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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即无榭 雪落亦有声(八)雪花

一大清早,傅红雪就和萧玄墨走了。两人均是轻骑简装,出了神京,自有幽云的黑骑等在那里。
“殿下,君殿,黑骑左署幽鉴从属三十五人随行。”黑压压的跪了一片,黑骑所属,没有名字,只有番属代号。
“不是我们去吗?”傅红雪问。
被萧玄墨瞥了一眼:“你以为还在边城,独来独往,家里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暗卫,你出了宫门随时就有暗卫随行。幽云是阿父的人,以一当百,个个都是好手。”
傅红雪哑然无声,勒马前行。
“要是后悔了,现在走还来急!”萧玄墨策马跟上。
“无谢说的对,你很烦。”傅红雪丢一句。
“臭小子,你再说一遍。一个个都给我蹬鼻子上脸了。”萧玄墨紧追上去。
再次踏入漠北,傅红雪对着故里,立马不前。
“回去看看吗?正好休正半日。”
“不用,天黑之前能够到落日涯。”傅红雪拒绝道,叶开也好,路小佳也好,见与不见都可以。
萧玄墨带来的人不仅身手好,军纪好,且个个身怀绝技。幽鉴十八,背着绳子就无声无息的爬下了悬崖。速度之快犹如猿猴。
“你们上来的口也不错,但我们意在进入内宫,还是看看规制。”萧玄墨顺着绳子下到涯底。
“嗯,当时无谢受凉发热,墓室虽骇人,但遮风避雨比外面强,我们才住在里面。本来相安无事,待我伤好就能上去,结果我们不小心出动了机关,为了活命,我只能闯过去。”傅红雪介绍道。
“等他们勘测之后再定吧,上古墓危险重重。”
当夜他们就在涯底扎营安置,幽鉴果然是专业的,第二日拂晓便出了结果。幽鉴乾一回复道:“殿下,君殿这是个后商大墓,至少是一方领主。守墓灵已经陨落,有些可惜。”乾一有些失望,又有些兴奋。
“最近没少干这事啊!”萧玄墨说道。
“殿下,咱们幽鉴本来就是探秘境,这不看见好东西兴奋吗!可惜了好东西,若是守墓灵还在,不还能做殿下和君殿的补品吗!”
“我吞噬了。”傅红雪说道。
乾一一脸佩服,然后说道:“后商墓我们有专门研究,熟手已经做完了初探,机关挺新,这个墓没有多少人打扰过。目前正在制定机关破解的方案。”
“大体有哪些?”萧玄墨问到。
“夜魅重影,夜魅被地煞之气滋养千年,不好对付。烟雨江南,腐蚀之毒,也是个麻烦,已经折在里面两个了。这个墓主人的主墓室超规了,我怕有疑棺,开错了就全军覆灭。”
“安排人手吧,夜魅交给我,后头的腐毒红雪能对付。我们时间不多,不能这么耗着,”萧玄墨下了定论。
他身怀致刚异火,自然不怕夜魅。带上十人便率先冲墓去了。傅红雪抱着刀在外围等着。墓中厉鬼哀嚎,阴风烈烈,傅红雪是见识过的。当年他孤身护着无谢在这里厮杀了半日才冲出去。无谢有些武功傍身,但毕竟是坤泽之体,对阴魂的抵抗能力比他差太多,又病体初愈。冲出去便站也站不稳了。他蛇毒发作,被巨蟒缠住,是无谢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气,砍杀了巨蟒,两人双双晕在里面。无谢虚弱才会被守墓灵攻击试图夺舍,而他只能强拼了,吞噬了守墓灵才让二人活命。前尘往事犹如昨日,和无谢在涯底的日子大概是他一生最轻松快乐的日子。无谢是个贵公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常常闹笑话,却每每能让他眉眼见笑。
萧玄墨的信号传来,傅红雪提刀带人进去。他的吐息本就是雪域冷风,加上沧沧海一粟加成,对付毒烟毒水不成问题。很快带着人来到内殿。傅红雪示意其他人停下,不同于外面的阴冷黑暗,内殿无论壁画还是内饰都柔和靓丽。
“君殿,芝兰玉树,这是和合葬墓。”乾一提醒道。
“明照,琉璃,傅红雪脑子里不断闪过两人影。”
“不好,快退出去,传承开启了。”乾一这才意识到,他们都错了,这不是墓,是冢,承载了主人全部念力的冢。傅红雪触动了这里的传承。
乾一他们连跑带摔的被驱逐了出来,一片狼狈,萧玄墨消耗甚巨,正在调息,被突如其来的气息逼出一口心头血。
“殿下!”
