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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山之竹林聊斋

2023-03-25出山 来源:百合文库
哗啦……只这一声,道士手里的铁杖就顺着山崖掉进涧里,再也没有踪影了。“哎。”道士摇摇头,无可奈何、小心翼翼的翻过山崖,总算找到了樵夫指点的赵家村。
“这么长的铁杖么……”铁匠想了想,“明天一早应该就能够打好。”铁匠铺里和街上一样冷泠清清,看来也没有什么生意。
“多谢大哥,千万打的结实些,价钱好说。”道士一揖,嘱咐道。
铁匠搓着手笑着说:“你放心,咱李打铁的手艺,这十里八乡是头一份,别看咱们村只有咱这一家铁匠铺,从来没有扣工减料,坐地起价的,道爷你跟周围人打听打听就知道。”
道士倒是一愣,转身又瞥一眼门口的招牌:“大哥姓李,那这铺子叫赵家铜铁铺……”
铁匠一听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解释道:“哦,那是咱老丈人的名字,他家只有个女儿,所以招了咱这个上门女婿,算是继承他家手艺,现在就剩下咱和媳妇两个,咱也没好再改铺子名字,就这么用着了。”
道士点点头,看看铁匠倒是个善谈的人,就又多问了几句:“那敢问大哥,本村里有没有什么祈福法事要做,小道可以奉承一二。”
铁匠摇摇头:“道爷,咱看你也是个厚道人,劝你一句,明早拿了杖子,能早走就早走。”
“大哥,我这倒是不懂了,我看本村也算安宁,有何祸事么?”
“这祸事倒没有,祸人倒是有一个。”铁匠弓着健硕的身子,靠近道士压低了声音说:“咱村里的赵老员外爷,一病三年,搞的疯疯癫癫,本村多数都是他的土地铺户,疯起来就加租加捐,交不出来就派人喊打喊砸。就是无事,那几个恶奴平常也是横行街里,人人惧怕,本村人都做不得生意,要是外人来做点买卖更是要拜门钱、谢礼钱,不给就是一顿打,然后轰出村去,前几天几个跑江湖卖艺的刚给打跑,我看道爷你就算会驱鬼,估计打人还是比不过员外家那几个奴才。就是打的过,赵员外和城里孙知县有些姻亲,大帽子压下来不怕害不了你。”
“这位赵员外爷突然疯癫……莫不是中邪了?那这驱鬼……”还没等道士说完,就让铁匠拦住了:“道爷,这话说都不能说,说出来把你衣服扒了打出村去,况且……”铁匠神神秘秘的又靠近一点,手笼着嘴小声说:“据说老员外快不行了,熬到……噶”铁匠做了个吐舌头的动作,“一完,咱们就算熬出头了,小员外为人和善好施,以后就好啦,人家儿子都不管了,道爷也别去惹闲气。”
“原来如此,真谢谢大哥指点了,不过……”道士顿了顿,“这老员外是怎么得的病,怎么一病三年,虽然我不管,但是倒是想听听故事,不知大哥可肯赐教?”
铁匠摆摆手说:“哎,赐教谈不上,这事咱也不太清楚,但是街坊们都传老员外爷是三年前被钱江三鼠偷了一下子,丢了十万银子,五千金子,一气之下得了痰症,痰气一上来就要疯的。”
“钱江三鼠?就是去年秋天斩首的那三个大盗么?”
“对,对,村里有人去看过砍三个人,听说三个人都有铁布衫,特意从锦衣卫调来高手砍的,说是一下子那个血花呀……”铁匠夸张的挥了挥手臂。
道士对这个事情好像没什么兴趣,问道:“那本村被钱江三鼠也接济了不少吧?”
铁匠一脸疑惑:“接济?什么接济?”
“听说钱江三鼠劫富济贫、首恶必惩,每次盗的银两多数都用来接济本地百姓了,怎么,本村没有么?”
