙确保人质平安。
这些真正的专家马上散开到了孩子们之间,检查着他们的身体,并做起了搬运的准备,完全无视了杏子的行动。
“克隆计划挺失败的,”铎伊德说。“一共只有一个人签了契约。在那之前,我甚至都不敢确定她们到底是不是拥有真正的灵魂。”
明显可以看到杏子咬起了牙。
“你就是一个魔鬼,”她说。“你的教团原本不是反对让魔法少女冲锋陷阵的吗?然后你却让那个女孩当诱饵引我们进套?”
“我或许是个魔鬼没错,但其实你也差不太多,”他说。“而且她就是个克隆体而已。”
杏子的忍耐明显已经到达了极限,另外几个女孩子绷紧了身体,准备着一旦杏子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就上前干预。
但杏子并没有爆发。
“真不错,”邪教头子带着居高临下的赞许说。“本来还以为你会当场杀掉我的。在你们使出那些亵渎神灵的读心术之前,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没有,”杏子低吼说。“我已经满意了。只是想亲眼看看你的脸而已。”
“彼此彼此。再见了。”
铎伊德的双眼诡异地翻了白,然后就轮到杏子瞪大了眼睛。
如果其余队员真曾自以为能够及时阻止杏子杀掉这位邪教头子的话,那么她们的自信马上就遭到了推翻。
在良子的眼中,杏子刚才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只是一脸震惊地盯着邪教教祖的双眼,但下一瞬间杏子长矛的迅猛斩击就已经进入了收势,矛头上沾满了淋漓的血肉,而格利高里·铎伊德的头颅已经飞到了空中,兀自圆睁着两眼,朝着地上掉了下去。
这种迅疾到连良子都看不清的动作本应绝无可能,但杏子还是做到了。
再下一瞬间,加百列和一位传送者就抱住了杏子的胳膊,把她束缚起来,但为时已晚。直到这时,杏子刚才斩击的破空之声才传进了良子的耳朵。
“你她x的是在——”玛丽安刚开口。
接住他的头!
杏子回着念话。赶紧抢救!这家伙植了自杀芯片!
只经过了最为短暂的迟疑,玛丽安就朝着铎伊德的头颅射出了自己的魔丝。几不可见的细线灵活地摸索着脊椎的断面。
加百列一跃上前,在头颅上施展了她的减速结界。队伍中的治疗法师也拿着她平时携带的紧急维生装置冲了过来。
“太迟了,”玛丽安说着,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她的判断没错,但已经太迟了。他的脑子已经被特殊的植入装置化成了一滩稀泥。
难怪他会愿意答话。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直接先自杀了事。我原本以为他或许是没能解除掉防自杀开关,或者是奈奈成功地反制了什么。不该小看他的。”
杏子的肩膀低垂下来,然后气冲冲地从那位传送者的怀抱里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事后说一句,”她啐了一口。“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把自杀装置直接植入脑子里。我本来觉得砍砍头试一下应该还是值得的。”
“至少孩子们都活了下来,”杏子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虽说我们必须得检查一下他们有没有被动过什么手脚。
我本来想查清楚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但现在我们只能坐下来摆弄摆弄物证,再去回放一下那混蛋所说的内容——真是浪费时间。我敢肯定那家伙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狗屁。”
亜紗美和良子只能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完全无法对自己的所见所闻做出反应。在训练中见过的血腥足以让她们对砍头什么视若无睹,但刚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
我想现在做做解释应该会是个不错的时机,
欢快而近乎**的嗓音回荡在了所有人的脑海里。
这毫无疑问是一只Incubator。它若无其事地在杏子面前凭空显现了身影。
良子花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这并不是随便哪一只Incubator——这是丘比,就是居住在見滝原,和她签下契约的那只。
“好啊,那就解释吧,”杏子瞪向丘比的目光中蕴含着几乎没有遮掩的怒意。从你在这里的所作所为开始。
我是搭你的顺风车过来观察一下事件发展的。大家也公认我说的话和其他Incubator相比更容易让你听进去。
丘比朝着队伍里其他几位女孩子扫了一眼,很人性化的一个动作。
自从发现了这群不讲逻辑的人类之后,我们监视他们已经有一阵子了。他们的首领对魔法少女抱持着一些有趣的理论,也想要实际检验一下。
丘比用一只爪子挠着耳朵,那副样子近乎可以称之为满足。
创造新的魔法少女总要经过我们。我们不会签下违背自身利益的契约。这里我们只签约了唯一一位少女,就是我们知道肯定会呼救的那一位。
我很庆幸我们准确预测到了赛克奈特的愿望会把你们带来这里,虽说我们并没有预测到其中的迂回曲折。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杏子质问道。
这么直接介入人类问题是违反我们原则的。我们让赛克奈特联络到了你们没错,毕竟这就是她许下的愿望,但除此之外——
“放屁!”杏子打断了它,激动之下连虎牙都差点露了出来。
她俯下身去,直勾勾地盯着丘比的眼睛。
“你们介入我们问题的次数已经太多了。我可是亲眼见过!也不要装作好像你们从不告密似的!如果你们先前真的希望我们找到这里的话,你早就直接告诉我们了!”
