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离去？

并非是因为拥有着什么，而选择去继续拥有的贪婪
而是因为什么都没有，而拼命追求的渴望
但是现在，即使是最后一点的渴望也消失殆尽
杨铭的意识趋于虚无
全部的感官已经失去了力度
最后的一点意念也逐渐烟消云散
已经够了
我已经可以休息了
我已经
够累了，够累了，够累了
可以休息了
已经可以休息了
完全可以休息了
可以躺下，随风而逝了
不用再忍受这如同炼狱般的人间了
出生二十三载
短暂如细流
寻常人此时还正是隽永长河，向人生的彼岸进发
杨铭已经来到了终点
这片阳光，对于他来说
过于娇艳了
他已经没有睁开双眼的力气了
也没有睁开双眼的必要了
他想睡过去了，睡过去了。
是时候踏上彼岸的陆地，是时候摘下自己的花朵
是时候拾起自己的三生石，是时候踏上比良坂了
自己还有什么残念嘛
自己还有……什么牵挂嘛
自己…没有了啊
我出生以来直至死去
此生
吾独一人
可以了
可以了
可以了
离开吧
离开吧
离开吧
放手吧
放手吧
放手吧
. . . . . . . . . . . . . . . .
那就，离开了
“汝这就想走吾可不同意！”
如同电流一般的感触蹿过杨铭的身体，一种莫名的热流从他已经冰冷的身体中缓缓生长
“汝…又要抛下吾一人离开了吗 ！ ！”
啊，感到似乎有捶打的感觉
似乎，有什么热热的东西在我的身上划过
这是谁啊
这是谁啊
为什么我的身体在颤抖
为什么
我的双目在流血
喉咙中一股辛辣的痛感燃烧着我的咽
身体里
红色的鬼血也在燃烧着，燃烧着
这是什么啊
这是什么
这是毒啊
对啊，这是毒
这是让我这样铁石心肠的家伙
都能留下泪水的毒
这是即使
什么都没有的我
依旧所拥有的的毒
这是我拖欠那个家伙的毒
这是我依旧不愿离去的毒
我还不想离开
我还想活下去
我还想和
茨木
一起喝酒
一起唱歌
一起吃肉
我还想在夏季的海滩边，看见你的身影
罗生门的鬼王啊
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吧
求求你
我的心
在饱尝这毒的滋味
我的心
不是龙的心
而是我的，“心”
他深深为这种毒所感染
茨木啊
我还想
“汝这家伙？”茨木童子的手突然被床上沉默不已的家伙紧紧地握住
这家伙的身上突然开始出汗
眼中开始流泪
他努力地张开自己的嘴
咽喉似乎在被火焰灼烧
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
听到了
“茨木…救救我……”
“汝这家伙，吾在这里！”
啊啊，我听到了，大江山的鬼王给我回答了
杨铭的身影在黄泉与人间的交界处
他的一只手却还放在身后
一只手指向黄泉
一只手握着人间
人间
留有一丝丝的温度，还有些坚硬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他
有力的那只手，用力地把他往回拉
他的双瞳中，血色的泪，还是泪状的血，并不知晓，但是混有咸腥的泪不断滑下
一步
两步
三步
在不断地往回拉
在不停地往回拽
他累了
但是他还想再坚持一会儿
他乏了
但是他还不想就这么结束
他困了
但是他还不想就这么倒下
他还想再次站起来
就算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记得他
再也没有人会为他落泪
什么嘛，我也在在乎这些嘛
明明已经没有了一切
但是，
我似乎还有那么一些理由
不应该就这么离去
应该再留一会儿
再待一会儿
说不定玉藻真的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如果雪女来到店里却发现我不在了，她还能拿到糖果嘛
玉藻会受到很重的惩罚吧，如果我就这么离开
明明，只是几天而已
我却又有了
不能这么离开的理由
明明，遇到了妖怪和鬼
我却感到了，生命，人世为我捆绑的羁绊
真是讽刺啊
我沦落至此的缘由
是因为人类
还是因为我最亲近的亲人
而我还想留下的原因
却是大鬼与妖怪。
可是，手却僵硬在半空中
我是阴阳师，我是人类，我是人类的守护者
即使厌恶土御门
但是，他依旧憧憬着那位阴阳师
他深深地明白
我是人类的守护者
他们是鬼，是妖
无论她们对自己如何
但是曾经的她们，以人类的血肉为食
以人类的骨骼为酒料
以屠戮人类为乐
如果自己能够完全毫无问题地接受鬼和妖怪
自己又如何能面对那些哭喊着，想要求生的人类
那些失去了家庭，被不幸所席卷的人类
那些想要平凡，但是陷入无尽的黑夜的人类
我如何面对他们
我在
干什么啊
这样的我
为什么，还有活下去的想法。
但是，即使了解，握住自己手的那个鬼，曾经屠戮无数人类
即使知道，紧紧抓住自己的手的那个鬼，曾经杀生无数
他却已经无法停止流泪
他不想离开
不是求生的本能
因为他早已经放弃了此生
那是什么
果然
是毒啊
是被这只鬼所种下的毒
我憎恨鬼这种存在
但我却爱着这样的一只鬼
我是阴阳师
我应当祓除恶鬼，
但是，我却希望着，希望着茨木能够一直拉扯着自己
我想要被茨木拉住
“人与鬼不就是相同的东西嘛。”
不能认同
“人与鬼又有什么区别”
不能认同
“你现在不也是个鬼”
不能否定
喂，为什么要在乎这个
黑色的杨铭站在他的身侧
“你明明可以手握最强的力量。”
杨铭张了张嘴，没说出话，但是用残余的力量，把头撞向了杨铭
昏迷的感觉和天旋地转的冲动又一次席卷而来
他呼喊着
他惊叫着
其实他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闭着自己的眼睛，让自己存留在一片混沌中
“喂，你不会以为这样子，就可以感觉不到茨木的手吧。”
伸向人间的手并没有失去知觉
反而是变得滚烫不已
他没有松开那只手
“你不还是渴望着…这个嘛。”
“你话太多了。”
杨铭握住了茨木的手
用力拉拽，把自己拽回了人间。
他缓缓睁开刺痛的双眼，黄衣黄发的鬼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她的面颊上，还能看到点点的泪痕
“我回来了，茨木。”
“哦，汝回来了啊，吾…吾知道了，混蛋。”
“那个…”
“笨蛋。”
“我…”
“蠢货。”
“其实…”
“傻子。”
“谢谢你，茨木。”
杨铭只好苦笑道。
“……”茨木没有说下去，她瞥了杨铭一眼，“谢谢汝，没有抛下吾。”
“啊，我不会抛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