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文库
首页 > 网文

【金霏×孟鹤堂】让他降落

2023-03-24金玉满堂孟鹤堂金霏霏堂 来源:百合文库
怀疑在某一个
国度里 的某一年
还未带我到世上那天
存在过 一位等我爱的某人
夜夜为我失眠
民国七年秋,奉天。
奉天下起了蒙蒙的秋雨,街市却还是格外忙碌,一把把油纸伞紧挨着,流动在宽街窄巷,透出这座城市死气沉沉的生机。九月,军阀头目张作霖就任东三省巡阅使,成为奉系统帅,奉天换了主人,人们还是照旧过着他们的日子。
一抬轿子缓缓穿过人流,人们瞅见那抬轿的仆人穿的衣服,连忙让出道来。即使孤陋寡闻,也还是认得那是陈家的人。
轿内坐着的男子相较于这华贵的轿子显得有些朴素。他面容清俊,一副书生打扮,着一身月白色长衫,一副金丝圆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他叫金霏,是陈家老爷陈曦为其独女请来的教书先生。
轿子难免颠簸,一路上也不太舒坦。金霏揉了揉眉心,翻了翻今天要讲的课本,用手中的折扇支起丝质帘布朝外望。雨中的街市也是十分热闹,人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小饭店飘出的炊烟在蒙蒙的雨中显出乳白。金霏望了望,神情乏淡,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有想。他很快收回折扇。
陈家老爷陈曦对金霏十分赏识,也许是由于在他未发迹之时曾受过穷书生金霏的所谓恩惠,对他是格外关照。这位奉天商界的领头羊自是可以请到奉天城里最有声望资历最高的老先生,却偏偏选了他这一介无名书生。金霏很感激。
到了陈宅,照常由候在门前的仆人领着,穿过堂屋,走长长的一段路,去往陈家小姐的书房。
陈家小姐,名思嘉,今年十四岁,模样娇俏,眉眼流露着这个时代此般年纪少有的天真,是个爱穿洋装的小女孩,言行多有些天真而幼稚,陈家老爷子的心头宝。金霏私认为这陈小姐在学习上实在是没什么灵性,却莫名有着满腔热忱。
“先生啊,您爱读徐志摩吗?思嘉很是喜欢呢!”国文课结束,陈小姐捧着本摊开的徐志摩诗集小跑到正欲离开的金霏面前。
金霏礼貌的接过陈小姐递来的诗,显然,他兴趣不大,他甚至没有翻页。
他表情温润而平淡,只默默地读着这些文字。
[在无数个夜晚 我独自顶着冷风 伫立在老橘树下的桥头 只为听一曲夜莺的哀歌 我倚暖了石栏上的青苔 青苔凉透了我的心坎 但夜莺不来 夜莺不来]
但夜莺不来,夜莺不来。
他像是心跳漏了一拍似的失了魂,他看着这句话,出了神。人人说陈家那教书先生性格清冷,情感方面也是十分寡淡,是个顶无情无趣的人儿。金霏活了三十年,自己也差点以为是这样。
只是夜莺不来。
陈小姐看着先生这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心里十分喜悦。
“我对先生的心意,也如这首诗一般呢…”情窦初开的少女轻声说,神情羞涩。
