犽阙宫——ⅴ

李衫坔和司马南归仍然在土丘上修整，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自己的尴尬境地。
射钉枪的扳机上搭着一根手指，毫无疑问。如果信号枪发射的发话，那么操纵者将有可能被钢钉，或者说是硬币洞穿。
这个僵持了大约一分钟之后，信号枪颤巍巍地地下了枪口。射钉枪也把手指翻到扳机护圈之外，抬起枪口，隐匿退了下去。
土丘上李衫坔在给自己做简单的包扎，而司马则在清点战损。这一战几乎耗尽了他们所有的魔术子弹，而收获的战绩仅仅是保住了性命而已。劫后余生的司马南归竟还觉得有点亏。
究其原因在于魔术子弹目前还未能量产，弹头符文全靠人工雕刻，更何况他们配备的还都是微雕技艺的“三重奏”符文并联弹头。每一发子弹都是一件艺术品。尤其是李衫坔那两个弹仓的12口径霰弹，一个弹仓扩散弹幕 强酸腐蚀 范围溅射，一个弹仓扩散弹幕 强效击退 磷火附燃。再加上其他一些手枪子弹，就算去个零头也够在首都三环内买一套房子了。可以说两个孩子能在如此凶恶的状况之下存活绝非偶然，那完全是拿钱砸出来的。说来也奇怪，“九曜”高层明明很看重这两个孩子的命，却还要把他俩往这么险恶的地方送。
“能走吗？”司马南归取下格洛克，扣了保险，装回口袋。
“基本恢复，在不考虑二次损伤的条件下可以完成任何战术动作。”李衫坔用议戒撑着自己缓缓起身。外衣千疮百孔，凝固的血迹把衣服来染得斑驳不堪。
“喂！你们两个这么在这？”一个熟悉的女声由远及近。
“执行公务的特派专员可以在任何地方。”司马南归当然知道是谁了来了，根据李衫坔的推测，这地方的权限应该就掌握在他们父女手里，“亢姐姐。”
李衫坔没有说话，低头一粒一粒的给M500上子弹。接着一甩左轮，直指亢婧。
“老三你收敛一点还不好！”司马一直用李衫坔胥子印的排号称呼他，“起码要装的和善一点。”
“我就猜到会这样。”亢婧扶着额头，露出无奈的神色，“老爸猜的没错，不能小看你们两个。”
“你们西北分部已经能够被定罪了。要在这里灭口还是怎么说？”李衫坔冷冷地说。
“本姑娘可是来救你们的。现在下面肯定还有对诱饵具有免疫力的成年犼。”亢婧双手环抱，用下巴指着凸坡下的平原。
司马南归靠过去一看，下巴差点没掉地上去：“我滴个乖乖！那玩意儿是成年犼？”
“你至于吓成这样吗？”亢婧凑过去，同样也被吓到了，“你们喂它吃了什么？”
平原上一只身长近十米的巨型犼正在游弋，似乎既想追着信号枪的诱饵去，又不愿意放弃眼前的肉食。巨大前爪的每次下踏都能在土地上砸出一个窝来，火红色的身体异常艳丽，头顶的那根独角起码有半米长，一对獠牙令人心生畏惧。与此相比的其他几条巨犼简直就像是弟弟！离他远远的，生怕被它一个不开心，直接拍死塞牙。
“枪子儿，还有……”司马南归看了李衫坔一眼，“……李衫坔的肩头肉。诶你小子属唐僧的啊？肉这么好使？”
李衫坔提着剑凑过来，没有理会司马的调侃，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能打。”
“能打个屁！”司马恶狠狠地说，“怕不是又要少条胳膊，断条腿。”
因为虫蛮李氏能力的缘故，李衫坔的战斗方式有些胡来，时常搞得自己伤痕累累。
“咱距营地还有大约七百米，我这还有三发霰弹，两个弹匣的手枪子弹。亢姐姐你有什么武器吗？”司马南归亲切的问道。
亢婧摇摇头：“装饵料的信号枪。”
李衫坔把M500塞给她。
“这东西我可玩不来。”
李衫坔又把P90递给她，把议戒夹在小臂里划去污渍和迟疑。看样子明显是想去跟那只BOSS刚正面。
“我去牵制那只最大的。剩下的弹药够你们掩护你们跑到安全屋了。”李衫坔一部踏上土丘，准备冲上去。
