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要见尸三

 一诺已经上小学了，原本活泼开朗的她，因为妈妈入狱的事情消沉了好久。幸好年龄还小，又有一年多的时间消化，如今已恢复了开朗的样子。她刚走出校门，便看到陆离倚着车门站在马路对面。
陆离蹲下来抱住一路飞奔过来的女儿，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今天在学校开心吗？”陆离给一诺糸上安全带，又从兜里变魔术似的掏出了一根棒棒糖。
“开心！”一诺欢天喜地的接过棒棒糖，三下五除二的拆开糖纸，把糖含在嘴里，草莓味瞬间覆盖了她整个味蕾。
一诺手舞足蹈的说着学校发生的有趣的事情，“咯咯”的笑声填满了车里的空间。陆离也跟着一起笑，时不时还调侃两句。可在一诺看来，他的笑容里有一股吹不散的悲伤与空洞。
小孩子的观察力是很厉害的，他们能察觉到父母间吵架的怒火与结束后的疏离，能看出朋友间的生分。一诺知道爸爸好像失去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人，但那个人并不是妈妈。
地下停车场的墙壁上少了老人用红漆写的“陆子铭还我女儿”。物业又重新刷了一层新泥，但仔细看还是隐约能看到底下覆盖的字迹。就像痛苦的往事，时间只能冲淡，但做不到消逝。老人一个月前便去世了，是怀着恨和遗憾走的。
陆离想起来池震还在的时候去过他家一次，八成也见到过墙上的字。不知道他当时心里是什么感受，毕竟法院判定他姐姐池文也是陆离父亲所杀害的。不过接下来几个星期，陆离都没有再看到过墙上红的刺目的字，现在想来或许是池震当时找人给涂掉了吧。
“妈，我回来了。”陆离打开门，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陆妈妈知道儿子终于回家吃一次饭了，准备了不少好吃的。
一诺丢下书包，快步跑到餐桌边，伸手去抓，被陆妈妈用筷子敲了一下。“先去洗手，饭这就好了。”
“升了副局长，还这么忙呀，你都多少天没有回家吃过饭了。来，尝尝这个油焖大虾。”陆妈妈挑了一个最大的虾放在陆离碗里，又给一诺扒好一个放在碗里。
陆离盯着虾愣了好久，脸上的笑容苦涩又怀念。
早知道你会消失，那天就让你在我家吃了油焖大虾再走了。
一诺长大了，其实不需要再讲睡前故事了，但好不容易爸爸能哄她睡一次觉，她还是倔强的要求陆离给她讲童话故事。
卧室的大灯关掉了，留下床头一盏暖灯开着。一诺侧身躺着，面对着陆离。昏暗的灯光照在陆离的脸上，把原本精致的五官刻画的更加立体。他低敛着眼睛，一字一句的读着故事，声音低沉温柔，表情有时也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而产生细微的变化。
“一切都会好的，爸爸。”一诺把手伸出被窝，轻轻拉住陆离的手腕，轻声说道。她能感受到陆离身上那股化不开的悲伤与压力。但她还是太小了，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可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只能尽可能的安慰。他想起之前妈妈每次提到爸爸时，脸上的那股心疼，现在她也很心疼爸爸。
“恩，一诺真乖。”陆离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只小小的手，满是黑暗泥潭的心里微微亮了起来。
过了不久，一诺便睡着了。陆离小心地给她掖好被子，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看了看表，晚上十点半了，准备开车回警局。
陆离今天上午也去看望了池震的妈妈，按惯例塞给了护工几百块钱。
“来了。”池妈妈窝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织毛衣。看到陆离进来了，抬头招呼了一声。
“池妈妈在这住着还好吗？”
“行不行也住了好几年了，习惯了。”池妈妈拿起手中的毛衣，对着陆离比划了几下。
“持证这臭小子一年多了还不回来，还要麻烦你来照顾我。”池妈妈将最后一个线头处理好，把衣服叠整齐，从旁边扒出一个袋子装了进去，递给陆离。
“池妈妈，不用！”陆离连忙摆手。
“拿着吧，池震那小子来看我的时候唠叨过好几遍，说你的衣服万年不换，也不怕春秋季节冻感冒了。”池妈妈把袋子硬塞到陆离怀里。
陆离抱着袋子像个烫手山芋，烫的他心里直发痛。
“一切都会好的，陆离。”池妈妈看着陆离，她知道陆离生活的很苦。池震那小子提过。为他构建世界观的父亲因奸杀入狱，身为警察，却背上了一个杀人犯父亲，多么讽刺；再生父亲，把他从泥地里拽出来的张局，后来也被谋杀了；搭档了好几年的搭档楚刀死在他面前；相恋的妻子竟然也是一个杀人犯。靠近他的人似乎都没有好下场，每次当他抓住一点点希望的时候，上天便会再狠狠的一脚把他踹回地狱，反复不停。
池震可以理解陆离的暴躁，反复无常，待人疏离冷漠。他知道原因，也愿意去包容他。
可惜他自己也没有料到自己也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