铁匠尴尬的笑笑:“反正我是一个铜钱也没见着,这江湖传说也做不得真,都说三鼠有神鬼搬运、飞行之术,什么金钟罩铁布衫的,最后不也是一刀的事么。”
道士笑了笑,抱拳说道:“多谢大哥赐教,明早来取铁杖再叙。”
道士出了铁匠铺,估摸了一下身上的银两:“看来住店是不能了,姑且在村内转一圈,看看怎么解决食宿吧。”
走着,道士发现一条通往一片竹林的小径,春竹青翠、曲径蜿蜒,“这竹林倒是有点仙气,先去赏玩一下也是不错。”道士想着便朝着竹林里走去,竹林入口有道篱笆门,栓门的绳子耷拉在栅栏旁,看着也无人看守,“有人吗?”道士喊了几声,无人应答,道士也不知是怎的,一时心血来潮,拉开了篱笆门便进了小径,沿着小径一路一直走到金乌西坠,道士发现小径边竟有一座竹斋,竹斋门半开着,道士便近前轻轻推了一下门,又喊道:“有人吗?”依然无人应答。道士进了竹斋环顾四周,竹斋不大,方砖墁地,房梁高挑,屋内只有一张竹床、一张竹桌、竹椅数把,一面墙边一个竹架摆着些杂货用品,“屋虽不大,倒是雅致,不知何人居于此处。”道士点点头,又出了屋,在竹斋周围转了一圈,借着尚未消失的一缕日光发现竹斋后面一块地颜色依稀与别处略有不同,“这土有翻动的痕迹…
…莫不是坟茔?但为何无碑无牌,埋后土又是被夯实的,对死者如此亵渎?”道士叹气,“若真有什么冤情,也是天道显现,引我至此,权且查探一下……”说着道士将随身带的法器从身上摘下,平铺在坟茔前,正要作法,突感一股寒气逼来,接着听得屋内传来一声惊叫:“你要干什么!?”道士也来不及收拾法器,一跃而起,跳回屋内,屋内这时已有二人,一男一女,听声音刚才的惊叫便是女子发出的。女子已经惊的坐在床上,双手护在胸前,男子身材高大,只是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什么人?”道士大声问道,这时男子才反应过来,转身道:“我是本村猎户,你又是何人?”道士答:“路过的。”一时三人都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发话,这时道士身后又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对不起,可以在此借住一宿吗?”三人回头,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站在门口,道士赶紧让路,要将老太搀进了竹斋,老太摆了摆手没用道士搀扶,顺手将门带上,问道:
“有人可带着灯烛吗?老朽我眼花看不清楚……”“来了来了。”壮汉说着翻找了一下,从架子上找到了蜡烛和火石,点着蜡烛,屋内瞬间亮了起来。
“原来同是借宿之人,这位姐姐是被大哥惊吓而已,如此小屋,男女不便同处……”道士问清几人原委,边说边看了看身边的壮汉,大汉身材健硕身高体阔,面白无须倒是一副好模样,大汉也应到:“正是正是,我和道爷二人就出去便是……”说着大汉推开已经关上的房门,一脚刚一迈出,道士后面突然拉住:“小心!”大汉一脚踏空,一个趔趄就要栽出去,被道士一把拉住,拽回了屋里。
“怎么回事?”大汉大惊问道,看着黑洞洞的屋门——屋外太阳虽然已经落山,但屋内灯光透过房门依然照不出屋外光景,烛光仿佛都被门口吸入,没有漏得一点出去。
道士指指房梁处,然后把手伸出门口,手在门口被黑洞吞入,接着霎时间一只手臂就出现在房梁之上,道士挥了挥自己的手臂,房梁上手臂也动了一动,众人大惊,女子忙问道:“道爷,这是怎么了?”道士把手抽了回来,说道:“看来是鬼打墙,咱们被困在此屋内了。”
“鬼打墙?”大汉抬头环视着房梁,“道爷,我们这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刚才贫道在屋后发现有座坟茔,没有墓碑,埋葬后土被特意夯实,恐怕埋的人是横死的,今日有我们几个撞进来,难免要找个替身好去让它投胎。”
女子听了浑身抖着坐在床沿问:“道爷,你法力高强,有什么办法破解么?”