其他几人站在她的周围,眼里略带惊色。她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从没见过Incubator遭到这样的反驳。
丘比一歪头,但什么也没说。杏子继续道:
“这个殖民地能存在这么久完全是因为你们的默许,因为它在某种程度上符合着你们的目标。”
你应该感谢我们才对,
丘比摇着头说。总之,我觉得你可能会对我们在这里做出的一些观察有点兴趣。
它若有所指地朝着房间的四周扫了一眼。
首先,建造这座设施的并不是那群教徒。这很容易想到,但是我们可以进一步告诉你,建造这里的是另一个群体。
这个群体给那些教徒资助了一些武器和物资,让他们建造了另一座基地,但自己却始终藏在这里。格利高里·铎伊德也得到了这个群体的指点。
当你们最终找到这里已成定局的时候,那帮家伙就在他本人的同意之下,把他一个人扔了下来,自己乘坐隐形飞船离开。
丘比的小脑袋微微一低,似乎在对自己的话点头肯定。
其次,让我们很感兴趣的一点是他们的主建筑里树立着一座暁美焔的雕像。格利高里认为,在官方认定焔已经过世之后,他曾经在欧普塔姆上见到过焔。
他那些疯狂信仰的绝大部分也是建立在焔的成就之上。他对自己的信仰相当坚定,但对于这么疯狂的一个人来说这也不足为奇。
说到底,当时我们Incubator在欧普塔姆上有不少人手,所以很难想像他会见过她,我们却居然没有见过。
丘比重新抬起头看着杏子。
“然后呢?”互瞪了许久之后,杏子问。“这可很难说是什么完整解释。”
我们不想再多说了。
杏子眨了眨眼,然后吠了一声,径直把长矛砸到了丘比先前所在的位置上——但它已经躲了开来。原本锃亮的灰色地板裂了道口子,合成石的碎片从攻击的落点上飞溅出来。
说实话,
丘比在杏子的肩膀上重新出现。你真是又暴力又不讲道理。
最近几个世纪以来,你们还没有任何一个人成功杀掉我哪怕一个身体呢。
你们对这种浪费行为的热衷会永远让我们困惑下去吧。
连带着肩上的小动物,杏子重新站直,摇了摇头。
“只是释放一下压力。也没指望你能理解,你个臭老鼠。”
你应该感谢我们才对,
它再次重复了一遍,身形渐渐消失。不过能见了你一面还是很不错呢,杏子。
不久丘比就消失不见,只留下杏子呆站原地,手里松松垮垮地拖着长矛。
“它刚刚是在对我直呼其名吗?”她看着玛丽安问。
“是啊,”她说。
“好诡异,”杏子说。
她的脚尖在地面上点了一下、两下、三下,然后环顾着四周的孩子们。
“这已经让我忍无可忍了。我需要一点时间思考。”
她原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找了个出口走了出去。显然她并不希望其他人跟来。
杏子的整个一生都是由宗教和信念所塑造,好的方面如此,坏的方面亦然。就算是从她家人去世开始到新雅典上见证了焔的奇迹为止的那些漫长世纪里,它其实也如影随形地存在于刻意的缺失之中,正如它今天存在于她的教堂里面。
我很清楚,
一边重重踩过刚刚占领的走廊,她一边想。我从不去欺骗自己。不像麻美。从最初以来始终都是如此。
但真的是这样吗?她拒绝回味拒绝思考的那么多年头又是怎么回事?在上千个不同的高级酒吧里沉湎醉乡,在上千张不同的床榻上夜夜笙歌?
