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蓝文学】独·创│那天深蓝依旧荡漾（一）
chapter 01 弟弟
多难的那一年，我十岁，跟随着父母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锦月村。那只是一个小山村，科技不发达，工业也不发达。村里年轻力壮的男人都去外面打工了，留下孩子和妻子在家中守候着。村里是统一的砖瓦房，但有一个是例外的，那就是孤儿院。听说几年前，一起重大的拐卖儿童案牵扯到了锦月村，案子了结后政府拨款建了这个孤儿院，锦月村唯独这一次受到政府重视。
阿爸为了谋生，跟随着村里的人去城里打工，一年多了，我都差点儿忘记他的脸孔。
阿妈是一个贤妻良母，每天照顾着我的起居，有空时就绣些花布拿到城里面卖。村里的交通很不方便，走到城里至少要一个多小时，遇上干旱的天气，整条路上黄沙飞舞，根本没法行走。阿妈从不让我跟她去城里，有一次，我偷偷跟着阿妈走了一段路，但满天的黄沙使我睁不开眼。我窜进草丛中，看着黄沙中阿妈单薄的身影，不断地停下，又继续前行。
我叫申予泽，阿爸给我取的名字。阿爸以前是一个文艺爱好者，阿妈说，她就是因此嫁给阿爸的。
锦月村山上的风景很美，中秋的时候，爬到山上就可以看见很大很大的月娘娘。
村里有一个设施十分简陋的小学，我就在那里读书。每次考试拿第一名的总是我，因为，阿爸离开村子时跟我说过，只要我考了第一名，他就会买好吃的回来奖励我。
阿爸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木窗外的风景，阿妈今天又去城里了。这次她绣了个好长的花布，出去时她说会买肉回来。
咚咚……咚咚……有人在敲门。我从床上跳了起来，打开了门。
是隔壁的邮递员叔叔。
“小泽啊！你阿爸来信了，你要不要呢？叫声叔我就给你。”邮递员叔叔站在门外，咧开嘴笑得很夸张。
“叔……”
被我这一叫，邮递员叔叔更是乐开了花。我一把抢走他手里的信，猛地关上门。讨厌的邮递员叔叔，每次都跟我抢零食。
我迫不及待地拆开信，阿爸飘逸的字迹显现在我眼前。
孩子他妈：
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你过得好吗？小泽有没有很乖呢？（予泽：小泽很乖的。）让你操心了都。再过十几天就是中秋节了，我会回去的。这次回去，我就不去城里了。我赚了很多钱，回去后，我把我们的房子重建一下，再开一个乐器坊，造乐器到城里卖，这样一来，我就不用出城打工了，我也有更多的时间陪陪你和孩子们了。
有件事，我一直很担心，这次回来，我给小泽带回一个弟弟，不知道小泽会不会不开心？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你收到信后过几天我就回去了。要照顾好自己哦！
弟弟？我不解地放下信。阿爸要带回一个弟弟，为什么说我会不高兴呢？其实我有段时间挺希望有个弟弟的。不行，我得问问阿妈。
我又跳到床上，等待阿妈回来。
chapter 02 懂事
阿妈回来时，依旧满身黄土，她轻轻摘掉挡风的面纱，我一手端着一杯水一手拿着信走到阿妈旁边。
“阿妈，喝口水吧！阿爸来信了。”
阿妈笑着摸了摸我的后脑勺，喝了点水，拿起信看了看，露出会心的笑容。
“阿妈，阿爸说的弟弟是什么啊！”
阿妈将身后的竹筐放下，蹲在我面前，边整理着我的头发边说：“你阿爸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你知道吗？那个弟弟很可能就是你阿爸从孤儿院领养的。小泽要对弟弟很好很好，弟弟已经被抛弃一次了，我们不能再抛弃他第二次。你阿爸怕你会不喜欢弟弟，所以很担心，那么，你就要做一个好哥哥，这样你阿爸才会高兴啊！小泽告诉阿妈，你能不能做个好哥哥？”
我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阿妈顿时露出会心的微笑。
阿妈从竹筐里拿出一个新书包，对我说：“小泽考了第一名，阿妈奖励小泽一个新书包。小泽变懂事了，阿妈煮好吃的给小泽吃，好不好？”
“谢谢阿妈，小泽好高兴。”我接过书包，抱住阿妈。
“阿妈跟小泽说，以后你有好东西都要和弟弟平分，你少吃点也要让弟弟多吃点，知道吗？”
“我知道，哥哥要让着弟弟，阿妈要相信小泽可以做个好哥哥。”
“阿妈相信小泽，小泽真乖。”阿妈爱抚地摸着我的头，眼眶微微湿润了。
这天晚上，阿妈炖了肉，香味蔓延了好远，我坐在门外的时候，许多孩子路过我家，都会咽一咽口水。
十五就要到了，阿爸会和弟弟一起回来，只是，弟弟到底是什么样的？
和阿妈吃好饭后，我便跑到自己的房间温习功课，阿妈也忙着绣花。深夜时，我出去上厕所，发现阿妈还在绣花，我硬是把阿妈给拉到她的房间让她休息，阿妈笑了笑就妥协了。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我温习完功课准备睡觉，透过木窗我看到了阿妈房间亮着的灯光。我轻轻地躺下，很快进入了梦乡。
转眼间，十五便到了，阿妈特意炖了肉，准备了菜等待阿爸和弟弟回来。我跑到村里的孤儿院，爬到楼顶，孤儿院有三层，可以看到村里的路。我在楼上左望望，右看看，却没有看到阿爸和弟弟的身影。
阿爸不是说今天就回来，难道有事给耽搁了？
我转身准备下楼，就在那一瞬，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没有错，是阿爸。
“阿爸！！！阿爸！！！”我冲着阿爸来的那方向大声呼喊，阿爸好像听到了，停下来看了看，又继续往前走。
我朝着阿爸的方向挥了挥手，这回阿爸也向我挥了挥手，我兴高采烈地下了楼，往家的方向跑去。
“阿妈！阿爸要回来了！”
阿妈在洗菜，听到我的话，赶紧放下菜，拍拍身上的灰尘，跟我一起在家门口等待着。
没多久，阿爸和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出现在了我们眼前，阿妈跑过去抱住了阿爸，阿爸笑了，笑得很灿烂。
chapter 03 哑巴
我看了看阿爸身旁的那个男孩，他的皮肤不算很白，但是比起我们这边的孩子，真的白很多。他的眼睛很大，眉毛很浓，配上他圆圆的脸蛋，好不可爱。他嘟着小嘴，嘴唇微启。我看着他的时候，他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看来他还是一个腼腆的男孩啊！
我走过去，伸出手，问道：“我叫申予泽，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了平静，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打了手势，随即握住了我的手。
原来他是哑巴，我接过纸条，小心地打开，“我叫申蓝”四个清秀的字出现在我的眼前。
阿爸对申蓝的手势做了解释，原来他是说，他是哑巴，很高兴我能当他是兄弟。
我们各自相视一笑，一起回到家中。
阿爸这次回来，就不去城里了，这是值得全家高兴的事。阿妈与申蓝小聊了一会儿就去准备晚餐了，阿爸把申蓝交给我，就去帮忙了。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忽然，我灵机一动，跑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一本学校奖励的小笔记本和一根便携的圆珠笔出来。写上“这个本子和圆珠笔送你，以后你可以用这个跟我说话。”递给申蓝。
申蓝接过本子看了看，小心地把它放在腿上，打开自己的书包拿出一个磁力写字板，写了些字，把写字板和我的本子一起递给了我。
“谢谢你，予泽哥哥，不过，爸爸为了方便我们交流，给我买了这个写字板。你那本子是老师奖励的，你应该很喜欢，还给你吧！”
我将写字板的字擦掉，写道：“这样啊！我也有一个写字板，也送给你好了。”
申蓝接过写字板，写道：“不用了，我有一个就行了，哥哥自己留着玩吧！”
我接着写道：“那你这个如果坏了，就告诉我啊！我把我那个给你。”
“好。”申蓝把字擦掉，继续写道：“予泽哥哥，我可以听到你说的话的，你可以直接跟我说话。”
我看完后，顿时笑了出来，说道：“我忘记了，写着写着就忘了。不用叫我予泽哥哥啦！叫我予泽就行了。”
“那怎么行，总得叫你哥哥吧！那我把予泽去掉。”
“真拿你没办法，行吧！就这样。”
申篮笑了笑，写道：“我们去帮爸爸妈妈的忙吧！”
我点了点头，和申蓝一起走向厨房。
阿爸和阿妈看到我和申蓝相处得很好，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申蓝不会烧火，是现学现卖，没烧多久就把自己弄成了一个包公脸。我们看着申蓝，各自笑了起来，申蓝也不好意思地微笑着。
申蓝刚来的时候很腼腆，但是经过短短地相处，他很快就融入了我们这个家里，也没有像来时那么腼腆了。这也许是前世注定的缘吧！
我的弟弟，叫申蓝。
chapter 04 赏月
晚餐很快做好了，我、申蓝和阿爸阿妈围坐在了一起。今天是中秋节，团圆的日子。
这是来到这个地方目前为止最丰盛的晚餐了，阿妈给我和申蓝各夹了一块肉，阿爸也给我们夹了菜，我拿起筷子，给申蓝也夹了一块肉。
申蓝的眼泪落了下来，他不断地打着手势。阿妈很爱怜地将申蓝脸上的泪水抹掉，阿爸则是翻译着申蓝的手语。
原来，申蓝从小就被送到孤儿院，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家的存在，从来没有人对他那么好。
阿妈摸着申蓝的后脑勺，说道：“傻孩子，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当然要对你好了。”
申蓝停止了哭泣，眼里充满感激，低下头，慢慢地吃着饭。
“我们晚上去山上看月娘娘吧！”我突然叫了起来，申蓝和阿爸阿妈都被吓了一跳，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阿爸阿妈没有异议，大家的目光一下子投向申蓝。申蓝刚把饭送进嘴里，诧异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吃完晚饭，阿爸和阿妈一起收拾东西，我则把申蓝拉进自己房间，向他描述锦月村的月亮多大多圆，申蓝也听得有滋有味。
不久后，我们已经到达山顶了，山顶上人不算多也不算少，但是大家都静静地在赏月，便不会很吵。我们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阿爸打开了从城里带回来的月饼礼盒，一股香气飘入了我的味觉神经。上天作证，那是我长这么大吃的最好吃的月饼。
山上的虫鸣格外清脆，各种声音相映成趣，那是大自然的乐曲。月娘娘在天上看着我们，她一定在微笑。申蓝闭着眼睛，好像与世隔绝。我学着他也闭上眼睛，放松心情。那是一种独特的感受，好似那些虫都为你而鸣，你能听出那虫鸣的所表达的心情。那是它们的快乐，不是吗？我睁开眼睛，月娘娘越发白亮了。这个中秋节，过得最美。
晚上回到家，阿爸和阿妈就去休息了。我和申蓝睡在一张床上，说实话，有那么一点儿不习惯。
好久好久，我难以入眠。我问申蓝，他睡了吗？他摇了摇头。我拉住申蓝的手说，这样也许会更容易入睡。
似乎真的有一种魔力。很快地，我的眼皮越来越重，然后，就睡了。
早上起床时，申蓝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我伸了个懒腰，跳下床，向阿爸阿妈问了声早安，我就去洗漱了。又是讨厌的学习时间了。
直到我要离开家的时候，申蓝才回来，不知道他去哪里玩了，我没多想，准备向学校出发。这时，阿爸叫住了我，让我等申蓝一起上学。
申蓝背着一个跟我一样的书包走了出来，我好奇地问他读几年级，他打出四的手势。我这才发现我们是同龄人。也就是说，我们会在同一个班级了。不知道同学们看到申蓝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我充满期待地幻想着。
chapter 05 新家
申蓝被安排坐在我的旁边，其实我早猜到了，因为学校里就我是一个人坐一张桌子的。跟我预期的一样，申蓝的到来，引起了一场轰动。只是很快的，大家就发现了他是哑巴，不理他了。
我叫申蓝别在意，申蓝摇了摇头，把写字板递给我，说他已经习惯了。我忽然想起申蓝早上出去外面的事，好奇地问了他。不过答案是，他只是去外面走走而已。
早上的语文课，申蓝被叫起来背课文，不禁引起轰然大笑。数学课上，申蓝被叫去做题，因为他们那边的功课教得比我们这慢，所以，申蓝根本就不会。
体育课上，申蓝不见了踪影，我焦急地寻找着。我看到一群人在角落那边欺负人，会是申蓝吗？我匆忙跑过去。
“不会说话的小笨蛋，不会说话的小笨蛋……”
那嘈杂的声音刺进我的耳膜，没错，是申蓝。
“你们在干嘛？”我走过去，一声怒吼。
“申……申哥！”那群人看到我面容失色，个个低下了头。
“连我弟弟都敢欺负，你们不想活了？”我拉起申蓝，拍掉他身上的泥土。
“申哥，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他是你弟弟。”那群人的头头说道。
“不知道？我有欺负你们吗？还是怎么的？我欺负了你们，你们反过来欺负我弟弟，对吗？”我想我即将爆发。
“没有。申哥从没有欺负我们。我们只是听到学校来了个哑巴，觉得好玩才……”
“好玩就可以欺负人？”我握紧拳头，眼里燃烧着一股怒火。
“对……对不起，申哥。”
我攥紧拳头，想痛扁那群人一顿，可申蓝拉住了我。我顿了顿，冲那群人说道：“今天看在我弟弟为你们求情的份上，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别老想着欺负人，你们阿爸在外面工作那么辛苦，多读点书吧！将来带着你们阿爸阿妈走出锦月村到城里享福去。”
“申哥，等一下。”我准备带申蓝回教室时，那头头叫住了我。
只见那头头走到申蓝面前，向申蓝伸出手，说道：“对不起，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申蓝诧异地看了看我，我点了点头，他的手和头头的手紧紧相握。紧接着那些人都跑过来跟申蓝道歉，都说要和申蓝做朋友。申蓝笑着跟他们握了手，随后跟我一起回教室收拾东西回家。
吃午饭的时候，阿爸说起了建新家的事，阿爸已经联系好了工人，我们在这几天内就要搬到别的地方住。阿妈是孤儿院的几个管理员之一，正巧孤儿院又被领养走了一些孩子，三楼的房间空出了不少，阿妈已经跟其他管理员说定了，就搬到孤儿院住。
