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番外 夜夜夜夜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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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乔木折枝
从后台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德云社的演出，没有不到这时候的。
徒弟们都迷瞪着眼，有媳妇儿的回家搂媳妇睡觉，没媳妇儿的回家搂被子睡觉，总之人群做鸟兽散，乌泱泱人头攒动也变成人去楼空。
特意等到展览馆路上车流稍缓，于谦才攥着车钥匙走出后台，车就停在外面，于谦步子很急，脚步生风，越过一路雨后的坑洼。
哥儿几个都等急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于谦的时间都以德云社为主，白天奔波晚上演出，总没个消停的时候，演出结束，才能去赶下一个场子。
于谦打开车门，正准备钻进车厢飞奔而去，就听到了后面传来的声音。
“谦儿哥。”
声音软糯，听到熟悉的声音，于谦的手也软了下来，转过头，是郭德纲站在身后。
北京的十一月，夜凉如水，这几天下过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呐，刮的夜风已经隐隐有些入骨的寒意了，郭德纲双手揣进兜里，浑身裹得严严实实，戴着黑色的帽子，还裹了一条黑格子的围巾。
“怎么了？”
郭德纲不回答，走到于谦面前，仰起头来看他。
于谦看他这副模样，笑道：“哪有这么冷啊。”
说完伸手把郭德纲的围巾又掖一掖，再绕上一圈，直到确定一点风也漏不进去，于谦这才放开手。
抬眼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就算再赶时间，于谦还是有这一份耐心，郭德纲不回答，看着他反问道：“你去哪儿啊？”
于谦纳闷，这有什么可问的，他们从来都是演出结束各回各家，自己要去哪儿和他有什么关系，不过想来也只是寒暄，于谦随口答道：“玩儿呗。”
郭德纲看于谦这一身的打扮，隐隐发亮的褶皱长裤，随意披着的皮衣，里面露出绛紫色鸟纹衫，脚上蹬着马丁短靴，一身浪荡不羁的样儿，郭德纲心里已经猜了个十有八九。
大半夜这副打扮，还能去哪，八成是和一群狐朋狗友上夜店。
“是要和狐朋狗友上夜店吧。”
“什么叫做狐朋狗友啊。”
“你果然是要上夜店。”
于谦汗颜，得，掉沟里了，行吧，就算是去夜店又能怎么着，也不碍着他什么事啊。
“怎么着，一块儿去？”
郭德纲赶紧摇了摇头，围巾被该死的于三样裹得太紧，摇起头来困难，但还是坚决表示了反抗。
于谦本来也只是客气，没打算真带他去，郭德纲意料之中的誓死不从，于谦一抬手：“得嘞，走了。”
“哎！”郭德纲声音慌忙，于谦疑惑的回过头，看他犹犹豫豫的埋怨道，“你就不再争取一下吗。”
于谦惊讶道：“真去？！”
郭德纲是典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男，除了工作就是搁家待着，什么时候也会想要去夜店，还真是新鲜了。
“上回说了我请你来着。”
“什么时候？”于谦怎么不记得。
“就上回，张一元那儿。”郭德纲手指虚虚指了一个方向。
哦，于谦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儿，上次在张一元小剧场说一段，说到上夜店喝酒，郭德纲追问为什么非得上酒吧喝酒去，于谦带了一句“你跟我去一趟你就全明白了”，郭德纲还说要请他去一回，台上的事情谁当真啊，下了台就全忘了。