见鬼!那并不是在欺骗自己,
她一边作答,一边克制着把拳头砸到身边墙上的冲动。我很清楚自己是在逃避些什么。
在内心深处,她看到的是整个一生都在折磨着自己的那些画面。
她在爸爸膝头蹦来蹦去,仰视着他的微笑。
她爸爸站在神坛之前,满脸赤诚,就像是上帝本人在借他之口宣道。
最后是所有家人了无生气的尸体,妹妹躺在血泊之中,破烂的身体满是伤痕,已被烈火吞噬。
她很清楚,她心里的某一部分已经在那里和她的家人一起烧成了灰烬,让她疼痛万分。留下的空洞差点让她本人也跳进了火场之中。
你抛弃了我们,
她一边想,一边紧紧攥住一扇自行滑开的大门。你不是应该拯救我们吗?我爸爸是那么的相信你,你却任凭我们被魔兽吞噬。为什么?
她抬起头来,发现金属-陶瓷的复合门扇已经在自己的抓握之下扭曲的不成样子,散发着悲鸣。
她看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走到了这座神秘基地的某个入口。门外隔着一小片空地直接通向雨林,头顶的阳光直射下来,凌厉而灼人。
她还记得同样一个烈日炎炎的日子里往自己面前射下来的一堵剑墙。南方组两爪尖尖的那个疯子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一缩,攻向杏子的势头也随之打断。
她还记得片刻之后从天而降的那位剑士,站在了呉纪莉香和伤痕累累的杏子之间,自己身侧被呉捅出来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
“只要我还活着,我是绝不会丢下你的!”沙耶加俯视着她,眼里射出熊熊怒火,高声喊道。“那边的呆头鬼跟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一派胡言。你不应该在这里寻死。”
接着沙耶加转身对着纪莉香,沿着剑尖的指向看着对面的少女。
只要洗心革面,每个人都应该得救。走吧,别回头!
“我们已经尝试过去拯救世界,”她说。“就跟你所想做的一样。你所说的一切我都已经做到。但你自己却不守信用,早早死去。”
这种鸟事重复了四个半世纪,但人们却依然经历着苦难。世上的魔兽依然在吞噬人心,给芸芸众生带去无尽的折磨。
她对自己的念头暗自一笑,感觉听起来有点像布道的台词。
要是选择放弃的话其实一切都会容易很多,她想。学会一项粗浅的技能,付出一点小小的努力,然后悄悄地做一次自我格式化,把自己的记忆放空。
这也很难说有多么特别——这种行为已经常见到了在心理卫生部形成了固定术语的地步,也让她们对某些上了年纪的女孩子加强了注意。
要说杏子从来没想过这么去做的话,那就是骗人的。
杏子摇了摇头,任凭眼泪掉落下来,跪倒在地。
她或许可以试着祈祷一下。
整个状况让良子感到颇为难受。其他人劝她别跟上去,但她可以清楚看到杏子的痛苦。其实待在这个见鬼的星球上的整段时间里杏子一直都很痛苦。
她远远地跟在后面,随着她穿堂过室。杏子走了神,完全没有留意到后面有人跟着,良子甚至还有充裕的时间观察沿途的风景。
这里明显曾经经历过什么大事,匆匆搬走的设备也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最后,面前的少女在大楼出口外面一点的地方停了下来。良子吐了一口气,猜测着杏子到底会不会跟自己打个招呼——或者是有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与期待相反的是,杏子攥住了身边的门框,像捏纸杯一样捏扁了它,让良子打了个寒战。
“我们已经尝试过去拯救世界,”良子听见杏子说。“就跟你所想做的一样。你所说的一切我都已经做到。但你自己却不守信用,早早死去。”
