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刺客

时隔数年，学艺有成的洛天依告别师傅，开始了她游历江湖的旅行。
谁能想到，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年仅十八的洛天依拥有着极其老辣的江湖经验。在下山后的两年间，在诸侯争霸的乱世中闯出了“智侠”之名。
当然，在游历的同时，她“顺便”的寻找着自己儿时的青梅竹马——乐正绫。只是……游历了大半个中原，她依旧毫无线索。
与此同时，一个名为“铄金”的刺客悄然出现在七国的高层的注意中。两年间，死于“铄金”手下的人多达上百人。有的是高官，有的是平民，有的是罪犯，有的是捕快……三百六十行，没有一种人她没有杀过。
她是一个自私的人，只要有足够的金钱，就可以请她出手。极好的信誉，使她成为七国高层又爱又怕的人，谁都想请她刺杀敌国关键人物，每个人又都惧怕被她刺杀。于是，七国高层间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谁都不去给“铄金”委托。
平衡在齐国的权臣儒道被“铄金”刺杀身亡后被打破，不管是真心想报仇，还是想毁掉“铄金”这一堪比千军万马的刺客，七国都对“铄金”下达了追杀令。凭着“
铄金”的人头，任何人都可以在七大国中任意一个诸侯王手中得到黄金万两，豪宅一座和公爵爵位。这使每个人都疯狂的寻找着“铄金”的踪迹。洛天依同样在寻找着，只是她是为了死在“铄金”手下的人，向“铄金”讨个公道。与此同时，“铄金”看着手上的名单，盘算着下一个目标。
数月后，洛天依里“铄金”越来越近了，上次“铄金”刺杀楚国将军墨白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洛天依就已经来到了现场，并根据“铄金”的路线，推断出“铄金”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楚国郡主——纪浅棠。
于是在洛天依马不停蹄的赶路下，洛天依来到了这座森林中休息。就在她准备继续赶路时，只听“啊————”的一声，森林深处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尖叫。
洛天依毫不犹豫的向着叫声的方向冲去，她知道这可能是一个陷阱，但是她乐于助人的本性依旧驱使她去帮忙。
穿过重重的树林，一个被陷阱倒吊的女子出现在洛天依眼前。
“有没有人啊，救救我。”被倒吊的女子叫到。洛天依在树林中向她看去。棕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下巴上的一颗痣，让她很快认出了这个经常出现在她梦里的人。
“阿绫！”
“天依？”乐正绫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我先放你下来。”说罢，洛天依身前剑光一闪，绳子就被割断了。乐正绫从空中掉下，所幸身下是厚厚的树叶，不然……
“洛天依！多年不见你就是这样对我的？”灰头土脸的乐正绫对着洛天依这样喊到。
“阿绫，那啥……那啥……这是失误，失误。”洛天依一脸陪笑。等乐正绫生过气后，洛天依一本正经的问乐正绫道:“阿绫你怎么会在这儿？”
乐正绫没好气的白了洛天依一眼:“还不是你干的，下山闯出名声后老老实实呆在一个地方不行吗，非要到处跑。找你太费劲。”说罢，乐正绫拍拍身上的灰尘与树叶，“反正我现在暂时回不了家，就先跟着你吧。”
“好啊！”洛天依开心的抱住了乐正绫。只是她没有看到，乐正绫眼神深处的阴霾。
两人经过一番辛苦的跋涉后，来到了一个名为“昌南”的城镇。此时正是庙会，小镇中热闹非凡。
“阿绫，你看那个，糖葫芦。”
“阿绫，烤肉。”
“阿绫，驴打滚。”
……
洛天依拉着乐正绫一路吃了过去，乐正绫不由得怀疑自己的钱包养不养得起这个吃货了。于是，她的目光更加的坚定起来。
这时，因为郡主纪浅棠的到来，人潮突然涌动起来，洛天依抓住乐正绫的手一下子脱开了。瞬间，乐正绫就在人海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洛天依瞬间呆住了，急忙想反身去找乐正绫，但汹涌的人群一下子把她挤开。她也只好无奈的跟着人走，等待结束时再去找乐正绫。
路边一栋幽暗的小楼中，铄金缓缓拉开了手中的三石强弓，瞄准着百步开外的纪浅棠，眼神微微眯起。
一会儿，庙里的钟声响起，标志着已到了午时。铄金手一松，一根漆黑的箭矢向着纪浅棠飞去，而铄金本人却看也不看，丢下弓就离开了。