晚上做功课的时候，申蓝拿着写字板坐在我旁边。我问他是不是要我给他补功课，他点了点头。
大概过了几个小时，我把申蓝他没教的功课都教给他。申蓝很聪明，都听懂了。
该是休息的时候了，我叫申蓝先去睡觉，申蓝把写字板给了我，问我为什么今天那些欺负他的人会怕我？
我笑了笑，说：“因为我练过武术，学校最厉害的人被我打败后，他们就对我十分敬畏啊！”
申蓝把写字板递给我，说他也要学武术。我点了点头。
chapter 06 孤儿院
我们一家人搬到了孤儿院的三楼居住，新房的建设也悄然开始了。
放假的第一天，我带着申蓝进山去拜访我的恩师。他长年住在山上，他从不说自己是什么世外高人。少时我爱好爬山，却意外受到山猪攻击，是恩师救了我。恩师将必生所学教授给我，但他并不想要他的武术得到传承，他说没有他允许，绝对不能教人武术。这次带申蓝上山，就是想让恩师收申蓝为徒。
恩师住在山间偏僻的小木屋里，那里人迹罕至，杂草丛生，夜晚时阴森恐怖，十分吓人。我带着申蓝走到恩师的住所，敲了敲门。
恩师的脸孔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深深地鞠了个躬，说道：“恩师，我来看您了。”
恩师笑而不语，慢慢走进房内，我拉着申蓝的手，跟了进去。
“小泽啊！有事情就说出来吧！师父能帮则帮。”恩师坐在木椅上，和蔼可亲。
“师父，他叫申蓝，是我弟弟，我想让你收他为徒。”申蓝也向恩师深深地鞠了一躬。
“习武是件很艰苦的事，你弟弟他受得了吗？”恩师走向申蓝，摸了摸他的头。
申蓝点了点头，恩师笑着看了看申蓝，缓缓地点了下头。
“谢谢恩师。我弟他不能说话，得多麻烦你了。”
“年轻人，跟我来吧！”恩师捋了捋胡子说道。
申蓝高兴地跟了上去，我尾随其后。
申蓝在山间空地上扎马步，流得满身是汗。明明就快支撑不住了，却还是支撑了下来。我实在佩服他的坚强，但也感到很心疼。虽然相处不久，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的坚强无时无刻地感动着我。
“小泽啊！你弟弟将来会很有出息的。”恩师突然坐到了我身边，毫无知情的我被吓了一跳。
“师父，别吓我好不好。我还是孩子耶！万一有心理阴影怎么办？”
“你这小子！”恩师狠狠地敲了我的头。
临近中午的时候，我带着申蓝告别恩师，急忙赶回家。
路上，我问申蓝撑不撑得住？申蓝很坚定地点点头。
回到孤儿院，吃好阿妈做的饭后，我和申蓝一起到了楼顶。
孤儿院的天空一片深蓝在荡漾，偶尔会有几朵白云掩盖住太阳。申蓝望着天空，阳光洒落在他的脸颊上，他的眼睛微闭，嘴角微扬。
我告诉申蓝，这里是孤儿院最美的地方，这里的蓝天最纯净、最动人。
申蓝的眼角落下一滴眼泪，我想，他是在感伤着自己是孤儿的过去，还有自己被抛弃的曾经吧！我轻轻地把擦掉申蓝眼角的泪，说道：“你知道申蓝笑起来就跟天空一样美丽吗？我不想看到天空在哭泣，天空只可以对我们笑。”
申蓝看了看我，露出最真的笑容，那一刻，我看到了天空对我微笑。
这是申蓝，我的弟弟。
阿妈急促的声音忽然从楼下传了上来，我们慌忙往楼下跑去。
chapter 07 升学
到了楼下，阿妈拿着两个刚用火烤完的地瓜不停地换手，我和申蓝一人接过一个，不停地换手，以防被烫伤。
申蓝似乎从没有吃过地瓜，他看了好久地瓜，就是没痛下杀口。我拿起他的地瓜，把外面烤焦的那层剥了一半，再还给他。他小心地咬了一口地瓜，也许是很烫的缘故吧！他的表情有点了奇怪。
“很烫吗？”我问道。申蓝摇了摇头。
“好吃吗？”我又问道。申蓝点了点头。“那这个给你吃吧！我不喜欢吃。”我把我的地瓜递到申蓝面前，申蓝顿了会儿，接过地瓜。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很快地，新家建好了。我们高兴地搬入新家。这一次，新家的房间多了，我和申蓝不用再挤一间房了。然而第二晚申蓝就跟我同一个房间了，只不过，没有再睡一起了。
申蓝真的很聪明，他是锦月村唯一一个可以跟我抢第一名的人。起初他总是考第二名，我知道他怕我生气，所以我对他说，如果他不能超越我，我就不要他这个弟弟了。于是，第二名就总是我了，当然也有并列的。
阿爸的乐器作坊经营得很顺利，生意源源不断。这是件好事，不是吗？阿妈的花布入选城里的文化作品大赛，成为精品。买花布的基本上都是慕名而来的。
申蓝习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基本套路已经学会了，再多加练习就能融汇贯通了。
我们都在这成长的历程上，走了很长很长的路。路还没有走完，陪你一起走的人很可能看不到你未来的路上的风景了。
时间无声无息走过将近两个年华，那些匆匆忙忙的日子也悄悄成为过往。我和申蓝毫无悬念地考上了城里的重点中学，不久后，我们就要离开锦月村了。
我忘记告诉申蓝，锦月村村口的那条河比锦月村山顶的月娘娘更好看。但也不晚，我拉着申蓝的手，带他来到村口的河边。
申蓝不解地看着我，我拉起他的手，走到河上的桥梁上，坐了下来。
锦月村的河水流很急，因为它只有三米宽，但那已足够。三米的宽度，足以看到月娘娘在水中对我们微笑。三米的宽度，足以让水的声音流入心底。而我和申蓝只有三厘米的宽度，只是我还会很经常地拉起他的手，给他温暖，温暖把我们的宽度缩小为零。
看着闭上眼睛，感受这一切的申蓝，我轻轻地问：“申蓝也喜欢这条河吗？”
申蓝点点头，无声地说：“这里的风景，这里的河，容易让人想家。”
我已经听懂了申蓝无声的语言，他只要打打手势和动动嘴唇，我就明白了他的话。他不会像其他的哑巴一样咿咿呀呀地说话，他对我，对家人，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因为我们已经有了一种默契，这种默契不需要声音来伴奏。
“申蓝打算什么时候走呢？”我问道。
申蓝摇了摇头，我知道，他不想离开阿爸阿妈，我又何尝不是？
锦月村的月娘娘，锦月村的河，还有锦月村的人和事，这些都是我们的独家回忆。
申蓝拉起我的手，带我走到河边的草地。示意我闭上眼睛，放松心情，去感受一切。我听到了虫鸣，跟山顶上的虫鸣完全不一样，那是另外一种节奏，另外一首舞曲。我还听到了风的声音，还有远处小穗草丛发出的丝丝声响。这是锦月村的夜，不是吗？
通往城里的车离锦月村越来越近，锦月村的黄沙路被水泥覆盖，再也告诉不了我谁的过往，只是，能开慢点儿吗？
chapter 08 新生活
几天后，接我们的车开到了我家门前，纵然有再多不舍，仍旧要离去。
乘上车，我和申蓝趴在后车窗上，看着家离我们越来越远，看着阿爸阿妈站在门前不肯进屋。
迎接我们的，是一个新生活，对吗？
由于是受学校特殊照顾的学生，我和申蓝两个人住一间宿舍。一路上，嫉妒的目光不断聚焦，都快自燃了。
整理完宿舍，我和申蓝各自大呼了一口气。不过，趁着还有时间，我和申蓝把学校游览了一遍。
紧接着就开学了，忙忙碌碌的，终于完成了一切大小事务。更值得高兴的是，对于这样的新环境，我们没有任何不适应。
新学期第一次摸底考试，就在几天后。我和申蓝开始了对这次考试的准备，这是测验我们在这所重点中学能力等级的重要考试，我们一刻也不能放松。
由于受到特殊照顾，我们根本不用交伙食费，这让我们每次去吃饭时都有一种蹭饭的感觉。不过，我们的确是为阿爸阿妈省下了一笔钱。
新学期的开始，总是会伴随着一些新玩意的流行。这一年，流行移动电话，也就是后来说的手机。但这一年，不是大哥大的时代。
我和申蓝决定，用阿爸给我们生活费买一部手机，以便随时跟阿爸联络。
手机买到手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按下那些数字键，再按下拨号键的。电话接通了，我清楚地听到了阿爸的声音。我的眼眶有点儿湿润，我大声地叫了好几声阿爸，阿爸听到是我，声音中也带点儿喜悦。我告诉阿爸，我们在这里过得很好。阿爸说要跟申蓝说会儿话，我把手机给了申蓝。我清楚地看到申蓝眼里闪过的泪花，他跟我一样，想念着锦月村，想念着阿爸阿妈。过了一会儿，我们结束了通话，阿爸叫我们认真学习，不要辜负他对我们的期望。
挂掉电话，我看见申蓝眼里闪过一丝落默，我问他，在伤心什么事？
申蓝看了看我，无声地说：“阿爸跟我说话，我没法回答他，连阿爸我都没法叫，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摸了摸申蓝的后脑勺，微笑道：“笨申蓝，没有人讨厌你，没有人怪你，你怎么可以讨厌自己？你这样依然能活得很灿烂，不是吗？”
申蓝点了点头，露出一抹完美的微笑。
几天后，摸底考试开始，成绩很快就出来了。由于准备充分，这次考试我和申蓝并列第一。这对我们来说，只是家常便饭，我们更加期待的是接下来的检测考。所有人都认为我们是天才兄弟，但我们只是比正常人更努力一点点而已。
正当我们加倍努力学习之时，一个新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我们袭来，我们该何去何从？
chapter 09 参赛
市里三年一度的“小草杯文艺新星评选大赛”拉开了帷幕。参赛者无须缴纳参赛费，只需有自己的才艺，就能参赛。大赛最终的获胜者会得到三万元奖金。学校已经掀起了参赛的狂潮，走在校园里，同学们议论的话题也由最近的绯闻趣事转变为这场比赛。
我和申蓝商量着是否要参赛，一方面怕影响学习，另一方面高额的奖金实在诱人。后来听说大赛采用的是录制评选，只要表演一次就可以了。最后，我和申蓝一致决定参赛。
我们并没有什么才艺，阿爸的乐器作坊建好后，阿爸一有空就会教我们拉小提琴。申蓝学得很快，也许他是音乐天才。我就比较笨，总是慢一拍。来学校的前几天，阿爸送给我们一人一把小提琴。于是，我们练起小提琴，准备参加几星期后的比赛。
我和申蓝有着良好的默契程度，所以，我们不用训练，每次合奏时都是一起开始一起结束。让我惊讶的是，申蓝个人独奏的曲目竟然是自己编的那曲——蓝静。
申蓝演奏的蓝静是我目前为止听过的最美的小提琴曲，每次细心聆听时，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片深蓝，有一种很通透的感觉会慢慢占据我的内心。
由于刚开学，课余时间比较充足。经过一番认真的练习后，大赛评选开始了。
临行前，我和申蓝穿上了衣柜里最好的衣服，我们的衣服原本就是一样的，这显得有点儿比赛的样子了。我问申蓝，会不会紧张，申蓝摇了摇头。
几小时后，我们到了现场，那里人山人海的，挤得水泄不通。我和申蓝费了很大的工夫才进入后台。
后台里一个大姐姐看到了我们，说我们很可爱。然后，她用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把白色的粉弄在我们脸上，很痒，真的。那姐姐问我们是不是第一次参赛，我说是。她很认真地告诉我们比赛的步骤，叫我们加油。我们都点点头。大姐姐说，在录制评选下，化好妆是会加分的。大姐姐给我们化好妆后，我说了声谢谢，申蓝打了个谢谢的手势，大姐姐很高兴地摸了摸我们两个的头，急匆匆地走了。
“申蓝会紧张吗？”我问申蓝。
申蓝摇摇头，无声地说：“哥哥好像很紧张似的。”
我点点头，申蓝握住我的手，我们相视而笑。
根据大姐姐的说法，后台会有人通知做准备，只要记住自己的出场号码就行了。别抱怨自己的号码太靠后，录制评选里，十几秒就能刷下一个人，所以号数流动很快。我看了看我们的号码牌，“369号”，刚才上场的是39号，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吧！姐姐叫我们上台后要向评委问好，并自我介绍。姐姐说，上台永远不要紧张，因为一紧张就容易出错，要放松心情。
我问申蓝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申蓝摇摇头，拿起小提琴示意我先练习一下。
我们在喧闹的后台演奏起来，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大家都忙着准备自己的节目。
不知道还要多久，我的眼皮有些沉重，悄悄地闭上眼睛。
“369号！369号在不在？”我猛地惊醒，一下子睡意全无。
chapter 10 比赛
站在后台，我显得有些紧张，申蓝一直握着我的手，叫我放轻松。我忽然想到，所有的话都要由我来说，如果我一失误，辛苦的准备就白费了。
前面那个参赛者失落地下台，接下来换我们出场了。
我和申蓝走到舞台中央，鞠了个躬，我颤抖着拿起话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一刻，申蓝紧紧抓着我的手。我想到了锦月村，想到了阿爸，想到了在漫天黄沙中前行的阿妈。我的眼神不经意掠过台下，大姐姐向我打出加油的手势。那一瞬间，我恢复了镇定，很流利地介绍完自己和申蓝。深呼了一口气，拿起小提琴，准备演奏。
我和申蓝相视一笑，开始了演奏。我闭上了眼睛，任凭乐音在我的耳边萦绕，一点点，一丝丝，渗进心中。不多时，我停止了演奏。接下来，申蓝会演奏蓝静。
我望向前方，一个黑色的圆环对着我们，我似乎看到了我和申蓝在里面的影子。评委席上所有的灯都亮了。我记得大姐姐说过，灯亮表示通过。
申蓝顺着合奏时的音调渐缓，在一瞬间提起音调。我知道，这是只属于他的蓝静。
那悠扬的乐音触动着我每一条神经，我闭上眼睛，想起了锦月村，想起了阿爸离开家里时，阿妈伤心的哭泣，想起了阿妈抚摸着我的脸，说阿爸很快会回来……我的眼睛润滑了眼眶，这时，申蓝的蓝静已快演奏完毕。
我只好闭上眼睛，顺着申蓝收尾的音调拉起小提琴，接下来的合奏，我都没有睁开眼睛，因为我害怕让申蓝看到我润湿的双眼。
曲毕，我睁开双眼，却没料想眼泪已顺着眼角流下。我和申蓝又向评委鞠了个躬，准备退场。
现场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我知道那是对我们的肯定。评委说什么我都没有注意听，我把头转向别处，生怕申蓝看见我落泪。评委说完后，我说了声谢谢，拉着申蓝的手退场。我假装不经意地摸头，顺手把眼泪擦掉。
到了后台，大姐姐向我们伸出了大拇指，申蓝和我都笑了笑。庆幸的是，申蓝没有发现我落泪。
我拿出手机，给学校的司机大叔打了个电话。由于是受特别照顾的学生，我们出行都可以让学校来接送。
接下来就是等待的过程了，我和申蓝都希望能够获得第一名。因为三万元足够支撑家里将近十年的饮食起居。
学校的第一次测验就快到了。我和申蓝必须加倍努力，只有保持高分才能一直受到学校重视，才能为阿爸阿妈省钱。
时间越来越紧了，我已无暇去了解比赛的事情。我们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对象，所以很多事情，都要按照学校的要求来，我们不能熬夜，所以，我们只能把握每一分每一秒。虽然这样的生活，紧张得透不过气，但只要想到阿爸和阿妈慈爱的面容，什么都是值得的。
