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寻一世长安
我在十八岁的时候，以为自己只是旁观者。
等到我二十三岁的时候，我发现，不管是我们当中的谁，都陷入了这场爱情里。
01
拍毕业照的时候，夏晚还是一个黑黑的姑娘，长长的刘海盖住了额头，像是从乡下来得土妞。纪飞宇对此表示嫌弃，但是又很开心地站在她的身后，比了个“V”字的手势。照片印出来的时候，我看了成果，女孩的表情淡淡得，身后的男孩笑得一脸灿烂。我将找片塞回纪飞宇的手里，说：“我觉得你们不会在一起的。”
纪飞宇白了我一眼。
“你怎么这么咒你哥？”
“她有喜欢的人。”我漫不经心地转着笔，看着面前的题目，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
“谁啊？”纪飞宇撇撇嘴，满脸不信得样子。
“沈辰安。”面前的题目终于有了思路，我将纪飞宇推出房间，“你快去学习好不好，马上就是高考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在乎。”
纪飞宇吹了一声口哨，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我都忘了，这家伙一直都是位传说中的满分学霸。
“好吧，那你不要打扰我学习了。”
他不走，挨着我坐下来，抽走我面前的作业本。
“你和我说说，我回头给你讲题目，包教包会！”
“情人节的时候，她朝沈辰安的桌肚里塞了一大包巧克力。”看着纪飞宇吃惊地表情，我耸耸肩，“沈辰安是我同桌，那天我没有上体育课，上厕所回来后在窗户边看到得。不过最后，那巧克力被我吃了。”
“啊？”
“沈辰安不要，夏晚也不要，所以我就把它吃了呀。”我拿书敲了敲纪飞宇的头，“好了，你说得，给我补习吧。”
后来我想，这本来是他们三人之间的事，或许是因为那盒巧克力，才把我和他们三人栓在一起。
02
高考结束后，每个人都疯玩了一把。那年九月，我和夏晚在大学里相遇了，巧的是，纪飞宇和我说，沈辰安和他在一个学校，一个专业，一个班。
我拿着手机，笑了，告诉纪飞宇：“我觉得他可能在暗恋你。”
钢铁直男纪飞宇听了吓了一跳，“真的吗？那我该怎么办？”
“离他远点。”我想了想说，“不然以你们的关系，一定会被其他女孩子YY得。”我在电话这边不厚道地笑了，纪飞宇的样子一定很囧吧，他一囧我就很开心。
夏晚学得是英语专业，我学得是新闻，宿舍楼离得很远，教室之间也没什么交集，但我还是会经常和她碰面。
夏晚变漂亮了，三个月的假期，让她出落得与众不同，她将刘海夹了起来，皮肤也变白了，喜欢穿浅色系的长裙，活脱脱的女神范。
她同我打招呼得第一句话是：“你知道沈辰安在哪个学校吗？”
我疑惑地瞥了她一眼，虽然我曾是沈辰安的同桌，但我从来都没有和夏晚有过交集，和沈辰安也不是特别熟，所以我说：“这个你怎么不自己去问沈辰安啊，我也不太清楚呢。”
夏晚咬咬嘴唇，“他不回我的信息。”
我恍然。沈辰安这拒绝得意思很明显了吧。
当时高考之后，班里提议去KTVK歌，我因为身体一直不好，纪飞宇不让我去那种地方，所以我就没去，但是后来我听人说，夏晚向沈辰安表白了。
说话得人是个男生，他说：“你看沈辰安那家伙，有女孩子向他告白还不赶紧地收了，他以后铁定是个理工男啊，找不到对象的那种，有外班女生专门来告白他还不要！要是我啊，一定乐开了花。”
当时我觉得夏晚就像那盒被沈辰安嫌弃得巧克力，只是我无法吃掉这个巧克力了。
我看了看夏晚委屈得模样，同为女生，看她这样到底有点不忍，我说：“要不你去问问纪飞宇，他不是吹嘘自己是小神通，什么都知道得吗？”
夏晚笑了笑：“你也真是能扯，他还能手遮四方吗？这他也能知道？”
我没有再接上她的话，而是走了，我想，这下纪飞宇该开心了。
03
回到寝室后，我给纪飞宇打了电话，我说：“我今天看见夏晚啦，我已经暗示她联系你啦！”
纪飞宇的声音懒洋洋的：“你们说了什么事啊？”
“她来问沈辰安去了哪所大学，我让她和你联系，你就等着接电话吧。”
纪飞宇笑了：“纪荨，沈辰安和我一个宿舍，我刚刚开得免提，他听见了。”
“纪飞宇！！！！！”我怒吼。
“小点声啦，我骗你的，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下周末我去看你，你没事吧。”
“我没什么事。”我逗弄着桌上的台灯，“只是你怎么突然良心大发，要来看我了。”
“纪荨，我关心关心你也不行吗？”