萧玄墨擦掉嘴角的血,挥手表示自己没事。“发生了什么?”
“君殿触动了传承。”乾一跪下来,这是他疏漏。
“是福不是祸,呲祸躲不过,他与这里有缘,说对的对的起的起”呲呲墨阖上对的起继续调息,不担心是不可能,但身为乾元谁不想登顶至尊,这一站虽有损伤,他却获益良多,这生死间的徘徊是可遇不可求的。
傅红雪进入一个十分玄妙的境界,这一世的种种都在眼前掠过。幼时每日拼命练习刀法,服毒提升功力。成年后日日刀风血雨,杀戮无数。叶开、母亲、路小佳、舅舅,所有人都再无形中把他推到一条死路。背叛、谎言,刺破身体的刀子。不对,他的无谢在哪里。然后花无谢的记忆倾泻而出。
“别喊,你会害我被抓回去。”
“我以后都跟着你了,跟着你安全。”
“美人别这么冷淡吗,你看我长得也不错,暖床不好吗。”
“我生气了,今晚你睡外面,不准进来。”
“因为你是我的傅红雪啊,我的红雪应该永远都眉眼含笑。你笑不出来,我会帮你笑,你吃不下饭我陪着你吃,你想喝酒我陪着你和喝。”
“红雪,你放手,你不是讨厌我吗,放手放手。”
“红雪,我好冷,好冷,抱抱我好不好。”
“红雪,别怕别怕,我在,永远都在。”
“傅红雪的仇我花无谢包了,那些欠你的我要一一讨要回来,千百百倍讨要回来。”
“跟我回家吧,他们不爱红雪我爱,他们不要红雪我要,我要你为我活着,而不是为那些不爱你的人活着。”
“得此良辰,共剪红烛,君安执手,白首不离。”
那些一点一滴,让傅红雪无法忘记,不敢忘记,他以为那就是永远,那本来应该是永远。
然后的画面让傅红雪撕心裂肺,万马堂伏击斑衣教。他娘挡着来人。
“叶开,你们快走,带无谢走。”他看着他娘被万箭穿心。
无谢提着剑,在人群中厮杀,没有一刻喘息。叶开想要援手,却被人团团围住,腹背受敌。两人终于杀出重围,无谢的衣摆已经被鲜血染尽。他看到无谢捂着肚子在叶开怀里痛哭。他们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叶开无谢被人合围,无谢的剑已经挥不动了,胸前的箭簇不停地滴着血,一滴一滴打在他心上。叶开被一剑穿心,最终倒在涯边,无谢被逼入绝境,失足落涯。他的妻子、母亲、兄弟一夜之间全部都死了。他独自一人在一片黑夜里什么也找不到。
“他们都死了,你怎么不去死,去吧,死了就能见到他们了。”一个声音一次一次在他耳边说着。傅红雪刀锋对着自个的胸膛,一寸一寸扎进去,就快了,无谢等我,我我很快来找你和我们的孩子。再原谅我一次好吗,我保证再也不离开你了。血顺黑红的衣衫落在地上,叮当,是什么声音,头上的簪子落在地上。那是无谢的簪子,银色的簪子上有梅花的纹饰。他在做什么,他现在该破墓,找医治无谢的法子。对,他的无谢还活着,还在等他回家。傅红雪瞬间清醒,拔出胸口的刀。
“无谢,无谢,你等我!”傅红雪跌跌撞撞的向里面走去,视线十分模糊。
梓宫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的无谢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才能救他。傅红雪痛苦的蜷缩正在地上。
“想救他吗?”还是那个声音。
“想!”傅红雪回答。
“把你命给我,我就救他,回生之法是我创造的。”
“好,你想要就拿去吧!”