这一天中午，教导主任把我和申蓝叫到了办公室，似乎有什么急事似的。
chapter 11 住院
教导主任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妇女，她很照顾我和申蓝，很多时候，她只要一有空就会和我们聊聊学习，说说琐事。她就像阿妈一样，这让我们总有一种家的感觉。
教导主任今天的表情有些严肃，这让我预感到将会有大事发生。
教导主任扶了扶眼镜，说道：“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们，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我看了看申蓝，说：“坏消息吧！”
“你们的母亲生病了，已经送到城里的医院住院了。”
我大吃一惊，申蓝也惊讶地睁大双眼。我佯装镇定地问：“我阿妈病得严不严重？”
“这我不清楚，你们得自己去看看才知道。”
“我阿妈在哪？”我的坚强终于决堤，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等一下司机会带你们去。”
我拉起申蓝的手，打开门，准备去找司机。
“等一下！”教导主任叫住了我。
我往回走了几步，教导主任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递给我，说：“这是你们参加小草杯比赛获得第一名的奖励，你们阿妈看到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说了声谢谢，拿着信封拉起申蓝往外走。
我抹掉了自己脸上的泪，却听到申蓝在抽泣。我蹲下身，擦拭着申蓝的泪水，叫申蓝不要哭，阿妈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司机很快把我们送到了医院，带我们进了病房。那是我们第一次去医院，只是没想到，在里面的人却是阿妈。
阿妈躺在病床上，憔悴的面容另人怜惜。我和申蓝坐在她左右两边，只是哭泣，却无能为力。
不多时，医生走了进来，问我谁是病人的家属。我说我是，跟随着医生出去了。申蓝也想过来，我叫申蓝留下照顾阿妈。
医生坐在我面前，欲语又止。我告诉医生，我是家里的长子，有权知道母亲的病情，请他告诉我。
医生迟疑了一会儿，说：“你母亲积劳成疾，再加上营养不足，吸入过多灰尘造成呼吸系统衰竭，供氧不足常导致短时休克，身体素质偏差，免疫力低下，一连串的病症综合起来，小病都变成了大病。我们已经尽全力地抢救她了，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但仍需要做进一步观察。你家里还有别人吗？”
“家里还有阿爸和弟弟。医生，我求你救救我阿妈。”我虽然听不懂医生说的是什么，但我清楚地意识到，阿妈的病情十分严重。
“去给你阿妈办理住院手续吧！我只能说尽力，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的话有如晴天劈雳，我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对于那句“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我是懂的。它说明阿妈很有可能会离开我们。我拉住医生的衣袖，向医生下跪，求他救救阿妈。医生扶起我，镇定地对我说：“孩子，如果是上天注定的事，谁都无法改变，你知道吗？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你会明白我说的话的。”
我愣在原地，医生走到门前打开门，一个熟悉的脸孔出现在我的面前。是申蓝。
chapter 12 离开
我走到申蓝面前，抹掉他脸上的泪痕。我知道他已经了解了一切，但我们都无能为力，上天把我们都蒙在鼓里。
回到阿妈的病房，阿妈已经醒过来了。我看到阿妈苍白的面容上映出的微笑。我和申蓝都忍住不哭泣。我拿出那信封，告诉阿妈我们取得的成绩，阿妈笑而不语。
之后阿爸来了，他满身是汗，估计是用跑过来的吧！阿爸没有在阿妈身边一定是因为有事，我想阿妈会理解阿爸的。
和阿爸阿妈相处了一会儿，司机就来敲门了。该回学校了，尽管有很多不舍，但还是必须走。病床上的阿妈仍旧对我们充满期望，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失望。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中午都拜托司机带我去见阿妈，只是，我不让申蓝一起去。申蓝哭闹着要去，我都不让他去。因为申蓝是家里最大的希望，绝对不能影响他的学习。
申蓝终于不再吵着去见阿妈了，但我发现，申蓝渐渐开始疏远我。学校的第一次测验，申蓝得了第一名，我得了第二名。申蓝以接近满分的成绩，创造了学校的新记录。当我看到光荣板上写着“申蓝”的时候，心里就感觉特自豪。然而，申蓝从那天起，就不理踩我了。这是他的骄傲还是他对我的报负？
我减少了去看望阿妈的次数，因为教导主任跟我说，如果我的成绩下降就再也不能获得特殊照顾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申蓝和我行同陌路。早晨他不必我叫起床就自己起床了，当我起床的时候，他就不在宿舍了。中午的时候，他从不等我，自己一个人去吃午餐。午休时间他都不回宿舍。晚自习他就坐在离我很远的位置。就这样一整天，他一句话都不跟我说。
几个星期后，学校的第二次测验结束了。我和申蓝并列第一，这次，我们俩的成绩都接近满分。
放假了，我拜托司机带我去医院，出乎意料的是，当我打开病房时，竟看见了申蓝。我把申蓝叫到病房外的走廊，带点儿指责的语气说：“不是说过别来看阿妈的吗？回去好好读书！”
申蓝甩开我的手，往病房走去。
“回去读书！你连哥哥的话都不听了是吗？”
申蓝停下脚步，转身打了个手势，继续往前走。
他竟然说我不是他哥哥。
我跑过去挡住他，他推开我，继续往病房走去。这时，玻璃破碎的声响从阿妈的病房传了出来。我急忙跑了进去。
“阿妈！阿妈你怎么了？医生！医生！”阿妈在病床上痛苦的痉挛，玻璃吊瓶落到地上，阿妈的输液针管开始倒吸血液，我赶紧拔掉阿妈手上的输液针。阿妈痛苦地挣扎了一会儿就恢复了镇静。这时，医生也赶到了。
“不必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你们出去吧！我跟我的儿子们说会儿话。”
医生叹了口气，和护士们一起出去了。病房里，就只剩下我和申蓝。
阿妈的手艰难地抬了起来，我和申蓝紧紧握住阿妈的手。阿妈扯出一抹微笑，对申蓝说：“申蓝，你是阿妈见过的最聪明能干的孩子了，阿妈因为有你这个儿子感到很骄傲。别怪你哥哥好吗？你哥哥也是为了让你认真读书才不让你来看我的。阿妈不在的日子，你要和哥哥好好照顾自己，将来长大了要好好孝顺你们阿爸。”
申蓝张大了嘴哭泣，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阿妈笑着握紧了他的手，转过头对我说：“小泽啊！你越来越懂事了，阿妈很高兴。阿妈不在的日子，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家人，记住阿妈跟你说过的话，做一个好哥哥，好儿子。”
“阿妈……我会的……阿妈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言语来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了，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身边的亲人即将离我而去，我想，我开始在恐慌了。
阿爸急匆匆地赶来，泪水和汗水在他的脸上交织。阿爸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他爸……我……我要走了……照……照顾好自己……快……快握着孩子们的手……我……我们……是最……”阿爸走上前握住了我和申蓝的手，阿妈开始不停地向外呼气，看到四人的手紧紧相握，阿妈绽开了笑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阿妈！阿妈！！！”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chapter 13 生命倒计时
当我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已经穿上了病服，阿爸和申蓝都在我的身旁看着我。
我笑了笑，说：“你们别看了，又不是很帅。”
阿爸和申蓝的面容没有变化，我感到很诧异。
“不可能！阿爸你开玩笑的吧！申蓝，你不会骗我的，你告诉我，阿爸说的是不是真的？”经过我的一番逼问，阿爸告诉我，我已经是癌症晚期，并且只剩下一个多月的寿命了。天大的笑话，我人好好的，怎么可能得癌症。
申蓝点了点头，我的眼泪一下子充满了眼眶。
空气凝固了几秒，我勉强地露出笑容，对阿爸和申蓝说：“回家吧！我不想再这里虚度光阴。”
我从没有想过，我这么快就回到了锦月村。我还记得当初是怀着怎样远大的报负离开锦月村的，没想到在我14岁风华正茂的时节里，我就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阿妈临死前还叫我好好照顾自己和家人的，我当时答应得那么爽快，没想到现在变成了一个谎言。
回家的路上，申蓝把我的手握得紧紧的，我想，申蓝已经原谅我了。
后来我知道申蓝不理我的那段时间干了什么事后，不禁觉得他真的很可爱。原来他为了能够去看望阿妈，让教导主任威胁我认真读书，条件就是打破学校最高分记录。是的，他成功了。他成功地打破了记录，成功地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看望了阿妈。
回到锦月村后，阿爸尊重我的决定，将我留在家中，去忙活乐器作坊的事。申蓝还要学习，跟我回来后，很快就回校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决定去找恩师做最后的道别。
说实话，我真佩服自己在死亡面前会这样无所事事。我一点儿都不害怕，只是，我觉得很愧疚，该承担的责任都没有承担，我就要离去了。
翻山越岭，我终于到了恩师的住所。我敲了敲门，没有任何回应。门是虚掩的，我好奇地推开门。眼前出现的是满屋子的灰尘。恩师似乎已经离开了。我带点儿失望转身往回走，木桌上一封铺满灰尘的信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那起信，拍拍信上的灰尘，轻轻地拆开信。
“小泽啊！师父料到你会再来找我，只是师父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师父从来都不是什么世外高人，但师父是一个喜欢隐居山林的人。如果哪一天，你厌倦了尘世的嘈杂，就来找师父吧！师父就住在锦月村的月亮照不到的地方，如果我们还有缘，一定会见面的。”
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把戏，恩师有时候还真像个孩子。不过这尘世挺美的，我就不去打扰您了。
回到家，阿爸一脸焦急地问我跑到哪去了，我没有回答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不论我的回应是怎样的，阿爸看到平安无事的我就已经消去了心中所有的顾虑，解释只会让事态变得更复杂。
我躺在床上，轻轻闭上眼睛，感受锦月村的虫鸣。我的生命，开始倒计时了。
chapter 14 回校
我的生命在沙漏的上方，随着下方高度的增加，我的生命就要完结。因为没有人能够把沙漏翻倒。
我决定回校。当司机大叔的脸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内心就好像燃烧了一把热火。
我想，在我生命即将结束的这段时光里，我要用自己的蜡笔，给每一天画上几条深浅不同的线。
其实我对这个学校并不熟悉，我从没有一次是真正地游览这个学校，所以，我不想给自己留下这个遗憾。
再见到申蓝的时候，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晶莹，但很快就消失了。他怕我担心，是吗？
我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申蓝。如果没有我在他身边，他怎么与所有人交流？一直以来，我都是他的翻译官，如果没有我，申蓝会以什么样的姿态活着？
申蓝和我一起游览校园，这也是申蓝第一次这样看校园吧！
校园的大榕树下，我和申蓝躲在树荫里，看着学生来来往往，他们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们，但有些人会对我们微笑。
申蓝和我都闭上了眼睛，也许我们可以听到这个校园的气息。
是大榕树的气息，我想我们都听到了。那是一种生命的低吟，是风与生命的合奏，很容易就能穿透内心。
是紫藤花的气息，我想我们都听到了。那是对生命的赞美，是一种梦的延续，它生在心里，活在世界。
学校后山有条河，我和申蓝从来没有去过。我仿佛听到了石子落到河中发出的低沉的声响。我们慢慢靠近，河水的音律就流进了我们心底。
我忽然想起锦月村的河，想起了河里的月娘娘。
我把手指一根一根浸入河水之中，一点一点感受着那水的清凉。
日近黄昏，学校的风景都铺上了一层轻纱。我和申蓝走在路上，偶尔会有几个人跟我们说再见。只可惜，再也没法见。
申蓝一直拉着我的手，我一直感受得到他的温暖。那时我把淡淡的温暖传递给他，此时他已经温暖变得无比浓厚。
我问申蓝，如果我离开了，他会怎么办？申蓝无声地说：“握紧阿爸的手，永远不放开。”
这就是申蓝，让我骄傲又自豪的弟弟。
我们俩人的宿舍依旧整洁干净，我想，我今晚会在这里过夜。
夜深了，宿舍的灯如往常一样，提前半小时熄灭。黑暗里，我看不到申蓝的脸，看不到申蓝的表情。这一整天我没有哭泣，因为就算要离去，也要坚强的离去。
我和申蓝都习惯了坚强，因为曾经而坚强，因为过去而坚强，因为各自而坚强。
宿舍的夜很静，如果在锦月村，虫鸣总是我们的摇篮曲。
