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

第一章 初来乍到
齐飞来到A城的这一天，天空正飘着小雨，车窗外的人们行色匆匆，好似在奔赴一场旅行，齐飞看得有些出了神，竟忘记了这一路舟车劳顿所带来的疲倦。
列车缓缓驶入车站，广播员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说着：各位旅客，列车终点站A城到了，请您拿好行李物品，按顺序下车。齐飞缓缓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慢慢从行李架上取下一个破旧的行李箱，还有一捆绑得结结实实的棉被，那是一席灰色的棉被，在被角处还点缀着些碎花，那是母亲花了不少心血一针一线缝上去的，此刻，它们在窗外阳光的照射下，显得那样耀眼。
A城，位于华北平原的一座二线城市，人口300万，不同于那些一线城市，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之中，夹杂着些未拆迁的烂尾楼及平房，显然，它们还没有在城市的规划中被夷为平地，幽深的小巷曲曲折折，多少让这座城有了些市井的气息，于是，从市井里走出来的人也便形形色色，商旅人士，律师，医生，无业游民，拾荒者，妓女……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像血液般流淌在这钢铁森林里，不知疲倦。
齐飞跟随着人潮走出了车站，雨停了，六月的北方，燥热得有些出奇，远处柏油路上那些热浪仿佛昭示着一切。煎饼摊旁站着的大妈热情地招呼着路人来品尝自己的美食，出租车司机眼神游离在出站口的红男绿女之间，寻找着能够下手的对象，一副不狠宰一笔誓不罢休的样子，酒店老板吆喝着：住店的这边来，有浴室，有电视，有宽带！齐飞攥着行李箱的手出了汗，胳膊也有些酸痛，那些陌生的面孔幽灵般闪现，燥热让这个高原上的汉子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此刻，他的大脑一片混沌，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感涌上心头，身边一个男人蹭了下他的肩膀，齐飞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正在齐飞愣怔的时候，不远处一个男人冲他大喊：飞子!飞子!是我！齐飞扶了扶眼镜，定睛一看，那人正是李爽。
李爽，齐飞的大学同学，身高一米七五，体重一百公斤，是出了名的死肥宅，但为人很是仗义坦率，平素里，他与齐飞私交甚好，同吃同住，同样喜欢网络游戏，同样愤世嫉俗，有时也会沉迷在武侠小说的刀光剑影快意恩仇里，梦想着有一天能成为一个惩恶扬善，劫富济贫的大侠，齐飞一直称呼他为“胖子”，A城，是胖子的故乡。
看到胖子的那一刻，齐飞绷紧的神经算是松懈了下来，胖子带着微笑，三步并作两步地向齐飞跑过来，一把抢过齐飞手中的行李箱说着：“等你老半天了，可累死小爷我了”，齐飞瞥了他一眼“让你平时少吃点，你偏不听，这大热天也蒸发不了你那一身的脂肪。”胖子也不示弱，抬手照着齐飞的后背就是一巴掌，“切，我乐意，等你半天，你倒说起风凉话了!”齐飞耸了耸肩，“得得得，懒得跟你争辩，我这初来乍到，你不尽尽地主之谊？”胖子说“说啥呢，都安排好了，先去我家!”说着扛起行李箱子就跑到了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操着一口方言与的哥搭了几句话，不一会，就转过身，冲着齐飞招了招手，齐飞也扛起行李跟了过去。