“你个莽子回来！到时候你自己怎么办？你丫不会想着劈死那只犼再追上来吧？”司马南归拉住他，并把他拽了回来。
“嗯，有什么问题吗？”李衫坔疑惑的看着他。
“你平常状态下什么实力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多大的人了做事还不计后果！哪天我不在了你还真得把自己玩死不可”司马南归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背弃，“亢姐姐，你还有几发诱弹？”
“两发。”
“信号枪给我。”
司马接过信号枪后当即朝天开了一枪。一枚红色的流星拖着火尾冲上暗紫色的天空。
“你干什么呢！”亢婧抓住司马的手腕，大叫。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山坡下的几只狰都已经在诱弹的影响下注意到了这边。
司马挣开亢婧的手，把信号枪丢给一旁的李衫坔，李衫坔退出了最后一发诱弹。
“想活命就跟我们走！在路上儿边走边说！”说着司马动作熟练的收拾了土丘上一切能用的东西从另一旁跳下了土球。李衫坔右手提着仪戒，左手拉着肩膀的绷带紧随其后。
“这个素质真的是孩子吗？”亢婧不敢耽搁，也跟着他们跳下山丘的阴坡。
三人先后从这个凸出的孤立山丘后绕了一圈，再回到去往庇护所的主路上，一圈下来竟然没有遇到一只狰。
一行三人来到了一个土坡面前，土坡三米多高，不是很陡，爬上去再跑二十多米就能到避难所，据亢婧的描述，那间避难所是郑道恒亲自设计的，防御设备应急触。
司马南归一年跑一边解释：“起初我们以为这些遗兽是群居动物，虽然它们两次袭击水平天差地别，但还是不足以影响我的判断。但是刚才我们突围的时候始终没有见到它们的‘头狼’！他们甚至还会‘餐食’同类，在群居遗兽里的社会里，除非是天生残疾的幼兽，否则首领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有‘餐食’同类的情况出现。所以我下了个赌注，说真的其实我很讨厌赌……”
“那个大家伙会嫌另外几个小东西碍事而帮我们挡住它们。”李衫坔补充到，“我怕那发诱弹的份量不够，又在坡顶上留了块绷带。”
司马南归跑着一会竟然有点喘：“所以现在，你给我们解释一下情况吧？”
“小心！”李衫坔猛地推开亢婧，右手提刀横挥，但这一剑最终还是没挥出去。
“老三！”司马南归的叫声甚至都有点变调。
就在刚才，一只两米长的狰突然从他们身侧的土包后面窜了出来，张开大嘴径直扑向亢婧。要不是李衫坔警觉，估计这回亢婧就凉透了。
但李衫坔情况也不太好，这会儿整个右臂都横亘在怪物的嘴里。就像只叼着带肉骨头的笨狗。
“卧槽你老！”司马南归这会儿着急上头也是恶从胆边生，反握旋砧高高跳起，下冲的势头带着剑剑刺入脖颈。怪物当场去世。可李衫坔的胳膊还被他死死咬在嘴里。他值得把仪戒换到左手，刀柄在手里卷动半圈，撬棍似的从怪物口中撬出自己的右臂，这条胳膊的情况简直不能再好了，再加上粗暴的二次伤害。这种情况一般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当场截肢，否则创口感染整个人都得玩完，但是李衫坔不一样，只要人还活着，啥都能长出来。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砍了这胳膊呢。”司马南归喘着气，笑着锤了他肩膀一下。
“剑拔出来往后站。”李衫坔眼角里闪过一丝绿光，瞳孔狼般竖起，嘴角微微勾起。他在笑，“它们来了。”
那不是李衫坔的表情，或者说那不是李衫坔那种安静，内敛，沉默地像个哑巴的人该有的表情。那种表情应该出现在一个从序言心魔的炼狱里爬出来的活死人的脸上！