我轻轻闭上了眼睛，明天，又会是什么样子？
chapter 15 协奏曲
临走时，我向教导主任提了个请求，希望能和申蓝再合奏一曲。教导主任爽快地答应了。
中午的时候，司机就到了家门口准备接我，我拿起小提琴，兴奋地坐上车。
“今天人会很多吗？”我问了问司机。
司机回头看了看我，说：“孩子啊！今天市里将对现场进行直播，你要做好准备哦！”
也许我该做好准备的。但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即使准备不充分，我也要和申蓝一起演奏。
下了车，学校已是人山人海。我不知道我们会如此受欢迎，我知道的只有，曾经的第一名和那三万元。
申蓝已经后台等我了，我加快了速度。在这个时候，一分一秒都要把握。
主持人报幕之后，我拉着申蓝的手走上舞台。震耳欲聋的鼓掌声，着实吓了我一跳。我和申蓝鞠了个躬，开始了演奏。
另人高兴的是，我们的默契感并没有被时间所淡化，我们的乐曲，让现场变的安静起来，大家都闭上了眼睛享受着我们的音乐。
申蓝开始了蓝静的演奏，我像上次那样，轻轻闭上双眼。
我又想到了锦月村，想到了锦月村山上的月娘娘和那条河。我还想起阿妈，想起阿妈在乎黄沙飞舞的路上艰难前进。
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这一次，我没有掩饰，当我转头看到申蓝时，申蓝脸上也多了几条泪痕。
我想，我们都充满悲伤，在这些或那些的日子里，尽管我们一直在掩饰，但是音乐让我们佯装不了坚强。
又一段合奏过后，原本已经结束的协奏曲被申蓝重新填补了内容。
演奏完毕，我拉着申蓝的手，慢慢地退场。现场的掌声有如雷鸣，我们自顾自地离开了。
小提琴演奏不出风景，却演奏出了感情。
在那片熟知的土地上，小提琴的音律洒落了满地风华。
我和申蓝走在校园里，有很多人都跑来要我们的签名。我和申蓝都摇了摇头，因为我们都习惯平凡。
我没有问申蓝为什么在协奏曲要结束之时，添加了另一段音律。我想我足够清楚，那是申蓝赠予我的旋律。
校园里的人很快就散去了，我想，这是他们留给我们的安静。
不远处的草坪上一个写字板格外醒目。我忽然想起申蓝的写字板，想起当初在写字板上写下的字。
坐在草地上，申蓝看着我，无声地问：“哥哥，会害怕吗？”
我摸了摸申蓝的头，笑着说：“不会，剩下的时间足够我完成许多事，而我会像阿妈一样笑着离开。”
申蓝低下了头，我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但我看到他的裤子上，有几处深色不断地扩张。
我扶起申蓝的头，轻轻地拂去他的泪水，说：“我不在的时候，如果还想哭，要懂得自己擦掉眼泪。”
申蓝点了点头，抱住了我。我流下眼泪，轻轻地抱住了他。
那天晚上我没有在宿舍过夜，尽管申蓝一直挽留我，但我还是回了锦月村。
今天过后，我还有多长的时间活着？
chapter 16 我们的小提琴
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实在不敢相信镜子中的人就是我。憔悴的脸庞，苍白又毫无血色，眼睛变得空洞洞的，嘴唇是病态的红色，或者说，那并不是红色。我想，死神的脚步正一点一点靠近。
阿爸看到我的时候，没有说任何话。但我心里明白，阿爸的痛心。阿爸的眼里充满怜惜与凄婉，那是一种从内心透出来的悲哀。我冲阿爸笑了笑，说我要去乐器作坊。阿爸眼里出现一些诧异，随即点了点头。
我想有一把小提琴，里面刻着我和申蓝的名字。
阿爸细心地为我挑着小提琴，大概有一段时间后，阿爸把一把小提琴交给了我。我的手有点儿颤抖地拿着刻刀，靠近又远离。这时，阿爸的粗糙的大手将我的小手包裹，我感到一阵温暖。
当“蓝&予泽”这三个字清晰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已无法克制住自己的喜悦。我抱住阿爸，不停地说谢谢，不停地说着我和申蓝的小提琴。阿爸厚实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
我拿着我和申蓝的小提琴到了锦月村的河边。坐在草丛中，我轻轻拉响了小提琴。我已经忘却了自己脑中的旋律，自顾自地拉着，山间的小鸟河边的虫儿，似乎也在配合着我鸣唱。这是我生命中最美的乐章。
可惜申蓝听不到。我用我们的小提琴演奏着这欢乐的年华，用我们的小提琴演奏着那悲凉的岁月，申蓝都不知道。
我停止了演奏，但山间的音乐会仍在继续，我轻轻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它们的心情。我想，它们是快乐的。
不远处的山上，竹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眼前一片绿色在山上摆弄着自己的舞姿。我想，这是它们的欢乐。
我似乎听到有人唤着我的名字。我转过头，看见了不远处的邮递员大叔。
我不知道我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跑了过去。大叔看到我的时候，眼里有点儿惊讶，但只是短短的几秒。大叔从口袋里拿出几颗糖，问我：“吃糖吗？”
我一把抓过他手里的糖，没心没肺地笑着，说：“当然要了，大叔以前总抢我零食，我当然要讨回来。”
大叔也笑了，他的笑容同以前一样灿烂，他轻敲了下我的头，说：“你小子怎么这么记仇啊！”
我笑而不语。
大叔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我，问：“你怎么不去上学？生病了吗？”
“我癌晚了。”
我的语气很平和，可大叔的表情变得相当夸张，他眼里充满惊奇。也对，我们有一段时日没见了，这一见面我就告诉他我癌晚，他怎么可能不吃惊。
大叔沉默了片刻，对我笑了笑，说：“小泽，快上车，叔带你去玩一玩。”
那是我第一次坐邮递员大叔的自行车，大叔的自行车很高，我差点儿就坐不上去。还记得以前大叔就是用这辆自行车出入城里，为我们送信。
大叔带我看了许多风景，我从没想到锦月村还有那样的风景。在我的记忆中，锦月村的月娘娘和那条河最美。
他是个好大叔，是个好邮递员，不是吗？
chapter 17 哥哥是笨蛋
我忽然想起了孤儿院，想起我们住在孤儿院三楼的年华。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我走进了孤儿院。
那里的一切都没有变。依然充满孩子们的欢笑，依然有着和蔼可亲的管理员。
我走到三楼，那里还是空的。锦月村的孤儿，越来越少了。我还能看到我们在那里生活的痕迹。比如说，墙上用木炭写的那两个清秀的“蓝”和“予泽”。记得当时，阿妈很生气地责骂我们。
我走到孤儿院的楼顶，看到了通往城里的那条路。有人出城，有人回城，三三两两的。我忽然想起阿爸从城里回来的那一天，我站在楼顶上大喊大叫的。我记得跑下楼时，管理员阿姨责怪的眼神。原来那时是午休时间。
时过境迁。阿妈离开了，我也要尾随而去。我像很多同龄的孩子一样拥有着比天还大的梦想，只是没法去努力实现了。
走下楼的时候，看见一群人围着一个小男孩各种欺负。我喊一声，他们就逃走了。我走过去拉起那孩子，拍掉他身上的灰尘，问他为什么会被欺负？
那男孩的嘴角已经流出血液，可他没有哭。他抹掉嘴角的血液，咬了咬嘴唇，说：“他们说我哥哥是笨蛋……”这下，他哭了。
我的心揪了一下，蹲下身帮他把眼泪擦掉，问他：“你哥哥关心爱护你吗？”
“哥哥很爱我，可……可他被人领养走了。”那男孩不停地抽泣着，另人心生怜悯。
我笑了笑，说：“你哥哥不是笨蛋。爱弟弟的哥哥都不是笨蛋。他们那样说是嫉妒你，知道吗？”
“嫉妒我？”那男孩停止了哭泣，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我。
“对啊！他们嫉妒你有一个好哥哥。”
“对哦！他们都没有哥哥。他们都在嫉妒我。”男孩的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
“在没有哥哥的日子里，你要更坚强知道吗？因为你哥哥不想看到你哭泣。”我看着男孩，轻轻说道。
男孩点了点头，说他会很坚强的。我起身向准备下楼。男孩拉住我，问我会不会再来看他。我想了想，说，如果我没有离开，会的。
但是，这个假设会成立吗？
走出孤儿院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少年，他有着与申蓝一样的眼眸。我驻足了好久，但还是离开了。
走了不远的路，遇上了一个儿时的玩伴。他的变化极大，我差点儿认不出来。我们聊了会儿天就分别了。
我们都对彼此微笑，都对过去充满回忆。
回到家，躺在床上，我闭上眼睛，回忆那些陈年往事。忽然，我的胸口一阵巨痛，我咬住被子，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然后，我在床上缩成一团。
这样的疼痛，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我咬着被子的嘴都已经发麻，身上全是冷汗。
难道死神要提前降临了？
chapter 18 听海
我一直想看海，因为我喜欢它的波涛汹涌，喜欢它的广阔无边，更喜欢它厚重的低吟。
当清晨的阳光未照亮我窗台的时候，我的身体再次被疼痛侵袭，我咬住嘴唇，缩成一团，把整个人包在被子里。这一次的痛苦比上一次蔓延得更远，从胸口一直扩散到小腹，我的头也异常地痛，好像有个人拿着铁锤不断往我的脑中打钉子。一小时后，疼痛开始减轻，我翻开被子，前额的头发竟滴下了汗水。
我走到浴室，用冷水从上往下浇透自己。顿时清醒了。
换了身衣服，和阿爸吃完早饭，我就坐上了学校司机大叔的车，向海边进发。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海，它的浩荡无边，汹涌澎湃，深深地震憾了我。那白色的浪花在孔雀绿的海水中显得格外可爱。我喜欢这样的搭配，淡蓝的天空，白亮的波浪和孔雀绿的海水。
我忘情地拉起小提琴，大海似乎也在配合着我歌唱。我闭上眼睛，听海。风的细雨，海的咆哮，完美的达配另人难以自拔。
我躺在沙滩上，海水不停地亲吻着我的脚掌。一种酥麻的感觉浸透我的心。
我把手随意地放在身体两旁，摸到一个硬硬的有许多棱角的东西，我条件性地收回手，起身一看，原来是贝壳。
我拣起贝壳，在沙滩上摆出了“蓝”和“予泽”。我用手捧起沙子，堆起一个城墙，将它们包围在里面。我在旁边造了一个城堡，我想，那是我、申蓝和阿爸的城堡。
我把手浸没在海水中，看着它的涨起涨落。海上出现了几只海鸥，跟书上画的截然不同，因为只有它才是真实的。
迎面走来一对夫妻，带着他们的孩子。我忽然想起了阿妈，如果阿妈在的话，看到这样的海，一样会很高兴。
我看着自己做的城堡和城墙，看着贝壳摆的字，眼泪就落了下来。想起自己很快就要离开，想起阿爸和申蓝的眼神，还想起了阿妈。
我拿起小提琴，对着大海开始演奏。我的每一个音调都是激扬的，因为我的心就像这海一样久久不能平静。
下雨了，雨点一滴一滴打在我的额头，落在我的身上。我闭上眼睛，接受自然的洗礼。我躺在沙滩上，任凭雨水将我润湿。我看着身旁的城堡一点一点坍塌，最终随水流走。我看着我用贝壳摆好的字被水冲乱，连一个印记都不留。
也许我的眼泪已经顺着雨水的流向，无声无息地流下。
我闭上了眼睛，想就此睡去。
司机大叔来了，他不遵守约定过来了。我明明叫他不要来的，可他还是来了。我全身无力，他抱起我，一脸焦急地奔跑着。直到把我放进车里，直到把我带回家里，直到……
chapter 19 幸福
回到家后，我发了高烧。阿爸没有怪司机大叔，因为他清楚我的个性。
我的高烧退了之后，又感冒了。我不能出去外面了，只能在家安心养病。然后，申蓝每天都回来了。
每天中午，申蓝都会回来看我。然而，这会影响他的学习。我对他不断发脾气，他就是执著着不走。后来，我把水果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成功地把申蓝逼回学校了。
说实话，我很希望申蓝能在身边陪我。但是，他是这个家里最大的希望，我不能这样自私。
在家的日子，并不无聊。阿爸总是陪在我身边，总是拉小提琴给我听。那真是一种享受。
有几天，阿爸每夜都会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我想，我找到了童年的感觉。我在阿爸面前从不哭泣，阿爸走后，我经常泪流满面。
眼泪是疗张的良药。如果一个人心里充满着悲伤与痛苦，却不让眼泪流下，那么，他一定会更加痛苦。每个人都可以流泪，那是对情的最好解释。世界上只有无情和足够坚强的人才不会流泪，前者另人厌恶，后者只是极小数。所以，一个人如果不够坚强就不能假装坚强，该流泪的时候，就应该让眼泪流下来。
在离我逝去只有半个月的这天晚上，阿爸如往常一样在床前给我讲故事。另我始料未及的是，原本只在半夜的痛苦，提前了。
我的身体一阵痉挛，疼痛又蔓延了全身。我痛苦地抓着头发，紧紧咬住嘴唇。没多久，我的嘴唇就被我咬破了。浓浓的血腥味。阿爸似乎被我突然的动作吓到了，愣了会儿，阿爸迅速将我抱住，叫我坚持住。
我流着眼泪，痛苦地说：“阿爸……我好痛……好痛……阿爸……”
阿爸紧紧抱着我，说：“孩子，要坚持住，坚持住……”说话时，阿爸已泪流满面。
我痛苦地哀叫了一声，咬住自己的手臂，嘴里不停地唤着阿爸。然后，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昏了过去。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醒来了，但是上天似乎没有让我尝够痛苦。所以，我还活着。
醒来的时候，阿爸和申蓝坐在床的两旁。我叫申蓝回去学习，申蓝的眼泪落了下来。我咬牙切齿地说：“回——去——学——习！”申蓝似乎依旧毫无动作。
阿爸看了看申蓝，又看了看我，说：“申蓝以跳级至高一为代价，换了半个月的时间，只为了陪你，你就别赶他了。”
我心里一怔，申蓝竟然用这样的代价换半个月的时间。我抱住申蓝，眼泪流下来，滴在他的肩膀上。
这是申蓝，我的弟弟。
我握着阿爸和申蓝的手，阿爸和申蓝的手也紧紧相握。阿妈去世的时候，就是这样和我们握着手。我终于懂得了阿妈去世时的微笑，因为这样握着，真的很幸福。
只不过，这样的幸福，还有多久？