良子完全搞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甚至无法确定杏子的话到底是不是对着某个特定的人而发。部队界面上杏子的灵魂宝石水平只比正常略低,但良子还是感到有些紧张。
有什么东西让她揣揣不安。很久之前神启中杏子死在悬崖之上的景象再次显现在她的心头。
但那已经不可能发生了,不是吗?我们阻止了那个未来。
看到她跪下开始祈祷,良子几乎是松了口气。凭借她对杏子的充分了解,她知道这会有助于让她平复心情。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不想吓到杏子。
面前的林间空地十分漂亮。阳光从头顶的空洞中射下,收复着失地的雨林投下了参差错落的影子。
良子不知道先前他们到底是靠着什么办法才在传感器的眼皮底下藏住了这么大一个基地,因为这些缺失的树木就已经应该是足以暴露目标的破绽。
她们已经找到了大概曾是隐形发生装置的那件东西,但刚好在她们到达之前发生过的一场爆炸已经将它毁坏殆尽。建造它的那一方显然并不想让这一项技术落到她们手中。
她抬头仰望着树林,看到陌生阳光之间成群飞舞的昆虫,瞳孔微微一缩。她感到有什么不太对劲。
真不错,
邪教头子先前对杏子说。本来还以为你会当场杀掉我的。
这句话有很多种理解方式,固然也可以直接当作是疯子的呓语。但其中某些地方还是给她带来了深深的不安。
这让她产生了某种预感,某种既视感。并不是觉得以前好像碰到过同样的情况,而是好像以前也有过同样的预感

就像关于潜艇的那段神启,还有美国織莉子抬头看着你的那个瞬间。
良子瞪大了双眼。
没错,正是如此。你怎么发现的?你也有过同样的感觉吗?
不。那刚好就在你安装了第一版的……我之后。我甚至都还没有启动。我只是提示一下你的大脑到底在纠结着哪一段记忆。
这样啊。
她确信到了现在杏子肯定已经注意到了自己。就算再怎么心事重重,如果连不到半米开外的另一位魔法少女都感知不到,她恐怕也活不到这把年纪。杏子恐怕只是祈祷得太过专注了。
但那到底有什么意义?
她想。为什么我现在会突然回想起那些东西?
嘛,现在做的就是潜艇什么的所指代的那项任务,不是吗?毕竟我们还是身处其中。
她摇了摇头。
我觉得并不只有这么简单。他说的那些话……就像是黑暗中的谜语。
她眯起眼睛,抬起一只手,遮住了在她眼内的光学传感器里造成了一小片过曝的强烈阳光。
那边晃悠的那架无人机站位好偏——
克莱丽丝说。
良子只看到了最为短暂的光芒,红外视野上的小小闪烁,微弱的信号本应被完全挡在意识之外。
但这已经足以让她朝着杏子扑了过去。驱使她的是本能,是魔法,是脑沟里静静流淌的隐约念头,或许,或许也有着女神在她记忆里种下的只言片语。
她感到了笼罩全身的灼热激光。在勉强完成传送的一瞬间里,她的身体就已被吞噬殆尽。
没有感到恐惧的时间,因为烈焰过后,只剩下一片黑暗。
杏子睁开眼睛,却只来得及看到飞扑抱住自己的传送者被激光烧穿——然后激光继续撕扯着自己暴露在外的肢体——
下一瞬间,她却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光芒之外,仰面盯着兀自开着火的无人机。
比思考来得更快,她扬手就把长矛掷了过去,一声怒吼直到动作完成才从唇间吐出。
等过了几秒其余队员在另一名传送者的帮助下匆匆赶到的时候,她们看到的是已经跪倒在地的杏子,完全没有顾及自己断了一只手,也没有理会肩上腿上还在流血的裸露烧伤。
相反,她仅存的一只手里紧紧攥着一颗星形的灵魂宝石。
“谢谢,”她悄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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