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章 撕心裂肺

“你……杀了自己的养父母……怎么会……？”锐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四岁的孩童会轻易地杀掉两名大人，乍一想根本不符合常理。
“真正激活这双眼睛的力量，必以血而祭。不偏不倚，我的养父母成为了我手下的首次牺牲品，推注了这罪恶力量的产生。”瞳用手点指了下自己的双眸，脑海中想到那场面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一下。
“在那之后，我被这个黑手党CHAOS的人发现，送进了专门培养杀手精英的组织堤丰，从此开始了这血雨腥风的生活。”瞳站起身来走到一旁，背对着表情颇为震惊的锐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来，被我杀掉的人已经不计其数，谁还能一一记得清楚。只不过有几个确实令人印象深刻，其中一个，就是原CHAOS十二主要干部之一，代号记忆之神摩涅莫绪涅的男人。”
“能坐到这种位置的人都不会简单，他的办事能力十分出色，深得上层的赏识，在CHAOS里也效力了很多年，隶属身份重要的人物。”瞳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偏转回头淡淡地斜视着锐，“不过遗憾的是，后来我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我们的最大对手，AAT反黑势力组派出的卧底，潜伏在我们内部进行情报搜集再转送给**的任务。你认为在类同于这样的黑势力组织里，被发现是卧底的人，能有什么下场呢？”
锐垂下眼眸，暗黑势力一向对付外来的敌人都会用极端残忍的方式，更别说这种暗藏着对己方威胁更大的人物，杀人灭口在他们看来根本是家常便饭，毫无悬念。
“没错，让他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一点难度。AAT那边一直都很谨慎，自己所有的组员都会舍弃正常生活中该有的一切，当做本人已经不存在这个世上，制造全新的假身份，所以对于他的身世背景一时无从查起。不过AAT经历了这个重大的失败后也知道收敛，没有了大动作，对于这个男人的调查暂时也终止了。”
“这件事情过去的两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执行任务时的酒会上认识了个女人，她是一名优秀的心理学专家，同时还是名出色的律师。CHAOS虽然是黑手党，但还是有相当广泛的表面白色商业贸易运作，需要有人负责来进行适当的处理，而这个女人，就是被推荐而来的。做这行的话，需要的是处理所有事情的丰富的变通能力，那个女人就能做到自由的融汇贯通，所以也就接手了这些事情，受到相当的重用。因为难免会有同道的摩擦，那时候BOSS便派遣我去保护她的安全。”
“这个女人的性子倒也算是随和，也许因为强项在心理学的关系，我和她偶尔还是能聊上两句。表面身份是个护卫的我确实是名杀手，不便向她透露有关自己的事情。但是我却察觉到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总是会找机会在套我的话，似乎是想知道有关于我的或是CHAOS的事情。”
“然而我的本职是不可能会留着对CHAOS有威胁的任何因素。按照例行做法，我去调查了她的身份背景。没有AAT那样的严保措施，单凭一个人的掩藏，根本不可能避开我的调查。所以，让我发现了颇为意外的事情呢。”
瞳从自己的风衣口袋里摸出两张照片，径直丢在锐的面前。才瞄了一眼上面的人物，锐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眼睛因为极度的惊讶而大睁着，死死地盯着落在自己脚下的那两张照片。
“她接近我，确实是另有有目的，其中之一就是为了她下落不明的丈夫，而另一点就是为了，她那早先死因模糊的父母。”
锐感觉到自己有些呼吸急促，一瞬间的无力致使双膝直接跪到了地上。他颤抖着伸出一只手去捏起那照片，拿到自己眼前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看花眼。盯着看了个清清楚楚，确实没错，这两个人，一男一女，记忆中最为熟悉不过的人，跟自己血缘关系最亲近的人，也是自己日夜期盼可以再次见到的人。
“哈哈哈……知道了么，摩涅莫绪涅，那个男人也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凌云，同时也是那个接近我的女人，伊梦的丈夫。”瞳情不自禁地冷笑出声，微眯眼眸看着锐极为难看的脸色，更为嘲讽的说道：“伊梦的父母，也就是你的外公外婆，正是收养我的那对夫妇。”
“这种机缘巧合的事，是不是听上去很荒唐？刚知道的时候我也不例外地吃了一惊，防止她在得知真相后，会有对组织不利的念头，刚好又被我知道你的母亲有些身体上的小顽疾，所以我在获得BOSS的许可后，也将她除掉了。”