【结局在下一篇，字数超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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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难的那一年，我十岁，跟随着父母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锦月村。那只是一个小山村，科技不发达，工业也不发达。村里年轻力壮的男人都去外面打工了，留下孩子和妻子在家中守候着。村里是统一的砖瓦房，但有一个是例外的，那就是孤儿院。听说几年前，一起重大的拐卖儿童案牵扯到了锦月村，案子了结后政府拨款建了这个孤儿院，锦月村唯独这一次受到政府重视。
阿爸为了谋生，跟随着村里的人去城里打工，一年多了，我都差点儿忘记他的脸孔。
阿妈是一个贤妻良母，每天照顾着我的起居，有空时就绣些花布拿到城里面卖。村里的交通很不方便，走到城里至少要一个多小时，遇上干旱的天气，整条路上黄沙飞舞，根本没法行走。阿妈从不让我跟她去城里，有一次，我偷偷跟着阿妈走了一段路，但满天的黄沙使我睁不开眼。我窜进草丛中，看着黄沙中阿妈单薄的身影，不断地停下，又继续前行。
我叫申予泽，阿爸给我取的名字。阿爸以前是一个文艺爱好者，阿妈说，她就是因此嫁给阿爸的。
锦月村山上的风景很美，中秋的时候，爬到山上就可以看见很大很大的月娘娘。
村里有一个设施十分简陋的小学，我就在那里读书。每次考试拿第一名的总是我，因为，阿爸离开村子时跟我说过，只要我考了第一名，他就会买好吃的回来奖励我。
阿爸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木窗外的风景，阿妈今天又去城里了。这次她绣了个好长的花布，出去时她说会买肉回来。
咚咚……咚咚……有人在敲门。我从床上跳了起来，打开了门。
是隔壁的邮递员叔叔。
“小泽啊！你阿爸来信了，你要不要呢？叫声叔我就给你。”邮递员叔叔站在门外，咧开嘴笑得很夸张。
“叔……”
被我这一叫，邮递员叔叔更是乐开了花。我一把抢走他手里的信，猛地关上门。讨厌的邮递员叔叔，每次都跟我抢零食。
我迫不及待地拆开信，阿爸飘逸的字迹显现在我眼前。
孩子他妈：
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你过得好吗？小泽有没有很乖呢？（予泽：小泽很乖的。）让你操心了都。再过十几天就是中秋节了，我会回去的。这次回去，我就不去城里了。我赚了很多钱，回去后，我把我们的房子重建一下，再开一个乐器坊，造乐器到城里卖，这样一来，我就不用出城打工了，我也有更多的时间陪陪你和孩子们了。
有件事，我一直很担心，这次回来，我给小泽带回一个弟弟，不知道小泽会不会不开心？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你收到信后过几天我就回去了。要照顾好自己哦！
弟弟？我不解地放下信。阿爸要带回一个弟弟，为什么说我会不高兴呢？其实我有段时间挺希望有个弟弟的。不行，我得问问阿妈。
我又跳到床上，等待阿妈回来。
chapter 02 懂事
阿妈回来时，依旧满身黄土，她轻轻摘掉挡风的面纱，我一手端着一杯水一手拿着信走到阿妈旁边。
“阿妈，喝口水吧！阿爸来信了。”
阿妈笑着摸了摸我的后脑勺，喝了点水，拿起信看了看，露出会心的笑容。
“阿妈，阿爸说的弟弟是什么啊！”
阿妈将身后的竹筐放下，蹲在我面前，边整理着我的头发边说：“你阿爸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你知道吗？那个弟弟很可能就是你阿爸从孤儿院领养的。小泽要对弟弟很好很好，弟弟已经被抛弃一次了，我们不能再抛弃他第二次。你阿爸怕你会不喜欢弟弟，所以很担心，那么，你就要做一个好哥哥，这样你阿爸才会高兴啊！小泽告诉阿妈，你能不能做个好哥哥？”
我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阿妈顿时露出会心的微笑。
阿妈从竹筐里拿出一个新书包，对我说：“小泽考了第一名，阿妈奖励小泽一个新书包。小泽变懂事了，阿妈煮好吃的给小泽吃，好不好？”
“谢谢阿妈，小泽好高兴。”我接过书包，抱住阿妈。
“阿妈跟小泽说，以后你有好东西都要和弟弟平分，你少吃点也要让弟弟多吃点，知道吗？”
“我知道，哥哥要让着弟弟，阿妈要相信小泽可以做个好哥哥。”
“阿妈相信小泽，小泽真乖。”阿妈爱抚地摸着我的头，眼眶微微湿润了。
这天晚上，阿妈炖了肉，香味蔓延了好远，我坐在门外的时候，许多孩子路过我家，都会咽一咽口水。
十五就要到了，阿爸会和弟弟一起回来，只是，弟弟到底是什么样的？
和阿妈吃好饭后，我便跑到自己的房间温习功课，阿妈也忙着绣花。深夜时，我出去上厕所，发现阿妈还在绣花，我硬是把阿妈给拉到她的房间让她休息，阿妈笑了笑就妥协了。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我温习完功课准备睡觉，透过木窗我看到了阿妈房间亮着的灯光。我轻轻地躺下，很快进入了梦乡。
转眼间，十五便到了，阿妈特意炖了肉，准备了菜等待阿爸和弟弟回来。我跑到村里的孤儿院，爬到楼顶，孤儿院有三层，可以看到村里的路。我在楼上左望望，右看看，却没有看到阿爸和弟弟的身影。
阿爸不是说今天就回来，难道有事给耽搁了？
我转身准备下楼，就在那一瞬，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没有错，是阿爸。
“阿爸！！！阿爸！！！”我冲着阿爸来的那方向大声呼喊，阿爸好像听到了，停下来看了看，又继续往前走。
我朝着阿爸的方向挥了挥手，这回阿爸也向我挥了挥手，我兴高采烈地下了楼，往家的方向跑去。
“阿妈！阿爸要回来了！”
阿妈在洗菜，听到我的话，赶紧放下菜，拍拍身上的灰尘，跟我一起在家门口等待着。
没多久，阿爸和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出现在了我们眼前，阿妈跑过去抱住了阿爸，阿爸笑了，笑得很灿烂。
chapter 03 哑巴
我看了看阿爸身旁的那个男孩，他的皮肤不算很白，但是比起我们这边的孩子，真的白很多。他的眼睛很大，眉毛很浓，配上他圆圆的脸蛋，好不可爱。他嘟着小嘴，嘴唇微启。我看着他的时候，他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看来他还是一个腼腆的男孩啊！
我走过去，伸出手，问道：“我叫申予泽，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了平静，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打了手势，随即握住了我的手。
原来他是哑巴，我接过纸条，小心地打开，“我叫申蓝”四个清秀的字出现在我的眼前。
阿爸对申蓝的手势做了解释，原来他是说，他是哑巴，很高兴我能当他是兄弟。
我们各自相视一笑，一起回到家中。
阿爸这次回来，就不去城里了，这是值得全家高兴的事。阿妈与申蓝小聊了一会儿就去准备晚餐了，阿爸把申蓝交给我，就去帮忙了。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忽然，我灵机一动，跑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一本学校奖励的小笔记本和一根便携的圆珠笔出来。写上“这个本子和圆珠笔送你，以后你可以用这个跟我说话。”递给申蓝。
申蓝接过本子看了看，小心地把它放在腿上，打开自己的书包拿出一个磁力写字板，写了些字，把写字板和我的本子一起递给了我。
“谢谢你，予泽哥哥，不过，爸爸为了方便我们交流，给我买了这个写字板。你那本子是老师奖励的，你应该很喜欢，还给你吧！”
我将写字板的字擦掉，写道：“这样啊！我也有一个写字板，也送给你好了。”
申蓝接过写字板，写道：“不用了，我有一个就行了，哥哥自己留着玩吧！”
我接着写道：“那你这个如果坏了，就告诉我啊！我把我那个给你。”
“好。”申蓝把字擦掉，继续写道：“予泽哥哥，我可以听到你说的话的，你可以直接跟我说话。”
我看完后，顿时笑了出来，说道：“我忘记了，写着写着就忘了。不用叫我予泽哥哥啦！叫我予泽就行了。”
“那怎么行，总得叫你哥哥吧！那我把予泽去掉。”
“真拿你没办法，行吧！就这样。”
申篮笑了笑，写道：“我们去帮爸爸妈妈的忙吧！”
我点了点头，和申蓝一起走向厨房。
阿爸和阿妈看到我和申蓝相处得很好，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申蓝不会烧火，是现学现卖，没烧多久就把自己弄成了一个包公脸。我们看着申蓝，各自笑了起来，申蓝也不好意思地微笑着。
申蓝刚来的时候很腼腆，但是经过短短地相处，他很快就融入了我们这个家里，也没有像来时那么腼腆了。这也许是前世注定的缘吧！
我的弟弟，叫申蓝。
chapter 04 赏月
晚餐很快做好了，我、申蓝和阿爸阿妈围坐在了一起。今天是中秋节，团圆的日子。
这是来到这个地方目前为止最丰盛的晚餐了，阿妈给我和申蓝各夹了一块肉，阿爸也给我们夹了菜，我拿起筷子，给申蓝也夹了一块肉。
申蓝的眼泪落了下来，他不断地打着手势。阿妈很爱怜地将申蓝脸上的泪水抹掉，阿爸则是翻译着申蓝的手语。
原来，申蓝从小就被送到孤儿院，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家的存在，从来没有人对他那么好。
阿妈摸着申蓝的后脑勺，说道：“傻孩子，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当然要对你好了。”
申蓝停止了哭泣，眼里充满感激，低下头，慢慢地吃着饭。
“我们晚上去山上看月娘娘吧！”我突然叫了起来，申蓝和阿爸阿妈都被吓了一跳，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阿爸阿妈没有异议，大家的目光一下子投向申蓝。申蓝刚把饭送进嘴里，诧异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吃完晚饭，阿爸和阿妈一起收拾东西，我则把申蓝拉进自己房间，向他描述锦月村的月亮多大多圆，申蓝也听得有滋有味。
不久后，我们已经到达山顶了，山顶上人不算多也不算少，但是大家都静静地在赏月，便不会很吵。我们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阿爸打开了从城里带回来的月饼礼盒，一股香气飘入了我的味觉神经。上天作证，那是我长这么大吃的最好吃的月饼。
山上的虫鸣格外清脆，各种声音相映成趣，那是大自然的乐曲。月娘娘在天上看着我们，她一定在微笑。申蓝闭着眼睛，好像与世隔绝。我学着他也闭上眼睛，放松心情。那是一种独特的感受，好似那些虫都为你而鸣，你能听出那虫鸣的所表达的心情。那是它们的快乐，不是吗？我睁开眼睛，月娘娘越发白亮了。这个中秋节，过得最美。
晚上回到家，阿爸和阿妈就去休息了。我和申蓝睡在一张床上，说实话，有那么一点儿不习惯。
好久好久，我难以入眠。我问申蓝，他睡了吗？他摇了摇头。我拉住申蓝的手说，这样也许会更容易入睡。
似乎真的有一种魔力。很快地，我的眼皮越来越重，然后，就睡了。
早上起床时，申蓝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我伸了个懒腰，跳下床，向阿爸阿妈问了声早安，我就去洗漱了。又是讨厌的学习时间了。
直到我要离开家的时候，申蓝才回来，不知道他去哪里玩了，我没多想，准备向学校出发。这时，阿爸叫住了我，让我等申蓝一起上学。
申蓝背着一个跟我一样的书包走了出来，我好奇地问他读几年级，他打出四的手势。我这才发现我们是同龄人。也就是说，我们会在同一个班级了。不知道同学们看到申蓝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我充满期待地幻想着。
chapter 05 新家
申蓝被安排坐在我的旁边，其实我早猜到了，因为学校里就我是一个人坐一张桌子的。跟我预期的一样，申蓝的到来，引起了一场轰动。只是很快的，大家就发现了他是哑巴，不理他了。
我叫申蓝别在意，申蓝摇了摇头，把写字板递给我，说他已经习惯了。我忽然想起申蓝早上出去外面的事，好奇地问了他。不过答案是，他只是去外面走走而已。
早上的语文课，申蓝被叫起来背课文，不禁引起轰然大笑。数学课上，申蓝被叫去做题，因为他们那边的功课教得比我们这慢，所以，申蓝根本就不会。
体育课上，申蓝不见了踪影，我焦急地寻找着。我看到一群人在角落那边欺负人，会是申蓝吗？我匆忙跑过去。
“不会说话的小笨蛋，不会说话的小笨蛋……”
那嘈杂的声音刺进我的耳膜，没错，是申蓝。
“你们在干嘛？”我走过去，一声怒吼。
“申……申哥！”那群人看到我面容失色，个个低下了头。
“连我弟弟都敢欺负，你们不想活了？”我拉起申蓝，拍掉他身上的泥土。
“申哥，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他是你弟弟。”那群人的头头说道。
“不知道？我有欺负你们吗？还是怎么的？我欺负了你们，你们反过来欺负我弟弟，对吗？”我想我即将爆发。
“没有。申哥从没有欺负我们。我们只是听到学校来了个哑巴，觉得好玩才……”
“好玩就可以欺负人？”我握紧拳头，眼里燃烧着一股怒火。
“对……对不起，申哥。”
我攥紧拳头，想痛扁那群人一顿，可申蓝拉住了我。我顿了顿，冲那群人说道：“今天看在我弟弟为你们求情的份上，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别老想着欺负人，你们阿爸在外面工作那么辛苦，多读点书吧！将来带着你们阿爸阿妈走出锦月村到城里享福去。”
“申哥，等一下。”我准备带申蓝回教室时，那头头叫住了我。
只见那头头走到申蓝面前，向申蓝伸出手，说道：“对不起，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申蓝诧异地看了看我，我点了点头，他的手和头头的手紧紧相握。紧接着那些人都跑过来跟申蓝道歉，都说要和申蓝做朋友。申蓝笑着跟他们握了手，随后跟我一起回教室收拾东西回家。
吃午饭的时候，阿爸说起了建新家的事，阿爸已经联系好了工人，我们在这几天内就要搬到别的地方住。阿妈是孤儿院的几个管理员之一，正巧孤儿院又被领养走了一些孩子，三楼的房间空出了不少，阿妈已经跟其他管理员说定了，就搬到孤儿院住。
晚上做功课的时候，申蓝拿着写字板坐在我旁边。我问他是不是要我给他补功课，他点了点头。
大概过了几个小时，我把申蓝他没教的功课都教给他。申蓝很聪明，都听懂了。