道士摇摇头:“刚才贫道觉得屋后坟茔有点古怪,正要用做法查探,被你们一惊,放在屋外没有拿进来,没有法器,我也无能为力。”
“那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吗?”大汉问道士道。
“倒也未必,鬼虽会障眼法迷惑活人,但是却无出手伤人之力,只能借刀杀人,或迷惑一人趁其不备上身行事,或挑拨离间让众人自相残杀,只要我们心性坚定,不被其所迷,待到明日天明,太阳一出,鬼怪就无计可施,这障眼法自然就破了,不过……”道士沉吟了一下,欲言又止。
大汉看道士有些犹豫就说:“道爷有何事不妨当面讲出来,若能帮上忙,小弟也当助一臂之力。”
道士笑道:“哦,其实说与不说不妨大事,只是这鬼要迷人,往往会化成人形,混入人中,才好行离间魅惑之事……”
女人听了先跳了起来:“道爷说我们中就有人是鬼吗?”
老太手掌合十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可如何是好……”
道士摆摆手道:“倒也无妨,只要今晚不睡,不大喜大怒,给恶鬼近身机会便是了,贫道本不待讲的,只是讲出来也好,活人可以多些警惕,不要被些许言语挑拨离间便好,待到日出,贫道出去为屋后坟茔做个法事,渡这恶鬼怨念就是了。”
三人听了默默无语,女子坐在床头,老太坐在床尾,大汉拉过一把椅子靠着房门对面的墙坐了下来,唯有道士依然站在门口。过来半晌无语,道士突然笑了起来。
大汉诧异问道:“道爷,有何可笑之事吗?”
道士道:“那倒不是,只是觉得能在这屋中相遇也是些缘分,如此尴尬实在是气闷,不如我们各人稍稍说些自己的来历,说不定可以辨鬼识人,让这恶鬼也知难而退。”
女子先答话道:“道爷说的也有理,小女就是二里外钱家集人,只因丈夫好酒,今日一大早又不去上田,只顾喝醉了打骂小女,小女一时气不过,就从家走出来打算回娘家住住。”
“哦。”道士问,“贫道之后也想前去钱家集走走,不知钱家集繁华否?”
“与这钱家村差不多,都是千把户人,不算甚大去处。”
“哦,这样……那姐姐娘家何处?”
“穿过竹林一里孙家村便是,若走赵家村大路要远一些,所以小女便想从近路过去。”
“姐姐一向从此地回娘家吗?”
“多是从此地,毕竟比大路近些,平时都有丈夫一同,只这次是小女一人,但是走惯此路了,也不是什么荒野去处,就没有那么怕了。只是走累了,便想在此处歇息一下。”
“哈哈哈,姐姐说笑了,怎么编如此的故事糊弄贫道。”道士大笑着直摇头。
女子脸都涨红了说:“你这道士怎么不知好歹,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我怕你们疑我是鬼,连家丑都说了,怎么倒惹你一番褒贬。”
道士这才止住了笑盯着女子说道:“是鬼不是鬼和说谎不说谎可没有关系,这世间怕是说谎的人比害人的鬼还要多些呢,贫道不想判断姐姐是人是鬼,只是姐姐的故事却不合人情常理。”
“你这道士,倒是说说怎么不合常理?”
