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同人《冰与火之歌》（30）

两日后的一个黄昏，菀筠正在教天烨流朱幻影剑法，雀珠突然急匆匆地冲了进来：“主…主儿，陛下来了。”
“什么？”还不等菀筠反应过来，润玉已经出现在她眼前。
“参加陛下。”菀筠连忙收起木剑，跪地行礼。但天烨还是傻傻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润玉给他的全部印象仅仅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模糊身影，这样近距离的见面还是第一次。
“烨儿，还愣着做什么，快叫‘父帝’啊。”菀筠焦急地命令道。
天烨连忙听话地跪了下来，稚嫩的口气恭恭敬敬道：“参见父帝。”
润玉穿着银色薄绸长衫，明明是最家常的装束，威严凛然之气却丝毫未减。他看着菀筠母子二人有些不知所措，愣了一会儿才道：“起来吧。”
一旁的雀珠紧张得手指打颤。三十年来她谨遵菀筠的命令，兢兢业业地当着帝妃二人之间的双面间谍，不敢有一丝懈怠。菀筠看出了她的慌张，随口吩咐道：“雀珠，给陛下沏一壶茶水来吧。”
待她走后，菀筠赔笑道：“陛下，奴婢这儿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招待你，只能以一壶清茶敬之。”
“无妨。”润玉道。他看向天烨，天烨也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珠子看着他。
“你长大了。”对视了好一会儿，润玉终于憋出了那么一句。
可不是长大了。上一次他来看天烨的时候，天烨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一晃三十年，怎么会不长大？能做到三十年都不来看一眼自己的儿子，历朝历代大概也只有润玉一人了。
“在学习剑法吗？”润玉指着母子手中的木剑问道。
天烨略微自豪地举起剑道：“是的父帝，娘在教我…儿臣流朱幻影剑法。”
“流朱幻影？”润玉不由惊诧，“这么小就在学吗？”
天烨微微摇头：“其实也没完全掌握，不过快了。”
润玉看向菀筠，疑道：“本座记得流朱幻影是火系的剑法，你是如何教他的？”
菀筠眉心一沉：“奴婢在省经阁借阅了有关火系法术的书籍，自学了之后再教授给烨儿。虽然不能复刻这些法术的效果，但至少能教会他相应的动作和原理，再加上他自己催动火系精元，就可以掌握了。”
其实天界是应该设立尚书房与太傅，以供天族子弟学习与修炼。润玉和旭凤小时候就是在尚书房度过的。但是天烨不受润玉待见，整个天界都当他不存在，设立尚书房一事自然无人提起。菀筠没有办法，只能一个人挑起教育天烨的担子。
润玉一时无法吭声。他看着天烨纯净清亮的眼眸，终于意识到自己亏欠了这个孩子太多太多。他曾发誓不会成为太微那样的人，但现在他却因为天烨是朱雀、是荼姚的血脉，就把气都撒在这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陛下，主儿，茶水沏好了。”雀珠端着茶壶与杯子走进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气氛。菀筠顺手接过它们，十分自然地带着润玉走进了内殿。
“菀嫔，你头上的这支步摇，本座在邝露头上见到了几乎一样的一只。”润玉注意到了菀筠发髻间的云母步摇发问道。
菀筠急忙用手一摸，果然戴着它，心下顿时一慌——糟了，润玉的疑心那么重，要是知道她一直在和邝露暗中串通，那她可就完了。