“你的母亲正是死于毒杀，是我把她常备药瓶里的药，全部悄悄地替换掉了。”瞳轻描淡写地说着，就好似这一切事情的发生对自己无关紧要，像个局外人一般。“不过在她死前，我把一切都说了出来，让她明明白白上路的。”
“你……”捏住照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不知锐是为对方的态度而愤怒，还是为知道事情经过的悲伤，他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十分激动，“我不信……”
“我不相信！”锐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冲到瞳的面前使劲揪住他的风衣边际，尽力控制自己情绪，看着眼前一脸冷漠的人，声音颤抖地问道：“真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还要收养我？！为什么还要保护我？！为什么还会像之前那样奋不顾身来救我？！”
“为了我的一己私心。”
听到瞳有些突兀的话锐的手突然放松了，他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只因感到难以理解。
“通过情报我自然还知道，他们有一个孩子还留在这世上。你的母亲为了不把你牵连进去，所以将你送走了。至于我会找到你，那是因为起初，我根本就是准备去杀你的。”瞳面无表情冷冷回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异样的情绪。
“不过看到你的时候，我却突然萌生了奇怪的念头。也许是跟我经历有关，那个时候的我已经厌倦了杀人，厌倦了受尽屈辱，你死我活，毫无自由的杀手生活，想用这个孩子当做一个契机，借此来脱离组织。”瞳显露出一丝阴邪的笑容，他凑近锐轻声细语的说道：
“而且我仅仅是想看看这个孩子长大知道了真相后，会是什么样有趣的反应。”
这些就是自己长久以来被蒙在鼓里的那些事情的真相，自己一直渴望知道的真相。
最不想听到的话，全部清清楚楚地进入了自己的脑中。自己最担心的事实，最终还是被挑明了。眼前的这个人，将一切噩梦般的事实，由自己亲口一一叙述了出来。
大脑在嗡嗡作响，思想变得一片空白。眼前已经模糊不清，有什么晶莹的液体从眼角不断涌出，顺着脸颊滑落。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双手彻底松开了对方的衣襟，他呆愣着向后退了几步，蹲在了地上痛苦而悲伤地双手抱着头，大声哭喊着：
“为什么……真相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早年没有了父母的疼爱，曾经以为这个人是自己世上唯一的依靠，但是这个人却恰恰是夺走自己朝思暮想的亲人的性命，剥夺了自己与家人团聚并生活的这个希冀的原凶。
“现在你应该知道了，把仇人当做亲人，还称呼为父亲，这到底是件多么愚蠢而又好笑的事情。我不止一遍的提醒过你，可是你到底还是个孩子，天真地有些过头了。”瞳对于锐的反应一点都不为所动，继续嘲讽地说着。
是啊，自己这么多年来，到底做了些什么。把一个本该去恨，恨到想亲手杀了的人，当做自己的至亲，这个世上最亲近最信赖的人。如此讽刺的事居然就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除了悲伤与痛苦，剩下的只是深深的绝望。
“他们都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杀他们！你难道面对着我就不会有罪恶感么！”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赎罪，要减轻自己的罪恶感，因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对我来说，杀掉什么人都一样，只要是需要解决的目标，那就是我必须去完成的任务，这就是我们唯一的理念。即使面对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我也根本没有手软过。对了，你的养父母也已经死了。现在连我那个奈高米的朋友也一并解决你也看见了。你也该了解我的为人到底如何，还有这种残酷的事实。”
“自己的亲生父亲……你把丢弃你的父亲也杀了么……连自己的亲人也……杀了这么多人……”喘着粗气，内心感觉就如有刀子在其中疯狂地搅动着，痛苦让自己几乎发不出声音。
“你长大了，我就不需要再隐瞒什么。如何？现在一定恨我恨到想直接杀了我吧？”
“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锐强忍着泪水冲着他喊道：“你还不如当初直接杀了我！为什么还要故意装好人来骗我！我到现在为了你一直在提心吊胆，却发现根本是个错误对不起自己的亲人！你让我如何去选择面对这一切！”