该是休息的时候了，我叫申蓝先去睡觉，申蓝把写字板给了我，问我为什么今天那些欺负他的人会怕我？
我笑了笑，说：“因为我练过武术，学校最厉害的人被我打败后，他们就对我十分敬畏啊！”
申蓝把写字板递给我，说他也要学武术。我点了点头。
chapter 06 孤儿院
我们一家人搬到了孤儿院的三楼居住，新房的建设也悄然开始了。
放假的第一天，我带着申蓝进山去拜访我的恩师。他长年住在山上，他从不说自己是什么世外高人。少时我爱好爬山，却意外受到山猪攻击，是恩师救了我。恩师将必生所学教授给我，但他并不想要他的武术得到传承，他说没有他允许，绝对不能教人武术。这次带申蓝上山，就是想让恩师收申蓝为徒。
恩师住在山间偏僻的小木屋里，那里人迹罕至，杂草丛生，夜晚时阴森恐怖，十分吓人。我带着申蓝走到恩师的住所，敲了敲门。
恩师的脸孔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深深地鞠了个躬，说道：“恩师，我来看您了。”
恩师笑而不语，慢慢走进房内，我拉着申蓝的手，跟了进去。
“小泽啊！有事情就说出来吧！师父能帮则帮。”恩师坐在木椅上，和蔼可亲。
“师父，他叫申蓝，是我弟弟，我想让你收他为徒。”申蓝也向恩师深深地鞠了一躬。
“习武是件很艰苦的事，你弟弟他受得了吗？”恩师走向申蓝，摸了摸他的头。
申蓝点了点头，恩师笑着看了看申蓝，缓缓地点了下头。
“谢谢恩师。我弟他不能说话，得多麻烦你了。”
“年轻人，跟我来吧！”恩师捋了捋胡子说道。
申蓝高兴地跟了上去，我尾随其后。
申蓝在山间空地上扎马步，流得满身是汗。明明就快支撑不住了，却还是支撑了下来。我实在佩服他的坚强，但也感到很心疼。虽然相处不久，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的坚强无时无刻地感动着我。
“小泽啊！你弟弟将来会很有出息的。”恩师突然坐到了我身边，毫无知情的我被吓了一跳。
“师父，别吓我好不好。我还是孩子耶！万一有心理阴影怎么办？”
“你这小子！”恩师狠狠地敲了我的头。
临近中午的时候，我带着申蓝告别恩师，急忙赶回家。
路上，我问申蓝撑不撑得住？申蓝很坚定地点点头。
回到孤儿院，吃好阿妈做的饭后，我和申蓝一起到了楼顶。
孤儿院的天空一片深蓝在荡漾，偶尔会有几朵白云掩盖住太阳。申蓝望着天空，阳光洒落在他的脸颊上，他的眼睛微闭，嘴角微扬。
我告诉申蓝，这里是孤儿院最美的地方，这里的蓝天最纯净、最动人。
申蓝的眼角落下一滴眼泪，我想，他是在感伤着自己是孤儿的过去，还有自己被抛弃的曾经吧！我轻轻地把擦掉申蓝眼角的泪，说道：“你知道申蓝笑起来就跟天空一样美丽吗？我不想看到天空在哭泣，天空只可以对我们笑。”
申蓝看了看我，露出最真的笑容，那一刻，我看到了天空对我微笑。
这是申蓝，我的弟弟。
阿妈急促的声音忽然从楼下传了上来，我们慌忙往楼下跑去。
chapter 07 升学
到了楼下，阿妈拿着两个刚用火烤完的地瓜不停地换手，我和申蓝一人接过一个，不停地换手，以防被烫伤。
申蓝似乎从没有吃过地瓜，他看了好久地瓜，就是没痛下杀口。我拿起他的地瓜，把外面烤焦的那层剥了一半，再还给他。他小心地咬了一口地瓜，也许是很烫的缘故吧！他的表情有点了奇怪。
“很烫吗？”我问道。申蓝摇了摇头。
“好吃吗？”我又问道。申蓝点了点头。“那这个给你吃吧！我不喜欢吃。”我把我的地瓜递到申蓝面前，申蓝顿了会儿，接过地瓜。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很快地，新家建好了。我们高兴地搬入新家。这一次，新家的房间多了，我和申蓝不用再挤一间房了。然而第二晚申蓝就跟我同一个房间了，只不过，没有再睡一起了。
申蓝真的很聪明，他是锦月村唯一一个可以跟我抢第一名的人。起初他总是考第二名，我知道他怕我生气，所以我对他说，如果他不能超越我，我就不要他这个弟弟了。于是，第二名就总是我了，当然也有并列的。
阿爸的乐器作坊经营得很顺利，生意源源不断。这是件好事，不是吗？阿妈的花布入选城里的文化作品大赛，成为精品。买花布的基本上都是慕名而来的。
申蓝习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基本套路已经学会了，再多加练习就能融汇贯通了。
我们都在这成长的历程上，走了很长很长的路。路还没有走完，陪你一起走的人很可能看不到你未来的路上的风景了。
时间无声无息走过将近两个年华，那些匆匆忙忙的日子也悄悄成为过往。我和申蓝毫无悬念地考上了城里的重点中学，不久后，我们就要离开锦月村了。
我忘记告诉申蓝，锦月村村口的那条河比锦月村山顶的月娘娘更好看。但也不晚，我拉着申蓝的手，带他来到村口的河边。
申蓝不解地看着我，我拉起他的手，走到河上的桥梁上，坐了下来。
锦月村的河水流很急，因为它只有三米宽，但那已足够。三米的宽度，足以看到月娘娘在水中对我们微笑。三米的宽度，足以让水的声音流入心底。而我和申蓝只有三厘米的宽度，只是我还会很经常地拉起他的手，给他温暖，温暖把我们的宽度缩小为零。
看着闭上眼睛，感受这一切的申蓝，我轻轻地问：“申蓝也喜欢这条河吗？”
申蓝点点头，无声地说：“这里的风景，这里的河，容易让人想家。”
我已经听懂了申蓝无声的语言，他只要打打手势和动动嘴唇，我就明白了他的话。他不会像其他的哑巴一样咿咿呀呀地说话，他对我，对家人，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因为我们已经有了一种默契，这种默契不需要声音来伴奏。
“申蓝打算什么时候走呢？”我问道。
申蓝摇了摇头，我知道，他不想离开阿爸阿妈，我又何尝不是？
锦月村的月娘娘，锦月村的河，还有锦月村的人和事，这些都是我们的独家回忆。
申蓝拉起我的手，带我走到河边的草地。示意我闭上眼睛，放松心情，去感受一切。我听到了虫鸣，跟山顶上的虫鸣完全不一样，那是另外一种节奏，另外一首舞曲。我还听到了风的声音，还有远处小穗草丛发出的丝丝声响。这是锦月村的夜，不是吗？
通往城里的车离锦月村越来越近，锦月村的黄沙路被水泥覆盖，再也告诉不了我谁的过往，只是，能开慢点儿吗？
chapter 08 新生活
几天后，接我们的车开到了我家门前，纵然有再多不舍，仍旧要离去。
乘上车，我和申蓝趴在后车窗上，看着家离我们越来越远，看着阿爸阿妈站在门前不肯进屋。
迎接我们的，是一个新生活，对吗？
由于是受学校特殊照顾的学生，我和申蓝两个人住一间宿舍。一路上，嫉妒的目光不断聚焦，都快自燃了。
整理完宿舍，我和申蓝各自大呼了一口气。不过，趁着还有时间，我和申蓝把学校游览了一遍。
紧接着就开学了，忙忙碌碌的，终于完成了一切大小事务。更值得高兴的是，对于这样的新环境，我们没有任何不适应。
新学期第一次摸底考试，就在几天后。我和申蓝开始了对这次考试的准备，这是测验我们在这所重点中学能力等级的重要考试，我们一刻也不能放松。
由于受到特殊照顾，我们根本不用交伙食费，这让我们每次去吃饭时都有一种蹭饭的感觉。不过，我们的确是为阿爸阿妈省下了一笔钱。
新学期的开始，总是会伴随着一些新玩意的流行。这一年，流行移动电话，也就是后来说的手机。但这一年，不是大哥大的时代。
我和申蓝决定，用阿爸给我们生活费买一部手机，以便随时跟阿爸联络。
手机买到手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按下那些数字键，再按下拨号键的。电话接通了，我清楚地听到了阿爸的声音。我的眼眶有点儿湿润，我大声地叫了好几声阿爸，阿爸听到是我，声音中也带点儿喜悦。我告诉阿爸，我们在这里过得很好。阿爸说要跟申蓝说会儿话，我把手机给了申蓝。我清楚地看到申蓝眼里闪过的泪花，他跟我一样，想念着锦月村，想念着阿爸阿妈。过了一会儿，我们结束了通话，阿爸叫我们认真学习，不要辜负他对我们的期望。
挂掉电话，我看见申蓝眼里闪过一丝落默，我问他，在伤心什么事？
申蓝看了看我，无声地说：“阿爸跟我说话，我没法回答他，连阿爸我都没法叫，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摸了摸申蓝的后脑勺，微笑道：“笨申蓝，没有人讨厌你，没有人怪你，你怎么可以讨厌自己？你这样依然能活得很灿烂，不是吗？”
申蓝点了点头，露出一抹完美的微笑。
几天后，摸底考试开始，成绩很快就出来了。由于准备充分，这次考试我和申蓝并列第一。这对我们来说，只是家常便饭，我们更加期待的是接下来的检测考。所有人都认为我们是天才兄弟，但我们只是比正常人更努力一点点而已。
正当我们加倍努力学习之时，一个新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我们袭来，我们该何去何从？
chapter 09 参赛
市里三年一度的“小草杯文艺新星评选大赛”拉开了帷幕。参赛者无须缴纳参赛费，只需有自己的才艺，就能参赛。大赛最终的获胜者会得到三万元奖金。学校已经掀起了参赛的狂潮，走在校园里，同学们议论的话题也由最近的绯闻趣事转变为这场比赛。
我和申蓝商量着是否要参赛，一方面怕影响学习，另一方面高额的奖金实在诱人。后来听说大赛采用的是录制评选，只要表演一次就可以了。最后，我和申蓝一致决定参赛。
我们并没有什么才艺，阿爸的乐器作坊建好后，阿爸一有空就会教我们拉小提琴。申蓝学得很快，也许他是音乐天才。我就比较笨，总是慢一拍。来学校的前几天，阿爸送给我们一人一把小提琴。于是，我们练起小提琴，准备参加几星期后的比赛。
我和申蓝有着良好的默契程度，所以，我们不用训练，每次合奏时都是一起开始一起结束。让我惊讶的是，申蓝个人独奏的曲目竟然是自己编的那曲——蓝静。
申蓝演奏的蓝静是我目前为止听过的最美的小提琴曲，每次细心聆听时，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片深蓝，有一种很通透的感觉会慢慢占据我的内心。
由于刚开学，课余时间比较充足。经过一番认真的练习后，大赛评选开始了。
临行前，我和申蓝穿上了衣柜里最好的衣服，我们的衣服原本就是一样的，这显得有点儿比赛的样子了。我问申蓝，会不会紧张，申蓝摇了摇头。
几小时后，我们到了现场，那里人山人海的，挤得水泄不通。我和申蓝费了很大的工夫才进入后台。
后台里一个大姐姐看到了我们，说我们很可爱。然后，她用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把白色的粉弄在我们脸上，很痒，真的。那姐姐问我们是不是第一次参赛，我说是。她很认真地告诉我们比赛的步骤，叫我们加油。我们都点点头。大姐姐说，在录制评选下，化好妆是会加分的。大姐姐给我们化好妆后，我说了声谢谢，申蓝打了个谢谢的手势，大姐姐很高兴地摸了摸我们两个的头，急匆匆地走了。
“申蓝会紧张吗？”我问申蓝。
申蓝摇摇头，无声地说：“哥哥好像很紧张似的。”
我点点头，申蓝握住我的手，我们相视而笑。
根据大姐姐的说法，后台会有人通知做准备，只要记住自己的出场号码就行了。别抱怨自己的号码太靠后，录制评选里，十几秒就能刷下一个人，所以号数流动很快。我看了看我们的号码牌，“369号”，刚才上场的是39号，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吧！姐姐叫我们上台后要向评委问好，并自我介绍。姐姐说，上台永远不要紧张，因为一紧张就容易出错，要放松心情。
我问申蓝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申蓝摇摇头，拿起小提琴示意我先练习一下。
我们在喧闹的后台演奏起来，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大家都忙着准备自己的节目。
不知道还要多久，我的眼皮有些沉重，悄悄地闭上眼睛。
“369号！369号在不在？”我猛地惊醒，一下子睡意全无。
chapter 10 比赛
站在后台，我显得有些紧张，申蓝一直握着我的手，叫我放轻松。我忽然想到，所有的话都要由我来说，如果我一失误，辛苦的准备就白费了。
前面那个参赛者失落地下台，接下来换我们出场了。
我和申蓝走到舞台中央，鞠了个躬，我颤抖着拿起话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一刻，申蓝紧紧抓着我的手。我想到了锦月村，想到了阿爸，想到了在漫天黄沙中前行的阿妈。我的眼神不经意掠过台下，大姐姐向我打出加油的手势。那一瞬间，我恢复了镇定，很流利地介绍完自己和申蓝。深呼了一口气，拿起小提琴，准备演奏。
我和申蓝相视一笑，开始了演奏。我闭上了眼睛，任凭乐音在我的耳边萦绕，一点点，一丝丝，渗进心中。不多时，我停止了演奏。接下来，申蓝会演奏蓝静。
我望向前方，一个黑色的圆环对着我们，我似乎看到了我和申蓝在里面的影子。评委席上所有的灯都亮了。我记得大姐姐说过，灯亮表示通过。
申蓝顺着合奏时的音调渐缓，在一瞬间提起音调。我知道，这是只属于他的蓝静。
那悠扬的乐音触动着我每一条神经，我闭上眼睛，想起了锦月村，想起了阿爸离开家里时，阿妈伤心的哭泣，想起了阿妈抚摸着我的脸，说阿爸很快会回来……我的眼睛润滑了眼眶，这时，申蓝的蓝静已快演奏完毕。
我只好闭上眼睛，顺着申蓝收尾的音调拉起小提琴，接下来的合奏，我都没有睁开眼睛，因为我害怕让申蓝看到我润湿的双眼。
曲毕，我睁开双眼，却没料想眼泪已顺着眼角流下。我和申蓝又向评委鞠了个躬，准备退场。
现场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我知道那是对我们的肯定。评委说什么我都没有注意听，我把头转向别处，生怕申蓝看见我落泪。评委说完后，我说了声谢谢，拉着申蓝的手退场。我假装不经意地摸头，顺手把眼泪擦掉。
到了后台，大姐姐向我们伸出了大拇指，申蓝和我都笑了笑。庆幸的是，申蓝没有发现我落泪。
我拿出手机，给学校的司机大叔打了个电话。由于是受特别照顾的学生，我们出行都可以让学校来接送。
接下来就是等待的过程了，我和申蓝都希望能够获得第一名。因为三万元足够支撑家里将近十年的饮食起居。
学校的第一次测验就快到了。我和申蓝必须加倍努力，只有保持高分才能一直受到学校重视，才能为阿爸阿妈省钱。
时间越来越紧了，我已无暇去了解比赛的事情。我们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对象，所以很多事情，都要按照学校的要求来，我们不能熬夜，所以，我们只能把握每一分每一秒。虽然这样的生活，紧张得透不过气，但只要想到阿爸和阿妈慈爱的面容，什么都是值得的。