于谦笑意更深，既然郭德纲愿意，肯定没有拒绝的道理，何况他一个新人进夜店，到时候还不是自己想怎么着，就这么着。
车门打开，郭德纲坐上了副驾驶。
工体，北门，车在夜色中一路疾驰而去。
要不是堵车，于谦恨不得把油门一次踩到底，不多会儿，郭德纲看车窗外面就已经是一片灯红酒绿。
四处的霓虹灯交相呼应，数十种光线在上空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人层层兜住，路旁无数的酒吧里传出打碟的噪音，车从前面飞驰而过，那些噪音只是留下一个尾音，就戛然而止，再次迎接下一个尾音。
郭德纲好奇的望向窗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四周的一切都是新奇，无数的男男女女出入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黑暗幽深的巷子一闪而过，里面隐约聚着几个人，不知道在干什么。
郭德纲连忙收回眼睛，像是嗔怪的语气：“你平时就来这种地方啊。”
“啊？”于谦按着喇叭，没有听到那一句，又问了一遍，“什么？”
“没什么。”郭德纲把目光放回窗外。
很快就到了一个会所门口，于谦明显是常客，轻车熟路的往前走，门口是排着的队伍，排了足足三条，郭德纲不知道北京的夜店这么热闹，进去还得排队，正准备找一条短些的队伍排好。
一旁一个迎宾服务生突然冲过来，郭德纲躲闪不及，被撞了一下肩膀，那个服务生竟然旁若无人的继续向前，到了于谦面前才定定站好，殷勤笑道。
“谦儿哥，六号卡座都等着你呐。”
于谦顾不上和他说话，一把揽住郭德纲的肩膀，轻声问道:“你没事儿吧？”
“哟！”服务生声音抬了一个八度，“原来是谦儿哥的朋友，我刚才真是没长眼！第一次来？您……”
郭德纲压低了帽檐，大围巾把脸盖上，谁也认不出来，难怪要被人问了。于谦不搭理他，揽着郭德纲径直就往里边走，郭德纲还一边回头一边问道。
“哎，哎人家排队……”
话没说完，于谦已经带着他进了正门过了安检站在场沿，郭德纲愣住了，怔怔的看着于谦。
于谦回头扯出一个笑:“和我在一块儿，不需要排队。”
郭德纲傻眼，正准备回答于谦，就听到场子正中传来一声吼叫。
“嘿！嘿！！哥们儿！这儿呢！”
郭德纲和于谦同时看过去，郭德纲正好站在场沿，望过去整个场子都在眼中一览无余。
半空中架着无数的聚光灯，跟随着架子鼓躁动的鼓点，放肆的闪动摇摆，一束束彩光在空中投射下来，投在下面每张摇摆的脸上，光线忽明忽暗，空中散发着酒精和香水混杂的热浪，席卷而来让人想要窒息。
郭德纲的眼神越过舞池里疯狂摇摆的人群，看见在舞台旁边，围着一圈卡座，其中一张圆形沙发上站着一个人，跟于谦打招呼的就是他。
那个人赤着双脚跳上沙发，一只脚还踏上椅背上，裤子别到大腿，衣服整个掀起来，露出一条大粗金链子，手里端着一杯酒，笑的肆无忌惮，高声大喊。
“嘛呢！快过来呀！”
卡座上坐着一圈人，也跟着起哄，冲于谦这边大喊。
“过来！罚酒！”
于谦大笑，并不回应他们，揽着郭德纲往那边走，郭德纲觉得别扭，略微挣扎着想要离开，于谦却握的更紧，郭德纲吃痛的闷哼道:“你干嘛呀。”
“你说什么？”于谦凑到郭德纲的身边说话。
四周都是爆炸的金属音乐，每一个鼓点都像是在人的耳膜里震动，听不清周围说的话也是理所当然，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于谦哥们儿那么好的嗓子。
郭德纲努力凑到于谦身边说:“我说，你放开我啊。”
于谦笑的更放肆，突然凑到郭德纲的耳边，声音低沉沉:“我啊，怕你丢了。”
说完手上揽得更紧，大步往前走，郭德纲只觉得于谦低沉的笑意还响在耳边，却是再也管不了他手上的力气，只能愣愣的跟着他走。
好不容易穿过狂舞的人群，于谦带着郭德纲走到他们的卡座面前。
