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 02

周九良觉得今天晚上孟哥不太正常。
开箱是个好日子，可再开心也不至于这么一杯接一杯地灌吧。
九良不动声色地拿手拐子杵杵孟鹤堂。
“怎么了？”
孟鹤堂看看他，嘴角含笑，“没事儿。”
笑意不达眼底。
九良一瞬间想起了钟童。
当初钟童死的时候，孟哥天天这样。喝的没日没夜，醒了醉，醉了醒。后来是张云雷来劝他，两个爱而不得的人凑在一块惺惺相惜，他才走了出来。后来的日子几乎没怎么看到孟哥如此，钟童的祭日他总是一个人去看她，一呆就是一天，谁也不让跟着。
九良叹了口气，拍拍孟鹤堂的肩膀，“哥，都过去了，她也希望你过得好。”
九良说的是实话，可孟鹤堂不这么觉得。
孟鹤堂还记得七年前他跟钟童求婚的时候，钟童脸上的泪，她是个乐知天命的人，那是孟鹤堂第一次看见她哭。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是他们最后一次说话。
“我不行了。”她对孟鹤堂说，脸上带着笑，却有泪从眼角滑下来。
“瞎说什么呢。”孟鹤堂也红了眼眶。他伸手抹去钟童的泪，钟童笑笑，伸出纤细的手握住他的。自打开始做化疗钟童就瘦的很快，本来身上就没二两肉，现在更是瘦的皮包骨头。
“我的身体我知道，”钟童低了低头，拉住孟鹤堂的手，翻过他的手心来看，“我有话跟你说。”
“我没福气，咱俩走不到头了。”
“你要好好的，好好过日子，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好好和她在一起。”
“别瞎说，”孟鹤堂打断她的话，两行清泪从脸上缓缓滑过，看的钟童心疼，“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
“别呀，”钟童笑着拿纸给他擦眼泪，“我希望你儿孙满堂，幸福快乐地过一辈子，不是只守着我。”
“算你替我，活的好好的，与人白头偕老，共享天伦。”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说话。
钟童走的时候孟鹤堂已经在床前守了她两天一夜了，七队的演员和两个人的朋友都来看过，劝孟鹤堂回去，他只当没听见。
“我最后悔的，就是没坚持带她去国外。”
九良只是深沉地叹气。
钟童是个好妻子，她是真心爱孟鹤堂，可惜命不好，没办法和他白头偕老。孟鹤堂恢复演出之后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只有九良知道，他只是在演。
演给所有人看，演给钟童看，演给自己看，他活的很好。
三年没近过女色的孟鹤堂在今天碰见了余温，她就像当初的钟童，开开心心的坐在台下听他的相声，眼里带着光，她是为数不多不带着粉丝光环听他活的女观众。
孟鹤堂觉得这样对钟童不公平，也对余温不公平。
他愁得慌。
北京的夜，又冷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