“李衫坔？”司马南归试探着问一句。
李衫坔单手旋抛议戒，在刀刃转到指尖时单手弹刀，在司马南归还愣着的时候就用刀背把他弹飞了出去。
“你呢？”李衫坔用下巴指了指亢婧。
“我自己走，不麻烦。”亢婧也觉得眼前的李衫坔有点奇怪。自觉的退地远远的。拖着已经昏迷的司马南归爬上土。
这边李衫坔已经可以看到两三只身长超过五米大狰出现在视野里，随时都能冲上来，一步跨越土坡，在庇护所外将他们猎杀。
李衫坔左手的议戒在手里不断的转换握姿，怎么拿都不顺。
“这家伙，伤都集中在右侧。”李衫坔不耐烦的喊了一声，“瘪三！”
“小的在！”祭在李衫坔身边凝聚成型，点头哈腰的，恭敬地像个小弟。
“解释情况。”李衫坔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疑。反握议戒，搭在身侧，弓步弯腰，完成了对峙准备。
祭仍然不近不远的站在他身边，就好像即将爆发的冲突根本波及不到他一样。
“我们现在正在一个遗迹里，李衫坔因为同伴的关系而多次受伤……”
“说点余不知道的。为什么要带我们来着？”
距离李衫坔最近一只狰率先发动冲锋，它倚仗着自己庞大的身躯，跳上一旁的小土包，再由土包扑下，以加强冲势。李衫坔反持议戒，用右肘勾住剑柄末端，压低身体，避开狰的利爪，将剑锋横在狰的面前，同事把剑身作为一个费力杠杆。
锋利的剑身率先震碎了狰的一嘴利齿，紧接着划入口腔，分离下颚，刀身在李衫坔精确的控制下一路劈进了怪物的喉口，直到怪物咽气，脖子的五分之一已经被强行隔开。怪物前半身横切开来，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搭在李衫坔肩上。
“当然是为了让你我更加接近最初的自己！”祭站在李衫坔身边，俯身对着他的耳朵耳语，“你有感受到什么熟悉的气息吗？”
“明知故问。”李衫坔抽出议戒，转身跳起，将砍向另一旁伺机而动的狰。锋利的剑身与怪物角质皮肤划出了一阵火花，但是没有“弹刀”的加持，目前情况下的李衫坔始终不能破开怪物厚重的皮肤。这一次被弹飞的是李衫坔。
“瘪三，帮忙。”李衫坔很不情愿的说。
“嘿嘿，这可是你求我的。”虽然有面罩遮挡，但祭的笑容还是无法阻挡，“但是爱莫能助啊！”
“这样对余对子都没好处。”李衫坔提着剑快速退开，闪到土坡之下，让自己不至于四面受敌。而面前的狰已经成包围之势将李衫坔团团围住。之前那只体型超大的BOSS级巨狰也姗姗来迟，体积似乎又大了不少。嘴角残留着未吃干净的同类肢体的残渣。其它狰看到它明显忌惮不少，但却没有一个愿意退开的。看样子李衫坔“肉体”的诱惑能让他们忘却对食物链中上位者的恐惧。
李衫坔深吸一口气，右手掏出诱弹握在手心里卸掉弹壳，把诱导素抹在手心。同时甩掉议戒的污渍，将其横在右臂之下，眼一闭，心一横。这条已经开始复原的手臂飞到了半空中，紧接着李衫坔跳起，先于其他所有怪物将自己的右臂击飞，落点正是那只巨狰所在的位置附近。顺势在空中旋转半圈，蜷缩身体，将议戒踩在脚下。
祭暗笑着伸手轻弹议戒剑尖，让其带着李衫坔飞跃土坡，稳稳地降落在地上。
“哼哼，断尾求生。精彩精彩！”
“这笔账余日后再跟你算！”说罢李衫坔便脸色苍白地倒在了血泊中，视线模糊之前看到一个人影跑向自己，但李衫坔已经分不清那是司马南归还是亢婧了。坡下的情况不比他好。一众相对较小的怪物疯也似的攻击巨犼，巨犼为了守护那不可多得的美食也在奋力反击。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不过能确定的是，他们活下来了，暂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