这是整个场子距离舞台最近的卡座，他们来一般不开包厢，出来玩儿，要的就是这个热乎气儿，要想待着不如趁早回家。
于谦一来，这群人就开始嗷嗷叫。
“喔！——”
“谦儿哥！谦儿哥！……”
叫着叫着还有节奏的鼓起掌来，郭德纲抬眼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卡座是三张沙发拼成一个圆圈，正当中的玻璃桌摆满了各色各样的酒，小吃果盘早就被散落的酒杯弄得不成样子。
一共五个男人三个女人，五个男人郭德纲眼熟三个，另外两个不认识，三个女的一看就二十出头，一个比一个穿的短，一个比一个化的浓。
闪闪发亮的超短裙，大红紧身的吊带衫，要多凉快就有多凉快，郭德纲看着都觉得硌眼，这也是于谦的朋友？
“嘿你小子！”刚刚喊于谦那人往地上一跳，拖着鞋走到于谦跟前，“又迟到，啊？说，该不该罚酒！该不该！”
“罚酒！”
“该！”
“谦儿哥赶紧喝！”
……
于谦把皮衣一扒，整个甩在肩头上，袖子往上别了两道，笑着对那人说:“六哥！今儿个你喝多少，我就喝多少！”
“哟！大伙儿可都听见了啊！别说我欺负你。”六哥说完痛饮手中一杯酒。
“哦！——”一群人又起哄的鼓起掌来。
于谦笑着准备带人入座，六哥放下杯子突然道:“哦对你瞧我都给忘了，介绍一下，这几个姐姐——”
说完看向坐着的那三个女人，继续道:“刚认识，一起过来玩会儿，京城骰子王啊！嘿嘿待会儿你们可得摸两把。”
于谦笑着打打招呼，心里却暗自叫苦，他明白六哥没有别的意思，他是个有分寸的人，不正当的女人不往自己地盘上领，玩骰子也是真的玩骰子，但是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别扭，要知道自己今天可是带了人啊！
说起带了人，六哥也看见于谦带的人，裹得严严实实看不见模样，以为是新来的弟兄，爽朗一笑:“这位怎么没见过啊，新来的朋友？谦儿的朋友就是我朋友！我老六，头回见，来！敬你一杯！”
说完就要端杯子，于谦看六哥要举杯，连忙把酒杯挡下来，郭德纲的身份还是不透露比较好，到时候乱成一锅粥，于谦也没法收拾。
顾不得六哥惊诧的目光，于谦抱歉道:“真不巧，这哥们儿生病了不能喝，对不住了！”
一边说一边退，手搭在郭德纲肩膀上，把郭德纲带离了圈子，往另一边走去。
六哥的叫嚣被淹没在巨大的电子击打乐中，于谦毫不在意，待会回去多喝两杯酒就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要保护郭德纲。
郭德纲被于谦带离中心卡座，蹭过纹着五彩斑斓的胳膊，擦过挺翘浑圆的胸部，终于走向了一旁的吧台。
吧台远离舞池，处于聚光灯扫射的边沿，有集中的光线亮在调酒师的头顶，调酒师一身美国硬牛仔打扮，手中的调酒壶在正对准一只柯林杯。
于谦一路把郭德纲领到了吧台的尽头，这里围着一圈散座，走到最后一个位置，也是距离舞台最远的位置，于谦停了下来。
“坐吧。”于谦开口道。
吧椅很高，郭德纲根本爬不上去，于谦笑的无奈，帮他把凳子调低，等郭德纲坐好了，于谦又坏笑着把椅子升高，美其名曰方便拿酒，其实就为了看郭德纲的小短腿在空中晃悠。
郭德纲不在乎，小短腿在空中荡啊荡，无辜的看着师哥，这个地方他一个认识的都没有，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玩的，只能寸步不离的跟着师哥，现在师哥要走吗？要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吗？
“我去陪他们喝两杯，你先在这儿待着，哪儿都不许去，”于谦叮嘱郭德纲，“我马上回来，等我，乖。”
说完伸手想捏捏他的脸，手在空中一顿，最后还是宽慰的拍了拍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