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人

雨人
文/清酒
（一）
穿着一件黑色的大雨披，持着一把深蓝色雨伞，他走在我身后。
我在拐角处突然回头，他立即前倾伞檐，伞遮住了他的脸，我只看见一串水珠沿着伞骨的尖处下滑。
雨伞可以用来遮挡脸部，而雨披则是为了防止受害者的血液溅到身上，所以他才会多此一举。我一瞬间明白，他就是，雨人。
这个城市的噩梦，现在正在跟踪着我。
近几个月来，本市已经发生八起故意袭击案，其中一死七伤。时间都是在雨夜，地点都是在人少的巷子里，手法也都一模一样:凶手用钝器从背后袭击目标的头部，然后洗劫钱财。目前被媒体认为是同一人所为，目的是劫财。
因为案件都发生在雨夜，大雨冲刷往往毁坏了现场，警方暂时也没有关于雨人的线索。只好提醒市民雨天尽量不要单独外出，不要走太偏僻的路。
没有想到这家伙现在胆子这么大，竟然敢跟踪我到小区里，已经是这周的第三次了，也怪这个多雨的天气，我从学校下班就能看见他，他会一直跟着我，直到我上楼才止步。
他在观察我的出行规律?
为什么不直接出手呢？
不过不管他准备什么时候下手，他都找错人了，我虽然在学校当着老师，表面光鲜亮丽，其实是穷鬼一个，妈妈早早去世，老爸滥赌，欠了一屁股债，我工作一辈子也还不完，连家里的房子都被抵押出去了，我们只能租房住。前段时间，我老爸还被人袭击，后脑勺连遭两下重击，又花了一笔钱去治疗……哦，忘了说，我爸是八个人中的第一个受袭者。出事以后，他魂都吓飞了，非要说这是债主对他的一个警告，逼他还债，他吓得也不敢在市里待着，没几天就躲走了。
所以雨人与我之间，也是有着私人恩怨的。
明白他就是雨人的下一秒，我攥紧拳头，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像往常一样走回小区，走上楼……果然，他又停住了，没有跟上来。
我一口气跑回家反锁上门，理智告诉我要马上报警，但是因为害怕打草惊蛇，我又把已经拿出来的手机放了回去。
我在屋子里坐立不安，心跳如雷，一直纠结到十二点，我小心的向窗户外望去——他还站在楼下!
灯，对了，灯还亮着!
不能让他知道我已经发现了他，我赶紧把房间的灯全部关掉，在黑暗中，我躲在窗帘后面望着他。
灯关了不到十分钟，他就离开了。
我长出一口气，拿出手机打通了报警的电话，我说自己见到了疑似雨人的人物，说明了自己现在的位置，并且告诉了对方雨人的走向。
但是我没有告诉他们，我自己也穿上雨披出门了。
今晚大雨，是雨人作案的日子，如果有一个无辜的人因为我报警晚了而遭到袭击的话，我不会原谅自己。
我要去阻止第九件案子的发生。
我把与他的距离尽量控制的远一些，以免被他发现。
现在变成了我跟踪雨人。
（二）
他走过好几条长街，每到路口都抬起头望一望，但是都不满意，离开了。我也学着他的姿势去抬头看——有监控摄像头。
直到走到一个建筑工地旁边，他的脚步才慢下来，只见他守在工地旁的一个巷子口边上，安静的站定了，看来他今晚要在这里作案。我躲进了工地的一座建筑物里。
出门的人很少，这条小巷子半天没有人经过，好不容易过来了人，还是三个大男人一起走过来的，看来雨人今晚要空手而归了。
那几个人看打扮都是工地的工人，勾肩搭背的聊天:“诶呦我去，今天这酒可真是喝大了。”“哈哈，工头肯定想不到我们偷跑出去喝酒去了。”“老天，我的钱包落下了!”“我陪你去找，刘哥，你先回工地吧。”
不要，不要分开。我默念着，可是没有用。
两个男人急急忙忙的扭头走了，剩下一个男人朝着我们的方向走来。
雨人抖了一下雨衣的帽子，把雨水抖掉，戴上帽子。他等着男人经过，然后跟了上去。
走进黑暗的深处，他从雨衣的大口袋里掏出一把锤子来，高高扬起——
不!
我跑出去，随手捡起一块工地上的石头，砸在他后脑上，砸他的石头棱角分明，他后脑血流不止，身体软软的倒下了。
伞像小舟一样漂浮在雨水上。
我蹲下，剥开雨衣的帽子，看见了我爸的脸。
前边走路的男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酒被吓醒了一半，他的嘴角抽搐成麻花，指着我哆哆嗦嗦的喊:“雨人——雨人!”
我抬起头，看见两道车灯的光柱穿透雨丝，警察来了。
（三）
我爸死了，我被拘留。
几天后，通过鉴定锤子上的指纹，再配合几位受害者的认证，证实了我所说的一切，考虑到我当时的情况属于见义勇为，而且我所杀的是一个杀人犯，我被无罪释放。
雨人消失了，全市都轻松了下来。
那位民工大哥在我被释放以后，出于对我救他的感激请我吃了一顿饭，他没什么钱，就在大排档吃的。他好像很爱喝酒，这一次又喝多了，大着舌头说:“妹子啊，你也是可怜，摊上这么个爸，唉，你爸死了，你心里也不好受吧，要是想哭，就哭，再说你爸也真狠，他一开始为了摆脱嫌疑居然自己砸伤自己的头……”
说着，他就醉倒在桌子上了。
我冷笑了一下，轻轻说:“不，他连受了两次重击，第一次袭击以后他就已经晕过去了，不可能再打自己第二下，所以，袭击他的，其实是追债公司的人。”
“他大概被追债的逼急了，才想出这个办法来，他先袭击了几个无辜的路人，伪装成连环抢劫，这样以后即使杀了人，也可以说是失手，然后他在一个雨夜，杀死了他的债主，那是八个人当中唯一死去的，你要是打过架你就会明白，打伤一个人和杀一个人，所用的力度可不一样。”
“打伤一个人和杀一个人，要用的力度可完全不一样，我在见义勇为的时候，就很清楚这一点。”
“他是我爸，我们朝夕相处，一看到他的身影，我就认出来了。”
“赌博，欠债，变卖家产……他已经给我带来太多负担了。”
“与其有朝一日让我这个杀人犯爸爸被别人逮住，给我留下丑闻，还不如我自己先做了英雄。”
“都想除掉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我们父女，还真是很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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