“果然是年轻人。你死了,他会在遇到爱他疼他的人,遇到能帮他走出痛苦的人。他会成亲,会在别人身下承欢,会给别人生儿育女。”
傅红雪看到无谢身着吉福,被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带入洞房。天赐良缘,佳偶天成。那人和无谢缠绵悱恻,对无谢呵护备至。无谢动情时会甜甜的叫他夫君,不高兴会叫他大笨蛋,大傻瓜。傅红雪双目赤红,仿佛地狱的恶鬼,不可以,不可以,那是他的人,他的命。他觉不允许别人碰他,一根手指都不行。
“你到底要怎样,有本事杀了我,杀了我。”傅红雪挥动着手里的刀。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没有,你总会失去他,要死的还是活的。”
傅红雪精疲力竭的坐下来,他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一如他以为自己永远失去无谢时那般。
“我要他活着,我要他活着。哪怕那个能陪伴他一生的人不是我。”傅红雪失去了所有力气,他已经分不出那种选择自己会更心疼,他只要无谢好好的。
“睡吧,睡吧,傻子,都是傻子。”那个声音笑了,原来这个世上还有人和他一样傻。
笼罩千年的煞气一朝散尽,外面的人已经等了两天。萧玄墨抬头,“这是成了,没事了,去开门吧。”
傅红雪左胸口开了个洞,血迹已经干涸,好在不是很深,加上刚刚完成传承,愈合能力加倍,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又等了两天,人才醒过来。
“总算醒了,我差一点把你就地埋了。”萧玄墨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傅红雪坐骑来,探查了一下自己的状况,果然完整的沧海一粟要厉害的多。一瞬间气温陡降,空气成雪。
“得,又进阶了,别炫耀了,东西在哪?”萧玄墨带着万分羡慕嫉妒恨。
傅红雪拿着刀直接返回主墓,没有了机关,这里完全可以自由进出。
“有用的拿就行,不,给我搬空了,什么都别剩下。”傅红雪吩咐乾一。
“君殿,真不好吧,你接收了墓主人的传承,怎么也算自己人。”
“照办就行。”傅红雪的脸像结了一层冰。
“他怎么惹你了?”萧玄墨也是不解。
“他的幻境里,无谢嫁给了一个小白脸。”傅红雪不自觉的握紧了刀,如果墓主人还活着,估计他都要弑师了。
“”萧玄墨脸色那个精彩,最终决定还是选择什么也别说了,那个男人受得了这么一顶绿帽,看傅红雪这个脸色,可不止成亲那么简单。
乾一得了允许,自然是所到之处,寸物不留,后商的大墓,都是天材地宝。
傅红雪踹开棺材,萧玄墨心想这真是气坏了。往里面一看,只有一个墨玉的盒子。
傅红雪那出盒子,直接打开,是一柄白玉沁血的玉萧。
“好萧。”饶是见过好东西的萧玄墨也要赞叹一生。
“这算是给我的补偿,倒是有些分量。琉璃净火,人间至宝。”
“你说什么?”萧玄墨惊呼道。
“北山有国,国主琉璃,持人间至宝,可净世间一切污浊。正人间法度,御魔域恶鬼。所经之地,是为玄灵,人之始祖也,特明之江帝。”
“这是江帝之墓。萧玄墨一脸不可思议。
“不是,明照,这是明照的墓。”
萧玄墨更蒙了:“明照是个人。”
“吾一生所系为明照,生而不能得之,死亦不知魂所终,愿这净火所化之地皆为明照。”傅红雪抬头“你错了,没有人能抚平他的痛苦,没有人能让他找回原来的快乐,江帝生于北山,卒于桑洛,以明照为号,终生未娶,无墓,葬于河川。”
“盒子给你吧,萧是无谢的。”
“我跟你出来玩命,你就给我盒子。”
“这不是墨玉,是乌合的壳,无论何种火焰都不会被烧毁。回去找人打制一把兵器,降低战损。”傅红雪补充道。
“还算有良心。”这个尺寸做什么都可以。
叶开接到消息说有人看到傅红雪出现在边城,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他都做了合冢,傅红雪本就打算在无谢的故乡自行了结,特意说过,不必替他收尸。但还是抱着一分希望,和路小佳把周围勘察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一样的失望。
“算了,本就是不可能的?”
