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之境：斯诺艾》第七章(三)

《破碎之境：斯诺艾》
第七章
(三)
没有人敢去惹一位法力源泉深厚、同时掌握并精通着法术与奥术且在法师群体中拥有极高威望的高阶法师......除非他们的人手足够多。
这就是呈现在寂眼前的困境，她盯着面前刚从一旁的暗影中杀出且看起来最像是领头的人，上下打量起这位不速之客。他用面罩掩饰起自己的面容，手中拿有一柄对他来说如臂使指的长剑，鲜红的血滴正从剑身滚落，打入地面衬托起的水洼中，泛起涟漪。
除此之外，也许只有他眼圈的黑影能让她感到一丝意外，那是典型的斯洛法王国公民的标志，没有哪个杀手会蠢到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在外。除非，他真的足够自信并且从未失手。
他身上的穿着跟寂印象中的禁魔师着装如出一辙，更确切地说，是那些专门为禁魔师团队清理门户的法师猎人的着装。
当然不只他一个，他们早就收到了消息并埋伏在此。作为领头狼的他精心挑选了这片古老的幽暗密林作为埋伏地点，这座密林蕴含着太多不为人知的奥秘，它的深邃与宽阔都要从布里坎贝斯大陆的起源开始说起。但那故事实在是太过冗长，以致于历史学家们都难以将之琢磨清楚。
狭窄幽径的两旁满是长相怪异的古树，它们看上去即将枯死。干枯的灰黑树干与令人胆寒的怪异模样让每一个从此经过的人都畏惧三分。但它们又真实地在此生存了如此之久，让人不得不疑惑这块诅咒之地究竟有什么魔力能够拯救这濒危的大地。
但更重要的是......没人能想到袭击会发生在这里。
他们蛰伏于那些枯萎腐烂的树木之后，大地的灰暗色调迎合着这帮杀手身上深色的服饰，给予他们天然的庇护。
况且，即使这里发生什么类似奥术爆炸之类的事故，多半也没什么人会过来查看发生了什么，周边的每个居民都对这片土地怀有敬意。
“任何胆敢来此冒犯的人都将受到密林法则的惩罚。”这在他们之间广为流传。
当然也有些不怕死的，不过处理那些乌合之众对于眼前这帮训练有素的禁魔师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当寂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从深邃的暗影中一拥而上并在她身边形成一个圆形的包围圈。
他经过精妙的计算，并且特意带足了人，他知道要想取眼前这位法师的性命就必须要作出极大的牺牲。而他，已经做好了迎接这一切的准备。他的主人会认可并赞许他的行为，在他的剑刃刺穿来者胸膛的一刹那。如果他能活下来并带回寂的首级，那将是他完美生活的开端。如果任务完成但他不幸阵亡，那么，至少他的家人也会因此受惠，他对此也感激不尽。
寂沉下脸来，她用余光扫过身体两侧的禁魔师们，同时用奥术感知着站立在她视野盲区的那一位。他们离自己都还有些距离......大概三个步子。
他真的做足了准备。当寂感知到他们身上加起来的法源刚好超过自己时，她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禁魔师在法源数量上大于或者等于法师体内的法源时才可以解除法师释放魔法的能力，而这些东西是可以按人头数累加起来的，不过前提是他们得商量好同时使用这项技能，并确认各自的目标保持一致。但显然面前这帮人有备而来，他们有着严明的纪律性，或许还提早演练过几次。
“那么，我们就直入主题了。”他定了定神，把剑在寂面前晃了晃。在他落刀杀死书童的时候他曾有那么一丝犹豫，内心产生一丝怜悯。毕竟他已是三位孩子的父亲，还拥有一个和睦的家庭。虽然他们并不富裕，但也绝算不上贫苦，只是他的欲望总是能驱使他继续干自己的“本职工作”，挣回更多、得到更多，生活也就愈发美好。
在他的目标眼中，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他毫不留情也毫不挑剔自己的目标，上到达官显贵，下到清贫地痞。只要有人付钱，并且价位足够令他满意。
赏金猎人在这个世界上多了去了，但像他这般执着，甚至有些乐在其中的猎手可是稀罕之物。这也是为什么禁魔师会找到他来执行这项任务。
但在他的孩子们的眼里他可是一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总是能带回一大笔财富和许多新奇玩意儿的父亲，一位英雄。真不知道当他们知道他们所崇拜的英雄总是干着这些勾当时会有什么反应。