一路无语，兴许是太累了，齐飞竟沉沉地睡去了。再醒来时，已经到了胖子家楼下，胖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到了。”齐飞竭力支撑起疲惫的身躯，下了车，胖子已将行李搬了下来，付了钱，齐飞呆呆地看了看那辆出租，直到它一路绝尘而去，消失在了视野中，离家时，母亲也是这样看着他远去的吧。“别愣着了，7楼”，还是胖子把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说着，两个人便进了楼道，电梯很快，不一会儿，7楼就到了，胖子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女，身材不高，一米六左右，皮肤白皙，眼角有很明显的鱼尾纹，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很有文化的样子，这个人是胖子的母亲，在A城的一所二流中学里教授语文，是个中规中矩的中年妇女，却没有把胖子教育成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齐飞想着“胖子这小子还真是疏于管教，这样的母亲都没把他教育成四好青年，妈的。
”胖子看了看齐飞，说“这是我妈。”“阿姨你好!”还没等胖子介绍齐飞，胖子的母亲便一把接过了齐飞手中的行李，微笑着说“你是齐飞吧，时常听李爽提起你，坐车累了吧，饿不饿，阿姨给你做饭去，快进家。”说完就把行李放好，转身就去厨房里忙碌了起来，齐飞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整得有些懵，便看向胖子，胖子低声说“我妈人就这样，就当是回自己家了，也没啥忌讳，快进屋吧。”
胖子和齐飞都换了拖鞋，进了屋，坐在了沙发上，齐飞环顾了下四周，这间房客厅很大，面前放着一个白色的茶几，上边摆着刚刚洗好的水果，还有一些花生瓜子什么的，东西很多却井井有条得摆放着，正前方是一台液晶电视，放在一个雕了些不知名图案的电视柜上，电视上是一副缝制精美的十字绣，应该是胖子母亲的杰作，“家和万事兴”五个大字很是显眼，阳台上挂着些洗好的衣物，阳光从衣服的罅隙间投射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很温暖的样子。胖子从冰箱里拿出了可口可乐，递到了齐飞手机吧，“渴了吧”齐飞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半罐儿，冰凉的感觉顺着喉管儿进到了胃里，又传遍了全身，齐飞身上的燥热与疲惫瞬间消散了不少。
“走，去我房间”说着搂着齐飞的脖子走向自己的房间，胖子的房间和齐飞想象中的一样凌乱，床上散落着各种衣物，海报更是贴的到处都是，且种类繁多，漫画人物，香港女星，NBA球星……旁边的壁橱里放满了各种手办，胖子说这可是他花大价钱收集来的，这些可都是他的命，齐飞哂笑着说“好是好，中看不中用。”胖子一屁股坐在转椅上，点燃一支烟，自顾自地吸了起来，慢慢呼出淡淡的白色气体，他眯起了眼，慵懒的样子很是欠揍，齐飞也不言语，走到电脑桌前，也拿起一支，点了火，坐在那里，静静地抽了起来，少顷，烟雾便弥漫了整个房间，让这个逼仄的空间显得浪漫而迷离。胖子把烟捻灭在满是烟蒂的灰缸里，意味深长的说“飞子，你说我的人生除了动漫，手办，还有对那些港星的意淫还能有些啥？我觉得的这样的日子持续的太久了，久到我觉得冰冷，久到最后我都没有了知觉。
”“不是，胖子，你的热血呢，咋还能觉得冰冷呢”齐飞戏谑的说，胖子却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觉得的我需要一个女人，有白皙的皮肤和傲人的双峰，她脱了衣服，滚烫的胸脯紧紧地贴着我的后背，直到那种灼热传遍我的全身，把我从冰窟窿里带来的寒冷全部融化掉。”齐飞瞥了他一眼“能要点脸不，你这一天天的意淫个什么劲，你的脂肪足够抵御这北方的寒冷了，至于滚烫的胸脯还是留给我这种营养不良的亟待温暖的少年吧”言毕，两人都注视对方，哈哈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齐飞便笑不出来了，他想起了宋佳，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总是能够用柔软的舌头温润齐飞干瘪的双唇，那种味道，甜甜的，像樱桃。