远处，正在吃包子的洛天依突然呆住了，只见一根黑箭从远处飞来，穿过了郡主的喉咙，将其钉在了马车的后墙上。随后，她听到了有人在叫她，扭过头去一看，原来是乐正绫。乐正绫正用手杵着膝盖，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你……你乱跑什么。”乐正绫气喘吁吁的说。
洛天依没有理会乐正绫，她根据箭的状态，推断射箭的位置。于是，一座阴暗的小楼出现在她眼前。她一把抓住乐正绫，向那栋楼跑了过去。进入小楼，只看到那张睡在地上的长弓，洛天依不由得叹了口气，还是迟了。
乐正绫也看出了洛天依情绪的不对劲，试探着问道:“天依？”
听到乐正绫的询问，洛天依转过身来，“阿绫，没事。只不过我要亲手逮住她。那个刺客。”洛天依只顾着检查周围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没有注意到乐正绫眼神中更重了的阴霾。
“天依，你为什么要抓她呢？因为她的人头值钱？”乐正绫轻声问着，眼神中的空洞与阴霾越来越重。
“不，我只是想救她。”洛天依说道。
“救她？”乐正绫抬起头，眼神的空洞与阴霾在飞快的消失。
“救她出复仇的深渊。”洛天依说道，绕有深意的看了乐正绫一眼。
乐正绫被这一眼看得双脸发红，“干什么？”她叫到。
“没什么。”洛天依笑笑，拉起乐正绫的手往外走，在拉上乐正绫的手后，洛天依的眼神中出现了一缕神光，但又很快被她压下去，若无其事的拉着乐正绫离开了。
又是一周的赶路，两人终于在秦国外交大使凌朔之前到达了建康城。毕竟只有在城里，铄金才会出手暗杀，而为了抓到铄金，两人也只好先到城里准备了。
那天夜里，由于客栈里只剩下一间房了，而乐正绫身为一个普通人也受不了马背上的餐风饮露了。于是她们只好住一间房。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乐正绫的脸红了好久。洛天依好说歹说才把她哄到床上。可能是因为太疲惫了，乐正绫躺倒床上后，一会儿就睡着了。
而洛天依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思考着铄金的刺杀方式与应对方法。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扭头一看，只见乐正绫渐渐蜷缩起身体，双手抱膝，脸上眉头紧皱，大汗淋漓。
洛天依见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遵循着身体的本能，进入被窝，将乐正绫抱入怀里。而乐正绫似乎也感受到了熟悉的香味与柔软，眉头渐渐舒展开，身体也慢慢恢复平躺。
突然，乐正绫翻了个身，一把抱住了洛天依，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而洛天依正想挣脱开，但是看到乐正绫那一副找到了心爱之物的开心的表情，手上的力道也渐渐小了下去。‘算了，就这样吧。’她这样想着，缓缓闭上了双眼。
一夜无话，而洛天依也享受到了自下山一来，睡的最舒服的一觉。突然，一句尖叫将她吵醒，“呀————”然后，在迷迷糊糊中，洛天依感觉怀里的什么跑了出去。她睁开眼一看，只见乐正绫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红着脸缩到了墙角。
“你你你，你为什么会在我床上！”那人这样叫着。
“呃……”洛天依迟疑着，因为她知道，如果把昨晚的真实情况说出来的话，乐正绫肯定会抓狂的。“想事情太深了，忘记了你在床上。”她这样回复到。
乐正绫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洛天依看了半天，在洛天依觉得毛骨悚然之前收回了目光，低声说道:“看在做了一个好梦的份上，就饶了你这一回。”
凌朔还有两天才会回到在这里的使馆，也就是说，两天后铄金才会进行刺杀。当然，就连凌朔本人也不知道自己会是被刺杀的对象。于是，两人用了两天时间，彻底探查(吃)遍了整个建康城。在此期间，洛天依丝毫没有让乐正绫离开自己的视野，只不过她忽略了乐正绫在付钱时，以特殊的规律递出的钱币。
终于，凌朔回到了使馆，洛天依也拉着乐正绫一同去拜访。在侍女的引导下，洛天依和乐正绫见到了刚刚回来的凌朔。在说明自己的来意后，听说过“智侠”大名的凌朔没有怀疑，立刻下令全馆进行戒备。并挽留二人。洛天依也答应了。而乐正绫的注意力似乎集中在凌朔用来喝酒的珍贵瓷器上，她举起瓷碗，看看摸摸，又放回去了。
凌朔见此情景，哈哈大笑到:“乐正小姐若是喜欢此物，回头我送你个一摸一样的。”