这一天中午，教导主任把我和申蓝叫到了办公室，似乎有什么急事似的。
chapter 11 住院
教导主任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妇女，她很照顾我和申蓝，很多时候，她只要一有空就会和我们聊聊学习，说说琐事。她就像阿妈一样，这让我们总有一种家的感觉。
教导主任今天的表情有些严肃，这让我预感到将会有大事发生。
教导主任扶了扶眼镜，说道：“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们，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我看了看申蓝，说：“坏消息吧！”
“你们的母亲生病了，已经送到城里的医院住院了。”
我大吃一惊，申蓝也惊讶地睁大双眼。我佯装镇定地问：“我阿妈病得严不严重？”
“这我不清楚，你们得自己去看看才知道。”
“我阿妈在哪？”我的坚强终于决堤，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等一下司机会带你们去。”
我拉起申蓝的手，打开门，准备去找司机。
“等一下！”教导主任叫住了我。
我往回走了几步，教导主任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递给我，说：“这是你们参加小草杯比赛获得第一名的奖励，你们阿妈看到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说了声谢谢，拿着信封拉起申蓝往外走。
我抹掉了自己脸上的泪，却听到申蓝在抽泣。我蹲下身，擦拭着申蓝的泪水，叫申蓝不要哭，阿妈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司机很快把我们送到了医院，带我们进了病房。那是我们第一次去医院，只是没想到，在里面的人却是阿妈。
阿妈躺在病床上，憔悴的面容另人怜惜。我和申蓝坐在她左右两边，只是哭泣，却无能为力。
不多时，医生走了进来，问我谁是病人的家属。我说我是，跟随着医生出去了。申蓝也想过来，我叫申蓝留下照顾阿妈。
医生坐在我面前，欲语又止。我告诉医生，我是家里的长子，有权知道母亲的病情，请他告诉我。
医生迟疑了一会儿，说：“你母亲积劳成疾，再加上营养不足，吸入过多灰尘造成呼吸系统衰竭，供氧不足常导致短时休克，身体素质偏差，免疫力低下，一连串的病症综合起来，小病都变成了大病。我们已经尽全力地抢救她了，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但仍需要做进一步观察。你家里还有别人吗？”
“家里还有阿爸和弟弟。医生，我求你救救我阿妈。”我虽然听不懂医生说的是什么，但我清楚地意识到，阿妈的病情十分严重。
“去给你阿妈办理住院手续吧！我只能说尽力，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的话有如晴天劈雳，我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对于那句“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我是懂的。它说明阿妈很有可能会离开我们。我拉住医生的衣袖，向医生下跪，求他救救阿妈。医生扶起我，镇定地对我说：“孩子，如果是上天注定的事，谁都无法改变，你知道吗？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你会明白我说的话的。”
我愣在原地，医生走到门前打开门，一个熟悉的脸孔出现在我的面前。是申蓝。
chapter 12 离开
我走到申蓝面前，抹掉他脸上的泪痕。我知道他已经了解了一切，但我们都无能为力，上天把我们都蒙在鼓里。
回到阿妈的病房，阿妈已经醒过来了。我看到阿妈苍白的面容上映出的微笑。我和申蓝都忍住不哭泣。我拿出那信封，告诉阿妈我们取得的成绩，阿妈笑而不语。
之后阿爸来了，他满身是汗，估计是用跑过来的吧！阿爸没有在阿妈身边一定是因为有事，我想阿妈会理解阿爸的。
和阿爸阿妈相处了一会儿，司机就来敲门了。该回学校了，尽管有很多不舍，但还是必须走。病床上的阿妈仍旧对我们充满期望，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失望。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中午都拜托司机带我去见阿妈，只是，我不让申蓝一起去。申蓝哭闹着要去，我都不让他去。因为申蓝是家里最大的希望，绝对不能影响他的学习。
申蓝终于不再吵着去见阿妈了，但我发现，申蓝渐渐开始疏远我。学校的第一次测验，申蓝得了第一名，我得了第二名。申蓝以接近满分的成绩，创造了学校的新记录。当我看到光荣板上写着“申蓝”的时候，心里就感觉特自豪。然而，申蓝从那天起，就不理踩我了。这是他的骄傲还是他对我的报负？
我减少了去看望阿妈的次数，因为教导主任跟我说，如果我的成绩下降就再也不能获得特殊照顾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申蓝和我行同陌路。早晨他不必我叫起床就自己起床了，当我起床的时候，他就不在宿舍了。中午的时候，他从不等我，自己一个人去吃午餐。午休时间他都不回宿舍。晚自习他就坐在离我很远的位置。就这样一整天，他一句话都不跟我说。
几个星期后，学校的第二次测验结束了。我和申蓝并列第一，这次，我们俩的成绩都接近满分。
放假了，我拜托司机带我去医院，出乎意料的是，当我打开病房时，竟看见了申蓝。我把申蓝叫到病房外的走廊，带点儿指责的语气说：“不是说过别来看阿妈的吗？回去好好读书！”
申蓝甩开我的手，往病房走去。
“回去读书！你连哥哥的话都不听了是吗？”
申蓝停下脚步，转身打了个手势，继续往前走。
他竟然说我不是他哥哥。
我跑过去挡住他，他推开我，继续往病房走去。这时，玻璃破碎的声响从阿妈的病房传了出来。我急忙跑了进去。
“阿妈！阿妈你怎么了？医生！医生！”阿妈在病床上痛苦的痉挛，玻璃吊瓶落到地上，阿妈的输液针管开始倒吸血液，我赶紧拔掉阿妈手上的输液针。阿妈痛苦地挣扎了一会儿就恢复了镇静。这时，医生也赶到了。
“不必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你们出去吧！我跟我的儿子们说会儿话。”
医生叹了口气，和护士们一起出去了。病房里，就只剩下我和申蓝。
阿妈的手艰难地抬了起来，我和申蓝紧紧握住阿妈的手。阿妈扯出一抹微笑，对申蓝说：“申蓝，你是阿妈见过的最聪明能干的孩子了，阿妈因为有你这个儿子感到很骄傲。别怪你哥哥好吗？你哥哥也是为了让你认真读书才不让你来看我的。阿妈不在的日子，你要和哥哥好好照顾自己，将来长大了要好好孝顺你们阿爸。”
申蓝张大了嘴哭泣，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阿妈笑着握紧了他的手，转过头对我说：“小泽啊！你越来越懂事了，阿妈很高兴。阿妈不在的日子，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家人，记住阿妈跟你说过的话，做一个好哥哥，好儿子。”
“阿妈……我会的……阿妈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言语来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了，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身边的亲人即将离我而去，我想，我开始在恐慌了。
阿爸急匆匆地赶来，泪水和汗水在他的脸上交织。阿爸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他爸……我……我要走了……照……照顾好自己……快……快握着孩子们的手……我……我们……是最……”阿爸走上前握住了我和申蓝的手，阿妈开始不停地向外呼气，看到四人的手紧紧相握，阿妈绽开了笑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阿妈！阿妈！！！”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chapter 13 生命倒计时
当我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已经穿上了病服，阿爸和申蓝都在我的身旁看着我。
我笑了笑，说：“你们别看了，又不是很帅。”
阿爸和申蓝的面容没有变化，我感到很诧异。
“不可能！阿爸你开玩笑的吧！申蓝，你不会骗我的，你告诉我，阿爸说的是不是真的？”经过我的一番逼问，阿爸告诉我，我已经是癌症晚期，并且只剩下一个多月的寿命了。天大的笑话，我人好好的，怎么可能得癌症。
申蓝点了点头，我的眼泪一下子充满了眼眶。
空气凝固了几秒，我勉强地露出笑容，对阿爸和申蓝说：“回家吧！我不想再这里虚度光阴。”
我从没有想过，我这么快就回到了锦月村。我还记得当初是怀着怎样远大的报负离开锦月村的，没想到在我14岁风华正茂的时节里，我就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阿妈临死前还叫我好好照顾自己和家人的，我当时答应得那么爽快，没想到现在变成了一个谎言。
回家的路上，申蓝把我的手握得紧紧的，我想，申蓝已经原谅我了。
后来我知道申蓝不理我的那段时间干了什么事后，不禁觉得他真的很可爱。原来他为了能够去看望阿妈，让教导主任威胁我认真读书，条件就是打破学校最高分记录。是的，他成功了。他成功地打破了记录，成功地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看望了阿妈。
回到锦月村后，阿爸尊重我的决定，将我留在家中，去忙活乐器作坊的事。申蓝还要学习，跟我回来后，很快就回校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决定去找恩师做最后的道别。
说实话，我真佩服自己在死亡面前会这样无所事事。我一点儿都不害怕，只是，我觉得很愧疚，该承担的责任都没有承担，我就要离去了。
翻山越岭，我终于到了恩师的住所。我敲了敲门，没有任何回应。门是虚掩的，我好奇地推开门。眼前出现的是满屋子的灰尘。恩师似乎已经离开了。我带点儿失望转身往回走，木桌上一封铺满灰尘的信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那起信，拍拍信上的灰尘，轻轻地拆开信。
“小泽啊！师父料到你会再来找我，只是师父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师父从来都不是什么世外高人，但师父是一个喜欢隐居山林的人。如果哪一天，你厌倦了尘世的嘈杂，就来找师父吧！师父就住在锦月村的月亮照不到的地方，如果我们还有缘，一定会见面的。”
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把戏，恩师有时候还真像个孩子。不过这尘世挺美的，我就不去打扰您了。
回到家，阿爸一脸焦急地问我跑到哪去了，我没有回答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不论我的回应是怎样的，阿爸看到平安无事的我就已经消去了心中所有的顾虑，解释只会让事态变得更复杂。
我躺在床上，轻轻闭上眼睛，感受锦月村的虫鸣。我的生命，开始倒计时了。
chapter 14 回校
我的生命在沙漏的上方，随着下方高度的增加，我的生命就要完结。因为没有人能够把沙漏翻倒。
我决定回校。当司机大叔的脸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内心就好像燃烧了一把热火。
我想，在我生命即将结束的这段时光里，我要用自己的蜡笔，给每一天画上几条深浅不同的线。
其实我对这个学校并不熟悉，我从没有一次是真正地游览这个学校，所以，我不想给自己留下这个遗憾。
再见到申蓝的时候，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晶莹，但很快就消失了。他怕我担心，是吗？
我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申蓝。如果没有我在他身边，他怎么与所有人交流？一直以来，我都是他的翻译官，如果没有我，申蓝会以什么样的姿态活着？
申蓝和我一起游览校园，这也是申蓝第一次这样看校园吧！
校园的大榕树下，我和申蓝躲在树荫里，看着学生来来往往，他们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们，但有些人会对我们微笑。
申蓝和我都闭上了眼睛，也许我们可以听到这个校园的气息。
是大榕树的气息，我想我们都听到了。那是一种生命的低吟，是风与生命的合奏，很容易就能穿透内心。
是紫藤花的气息，我想我们都听到了。那是对生命的赞美，是一种梦的延续，它生在心里，活在世界。
学校后山有条河，我和申蓝从来没有去过。我仿佛听到了石子落到河中发出的低沉的声响。我们慢慢靠近，河水的音律就流进了我们心底。
我忽然想起锦月村的河，想起了河里的月娘娘。
我把手指一根一根浸入河水之中，一点一点感受着那水的清凉。
日近黄昏，学校的风景都铺上了一层轻纱。我和申蓝走在路上，偶尔会有几个人跟我们说再见。只可惜，再也没法见。
申蓝一直拉着我的手，我一直感受得到他的温暖。那时我把淡淡的温暖传递给他，此时他已经温暖变得无比浓厚。
我问申蓝，如果我离开了，他会怎么办？申蓝无声地说：“握紧阿爸的手，永远不放开。”
这就是申蓝，让我骄傲又自豪的弟弟。
我们俩人的宿舍依旧整洁干净，我想，我今晚会在这里过夜。
夜深了，宿舍的灯如往常一样，提前半小时熄灭。黑暗里，我看不到申蓝的脸，看不到申蓝的表情。这一整天我没有哭泣，因为就算要离去，也要坚强的离去。
我和申蓝都习惯了坚强，因为曾经而坚强，因为过去而坚强，因为各自而坚强。
宿舍的夜很静，如果在锦月村，虫鸣总是我们的摇篮曲。
我轻轻闭上了眼睛，明天，又会是什么样子？
chapter 15 协奏曲
临走时，我向教导主任提了个请求，希望能和申蓝再合奏一曲。教导主任爽快地答应了。
