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医院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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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乔木折枝
郭德纲抱着孩子就往外走，重重的撩开布帘子，把后面的话都拦了回去，他并不想听。
可到了外面才犯了难，他从来没来过这里，哪里知道这有什么医院，就连公交站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啊，天寒地冻，举目无亲，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
如果是他自己也就算了，偏偏是郭奇林，要是破伤风了可怎么办，无数思绪一瞬间冒出来，心烦到要让人生起恨意的地步。
郭奇林被他横抱着，膝盖曲起来，疼成那样了，也不敢说话，他已经六岁了，以前只知道爸爸说相声，什么是相声，他也不懂。
今年好不容易放了寒假，能来北京玩，却把事情搞砸了，他本来很乖的坐在那里，刚刚听说外面在讲相声，他实在太想知道爸爸是干什么的了，偷偷跑了出去，却让他这么生气，郭奇林眼眶都红了，赶紧埋下头。
“哎，哎，你走的也太快了。”
郭德纲听到熟悉的声音，停下来转过头去，看见于谦正在冰面上小心翼翼的滑着，他两只手微微张开保持平衡，看起来有些滑稽，鼻子被吹得通红，声音都有些抱怨。
“谦儿哥，你怎么来了。”郭德纲还是把名字加上了。
说完才发现自己好像总是在说这句话，“你怎么来了”，原来这么久以来，无论是在台上，还是在台下，于谦总是出乎意料的出现在他身边，却恰好是他最需要的时候。
“你走的太快了。”于谦还要再抱怨一句。
郭德纲勉强笑着看向他，眼底都是探寻，探寻我走这么快你还要追，你想干什么。
“你这样怎么去啊，”于谦皱着眉，“这地儿我熟，我带你们去，上车吧。”
这个地方他当然熟，因为离得师父家近，于谦可没少上这儿玩来，说着就自然的从郭德纲手里抱过孩子。
六岁的郭奇林不怕生，于谦抱他他也老老实实的窝进去，郭德纲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把孩子交给于谦。
而于谦去接郭奇林，不过是因为刚才下台自己的腿都已经像灌铅，郭德纲看起来就更不行了，好歹自己身体比他还强点。
三个人各有各的想法，一起走在压瓷实的雪路上，于谦看着怀里的郭奇林，关切的问道：“疼不疼？”
郭奇林眨了眨眼睛，又摇了摇头，不说话。
“这样行不行。”于谦竖着抱，尽量抱上半身，下半身悬空，不知道有没有舒服一点。
郭奇林看他的眼神也亲近了些，点了点头，还是不说话。
于谦笑了：“怎么不跟大爷说话，恩？”
郭奇林看了眼郭德纲，郭德纲走在前面，似乎没有在听他们讲话，这才小声的趴在于谦的耳朵上，轻声说道：“我爸爸早上跟我说，迎风说话，会胃疼的。”
说着还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告诉于谦哪里是胃，于谦并没有纠正他那里不是胃，而是突然想起了郭德纲那句话，“恩，谦儿哥，我嗓子不行，咱能不能不唱《汾河湾》，说《怯拜年》成吗。”
郭德纲走在他们的前面，背影笔直的倔强，没有听见他们说的话，若是郭奇林不说，也许于谦怎么也不会知道，原来迎风说话，就会胃疼。
像是被郭奇林说服了，他低头笑了笑，这一路再没有说话。
于谦的车郭德纲认识，走了几分钟就到了，于谦抱着孩子，这一路走的也不算辛苦，郭德纲走的都是雪还不太结实的路，他们跟在后面，自然不会滑倒了。
副驾驶不过宽敞，郭德纲抱着郭奇林坐在后座上，于谦开着车又是焦急又是小心，这地儿离医院倒也不远，只是这一路的雪都压瓷实了，也来不及铲开，一路上的车都在缓慢前行，只见一辆夏利在风中加速疾驰，心想这也是赶着投胎的。
郭德纲一路上抱着郭奇林都没有说话，于谦从后视镜看见他铁沉似的脸，知道他现在心里不好受，也什么都没说，开着车奔附属医院去。
一到冬天发烧感冒的都不少，到了附属医院的大厅，挂号处满满当当的都是人，黑压压的一大片，连队伍都找不着在哪儿。
虽说郭奇林的情况还不至于抢救，但小孩儿细皮嫩肉，棉布包着，谁也不知道伤了多重，万一弄成了破伤风，那可真就麻烦了。