“折磨你又如何，我没有这些多余的感情，我也不需要知道你的感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你就不过就是我设计中的棋子。这一切不过就是个局，对你而言的局。就像我现在重新被组织接纳一样，我是工具，留着你的命，也不过是为我们BOSS找乐子而用的。”瞳走到他的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将其拽至悬空在自己面前，若有所思地冷笑着，“坦白说的话，如果你想要报仇尽管冲着我来好了，理由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需要我重复第二次。”
“不过想要杀掉我的话，前提是你有足够动手的能力，我给你时间慢慢考虑方法。”他的手猛然松开，将锐直接摔到了地上，“好之为之吧，小鬼。”
瞳再也不去看倒在地上极度悲愤的锐，抬脚准备离开。走至门边的时候，只听到身后传来锐低声而又冰冷的一句话：
“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瞳轻笑了一声，也没有回头去看对方，径直通过打开的大门走了出去，静静的站着等待着身后的门重重地关上。
我不会祈求原谅，不过有人给与我宽恕，罪恶永远只能造成连锁的仇恨。
忽然间，瞳只觉得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隐隐约约的疼痛感涌遍全身，头在轻微地眩晕，身体骤然变得有些无力。脑中很混乱，烦躁的情绪直线上升，力量也跟随着有些躁动。狠狠一拳砸向身旁的墙壁，瞳努力控制让自己平静下来，避免反噬的突然爆发。
不远处，白色的身影正带着愉悦的笑容早已站在了那里，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个家伙，从那神情看来，大概也不知道从哪里的监控目睹了方才的事吧。看到他，瞳缓慢地走过去，不屑看对方一眼，直至擦肩而过的时候冷漠地开口道：
“如你所愿了，盖文。记住你的承诺。”
盖文保持着微笑一言不发，任由瞳从自己的身旁走过。他只是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笑意越发浓重，有些自言自语的说道：
“我会守约的。”
听到此话，瞳的眼中透露出若有所思的心绪，脚步未曾停下，只是突然间感觉到体内莫名的疼痛感加重，伴随着头晕眼花，脚步一时不稳，竟直接撞向了墙边立柱台，台上的花瓶掉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响声引起了盖文的注意，他回过头，却看得瞳微弯着腰一手撑着立柱表面，另一只手似乎在捂着嘴剧烈地咳嗽，在他脚下的地面，已经出现了点点殷红，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海德拉！”迎面走来正打算面见盖文的塞壬看着眼前的人后吃了一惊，赶紧跑到对方的身边想伸手扶住他，却被一把推开了。
“不要碰我。”瞳冰冷地望了她一眼，努力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强行忍住咳嗽的冲动，稳住脚步打算离开此处。
塞壬愣在了原地没有敢接近对方，看着瞳似乎有些艰难地移动着步伐前行，嘴角边还有残留的血迹，不由得担心起来，目光随着对方而去。
天是不是亮了呢……没走两步，瞳能感觉到有柔和的阳光透过走廊上的窗户映照在自己脸上的温度，但奇怪的是，自己的眼前却依旧是漆黑一片。
已经不愿意让我再次看到阳光了么……瞳的脸上浮起一丝苦笑，就在刚才自己已经将光辉亲手抹杀掉了，黑暗，终究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好累，头一次感觉到这么累，全身力气都像被抽走一样，强撑的意识还能到几时。每踏出一步，体内的剧痛都难以忍受，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不停地从嘴角渗出，难道这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么。不……绝对要撑下去……心里一直这么提醒着自己，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
“海德拉！”倒下的前一秒，瞳似乎听到了的塞壬的声音，不过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一次，仿佛自己的灵魂，也快要离开这副躯体。无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陷入到无边的黑暗中，仿佛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