叶开安慰自己,却在准备离开时,看见傅红雪驰马而来。当然后面黑压压一片也是够吓人的。
傅红雪自然也看到了叶开,策马上前。
“你这个混蛋,你怎么还没死,还没死。”叶开近乎失控,母亲故去,唯一的兄弟生不如死,全都是他无能造成的,那种自责让他喘不过气来。
兄弟俩见面就打起来也是少见。
“少爷,帮忙吗?”乾一问自家主子。
“没事,这应该是李探花的弟子,红雪的胞弟。”
“奥”乾一乖乖退下。
路小佳显然冷静一些,打马上前,抱拳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在下路小佳,傅红雪的朋友。”
“我,他未婚妻的哥哥。”萧玄墨答道。
路小佳也是吓了一跳,傅红雪对无谢用情至深,怎么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又与别人定亲。
“阁下开不得玩笑?”
“我也想这是个玩笑,可惜我家傻弟弟,就看上这块木头了。”
叶开听了直接炸了:“傅红雪,无谢尸骨未寒,你便移情别恋,我叶开没你这样的兄弟。”说着就加快了攻势,可惜,实力在那里摆着,很快被挑了剑。
“闹够了吗?还是这般冲动,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傅红雪冷冷的说。“我没事,无谢也没事,没通知你们是我的过失。”
“先回驿站,吃了好几日沙子,收拾一下再聊。”萧玄墨策马上前,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一行人打马离开,幽云一路打散,已经只剩下十几人。
驿站那边已经得了消息,周明已经侯在那里多时了。他是太子的伴伴,自幼就跟在太子身边。
“两位主子终于回来了,奴婢脖子都快望断了。”
“别贫嘴了,准备热水,爷先把这身衣服换下来,爷都快臭了。”萧玄墨总体来说是没吃过什么苦的,这基本是他最狼狈的状态。
“这两个帮我招呼一下。”傅红雪吩咐道,周明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我去洗漱一下。”傅红雪对叶开说,他的衣服就差后面没烂了,胸口的刀伤也没好。
“还不赶紧伺候着,随行的御医传过来,我的祖宗,不是带足了人手吗,怎么还会受伤。”周明那个慌啊,这俩哪个出点事,他的脑袋也不够赔的。
招福服侍着傅红雪脱了满是血污的衣服。整个人泡在水里才觉得活过来。
“伤口不能沾水。”招福拿衣服的功夫,傅红雪已经我下水了。
“滚!”吓得招福爬了出去。
收拾妥当了才让太医过来上药包扎,这次跟着的不是魏城,面色略嫩。收拾妥当了才战战兢兢的退下,出去煎药了。
出门在外自然穿的都是常服,萧玄墨一身玄色马装,用的是上好的云水缎子。傅红雪不喜欢缎子,花无谢给他备的衣服大多都是精梳棉和东陵纱。无谢喜苏绣,反复缱绻,自己不喜红,却特别爱傅红雪穿红,玄色藏青搭配,显得干练又不失精致。冬日里漠北天气极冷,萧玄墨今年的皮裘被连城璧定制了一水银狐毛皮,倒是高贵大气,但用在他身上仿佛有些多余。身怀致阳异火,他哪用得着御寒。傅红雪也不知道花无谢怎么想的,他这一身红黑偏配了白貂的坎肩。倒是风雅,可这是出门在外。不出几日就没了颜色。
傅红雪过来了时候萧玄墨已经和叶开他们聊上了。
“这么慢?”
“无谢的人很啰嗦。”傅红雪评价道。
“伤势如何。”
“无碍!”
“太医看过了!”