“姐姐说住在离此二里的钱家集,钱家集与此地都是千把户人,你说丈夫一早又不去上田只顾喝酒,这农夫务农多早起,既然起了便喝酒,醉酒后打骂姐姐,到后姐姐出门步行二里至此,即使腿脚不便,这二三里地,也不过一两个时辰,何故大早起来到这天黑才走到此处,姐姐丈夫就没有出来找过姐姐?姐姐说此路又是与丈夫常走之路,怎么到现在也不见何人来寻找呢?就是夫妻不睦,如此放心让媳妇一人夜行的,恐怕也不多见。”
女子涨红了脸,半晌无语,只是直直的盯着道士,一旁的大汉倒先开了口:“这位大姐,既然有缘在此,有什么话但讲无妨,我虽不疑大姐是鬼,但这信口雌黄倒添嫌隙。”
女子叹了口气说:“那我就实话实话好了,我不是什么钱家集人,就是本村赵老员外纳的妾,老员外一病三年,我这做妾的被正房欺压,非打即骂,今日晚饭间又被毒打一顿,实在忍受不住,就私自逃至此处。”
“可有亲人在孙家村?”
“并没有,小女如今也无可依靠,只是想先逃出虎口再说……”
女子尚未说完,道士便拦住了:“姐姐既然要说实话,为何又编起另一套说辞来?”
女子愤然站起:“臭道士,不要得寸进尺,你又有什么凭据说我编造。”
道士也走近女子一下,上下打量着女子说:“姐姐随身看似也无何贵重之物,逃走时就没考虑今后生计吗?”
“刚才说了,只想逃出虎口,怕员外家追上,没多计较。”女子脖子一挺,和道士针锋相对。
道士摇头道:“既是怕被追捕,何故又在此地留宿而不连夜出逃?此地也非偏僻之地,你就不怕被员外家奴追寻至此吗?何况单身女子不带男伴连夜出逃,你这胆子确实不小……说吧,你的情夫何在?”
女子愣了一下,倒笑了起来:“呵呵,都说道士跳出三界,不在五行,这人情风月倒是挺在行的,既然道爷说了,那小女也就直言相告吧。小女确实是老员外妾室,但是正房也没有什么欺压之事,只是员外一病三年,本来好时,员外房事就不如人意,这一病更是无可奈何,小女自与账房先生有情,怎奈今日行事被家中小厮看见,虽巧言搪塞,但是深为后怕,就与账房先生商量带些金银私逃,小女把积攒的首饰簪环都付与先生,让先生于此屋等候,看看先生不来……”女子叹口气,“怕是将小女弃于此处了。”
道士笑笑:“说有情夫便真有个情夫了,你这倒是痛快。”
女子咬牙道:“你这道士,直言相告又百般嘲讽我,你这是认定只有我是鬼了?”
 道士摆摆手道:“笑谈笑谈,姐姐能如此坦诚,贫道不敢多言。”
大汉问道士道:“道爷,那这位大姐就不是鬼了吗?”
道士笑笑没有回答,只是接着问道:“接下来谁来说说?”
老太坐在床尾,稍微朝着道士方向倾了倾身子道:“老身来说说吧,老身就是这村里人,本有一儿一女,女儿远嫁,三年五载的不回来,儿子不孝,也不务农,与些狐朋狗友厮混,去年便说和几个朋友要凑本钱贩枣子,从老身这里拿了棺材本就杳无音信,今日听村里狗子说起邻村有具无名尸漂在河里,我也是思儿心切,想赶去看看,就是年纪大了,又怕儿子死在外面,有些乏力,就想在此稍微歇歇……”
道士点点头:“阿婆说有一子一女,那丈夫可还在?”
“丈夫已死,就是村里赵铁匠,道爷一问便知。”
道士又摇头道:“阿婆怎么也要说谎,这村确实有一老铁匠姓赵,但是只有一女,招婿入赘,何来一儿一女?”
老太咧开嘴笑了:“就知道爷会如此问,老身我若是说谎,何不说个猫三狗四的,也无对证,偏说村里唯一铁匠是我丈夫呢?这赵铁匠确实是老身丈夫,他现在女儿也是后妻所生……”
大汉听了一惊:“后妻,难道你是死鬼前妻吗?”