天烨扑闪着长长的睫毛解释道：“父帝，这两个头饰是儿臣从一个仙婢手里换来的。娘一直悉心教导儿臣，儿臣无以为报，只能买一些小礼物表达孝心。至于上元仙子，她多年来一直记得儿臣的生辰，今年还送了儿臣松子糕，儿臣自当礼尚往来。”
润玉摸了摸天烨圆滚滚的脑袋，笑道：“倒是个有孝心又知恩图报的好孩子。这些年本座对你们多有亏欠，幸好有邝露替本座代以问候，她有心了。”
菀筠松下一口气。多亏天烨聪明乖觉，童言无忌，有些话从孩子口中说出来就不会令人起疑。
“烨儿，你现在会哪些招数了，给父帝展示一下？”润玉问道。
天烨托着脑袋，思索道：“儿臣现在学了…炽焰之盾，业火焚心，流焰飞火…嗯，还有正在学的流朱幻影…”
菀筠听他报着招数名称，心里刚刚放下的石头又提到了嗓子眼——这些年如何悉心培育，韬光养晦，积蓄数十年的功夫岂可在人前一朝轻露？在她的眼里，烨儿是聪慧过人、天资超群，可是在润玉看来，这只怕就是赤裸裸地在威胁他的地位了。菀筠清了清喉咙，婉声道：“陛下，其实除了比较基本的炽焰之盾，别的法术他不过就是学了个大概，还不能完全掌握。火系法术杀伤力比较大，万一一个控制不好，伤着陛下可就不好了。”
天烨一脸疑惑，他不知道娘亲为什么要否认他会那些法术，明明它们对他来说很简单，但他还是顺从地接着菀筠的话说道：“是的父帝，儿臣之前学业火焚心的时候，还烧伤了娘的手臂呢。儿臣不想再伤到父帝。”
润玉不以为然地笑道：“没关系，大家都是一样的，父帝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不如你呢。既然别的不行，就给本座展示一下炽焰之盾吧。”
“是。”天烨放下木剑，双手伸出两根手指放在胸前，催动起内丹精元，不一会儿，他的指尖跃起了一簇火苗。很快那火苗越燃越旺，逐渐形成一道鲜红的火焰护盾，散发着光芒与热度。
“父帝，儿臣做得可还好？”护盾消散后，天烨期盼地问道。
润玉满意地点头：“很好，真的很好。本座还记得小时候，旭凤给我展示的第一个招数，也是炽焰护盾…”他的声音小了下去，眼中似有晶莹的泪光。
“旭凤舅舅吗？娘和儿臣讲过他，可是儿臣一直没有机会与他见面。”天烨来了兴致。
润玉端详着天烨稚嫩的五官，叹息道：“比起本座，你居然更像他。”
菀筠一下子攥紧拳头，不动声色道：“陛下，烨儿和奴婢长得像，奴婢又和旭凤如同双生子，他像旭凤也实属正常。”
润玉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盯了一会儿天烨，然后道：“论火系法术，六界又有谁比得上曾经的火神呢。这样，每月的初十和二十，你带天烨下凡去找旭凤，让他来教导吧。”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菀筠久久怔在原地，一时不敢相信。还是天烨先兴奋道：“真的吗？儿臣可以见到舅舅了？”
“君无戏言，父帝还能骗你吗？”润玉笑道。
菀筠回过神来，想要笑，一滴清泪却先涌了出来：“陛下…奴婢多谢陛下恩典。”
润玉不意她高兴至此，亦有些震动，柔声道：“他是你我共同的兄弟，过去本座不让你们与他见面，是本座的错。你多带着天烨去找找他，也可弥补一下他与本座的裂痕。”
菀筠擦了擦眼角，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低头含笑道：“多谢陛下恩典。”
这时芝兰走了进来，恭敬道：“陛下，主儿，现在已经酉时，需要奴婢准备晚膳吗？”
还不等菀筠说什么，润玉已经开口：“本座今日就在弋兰宫用膳吧。”
菀筠一惊，掩嘴笑道：“奴婢这儿只有粗茶淡饭，只怕陛下会嫌弃的。”
润玉浑不在意：“本座还是夜神的时候，每日皆是粗茶淡饭，怎么会嫌弃？”