“熬药去了。”傅红雪脸色微沉。
“事情我都交代了,我们休正一日,明日返京。你们兄弟聊吧,我回去休息了。”萧玄墨起身走人。
“无谢没事就好,我们也放心了。”路小佳率先表示。
“谢谢!”傅红雪不怎么会说话。
“你以后会和无谢定居神京。”叶开问到。
“嗯,无谢身份特殊,他在哪我在哪。”
“刚刚的是幽云,能用的动幽云的人,必是朝中重臣。”叶开也不是傻得。
“你们若愿意,可以随我回京,江湖自由和成家立业,总要选一个。”傅红雪说道。
“我习惯了逍遥自在,受不了约束,留下漠北就好。”
“师傅曾建议我为朝廷效力,但朝中局势不稳,大皇子,太子,长皇子势均力敌,陛下态度又不明显,太子问政多年,长皇子最受宠爱,又有武勋支持,大皇子也不是省油的,身后有百年世家,高门望族,轻易趟这摊浑水,我怕尸骨无存。”叶开也不是全然傻的。
傅红雪脸色有些诡异,这和他知道的根本不一样,只能说“你想多了。”
“自古天家无父子,夺嫡之路哪有手足情深。”叶开诚心普及。
“大皇子没可能,无谢天天威胁玄墨,要劝阿爹退位,把皇位扔给他,自己去逍遥。”傅红雪一脸黑线的解释到。“你们刚刚聊的挺来的,萧玄墨。无谢在花家长大,但还是姓萧。”
然后轮到叶开惊的合不上嘴了,傅红雪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
“你容我消化一下啊!”叶开合上嘴,果然这世事传言不可尽信。
临近年关,无论是朝里还是宫里,都是忙的厉害。往常萧玄墨在,朝堂能帮萧帝分担一些,宫里城璧也能做的了主,毕竟萧帝后位悬空多年,几个妃子也都是不受宠没主意的,花无谢打打下手也就算了。可今年玄墨不在,城璧又不能操劳,齐烨能出面的事也只限于朝堂,花无谢被各种折子压的喘不过起来。请安的、镇抚的、犒赏的、奏议的……无谢为萧玄墨未来生活默哀。
“还没看完!”齐衡笑着走进来,本就温润的人因着眼底的笑意变得更加温暖。
齐衡刚刚回京,安排在吏部,他与无谢并称帝都双公子。在家都是嫡出的二公子,又一样容貌绝艳,只不过一个乾元一哥坤泽而已。又是一小长起来的情分,自是比旁人亲厚。
“这一摞都是请安的褶子,阿衡你得帮我。”花无谢已经开始耍无赖了。
“这个真的不行,这是僭越大罪。”
“从小到大你帮我抄了多少书,早不知道僭越哪去了。”
“我给你带了杏仁嗠,真不能帮你。”
“行,你放那边吧,我看完这几个吃。你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忙过了这几日,好好聚聚。”无谢提议道。
“嗯,这两年,你可好。”
“还行,换了姓,还是被太子哥哥天天训着。本来还想着能和你一样外放一阵子,结果放进了太和殿。”花无谢叹了口气,“好在父皇和太子哥哥自幼就疼我,我也没觉得别扭。”
“那就好,我看你清减了些,可是之前生病没养好。”
“哪有,这阵子忙的,你若真心疼我,让你们家的小厨房多做些好吃的给我就行。”
“你啊,还是那个性子,做了长皇子也没稳重些。”
“算了吧,我什么样你没见过,从小到大你替我写了多少太傅的罚抄,我帮你补习了多少弓马骑射。”无谢撇撇嘴,一个是他模仿玄墨的字,一个是齐衡模仿他的字,都是本人都认不出来的。
齐衡静静地看着花无谢一封一封的看折子,不知不觉间已经不再是那个总是闯祸无忧无虑的少年样子了。从总角之交到同窗之宜,他们一直都相互陪伴着。他们见过彼此最狼狈的样子,什么时候自己第一次心动,是无谢刚刚分化兴冲冲得跑来跟自己来说,或者更早,那个每次闯了祸都第一想到自己的皮猴子。他从来不能拒绝无谢的任何要求,等意识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在他心底生根发芽。可他都做了什么,情愫初开的时候,无谢迟迟没有分化,他怕无谢的男儿身不能让父母满意,无谢分化了又碍着太子的情分,他以为无谢会是早就定下的太子少君,直到太子娶了连城璧。他觉得自己终于有机会了,花家老封君却放话,绝不允许他的金孙外嫁,他怎么可能入赘花家。只能压下情愫,外放江浙,希望冲淡这份爱恋。可到头来只是越扎越深而已。如今他已是是最尊贵的坤泽,继承了陛下的威严与尊贵。
值得全天下最优秀的男儿追求取悦。齐衡又一次犹豫了,这样的无谢,他配不得配不上。
“想什么呢?”无谢终于得了空,正吃着杏仁嗠。“在吏部可好,你可真会选时候,年关将近吏部户部都是一个人当三个人用。”
“还好,这不有时间给你送吃的。”
“也是,齐小公爷到哪里会吃不开。”花无谢笑笑。
傅红雪不在的日子,花无谢也搬回了宫里,每日上朝,南书房批折子,六部议政,没事陪陪城璧,日子再平常不过。
“齐家老二送的。”连城璧看无谢把玩的一柄如意没见过,用的是无谢喜欢的蓝田玉料,尺寸只有巴掌大,阴纹镂刻,正合了无谢喜欢扣东西的习惯,即精巧,又不伤手。
“嗯,看着漂亮的就收了。”
“你都是这般没心没肺。”
“璧璧啊,你有我哥一半黑也不会被他吃的死死的,有些人你能和他掰了,有些人你不能。齐衡实力阶位都不是顶尖的,为何在齐家这一代里都唯他马首是瞻。他那个脑子,也就碰上我可能转不过弯,其他事上,我不一定能玩得过他。”
连城璧觉得当初自个就怎么瞎着眼觉得花无谢纯良,老狐狸养出来的小狐狸,即便平时不用他亮爪子,也不代表他切开是白的。
“那你准备凉他到什么时候?”