金霏没有听见,他的眼神通过薄薄的镜片透过墨印的文字,似乎已穿过时光,落在百年之后。
他在想,他的夜莺。
仍然没有 遇到
那位跟我绝配的恋人
你根本也 未有出现
还是已然 逝去
2018年夏,上海。
孟鹤堂和周九良在节目后台,看着其他演员的表演。孟鹤堂却心不在焉,强打精神。说句实话,除了大部分的熟人,没有谁让他觉得眼前一亮的。他坐得屁股都麻了。
到了选手互投的环节,孟鹤堂跟着周九良到了节目组的小黑屋,不愧是搭档,九良小先生一副只想下班的样子,孟鹤堂心里叹口气,拿起笔,面对镜头,露出微笑。
“嗯…先选个第一名吧!”孟鹤堂把笔杆抵在下巴上,看着一个个熟悉或陌生的名字,作思考状。
他觉得思考的时间应该够长了,于是扫过尚有印象的几对名字,随意选了一对指给周九良看,“这对演员我觉得很不错。”
看周九良点头,孟鹤堂拿起笔来,“张番刘铨淼,第一名。”
录制终于结束,孟周两人和德云社的几位师兄弟一起吃了顿晚饭。孟鹤堂埋头吃饭,一天下来疲惫极了,他只想早点回家睡觉。却还是抵不过师兄弟的怂恿,干了几杯二锅头和半瓶啤酒。
深夜的街道,周九良扛着孟鹤堂到路边,拍着他单薄的脊背看着他吐。
“孟哥,有时觉得你挺奇怪的。之前觉得你这人心态好,脾气也挺温柔,什么事都看得很淡。其实,只是漠不关心,没什么期待吧。”周九良蹲下来,拿出餐巾纸给孟鹤堂拭去嘴角沾染的秽物。
夜里的冷风吹来,激生出一身鸡皮疙瘩和生理眼泪。
孟鹤堂淡淡的笑起来算是默认,身上还弥漫着酒精的气味
孟鹤堂的眼睛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好看,淡了些柔和,五官轮廓更加棱角分明。
“九良啊,你不觉得,这世上少了些什么吗?”孟鹤堂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思绪飘到远方。
反正我的心总感觉,空落落的呢。
宅院的花园里。
“陈老爷,您找我。”金霏微微躬身,走向前去。
“觉卿,早说过别那么见外,叫我陈曦就行。”
“陈曦兄。”金霏温和地笑笑。
金霏父亲早丧,母亲在他十八岁那年业已病逝,这世上可以说已然别无羁绊。对于陈曦,这个一直主动扮演他兄长角色的人,在金霏心里,是唯一有温度的存在了。
“觉卿今年多大了?没记错的话,可是旧历光绪十四年生?”“正是,今年已是而立之年。”
陈曦严肃起来,语气关怀:“瞧瞧,已是三十岁的人了,我不过比你大十岁不到,现在也妻妾成群,最大的女儿也已十四岁了。”
话音一落,金霏了然。
陈曦的忧虑无不实际,这个漫天烽火的年代里,还是安稳下来的好。
“多谢陈曦兄的关怀。”他语气平淡。
“哎呀你们文人是不是都这么性情寡淡,我每次同你说什么,你都情绪乏乏,没一丝波澜。”陈曦说。
金霏沉思片刻,想好了推辞:“这年代里,我一介布衣,还是多亏陈曦兄的恩惠与庇护,才让我在这奉天城里得以安身,不必忧虑衣食。金霏父母早丧,这世上也没什么牵挂。只想好好教书,尚无成家的念头。法兰西的那群哲学家不是说什么自由博爱吗?我很赞识。”
“别拿你文人那套来幌我,”陈曦说,“难道你在意儿女情长,非要情投意合才可?”