中午的时候，司机就到了家门口准备接我，我拿起小提琴，兴奋地坐上车。
“今天人会很多吗？”我问了问司机。
司机回头看了看我，说：“孩子啊！今天市里将对现场进行直播，你要做好准备哦！”
也许我该做好准备的。但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即使准备不充分，我也要和申蓝一起演奏。
下了车，学校已是人山人海。我不知道我们会如此受欢迎，我知道的只有，曾经的第一名和那三万元。
申蓝已经后台等我了，我加快了速度。在这个时候，一分一秒都要把握。
主持人报幕之后，我拉着申蓝的手走上舞台。震耳欲聋的鼓掌声，着实吓了我一跳。我和申蓝鞠了个躬，开始了演奏。
另人高兴的是，我们的默契感并没有被时间所淡化，我们的乐曲，让现场变的安静起来，大家都闭上了眼睛享受着我们的音乐。
申蓝开始了蓝静的演奏，我像上次那样，轻轻闭上双眼。
我又想到了锦月村，想到了锦月村山上的月娘娘和那条河。我还想起阿妈，想起阿妈在乎黄沙飞舞的路上艰难前进。
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这一次，我没有掩饰，当我转头看到申蓝时，申蓝脸上也多了几条泪痕。
我想，我们都充满悲伤，在这些或那些的日子里，尽管我们一直在掩饰，但是音乐让我们佯装不了坚强。
又一段合奏过后，原本已经结束的协奏曲被申蓝重新填补了内容。
演奏完毕，我拉着申蓝的手，慢慢地退场。现场的掌声有如雷鸣，我们自顾自地离开了。
小提琴演奏不出风景，却演奏出了感情。
在那片熟知的土地上，小提琴的音律洒落了满地风华。
我和申蓝走在校园里，有很多人都跑来要我们的签名。我和申蓝都摇了摇头，因为我们都习惯平凡。
我没有问申蓝为什么在协奏曲要结束之时，添加了另一段音律。我想我足够清楚，那是申蓝赠予我的旋律。
校园里的人很快就散去了，我想，这是他们留给我们的安静。
不远处的草坪上一个写字板格外醒目。我忽然想起申蓝的写字板，想起当初在写字板上写下的字。
坐在草地上，申蓝看着我，无声地问：“哥哥，会害怕吗？”
我摸了摸申蓝的头，笑着说：“不会，剩下的时间足够我完成许多事，而我会像阿妈一样笑着离开。”
申蓝低下了头，我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但我看到他的裤子上，有几处深色不断地扩张。
我扶起申蓝的头，轻轻地拂去他的泪水，说：“我不在的时候，如果还想哭，要懂得自己擦掉眼泪。”
申蓝点了点头，抱住了我。我流下眼泪，轻轻地抱住了他。
那天晚上我没有在宿舍过夜，尽管申蓝一直挽留我，但我还是回了锦月村。
今天过后，我还有多长的时间活着？
chapter 16 我们的小提琴
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实在不敢相信镜子中的人就是我。憔悴的脸庞，苍白又毫无血色，眼睛变得空洞洞的，嘴唇是病态的红色，或者说，那并不是红色。我想，死神的脚步正一点一点靠近。
阿爸看到我的时候，没有说任何话。但我心里明白，阿爸的痛心。阿爸的眼里充满怜惜与凄婉，那是一种从内心透出来的悲哀。我冲阿爸笑了笑，说我要去乐器作坊。阿爸眼里出现一些诧异，随即点了点头。
我想有一把小提琴，里面刻着我和申蓝的名字。
阿爸细心地为我挑着小提琴，大概有一段时间后，阿爸把一把小提琴交给了我。我的手有点儿颤抖地拿着刻刀，靠近又远离。这时，阿爸的粗糙的大手将我的小手包裹，我感到一阵温暖。
当“蓝&予泽”这三个字清晰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已无法克制住自己的喜悦。我抱住阿爸，不停地说谢谢，不停地说着我和申蓝的小提琴。阿爸厚实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
我拿着我和申蓝的小提琴到了锦月村的河边。坐在草丛中，我轻轻拉响了小提琴。我已经忘却了自己脑中的旋律，自顾自地拉着，山间的小鸟河边的虫儿，似乎也在配合着我鸣唱。这是我生命中最美的乐章。
可惜申蓝听不到。我用我们的小提琴演奏着这欢乐的年华，用我们的小提琴演奏着那悲凉的岁月，申蓝都不知道。
我停止了演奏，但山间的音乐会仍在继续，我轻轻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它们的心情。我想，它们是快乐的。
不远处的山上，竹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眼前一片绿色在山上摆弄着自己的舞姿。我想，这是它们的欢乐。
我似乎听到有人唤着我的名字。我转过头，看见了不远处的邮递员大叔。
我不知道我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跑了过去。大叔看到我的时候，眼里有点儿惊讶，但只是短短的几秒。大叔从口袋里拿出几颗糖，问我：“吃糖吗？”
我一把抓过他手里的糖，没心没肺地笑着，说：“当然要了，大叔以前总抢我零食，我当然要讨回来。”
大叔也笑了，他的笑容同以前一样灿烂，他轻敲了下我的头，说：“你小子怎么这么记仇啊！”
我笑而不语。
大叔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我，问：“你怎么不去上学？生病了吗？”
“我癌晚了。”
我的语气很平和，可大叔的表情变得相当夸张，他眼里充满惊奇。也对，我们有一段时日没见了，这一见面我就告诉他我癌晚，他怎么可能不吃惊。
大叔沉默了片刻，对我笑了笑，说：“小泽，快上车，叔带你去玩一玩。”
那是我第一次坐邮递员大叔的自行车，大叔的自行车很高，我差点儿就坐不上去。还记得以前大叔就是用这辆自行车出入城里，为我们送信。
大叔带我看了许多风景，我从没想到锦月村还有那样的风景。在我的记忆中，锦月村的月娘娘和那条河最美。
他是个好大叔，是个好邮递员，不是吗？
chapter 17 哥哥是笨蛋
我忽然想起了孤儿院，想起我们住在孤儿院三楼的年华。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我走进了孤儿院。
那里的一切都没有变。依然充满孩子们的欢笑，依然有着和蔼可亲的管理员。
我走到三楼，那里还是空的。锦月村的孤儿，越来越少了。我还能看到我们在那里生活的痕迹。比如说，墙上用木炭写的那两个清秀的“蓝”和“予泽”。记得当时，阿妈很生气地责骂我们。
我走到孤儿院的楼顶，看到了通往城里的那条路。有人出城，有人回城，三三两两的。我忽然想起阿爸从城里回来的那一天，我站在楼顶上大喊大叫的。我记得跑下楼时，管理员阿姨责怪的眼神。原来那时是午休时间。
时过境迁。阿妈离开了，我也要尾随而去。我像很多同龄的孩子一样拥有着比天还大的梦想，只是没法去努力实现了。
走下楼的时候，看见一群人围着一个小男孩各种欺负。我喊一声，他们就逃走了。我走过去拉起那孩子，拍掉他身上的灰尘，问他为什么会被欺负？
那男孩的嘴角已经流出血液，可他没有哭。他抹掉嘴角的血液，咬了咬嘴唇，说：“他们说我哥哥是笨蛋……”这下，他哭了。
我的心揪了一下，蹲下身帮他把眼泪擦掉，问他：“你哥哥关心爱护你吗？”
“哥哥很爱我，可……可他被人领养走了。”那男孩不停地抽泣着，另人心生怜悯。
我笑了笑，说：“你哥哥不是笨蛋。爱弟弟的哥哥都不是笨蛋。他们那样说是嫉妒你，知道吗？”
“嫉妒我？”那男孩停止了哭泣，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我。
“对啊！他们嫉妒你有一个好哥哥。”
“对哦！他们都没有哥哥。他们都在嫉妒我。”男孩的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
“在没有哥哥的日子里，你要更坚强知道吗？因为你哥哥不想看到你哭泣。”我看着男孩，轻轻说道。
男孩点了点头，说他会很坚强的。我起身向准备下楼。男孩拉住我，问我会不会再来看他。我想了想，说，如果我没有离开，会的。
但是，这个假设会成立吗？
走出孤儿院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少年，他有着与申蓝一样的眼眸。我驻足了好久，但还是离开了。
走了不远的路，遇上了一个儿时的玩伴。他的变化极大，我差点儿认不出来。我们聊了会儿天就分别了。
我们都对彼此微笑，都对过去充满回忆。
回到家，躺在床上，我闭上眼睛，回忆那些陈年往事。忽然，我的胸口一阵巨痛，我咬住被子，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然后，我在床上缩成一团。
这样的疼痛，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我咬着被子的嘴都已经发麻，身上全是冷汗。
难道死神要提前降临了？
chapter 18 听海
我一直想看海，因为我喜欢它的波涛汹涌，喜欢它的广阔无边，更喜欢它厚重的低吟。
当清晨的阳光未照亮我窗台的时候，我的身体再次被疼痛侵袭，我咬住嘴唇，缩成一团，把整个人包在被子里。这一次的痛苦比上一次蔓延得更远，从胸口一直扩散到小腹，我的头也异常地痛，好像有个人拿着铁锤不断往我的脑中打钉子。一小时后，疼痛开始减轻，我翻开被子，前额的头发竟滴下了汗水。
我走到浴室，用冷水从上往下浇透自己。顿时清醒了。
换了身衣服，和阿爸吃完早饭，我就坐上了学校司机大叔的车，向海边进发。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海，它的浩荡无边，汹涌澎湃，深深地震憾了我。那白色的浪花在孔雀绿的海水中显得格外可爱。我喜欢这样的搭配，淡蓝的天空，白亮的波浪和孔雀绿的海水。
我忘情地拉起小提琴，大海似乎也在配合着我歌唱。我闭上眼睛，听海。风的细雨，海的咆哮，完美的达配另人难以自拔。
我躺在沙滩上，海水不停地亲吻着我的脚掌。一种酥麻的感觉浸透我的心。
我把手随意地放在身体两旁，摸到一个硬硬的有许多棱角的东西，我条件性地收回手，起身一看，原来是贝壳。
我拣起贝壳，在沙滩上摆出了“蓝”和“予泽”。我用手捧起沙子，堆起一个城墙，将它们包围在里面。我在旁边造了一个城堡，我想，那是我、申蓝和阿爸的城堡。
我把手浸没在海水中，看着它的涨起涨落。海上出现了几只海鸥，跟书上画的截然不同，因为只有它才是真实的。
迎面走来一对夫妻，带着他们的孩子。我忽然想起了阿妈，如果阿妈在的话，看到这样的海，一样会很高兴。
我看着自己做的城堡和城墙，看着贝壳摆的字，眼泪就落了下来。想起自己很快就要离开，想起阿爸和申蓝的眼神，还想起了阿妈。
我拿起小提琴，对着大海开始演奏。我的每一个音调都是激扬的，因为我的心就像这海一样久久不能平静。
下雨了，雨点一滴一滴打在我的额头，落在我的身上。我闭上眼睛，接受自然的洗礼。我躺在沙滩上，任凭雨水将我润湿。我看着身旁的城堡一点一点坍塌，最终随水流走。我看着我用贝壳摆好的字被水冲乱，连一个印记都不留。
也许我的眼泪已经顺着雨水的流向，无声无息地流下。
我闭上了眼睛，想就此睡去。
司机大叔来了，他不遵守约定过来了。我明明叫他不要来的，可他还是来了。我全身无力，他抱起我，一脸焦急地奔跑着。直到把我放进车里，直到把我带回家里，直到……
chapter 19 幸福
回到家后，我发了高烧。阿爸没有怪司机大叔，因为他清楚我的个性。
我的高烧退了之后，又感冒了。我不能出去外面了，只能在家安心养病。然后，申蓝每天都回来了。
每天中午，申蓝都会回来看我。然而，这会影响他的学习。我对他不断发脾气，他就是执著着不走。后来，我把水果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成功地把申蓝逼回学校了。
说实话，我很希望申蓝能在身边陪我。但是，他是这个家里最大的希望，我不能这样自私。
在家的日子，并不无聊。阿爸总是陪在我身边，总是拉小提琴给我听。那真是一种享受。
有几天，阿爸每夜都会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我想，我找到了童年的感觉。我在阿爸面前从不哭泣，阿爸走后，我经常泪流满面。
眼泪是疗张的良药。如果一个人心里充满着悲伤与痛苦，却不让眼泪流下，那么，他一定会更加痛苦。每个人都可以流泪，那是对情的最好解释。世界上只有无情和足够坚强的人才不会流泪，前者另人厌恶，后者只是极小数。所以，一个人如果不够坚强就不能假装坚强，该流泪的时候，就应该让眼泪流下来。
在离我逝去只有半个月的这天晚上，阿爸如往常一样在床前给我讲故事。另我始料未及的是，原本只在半夜的痛苦，提前了。
我的身体一阵痉挛，疼痛又蔓延了全身。我痛苦地抓着头发，紧紧咬住嘴唇。没多久，我的嘴唇就被我咬破了。浓浓的血腥味。阿爸似乎被我突然的动作吓到了，愣了会儿，阿爸迅速将我抱住，叫我坚持住。
我流着眼泪，痛苦地说：“阿爸……我好痛……好痛……阿爸……”
阿爸紧紧抱着我，说：“孩子，要坚持住，坚持住……”说话时，阿爸已泪流满面。
我痛苦地哀叫了一声，咬住自己的手臂，嘴里不停地唤着阿爸。然后，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昏了过去。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醒来了，但是上天似乎没有让我尝够痛苦。所以，我还活着。
醒来的时候，阿爸和申蓝坐在床的两旁。我叫申蓝回去学习，申蓝的眼泪落了下来。我咬牙切齿地说：“回——去——学——习！”申蓝似乎依旧毫无动作。
阿爸看了看申蓝，又看了看我，说：“申蓝以跳级至高一为代价，换了半个月的时间，只为了陪你，你就别赶他了。”
我心里一怔，申蓝竟然用这样的代价换半个月的时间。我抱住申蓝，眼泪流下来，滴在他的肩膀上。
这是申蓝，我的弟弟。
我握着阿爸和申蓝的手，阿爸和申蓝的手也紧紧相握。阿妈去世的时候，就是这样和我们握着手。我终于懂得了阿妈去世时的微笑，因为这样握着，真的很幸福。
只不过，这样的幸福，还有多久？
【结局在下一篇，字数超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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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顶蓝湛那里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