晚膳时的天烨兴奋又拘谨，多年来陪他用膳的只有娘亲和几个仙婢，突然间和高高在上的父帝坐在一起虽满足了他长久的心愿，也让他有些不习惯。润玉一边用膳，一边考问他一些学识。渐渐地天烨也打开了话匣子，父子两人开始谈天说地。菀筠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二人，内心暗自庆幸——一切都如她所预料的，天烨和润玉的容貌与真身虽然并不相似，但同样的成长环境和性格却让他们互相吸引。
晚膳过后，天烨回自己的书房复习，殿内只剩下润玉和菀筠二人。润玉走到了紫檀书架前，端详着一本本放得整整齐齐的书——有一半是记载火系法术的书籍，还有一半是各种史书、传记、杂谈和经书。
“没想到你这个间谍杀手出身的人，竟然也喜欢读书。”润玉用手拂过书脊。
菀筠淡淡一笑：“奴婢如今身在天界，难道还能再去当杀手吗？天烨需要教导，奴婢只能借阅相关书籍，自学了之后再教给他。至于别的书籍，就是奴婢闲暇时候的自娱自乐。”
润玉随手拿起一本《竹书纪年》，翻了几页：“果然和本座一样，不喜欢那些诗词或是什么情爱故事。”
她从小是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的，怎么可能喜欢那些矫揉造作的诗歌词曲，至于情情爱爱的故事她就更讨厌了。月下仙人不止一次地向她推荐他珍藏的那些人妖恋、仙凡恋甚至是春宫图，全都被她挡了回去。她抿着绯红的嘴唇，谑道：“陛下是怕奴婢读多了这些史书传记，从此之后就想着染指朝堂了吗？”
润玉斜眼看她，声音沉了几分：“你还真是坦诚，不怕本座治你的罪吗？”
菀筠眨了眨眼睛：“奴婢可没那么傻，奴婢若是死了，烨儿岂不是就成了没娘的孩子？”与其让润玉怀疑她有染指权力的野心，还不如她自己先和盘托出，大大方方地向他表明自己心里只有孩子，别的什么都不想。
她伸手取向一本《太上日月混元经》，不料润玉也伸向这本书，两只手差点触碰在一起。幽黄的烛光下，一股淡淡的暧昧散了开来。菀筠缩回手，若无其事道：“陛下对这本书最熟悉不过了吧。”
润玉亦有些尴尬，但还是镇定自若道：“是啊，此书记载了关于二十八星宿的详细论述。本座曾是夜神，专门负责挂星布夜，自然对它再熟悉不过了。只是你为何又会读它？”
菀筠耸了耸肩：“光看史书和传记岂不是太无聊了，多了解了解其他领域，既可消磨时光，又可充实学识。你看，奴婢这里还有治水的、炼丹的、冶炼的、玉器的、草药的…才看了一半都不到呢。”
润玉看着这一排排的书，嘴角微微上扬——他还是夜神的时候，也是那样的寂寞，除了魇兽，就是各种书籍陪伴他度过一个个清冷的夜晚。他兀自轻叹道：“借了那么多书，想必你是省经阁的常客了。可惜本座公务繁忙，已经许久许久都没有去过那里了。”
原来当天帝也有身不由己的地方，不过比起同情润玉，菀筠更多的是窃喜自己选择了在虹桥蹲守。若是一直逗留在省经阁，只怕她永远也制造不了和他“偶遇”的机会了。
窗外的月光透着窗纸洒进室内，浅浅地照在两人身上。润玉一袭银白的帝王常服，而菀筠不过是一身最简单的白色绫波裙，二人侧影如剪，皆是仙气缭绕的出尘气质。
菀筠温和地笑道：“陛下，天色不早了，你…应该还没有处理完今日的公务吧。”
润玉点头道：“不错，倒是有些折子还没批完。”
菀筠恭敬地福身道：“那奴婢恭送陛下。”她与他还远没有熟悉到可以共度夜晚的地步，以公务为借口请他离开，既不至于太突兀，也可以显得她明事理。
临走时分，润玉突然回头道：“菀嫔，与你聊天，本座很愉悦。”
她怔了怔，也微笑道：“奴婢也一样。”这次她没有撒谎。生平第一次，她对润玉不是充满厌恶还要强颜欢笑，而是可以心平气和与他闲话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