老太没有慌张,慢慢说道:“谁说这前妻就非是个死的,这也是我不贞造的孽,赵铁匠和我本是夫妻,只因为我犯了七出,和人偷情,儿女滴血也皆非赵铁匠骨肉,因此赵铁匠才把我休了,另娶了一位,我一人带着孩子只能在村外居住,幸好情夫时常接济,倒是也还活的过去……也不劳烦道爷再问了,我那情夫就是赵老员外。”
道士听罢微微一笑说:“阿婆如此坦诚,贫道也无何疑虑了。”然后道士转向大汉问道:“现在只有大哥了,也请大哥赐教一二。”
大汉摸摸脑袋,呵呵一笑道:“我是个粗人,也没什么风花雪月的故事,整日以打猎为生,是本村猎户,今日晚间是准备进林子下些陷坑绊索,好捕些野物,此屋本是竹林里猎户们常用的,今晚间看见大姐一人进来,感觉有些蹊跷就跟了进来,让大姐误会惊叫起来,这才把道爷你惊动了。”
道士点头问道:“既然如此,大哥对猎物行市一定了解了?近来鹿皮价值几何?”
“上好鹿皮五百钱,带伤三百五。”
“鹿肉价值?”
“鹿胸二十一斤,鹿腿一百五一条。”
道士摇摇头:“可惜,你不是个猎户。”
大汉一怒问道:“我所言价格可是有错么?”
“大哥所言价值皆对。”
“那何故说我不是猎户。”
道士打量打量大汉说:“大哥谈吐虽称不上儒雅,却也非一般山野粗人……”
大汉挥手笑道:“怎么谈吐好些也成了罪过,难道猎户就不能读书认字不成。”
“这书自然可读,只是猎户常年在外狩猎,肤色深而皮糙,手掌因要弯弓多有老茧,大哥却皮肤白洁,手臂虽结实手掌却少茧,这不像是猎户该有的,大哥身形像习武之人,而习武之人却又肤白……我若没有猜错,大哥倒是个昼伏夜出的飞贼。”
大汉大声笑着道:“哈哈哈,果然瞒不过道爷,在下确实是个贼,不过盗亦有道,我只劫富济贫,从不欺凌弱小,这次来此也是听闻赵员外不仁,特意来惩戒于他。”
道士回道:“虽然贫道不问俗事,但大哥侠肝义胆也令贫道佩服,只是这劫富济贫终究是旁门左道,大哥还是早日看开,切莫最后落个身败名裂……”
“也谢道爷指点,只是不知这一番谈论,道爷可知谁人谁鬼了吗?”
这时女子插话道:“这位道爷还没有自己说说吧,哪里来个野道士,一通胡问,倒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道士一笑说:“贫道乃游方之人,天下任我行走,光怪陆离魑魅魍魉也有些个见识,我就是口灿莲花,恐怕诸位也难识破,而且我这一路从李铁匠处出来顶着日头直到此地,正要给屋后坟茔行法事时,三位同到,又皆是日落之后,如此巧合,贫道也无法解释,若不是天道指引,就是鬼怪做成,我虽说你三人中可能有鬼,也只是猜测,真鬼藏在这屋内角落,伺机而动也未可知,各人故事前言后语亦真亦假,贫道也非刻意逼问,只做些消遣,待到天明,让鬼怪无处遁形罢了。”
女子鼻子里哼出一声道:“做消遣,你个道士就这么做消遣吗?拿个鬼啊神的吓唬我们,说不定现在这鬼打墙就是你搞出来的,好让你在这一通瞎问,不知你安的什么心……”女子正骂着,突然停了一下,站起来又侧耳听了听道:“哎,你们听,是鸡叫声。”众人也仔细听着,确实听到了几声鸡鸣声。老太坐在床尾第一个站了起来,高兴的说:“谢天谢地,天亮了。”说着,抬起腿来就朝门口冲去,道士一见慌忙一拦道:“且慢……”但是道士拦的慢了一些,老太又冲的快了些,道士只拉住了老太一个衣角,就拽着这一下,老太突然一个趔趄,往床边跌去,大汉见状一个箭步跳过来扶住老太,愤怒的推了道士一把道:“你做什么?”道士被大力一推就朝着屋门撞去,咣的一声把屋门撞开,道士手疾眼快,一把拉住门框,这才没有跌出门去,众人一见道士大惊,只见道士肩头已经没入了黑洞之中,而道士的头则出现在屋顶房梁的位置——看来鬼打墙还没有解除。
道士手一用力,把身子拉了回来。大汉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也没想到怎么这鬼打墙还在呢。”道士看看房梁高度,若有所思:“刚才那一下,我要是头朝下跌下来,就是不死,估计也会昏过去,那时怕这鬼就有机可乘了……刚才鸡鸣声也很明显是鬼做出来的,只此一下,我们几人就差点上当,看来此鬼也有些本事。”
大汉带着愧色问道士:“道爷,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道士又打量了一下三人,笑着说:“不如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三人同声问道:“故事?”