齐飞喜欢她白皙的脖颈，喜欢像野兽一样啃食着，仿佛要吃掉她一般，他们拥抱，接吻，做爱，摩挲着对方，相互拥有着，又幻想着未来，而此刻，齐飞已然失去，两周前，他们分手了，没有争吵，没有歇斯底里，，宋佳删掉了他的微信，电话，默默地离开了，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齐飞无力挽回，或许，也没有力气挽回，只有一张照片留在他的手机里，照片中的齐飞揽着宋佳的腰，她们都在笑，笑得璨若星河。胖子推了他一下：“想啥呢，怎么，想宋佳了？分都分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瞅你这怂样。”“没有，没有”齐飞打着哈哈，竭力掩饰着。胖子没再多说什么，走到橱柜前，摆弄起他的手办。这时，胖子的母亲推门就来说“来吧，吃饭了。
”
齐飞坐在饭桌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毕竟不是在自己家吃饭，小心翼翼地吃着，胖子的母亲看出了他的小心思，“齐飞，不用客气，就当是在自己家，别那么拘谨”。说罢，便把一个鸡腿夹到了齐飞的碗里，一边的胖子倒是什么也不管，自顾自地大快朵颐起来，嘴里含满了饭，还嘟囔着“飞子，你快吃啊，等会儿都凉了!”胖子的母亲有些呵斥的说着“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说完又微笑着给齐飞夹起了菜，齐飞问“叔叔不回来么？”女人忙解释道“他最近送货忙，很少回家了，”深色中带着些忧虑，胖子的忙接下话茬“我爸开车很少回家，我都有半拉月没见到他了。”吃饭期间，胖子母亲不停地给齐飞夹菜，齐飞也慢慢放松了下来，气氛变得温暖，三个人，有说有笑，就像一家人一样，其乐融融。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到了西边。
夜晚的A城热闹非凡，小吃摊，烧烤摊的商贩像是约定好了似的，争先恐后的涌上了大街，原本宁静的街道瞬间变得扰攘起来，红男绿女穿梭其中，给这个城市增添了一抹色彩，烧烤摊的老板熟练地吆喝着，因为是盛夏，男人们都坦着胸怀，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老人们也在街边悠闲地踱步，熙熙攘攘，这是属于这座城市的狂欢。齐飞站在七楼的阳台，吹着六月雨后的微风，有些泥土的腥味，他静静地点燃一支烟，俯瞰着这整个城市的呼吸，看着这个自己即将落脚的异乡，若有所思。
胖子把手臂靠在齐飞的肩膀上，说“怎么样，飞子，喝两杯？我请”“行啊”二人一拍即合，胖子的母亲的因为要去参加一个外市的讲座，下午便出门了，现在留下两个闲散的无业游民，自然是，你有故事，我有酒，不醉不归。两个人简单地收拾了下，便下了楼，一头扎进了拥挤的人潮，在一家烧烤摊儿前，他们了停下脚步，胖子是这里的常客，老板和他热情地搭讪，他们都喊他老陈，他也和老板介绍了齐飞。两个人坐了下来，点了一桌子的肉串，胖子用方言吆喝了一声，伙计搬来了一筐崂山，胖子和齐飞相视一笑，按照惯例，相互吹嘘了下各自的酒量，很快便融入了这颇有些糜烂的午夜生活。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渐渐散去，街道恢复了宁静，桌上杯盘狼藉，酒瓶也几乎都空了，酒过三巡，两个人的眼神都有些迷离了，还在不停地谈天说地，上下五千年，纵横九万里，又是怀念青春，又是咒骂人心，愤世嫉俗的不成样子。终于，在人群全部隐遁于黑暗之后，老陈也准备打烊了，他们才恋恋不舍地从这种放肆中抽离，摇摇晃晃的往家走去，半路，胖子先认怂了，在街边旁若无人的吐了起来，齐飞想着：得，全他妈白吃了。
回到家，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头就睡，不一会儿，便鼾声如雷。齐飞却是辗转难眠，不知是因为醉酒后的天旋地转，还是因为胖子震耳欲聋得呼噜声，或者是因为内心的那种期待与不安，此刻，他自己也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