“那就谢谢了。”乐正绫也笑着，垂下的刘海遮住了她眼睛中的神光。
很快，两人就告辞了，留下凌朔一人在房中喝酒。
随后，在午饭时间，二人再次从使馆客房跟着侍女来到了凌朔的房门前，发现房门反锁。侍女说，凌朔经常在里面反锁后喝酒，叫二人不要奇怪。但叫了数声后，里面毫无反应。洛天依脸色大变，抽出剑劈断了里面的门栓。房门缓缓向内打开，只见凌朔趴在小桌上，旁边还放着一个酒碗与酒缸。看上去是酒喝多了，睡着了。
洛天依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身体也放松下来，但还是没有完全放松警惕，因为直觉告诉她，这事还没完。而乐正绫也上前去，拍了拍凌朔，试图叫他醒来。
可没想到的事发生了，被乐正绫拍了之后，凌朔向旁边倒去，重重的摔在地上。乐正绫被下了一跳，颤抖着将手指伸向凌朔的鼻间，没有气息！而一旁黑色的墙壁上，缓缓出现了“铄金”两个白色的大字。
洛天依这时也反应过来了，上前查看。得出了意料之中的结果——秦国大使凌朔已死。时间为辰时，死因是中毒。可边上的碗里并无毒药。
‘可恶，又被她耍了。’洛天依这样想着，同时看了一旁吓得六神无主的乐正绫，‘不是她吗，这也算一个好消息了。’
在侍女的证言下，二人被官府释放。但是她们不敢休息，向着铄金的最后一个目标——楚国国主亘噬所在的寿春赶去。
当二人来到寿春的那天晚上，亘噬正准备去寿春最大的酒楼——芳华楼开宴会，因为他得知芳华楼的几大头牌十分善于舞蹈与唱歌。得知此消息的洛天依急急忙忙的拉着乐正绫赶到了芳华楼，凭借着自己的名声，混入了赴宴的群臣之中。因为她觉得，铄金一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酉时。乐正绫在此之前就因为太累而去客栈休息了，宴会中只剩下洛天依一个人用着锐利的目光打量着众人。而以好色著称的亘噬丝毫不出所料的选了五位头牌中最漂亮那位让她侍寝。
就在这时，洛天依突然发现，那位被选中的头牌，自宴会开始以来，有几个动作根本没有在节拍上。虽然可以用失误来解释，但把她的失误与铄金的刺杀联系到一起的话……洛天依急忙抬起头来，大喊道
“楚国主(王)，等一下。”一个原本在外面的侍卫也说到。
“怎么？你们有什么不满吗？”亘噬脸色阴沉，似乎听到不满意的回答后就要杀人。
那个侍卫声音都走了调:“王，在下在玄元歌姑娘(那个被选中的头牌)的房间里发现了被绑着的真的玄元歌姑娘！”
听到侍卫的话，大臣们纷纷把目光投向场中的玄元歌。见自己被发现了，假玄元歌一把抽出腿上的匕首，向着亘噬扑去。只是亘噬身后突然冒出两个手持钢刀的侍卫，三下五除二的，假玄元歌就被制住。侍卫看向亘噬，亘噬摆了摆手，冰冷的说:
“带下去，明天午时砍了。”
“是。”两人点头答应，一人带了下去，一人回到亘噬身后。
“还不把真的玄元歌姑娘带来？”亘噬继续吩咐到。
“是。”
片刻，梳着发髻，瑟瑟发抖的玄元歌被带上来。上台后她跪在台上，向着众人，尤其是亘噬说谢谢。亘噬也迫不及待的要她上去侍酒。
洛天依把目光从缓缓走近亘噬的玄元歌身上收回，至少她没看出什么破绽。但眼看着铄金在自己眼前被抓捕，洛天依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时，她听到坐在她旁边的两位大臣这样说道
“这场闹剧扬起好多灰，可惜了我这碗好酒。”
“看看我，多聪明，用一小碟子盖住，最多也是我拿起时，手指上沾点碟子底部的灰。”
两人的对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洛天依，她的脑海不由得回想起来:
‘侍女说:“没错，大人他每天早上都会喝一两口小酒再办公。对了，大人有一个陋习，翻书时总要沾沾口水。这事老夫人说他好几遍了。”’
‘阿绫很喜欢凌朔喝酒的碗，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
‘……最多也是我拿起时，手指上沾点碟子底部的灰……’
“难道……”洛天依急忙抬起头，看到了那一抹寒光，只见那玄元歌从发髻中摸出了一把漆黑的半寸短剑，一剑将亘噬钉死在座位上。但可怕的是，除了洛天依，竟无人察觉。
随后，玄元歌脸色如常的离开亘噬，慢慢走入了后台。洛天依也急忙与其他人告别，跟上了玄元歌。
玄元歌离开了大厅后快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就当她准备关上门，重新变装时，一个声音让她停在原地。