他现在撇去了这个疑问，对杀戮与金钱的渴望战胜了毫无价值的怜悯，也许把那个孩子杀了才是正确的选择，否则自己又要去和那分文不值的良心作斗争。
“您乖乖地站在原地不动，好让我们完成我们的任务，也许我们会让您死的不那么痛苦。”他的声音就像矮人吹响号角那般低沉。
“这是谁的命令？”寂继续跟对面的人周旋，她在寻找一个恰当的时机，一个能不知不觉除掉他们其中一个的时机。当她的魔法不受束缚，扫清面前这些禁魔师压根不费吹灰之力。
但她的计划还没开始就被打断了。
他没有回复她。
死寂的密林深处传来赶路的声音，枯萎的树根在来人的脚下发出刺耳的呻吟。
又赶来了两位禁魔师，他们身着暗紫色长袍，兜帽掩盖了他们脸上的表情。
领头与他们交换了下眼神，像是在责备他们的姗姗来迟。不过在他看来，这场胜负已定的战斗却显得有些麻木与无趣。
他是一位老练的猎人，对周身的一切都颇为敏感。寂还没来得及收住自己惊讶的神情，他就已经捕捉到了。他笑了起来，像是在欢呼自己的胜利，而随后他又向寂露出如侩子手临刑前对犯人露出的鄙夷与嘲弄。
现在，他们远远占据了上风。
两名低阶禁魔师，三名中阶禁魔师，五位高阶禁魔师，还有一位......他们的头儿，寂没有感知到他身上有流淌的法源存在。也许他只是一个刚加入禁魔师组织的猎人，仅此而已。为了挣钱去给自己的妻儿花费亦或者他只想拿点赏金去某个酒馆消遣一番。
这段分析倒是给了寂一个机会。
“你就想要钱吗？”寂开口问道。“你的主子允诺给你多少？”
这次轮到他诧异了，虽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猎手，但一谈到钱——这个支撑着他行动的东西，他的内心还是会重新考量一番。他眯起眼来看着面前这位身着华丽长袍、体态优雅的法师。也许相比那位总是穿着厚重盔甲，一天到晚“为了禁魔师团体，为了布里坎贝斯的荣耀”并且见首不见尾的“头儿”，面前这位法师似乎在姿态与话语上更加让人信服。
这也许是个谈条件的好时机，他想着。
但他随即看了眼周围的士兵，他们回以质疑的眼神。
“我们来做个交易，我允诺给你三倍的金币并且为你和你的家人提供足够的、所需的庇护。”寂看着他渐渐缓和下来的呼吸与不再凶恶的眼神轻声说道。尽管她只对话语中的“家人”颇感疑惑，但她还是说了出来。
而现在她确定自己说的没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有家室的赏金猎人。他的一举一动都难逃她的眼睛。
寂手臂上的莫尔比斯奥术环渐渐淡去，她收起自己的防御姿态以获得面前这位兴许对禁魔师不是那么狂热的赏金猎人的信任。
当然，她也不是真的完全放松了警惕，她只是用一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奥术将自己的奥术环隐蔽了起来。不过显然这群禁魔师没能看透她的动作。他们面面相觑，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没有了他的领导，他们也只是一锅没煮好的粥。寂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看着他迟疑的表情，寂露出悦色并大胆地向前迈了一步。“好好考虑下？”
“专注完成任务，赛路法。”猎人身旁的一位禁魔师开口说道。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得到了领头狼的不屑与瞪眼。
但头狼的思绪却不在任务上，由于他的眼神从未离开过他的猎物，他描着眼线的双眼从最初的咄咄逼人变成现在的犹豫再三，这一切都被寂看在眼里。这位年轻的法师领导人深得导师的赞赏，可不仅仅是因为她在魔法造诣上的高深。
寂知道自己正走在可行的道路上，接下来所做的一切将改变她的命运。
但战斗与谈判在开始前其实就已经结束了。
当寂准备再向前一步做下一步动作时，她停了下来。视线被空气中产生的一丝波动所吸引，某个细微的东西从她的眼前一闪而过。她的目光最后落在赛路法的脖颈处，随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那里，一条透明的、本不该存在于这世间的，闪着微弱光辉的细线正悬停在其上。
它的长度与猎人脖颈的宽度相当。
它细微而又锋利，精准而又致命。
静待它的主人，轻诵地狱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