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情梢（3）

齐衡点起一盏小灯，放在案上。
近来他正钻研一门学问，有时百思不得其解，往往读到后半夜。今天也是，借着昏昏的光，他看着书上的字，头昏脑涨，眼前有些模糊。
齐衡用手揉了揉酸胀的地方，休息一会。
可，想到父母，还有五妹妹，哪里会觉得苦呢。
他笑笑，拿起笔接着誊写。
其实小公爷这个样子让不为很是担心。
小公爷从来不肯放松一刻，且恪守一切规矩，连面对自己喜欢的姑娘，只会说几句话，怕坏了人家清誉匆匆离去，心里该有多舍不得。
不为偷偷地想，有时，真不知道，这些规矩啊，守来干什么。
可他是小公爷，是齐国公独子，哪能和自己一样，没有千人瞧万人看。
还有公爷和郡主娘娘的期望。
唉。
不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着要不要提醒小公爷早些休息。
平宁郡主却来了。
不为行礼，平宁郡主制止了他想向齐衡回禀的动作，自己走了进去。
齐衡刚誊出一份先前的文章，此刻握着书，有些出神，真是，不自觉就想到她了，这，他垂下眼，有些无奈。
平宁郡主走到他身后，问：“元若在看什么呢？”他回过神，忙放下书，起身向母亲行了礼，很有些不安地捻着手。
齐衡是平宁郡主看着长大的，自然了解，此刻，不知藏了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没告诉她呢，许是，她想到一件事，问：“元若可是有意中人，惦着谁了？”齐衡没想到母亲一猜即中，试探地看了一眼，就见平宁郡主温和的神色，不像是，生气他不好好用功。
不如，借这个机会坦白？
齐衡几番嗫嚅其词，还是没说出来。
他总想着，再等等，却自己都不知道在等什么。
平宁郡主也未强求，让他坐下接着读书吧，齐衡这方松了口气，送母亲离开。
齐衡站在门旁，不为问是否休息了，他点点头，回去。
而平宁郡主从儿子那里出来，心里有了几分打算，分明，元若是有心上人的，不好意思和她说罢。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正巧齐国公回来，她拉了公爷一起在房中坐定，说了这件事。
总之，齐国公的意思是只要元若喜欢就好，平宁郡主倒一直在猜是谁家，齐国公在旁略略思索，想到了盛家。
倒有理，她想了想，元若与盛家三个姑娘一同上私塾，更是一起长大的情分，若真喜欢某一个，不是不可能。只是，盛家，平宁郡主一想到那主君只是个五品小官，在朝上稍微说得上话，到底不太看得上。
齐国公看她没说话，只摇动着扇子，就知道她想到什么，在心里转了一圈主意，说：“盛家主君与我有几面之缘，看着是有分寸谨慎的人，想来女儿也不会差。尤其是盛家嫡女五姑娘，虽只见过一面，却也知道是个不错的孩子。元若若真喜欢，也不是不可？”
平宁郡主不是不明白，她放下扇子，道：“元若是真喜欢盛家五姑娘，也得自己开口和我们说，若是别人可怎么好。”齐国公点点头，他们说，终究不算数，还要元若亲口说出来。
只是，那孩子，颇有些瞻前顾后。
也不知坦白要到哪一天呢。
齐国公和平宁郡主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很快。
齐衡今日到盛家作别，不再上私塾，专心准备科考，与盛家主君盛纮说完话出来，天色还早。
盛纮特意为齐衡指出一条路，不扰内院，又有景色可赏，齐衡谢过，让不为先去大门准备，他过一会就到，不为行了一礼去了。
齐衡一个人走着，这一路，花草不断，假山无数，别致的小院风光。
甚至看到了一个人。
是如兰。
他没想到在这碰见她。
如兰正坐着编什么东西，帕子放在一边，十分专心，齐衡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上，他这个角度能将如兰看得清清楚楚，她却不一定看得清自己。
齐衡没去打扰。
正想离开，一阵风过。
帕子被吹起来，飘飘荡荡，落在地上滚动着，如兰俯下身，在后面追。
它停下了。
停在一双鞋旁，鞋的主人抓住了它，将它拾起，如兰也跟着停下。
这是一个她没见过的男人。
他拿着帕子，动了动想递给她，如兰往后退了一步，这是外男，她不能见，更何况接触。
那人也想到这一点，往旁边看了看，将帕子搭在枝头上，不再作停留。
这个人，这样有分寸且周到。
如兰见他走了，将帕子拿回来，有些好奇，向前一看，那人还未走远，也回头看了一眼，微微点头致意，留下一个浅浅的笑容，离开。
虽不是再世潘安的样貌，这个人，却忽然揪住了如兰的心。
说是君子，也不为过。
她有些愣愣地收回视线，捏着手里的帕子，觉得，不仅脸上是烫的，心上也扑通个不停。
齐衡看着她的背影，几乎想上前拉住她说自己的心意，那个男人，他也看见了，竟不知那人捡到帕子离开又做了什么，叫如兰忽然上心，只晓得呆呆站着。
可他什么都不能做。
齐衡握紧了拳，压制下冲动。
这小公爷，做是百般束缚，但不做，他不能。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