大厅里没开灯，全都是暗沉沉的一片，郭德纲抱着孩子，于谦时不时踮起脚往前看，虽说是着急，也只能站在人堆里，跟蚂蚁挪窝似的往前挨。
人要是在队伍里，半天也不觉得动换，何况是心烦意乱的时候，于谦回头看郭德纲急的都不行了，伸手将孩子接过来。
郭德纲也没反抗，让于谦抱过孩子去了，郭奇林腿受了伤不能放地上，这一程俩人就这么倒着班来，挂个号愣是挂了半个小时。
挂号两块钱，于谦要掏，郭德纲赶紧拦住，从兜里拿出一张两块的来，于谦抱着孩子手脚不方便，想着两块钱让他掏了也没事。
拿了挂号单便直奔儿科，于谦看着单子上填的六岁，想这孩子原来是九六年生人，到了儿科便傻了眼，这地方一点没比挂号处人少。
看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也有不少孩子贪玩摔伤了，门前的椅子上挤满了人，地上坐着墙上靠着，啼哭声训斥声响成一片，在脑子里炸了锅，浆糊似的在脑子里乱搅，搅的人心烦乱。
于谦让郭德纲在原地等着，自己把挂好的号子给导诊台的护士，待会儿排上了号才能进去就诊。
这一等又是两个小时，冬天的夜来的特别早，何况今天的铅云格外厚重，下午四五点钟，外边就亮起路灯了。
“1208,1208！”导诊台的护士不耐烦的扯着嗓子喊。
于谦赶紧碰了碰身边打盹的郭德纲：“快，轮到咱们了。”
俩人抱着孩子往里边走，护士把牌儿递过来：“里边儿！左转！”
大夫这一番望闻问切，外边就已经黑的没影儿了，于谦透过窗子看见外边路灯下的枯枝一通乱摆，这样的雪夜，还刮起这么大的风。
郭德纲又是一番仔细盘问，大夫都快不耐烦了，俩人才拿着单子出来，扒下裤子看了，这腿上也不是多大的伤，打一针，再敷点药完了一包扎也就是。
走廊上隔三米就有一处灯，郭德纲一到灯下就走得慢，一到暗处又加快步子，一直在那草书上琢磨，可是这老医生写的字是谁也认不了几个。
但就算项目那栏看不清楚，最底下收费那栏郭德纲倒是看得清清楚楚，280元，字迹清晰不拖泥带水，明明白白写的就是二百八，是少一分都不行。
于谦没看出什么来，陪着他磨磨蹭蹭的到了收费处，得先划价缴费才能打针敷药，于谦抱着孩子，收费单又在郭德纲手里，便没想到要掏钱付费。
郭德纲的手在裤子上摩挲着，像是被什么噎住了喉咙，无论如何难以启齿，但为了孩子，怎么也得拉下这个脸，伸舌头抿住了嘴，抬头踌躇道：“谦儿哥……”
“恩？”于谦不解的看着他。
“谦儿哥，那个，你能不能先借我三百块钱，我……”郭德纲不敢看他，强撑的声音更显窘迫。
于谦连忙接过他的话：“嗨！瞧你说的，不就三百块钱嘛……”
一边说一边把孩子递给郭德纲，从胸前斜跨的黑色公文包里掏钱包，一边掏一边宽慰他，每次看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都叫人于心不忍。
可是前边后边夹层里掏了个遍，都摸不到那个皮夹钱包，于谦也慌了，又再仔仔细细找了一遍，这是剧本，这是文档，这是□□，这是烟，烟？！
于谦这才猛然想到，自己的打火机一直放在钱包里，方才是从刘中舟那里过来的，在他那儿抽了只烟，因为刘中舟不抽烟，于谦只能从自己钱包里掏出打火机，这才把钱包落在了他办公桌上！
自己的钱包落在了办公桌上，于谦的手僵在了公文包里，公文包里还有另一样东西，那是一个塑料袋，上面的商标都磨损不清了，里面花花绿绿的一大叠，足足有一千块，完全可以解当下燃眉之急。
但是于谦犹豫了，不知是什么迫使他没有拿出那一千块，只是把手僵在公文包里。
郭德纲不解的看着他，他却没有办法去看郭德纲。
收费处的护士等得不耐烦，撇着嘴骂道：“快点的吧，没看见后边还有人等着吗！”
后边还排着长龙等着缴费呢，一个个探着脑袋瞪于谦，嘴里含含糊糊的吐着字，说什么倒也听不清楚，于谦把郭德纲拉过来，后边的人一涌而上，把郭德纲彻底挤出来。
“哎……”郭德纲还不甘心排了这么长的队叫人家给占了。
于谦也窘迫了：“内，我，钱包落办公室了。”
郭德纲心瞬间一凉，那眼睛像是一盆冷水浇在火炭上，所有的火星“刺啦”一声全熄灭了，目光冷冷的看着于谦的公文包，震惊和慌忙像是一个黑色的大洞，又像是无底的深潭。
他知道那里有一千块，那是他亲手点过装进塑料兜儿里的，他还知道于谦不愿意拿出来，于谦撒谎。
于谦赶紧解释道：“我师父家离这儿特别近，我可以上他家借钱去。”
这倒是个主意，要不说急中生智，方才也是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