道士点点头接着说:“钱江三鼠的故事,话说钱江三鼠劫富济贫、行侠仗义,因三鼠所盗之人皆是大奸大恶之徒,且作案后大多银两都就地散给百姓,加之三鼠所盗之家首恶必然被杀,用其血留钱江三鼠四个字,所以闻其所到之处百姓无不称快,为富不仁者无不胆战心惊。”
大汉附和道:“是是是,我等皆以钱江三鼠为楷模。”
道士接着说道:“只可惜,钱江三鼠最终被抓,逃不过最后那一刀的痛快,本来论罪三鼠皆可以剐,但当今圣上圣明,知三鼠乃大忠大义之人,本欲释放,怎奈朝廷法度并非儿戏,最后只降为斩立决,且由朝廷收敛尸身,将头缝回,厚葬之,朝廷法度得以彰显,而世间之恶人亦受警示,此三鼠之功德。只是三鼠负案累累,其中一件我怎么也想不通……”
大汉问道:“什么案件?”
 “说来真是巧了,就是此地赵家村的案子,赵员外三年前被盗十万白银,五千黄金之事。其一,三鼠作案从来就地赈济,贫道我云游各地,也见识过一些人家摆着三鼠长生牌位,三鼠所到之处有口皆碑,唯有此地,三鼠盗银后毫无赈济;其二,三鼠作案,首恶必惩,赵员外三年前被盗竟未被杀,只是惊吓出一场大病,和三鼠行事不符;其三,三鼠虽为豪杰,武功亦属上乘,但是三人一夜间盗取十万白银,三人如何拿的起?三鼠其他各案最多不过万两左右,这赵家村也非大镇,何故唯有此案数量如此巨大?此三点看来,赵家村一案并非三鼠所做,而是另有人所为。”
“哦,道爷有何高见?”大汉仿佛提起了兴趣,进前一步直直的看着道士问道。
道士踱着步走到门口,用脚又在地上划拉了几下说道:“贫道感觉赵家村这一案,便是你们三人所为!”
三人听了面面相觑,然后都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道爷真会开玩笑,你有何凭证说我三人偷盗?”大汉问道,女子与老太虽然未动却也站起身来,笑着看着道士。
“这赵家村并非繁华所在,不过千户人口,人人又都惧怕赵员外疯病,我去铁匠铺时是午后时分,街上铺内也甚少有人行走,何故到了日落,竹林小路旁的屋内却能遇上几个素不相识之人?阿婆随我进屋后,天色昏暗,阿婆自己说是老眼昏花看不清楚,却首先将门关上,屋里有何人尚不清楚就将门先关了,与常理不符。你三人各自说辞也是漏洞百出,虽能自圆其说,但三人所说又都与赵员外有些瓜葛,这等巧合贫道也觉得蹊跷。还有就是这竹屋内摆设虽然简陋,地面却非夯土或竹席铺成,而是以方砖铺地,如此奢侈却是为何?我用脚试探,方砖松动,看来并非是匠人专门铺设,这方砖缝隙间隐隐有些灰白,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白银,久埋至此方有此色。日落时分、埋在屋内的白银、三个‘偶遇’之人、加上屋后坟茔……如果我没有猜错,是你三人,不,四人从赵员外处盗出银两,藏于此处,后来因起争执,杀死一人,埋于屋后。
若不是贫道一时兴起,入这竹林偶然撞见,你三人所行之事便无人知晓,可见天道昭彰、神目如电。”
大汉靠近道士大笑道:“你这道士,也算巧舌如簧了,若我等都是大盗,你就不怕我杀你么?”