“是我在凉着他!”花无谢笑笑“他自己尚再在纠结,齐衡可以是肱股之臣,可以是名仕大儒,可以是一方封侯,但不会是托福终生的良配。当然从家族利益来说,齐家是个不错的选择。”花无谢评价道。
连城璧摇摇头,他是不懂这些的,玄墨有时候也会和他说,但绝对不会和无谢这般事事都透彻。所以有的时跟不上这兄弟俩的脑子,他也就不强求了,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
“这几日见你脸色好多了,没那么辛苦了!”花无谢转换了话题,好不容易得来的空闲,做什么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连城璧摸摸肚子,“太医院的安胎药还是有用的,我自幼习武也比常人壮实一些。除了偶尔饮食有些为难,倒是都还好。玄墨不在也好,他整日里紧张兮兮的,感觉比我还要辛苦。”
无谢抠着一个橙子,一定要自个去了皮,倒没耽误聊天:“我问过阿爹,阿爹说他大概是心理阴影。阿爹怀我的时候,内有薛贵妃仗着薛家在宫里肆意争宠,又有北境战事,阿父披甲远征,几次生死。阿爹一边要顾着朝野稳定,一边还要担心阿父,我几次都差一点保不住。哥那时候已经是太子了,很多事自然看在眼里。阿爹不足月就生下我,差一点一尸两命。之后我又养不活的样子,他自然怕了。”
“阿爹也是不易!”连城璧叹了口气。
“能登上这九五之尊,谁又能容易呢。哥五岁就进了尚书房,天不亮就要起床,学文习武一刻也不能松懈。在这皇城之内,即便阿爹百般护着,也是几次遇险,你以为那些心思都是平白得来的,都是在生死边缘摸索出来的。十五岁亲政,南书房听政,听着多好啊,那里的人,心思一比一个玲珑,一个比一个阴鬼,你一分想不到,就输了十分。为这天下披星戴月,为这天下鞠躬尽瘁,但凡一点松懈,御史台的折子就能把你申饬的体无完肤。你现在看哥的东宫屹立不倒,储位稳固,其实若不是大皇子并非出自阿爹的肚子,我又无意争储,大哥的日子才是水深火热。”
“他从来不和我说这些。”
“面对爱的人,我们都喜欢让他们看到最好的一面,哥哥也不例外,还有就是他应付的来,犯不着惹你心烦。我不是也天天没心没肺,他们喜欢我这样子,我自然愿意满足他们。有时候犯不上,看得懂,周璇得开就成。”
“你这么说,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你啊,怎么还是不懂,这天下对哥哥来说就是一种习惯,他习惯了管着,所以不觉得苦不觉得累。但你不同,你是他的意外,是他觉得生活有意思的原因。你好好的哥就好好的,你若有什么闪失,我哥会疯了,一个疯了君主会做出什么我就不和你普及了。所以好好护着自个,护好了自个,就是护好了他。”花无谢支着下巴,他希望连城璧能更懂他哥,显然他哥这方面做的并不好,他不介意帮他一把。“城璧,永远不要低估你在我哥心里的分量。”
“嗯,我明白。”连城璧怎么可能一点也不懂,只是有时候会不自觉的胆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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