“玄元歌小姐，等等。”是洛天依，她不知怎么出现在了走廊里。“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智侠的大驾，我怎么不欢迎呢？进来吧。”玄元歌面色如常，注视着洛天依进到自己房间中。只是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背已经湿了。
洛天依坐在房间了，等玄元歌关上了房门后继续说道:“玄元歌小姐，在下该怎么称呼你呢？玄元歌？铄金？还是……阿绫！”
“你说什么呢，我是铄金我承认，但我可不是什么阿绫。”铄金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慌乱，正好被洛天依看了个正着，洛天依对自己的判断更加确定了。
“阿绫，虽然你很聪明的以许多悬赏为借口，杀死了一些罪人来混淆视听，但是你还是露出了马脚。又有谁知道，铄金竟会是乐正一族的余孽呢？”
铄金沉默了，洛天依也不着急，静静的等着铄金的反应。片刻后，铄金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随即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露出那张熟悉的脸;脱下了玄元歌的华丽服饰，露出乐正绫的装扮，“你是怎么知道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苦涩。
“下山后我曾到我们离别时的小镇中去找你，却意外的得知了乐正老将军被人陷害致死的消息。经过一年多的调查，我找到了十个与此事有关的人，分布于各行各业。有趣的是，算上亘噬，这十个人正好都死在铄金的手上。”
“另外，我调查了铄金杀的所有人的资料，除了这十人之外，都有取死之道，所以……”
“别说了！”乐正绫大吼出声，打断了洛天依的话。“反正我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已经……不能和你……在一起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犹如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我不在乎，”回应乐正绫的是洛天依斩钉截铁的话，“阿绫，跟我走吧，让我们一起偿还你的罪孽，洗净你的双手。”
乐正绫目光闪动，似乎在做着什么重大的考虑，片刻后说:“好，我答应……”
这时，房门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两人瞬间戒备起来，同时开口道:“谁！”
门口处传来一个散漫的声音:“无量天尊，两位善信(道士称呼初次见面的人)，贫道申实行。”
申实行这个名字在二人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浪，毕竟这可是江湖中的大高手之一，“琉璃剑主”申实行。洛天依向乐正绫使了个眼色，乐正绫点点头，没有换成玄元歌的身份，而是以原貌去打开了房门。
“申道长到来所为何事？玄元歌姑娘已经离开了。”乐正绫在说话时也在打量着眼前的这个道士。只见他一手持剑，出一手，屈食指为礼。
“无妨，贫道就是来找智侠与乐正姑娘的。”平静而缥缈的声音让人没有一丝的安全感。
“何事？”
“贫道想向乐正姑娘借一物。”
“何物？”洛天依从暗处走出来，把乐正绫挡在身后。
“乐正姑娘的项上头颅！”话音未落，右手的琉璃剑迅速向着乐正绫划去。
只听“当”的一声，无往不利的琉璃剑竟被洛天依手中的铁剑挡了下来。这让申实行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惊愕。而洛天依趁此机会一掌推在乐正绫背后，将其推离酒楼，大喊道“快走，带人来。”同时，双眼紧紧的盯着申实行。
申实行见此情景，重重的叹了口气，正要追逐时，洛天依毅然的冲了上去……
片刻后，乐正绫赶到了她与洛天依所居住的客栈。由于她不知道，除了洛天依之外，何人可以信任，何人可以依靠。所以她准备换上自己的装备，自己去帮洛天依。
就在这时，芳华楼处突然爆发出庞大的真气波动，然后，一个身影砸穿了客栈的窗户，跌坐在乐正绫身边，正是洛天依。但洛天依多年的修炼终究没有白费，虽然看起来凄惨，但是却没有多少内伤。她一下子跳起来，一把抓住乐正绫就跑。远处，申实行看着手里充满裂纹的琉璃剑，摇了摇头，离开了。
从此之后，智侠与铄金从江湖上消失了，而晋国的一个小山村里，多了一对名为雅音宫羽和绫彩音的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