道士摇摇头:“不,你不能。”
“为何?”大汉听了倒退一步道。
道士用手朝三人一划道:“因为你三人都是鬼!”
三人大惊,女子叫道:“臭道士,你有何凭据。”
道士看了看女子,又看看老太和大汉,露出了胜利的笑容道:“贫道刚到此屋时并未感到异样,屋后坟茔虽被填平,但感觉不到煞气,倒是在听见屋内大姐呼救时才感到有寒意袭来,加之我刚进门,后面阿婆就进来将门关上。如此看来大姐与大哥看我身带法器,不敢近身,所以惊叫来引贫道弃掉法器入屋,随后阿婆将门关上,用障眼法让我无法出屋,你三人才好用计夺我肉身。”
三人相视半晌,大汉近前一步道:“道爷慧眼如炬,既然已知我三人是鬼,我三人也不隐瞒。”说着大汉一指女子,“这位是小子姐姐。”又一指老太,“这位便是我娘。”说罢,三人齐齐跪下。道士一见,只是问道:“这是何意?”
大汉说道:“道爷虽然说对我三人是鬼,但是这盗案却说的不实,我娘早年确与赵员外有染,生得姐姐与我,虽非嫡出,但赵员外倒是也照顾有加,有些赵员外不便出面的事,皆是我等去办来,这银两盗案也是如此,此十万银两并非是赵员外自家所有,乃是边军饷银,因前途有匪盗猖獗,暂存于大户家中,待匪盗平息后,还需押解上路,但孙知县与赵员外为饱私囊,捏造盗案,连夜托我等同家丁将银两运出,埋在赵家这竹林屋内,待到盗案平息,再将银两起出。赵员外暗中又嘱咐我等,埋好银两后杀死家丁,不可将秘密泄露。我等做好回到赵家,谁知赵员外心狠歹毒,亦将我三人杀死,埋在村外乱坟岗内,我等忠心耿耿,最后却得如此下场,心有不甘,因此怨气难散,虽时时惊吓赵员外,但赵员外亦有些符咒护身,我等难以杀死。如今三鼠已死,盗案自此平息,恐怕赵家很快就会起出银两,自此冤案再无出头之日,我等横死亦无人知晓。
而本村人皆惧怕赵员外,即使附身也难成事,天可怜见,今日道爷游方至此,所以引道爷入此,只望能借道爷肉身一用,道爷一身正气可破赵员外护身咒术,待我等亲手杀死赵员外,方能出此怨气。”
道士叹气摇摇头道:“所谓冤冤相报,赵员外自有天道惩罚,你等何必执著于此。况且,借贫道肉身杀人,需是贫道背上这罪孽,我又怎能与你等这身体呢。”
大汉吼道:“我等不想无故害命,只是报仇,道爷不肯时,我等只能强抢了!”说着大汉突然变得青面獠牙,身高陡长,惊的道士腿一软跌倒在地,这时,突然听得屋外几声鸡鸣声,三人都停住,然后慢慢消失了。
道士坐在原地,缓了缓心神,“也是贫道福缘深厚,不至被此鬼所害。”想着,起身走出屋,将屋后丢的法器收拾起来,就疾步往竹林外走去。走到竹林篱笆出,看见两人一坐一站待在篱笆门口,看见里面道士出来,两人快步近前,一人一把抓住道士衣领喝道:“你哪儿来的道士,怎么如此大胆,敢进赵员外家的竹林?!”道士轻轻一捏抓住自己衣领的手腕,用力一转,就痛的来人跪地嗷嗷叫了起来,然后道士说道:“贫道傍晚来时并未有人看守,以为是村内竹林,就想去看看而已,并不知是大户私有,还望海涵。”另一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同伴,虽然退了一步,但是口气还是强硬的说道:“你这道士胡说八道,这竹林咱们一直看着,从未离开,你怎么说无人看守,看咱不……”正说着,路上又跑来一人,喊着:“员外爷卒了,员外爷卒了,赶紧回去吧。”二人大惊,也不顾道士,转头跟着来人跑走了。