“这奉天城里哪家的小姐不蕙质兰心,才貌俱佳?我都可以为你介绍啊。”
金霏不语,只是抬头望着天空,眼睛里是别样的迷恋和温柔。陈曦看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的夜莺还没有来。”
只是他没来,这世间的一切,便都很无趣。
从来未相识 已不在
这个人 极其实在
却像个 虚构角色
莫非今生 原定陪我来
却去了 错误时代
2018年冬。
孟鹤堂在暗夜中惊醒,他从床上猛坐起来,拉开床边的台灯,钟表显示着凌晨三点。
梦,又是那个梦。
那个烽火战乱的年代,那个人,着一身月白色长衫,戴金丝圆框眼镜。那张俊朗温润的面容总是深情款款地凝望他,从不说一句话。他梦见那个人,在硝烟弥漫的枪炮声中,奔向他,义无反顾。
孟鹤堂闭上眼睛,他有些怕,可他又想着,见到他。
快睡着吧,我想再见见他,在梦境里。
好怕再梦不到他。
金霏发觉陈家小姐的情愫,已是民国八年的冬天,思嘉打断他,那时他正在朗诵李商隐的《细雨》。
面对陈家小姐的告白,这位金霏看来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他只是有些意外,心里却未曾激起一丝涟漪。
“小姐若是不想听课,就到暖炉旁歇会吧,天冷,过会儿我们再继续。”金霏说着,将诗默默看完,然后慢慢合上书,扶了扶眼镜。
“先生,我不准您逃避!思嘉爱您很久了,您没发现吗…我爱您!您就应该爱我,和我结婚呀!”陈小姐泫然欲泣,神情天真。
金霏看着陈小姐,温柔地说:“小姐,史密斯先生有没有教过您一个英文单词——soulmate?灵魂伴侣。那是一种无需言语就能明白对方一举一动的感情,不是面相上的钟意,是灵魂的引导。小姐年纪还小,心智——”
陈小姐双手捂住耳朵,不受控制的尖叫,打断了金霏。
“你以为你是谁,敢对我说教?”陈小姐开始摔东西。
噼啪,瓷器破碎的声音在这隆冬的暖阁里格外刺耳。
“你以为凭你的资历能做我的先生?若是我不喜欢,指名爹爹不要你,你能吃穿无忧吗?”陈小姐将桌边的青花瓷扔到地上,语气寒森森的,看着金霏,她的天真荡然无存,神情透露着藏匿已久的狠戾。
金霏静静地看着陈小姐,长期以来对小姐形成的温顺乖巧印象的改变,金霏眼底露出一丝惊讶。
“你喜欢现在的我吗?先生!”陈小姐将墨盘掀翻,点点墨汁溅到金霏的藕荷色长衫边上。
“小姐,适可而止吧。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您的父亲。若是实在不行,在下辞去工作让您清净几日也未尝不可。”
陈小姐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精心扎好的蝴蝶髻已不成形,她整个人苍白得像一张白纸,嘴唇是唯一一抹刺眼的红,像血。
“先生,是你逼我的呀。”良久,陈小姐淡淡地说,笑靥如花。说罢,她拾起地上摔碎的瓷片,缓缓移向自己的脖子。
那是陈曦的女儿。
“停下!”金霏皱眉,“想想你爹爹,请停下!陈小姐,我依您,我什么都答应您。”
陈小姐听见这,怔了会儿,扔下瓷片,开心的扑到金霏的怀里。
“真的吗!…先生,太好了,我就知道的,您是欢喜我的您是爱我的…”陈小姐雀跃得又像个情窦初开的娇羞少女,眼底眉间闪烁着的,是少女的天真烂漫。
金霏望着满地的狼藉,只是沉默,没感到怀中人的一丝温度。
他的眼底平静如水,如古潭中死寂的冷水,别无他绪。他的魂似乎已不在,飘到未来。
他在想,他的夜莺。
情人若 寂寥地
出生在 1874
刚刚早 一百年
一个世纪
是否终身 都这样
顽强地等
雨季会 降临赤地
2019年,沈阳。
德云社的巡演到了沈阳,孟鹤堂那天心情不好,周九良想带他出去解解闷儿,于是到了当地的一家博物馆。
是下午,离闭馆还有一个小时。人还是很多,馆内雅致的灯光打在展览物上,人们在一个个玻璃罩前驻足。
孟鹤堂和周九良走马观花地从古代馆进入近代馆,孟鹤堂兴致乏乏的走过一个个展品。
鬼使神差般,他在房间角落里最不起眼的玻璃罩下驻足。
“真甜蜜。”周九良瞅了一眼,低声说。
“通过这张照片呢,我们可以看出民国时期的社会风貌和婚礼习俗…”
尘封在那里的是一张民国时期的结婚照。穿着西式婚纱的女子巧笑倩兮,笑得可爱。身旁的男子面容斯文清俊,戴金丝圆框眼镜,身着西服,较之女子,神情寡淡了许多。
那张脸。
一眼万年。
多少次午夜梦回,这个身影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
神明啊,请让他降落。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