道士整整衣襟,也往回走去,看到清晨的村口已经围了一群人,只见一人站在村口一块大石上喊道:“今日,赵老员外不幸驾鹤,小员外特请村民加租米两斗,以表哀悼……”众人一听就都吼道:“这租已经够重了,还让不让人活了?!”“小员外平常那么仁善,不会这么干,肯定是你放屁!”站在高处的人大喊:“这是小员外亲口说的,有敢违反的绑在柱子上饿上三天,看尔等还敢不敢多言!”道士穿过嘈杂的人群,朝着铁匠铺走去。铁匠也刚刚打开门,看到道士走来就说道:“道爷起的早啊,东西咱已经做好了。”道士抱拳回道:“劳大哥费心了。”“哎,没什么,就是……哎,你也听说了吧,这小员外也开始加租了,还以为熬到头了呢……”道士想了想说道:“我倒有一言,不知大哥愿听否?”“道爷但讲……”说着道士靠近铁匠,轻声耳语了几句。听罢,铁匠瞪大眼睛问道:
“道爷所说可是真的?”“千真万确,只是不知大哥想如何处置,现在彼处无人看守,若进去取些也无人知晓,自可解大哥燃眉之急,也算你我二人有缘,因此实告。”道士话音刚落,铁匠倒身便拜:“请受草民李过一拜!”,道士急忙上前搀扶道:“大哥不必如此。”铁匠执意要拜,道:“咱不为自己拜道爷,是为了全村百姓拜的,有这银两,咱全村人就都活了。”道士听罢大笑,将铁匠用力拉了起来,说:“贫道没有看错,大哥果然有些侠风道骨,虽非显贵之家,听闻巨富能先人后己,不贪私财,贫道感服,贫道感服!不知大哥可有意随贫道出家,也修个羽化登仙,脱离这世间苦海呢?”铁匠嘿嘿笑着说:“道爷抬举咱了,咱生来就笨,只是觉得这员外家太欺负人,这么对待同乡的乡亲实在不是道理,这成仙得道更是不敢想的,道爷不要取笑我了。”道士点点头:“这也是命数所定,贫道也不强求,如此贫道先告辞了…
…”道士正要走时,铁匠又拦住了道士,问道:“道爷,咱还有一事,想请道爷帮着算一下,不知道爷肯否。”“大哥请讲,贫道自当尽力。”“咱叔父前日请咱一同去投军,只是不知这一去吉凶,望道爷指点。”道士听了点点头道:“大哥为人仗义疏财、赤胆忠心,若坚守此道,必会成功立业,只是如今灾乱频繁、鬼魅横行、恐怕乱世将至,良善之人难以存继,大哥要处处提防,莫要善心过头,反被奸人所害。”铁匠点点头道:“李过记住了,多谢道爷指点。”说罢,将道士送到街上,二人拱手道别,道士拿起新的铁杖,往村外走去。
此时街上多了不少的人,很多人喊着:“找小员外评理去!”朝着村中员外家跑去,而道士拄着铁杖,逆着人流,继续自己的游方之路……
后记
前几日在鬼畜区看到李云龙版的《出山》,后来又听了原版,惊(hai)为(ting)天(hao)人(ting),本文就是根据我听《出山》时的感觉而写的,写的比较急,加上懒得润色,写完也没有再校对一下,所以细节还有逻辑上可能有些问题,大家凑合看。万一有错请指正,我接受批评但死不悔改(手动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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