“是要来看夏晚的吧。”
纪飞宇笑：“是真地要看你。”
纪飞宇那边很吵，我好像有听到沈辰安的声音响起，“飞宇，我也去吧，那边有我一个老同学。”
“好啊。”纪飞宇应道。
纪飞宇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所以我专门空出了周末的时间，等着他来。果不其然，他来了，还带着沈辰安，我笑嘻嘻地凑到纪飞宇身边：“哎，不得不说，你们俩站在一起还挺配得，他是不是真地暗恋你啊，还找个看老同学的借口陪你来。”纪飞宇“啧”了一声，弹了我的脑门，“你的脑袋瓜子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带着他们进校园，“我们这里男女比三比七，女生一个个猛如虎，特别是大四还没找到对象的，你们要注意啊。”
“不是有你挡着吗？”纪飞宇一把搂过我，一本正经地介绍，“这是我女朋友。”
我推开他道：“去去去去，我还要找对象呢！”
就在我推开纪飞宇的瞬间，我看见沈辰安笑了，虽然只是很快的一秒，但还是坚定了我他喜欢纪飞宇的念头。
哎，这个年头，怎么帅哥都喜欢男人呢？
按照我平日里和夏晚碰面得概率，我知道只要这样转转转，夏晚肯定会出现的，何况是还跟了个沈辰安。但是我没想到得是，夏晚出现的那一刻，三个人都陷入了诡异地沉默中。还是夏晚扬起笑容，说了声：“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多久。”这是纪飞宇说得。
04
如果纪飞宇不来，我都不知道他在暑假里干了什么。他向夏晚表白了，但是不出意外地被拒绝了，被拒绝得纪飞宇很伤心，跑去酒吧喝了一夜的酒。出来时一不小心撞见夏晚惹上了街边的小混混，于是在宿醉之后打架，把混混们打进了医院，把自己送进了警察局。后来还是爸爸妈妈前去保释，他才免过了在局子里蹲几天。
“纪飞宇，你很厉害啊。”我说。
可是他没了平时嬉皮笑脸得模样，他拉着我：“纪荨，我们走吧。”
沈辰安淡淡地看着夏晚，也不说话，就那么地看着。
应该是过了很久吧，沈辰安才转身离去，我回头看着一直在沉默中的两人，扯了扯纪飞宇的衣角：“暑假里是不是发生了其他的事？”
“没有。”纪飞宇的样子一看就像是在撒谎。
“真的没有。”他又重复了一遍，“是高考前的事。其实大家都知道，但我不敢告诉你。”
“什么事啊？”我问。
“高考前一天晚上，沈辰安的父母走了，车祸。夏晚她哥哥开得车，酒驾。”纪飞宇说的不连贯，但足以让我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人告诉沈辰安这件事，他高考结束才知道得。”
沈辰安慢吞吞地跟上来了。
我责怪纪飞宇，“你不应该带他来的，虽然这不是夏晚的错，但是他看见了也会伤心的吧。”
“他自己要来得嘛。”纪飞宇有点委屈，“我告诉他了呀。”
“而且，其实沈辰安还有个姐姐，本来夏晚她哥会是他姐夫的，结果出了这事，你明白的。”
但是我听到得却是另一层关系：“是不是因为姐姐要和夏晚哥哥结婚了，沈辰安才不喜欢夏晚的啊。”
纪飞宇头疼，“你是脑子缺根筋吗？沈辰安不喜欢夏晚。本来就不喜欢。”
“哦。”我点点头，沈辰安不过刚刚成年，就遇到这些事会很糟心吧，我戳戳纪飞宇，“你带着他去散散心吧，反正你现在也看到我了。”
恰巧这时沈辰安也走过来了，瞧了我一眼，我看不懂其中的意思，身体本能地往后缩了缩，我不和你抢对象。
05
我没想到得是，纪飞宇这个混蛋竟然真的就走了，都没有和我打声招呼！他回到学校后给我发了条短信，沈辰安一切都好，你不要担心。事情都已经过去将近半年了，他说他没有怪夏晚，但是看着她吧，又会想起这件事，难免会有些不舒服，所以可能会有些失态，希望夏晚不要放在心上。纪荨，沈辰安说，把上面这一段遇见夏晚的时候转述一遍，我怕你那个猪脑子记不住，专门给你打出来了，你照着念就行了。
我给他发了个生气的表情，又问，你还喜欢夏晚吗？
纪飞宇反问我，什么是喜欢？那次打过架之后，我就不喜欢她了。
我问，为什么？
纪飞宇说，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很瘦小，又很黑，像个非洲难民。我当时想，这姑娘和我那讨厌妹妹长得好像啊，就一不小心多关注了她一些，我以为那就是爱情。
我说，原来你嫌我讨厌啊。
他说，你一出生就带着病，爸爸妈妈工作忙，都是我在找看你，连妞都泡不到，你说你讨不讨厌。
我说，谢谢你，哥。但是夏晚她太可怜了。
他说，是啊，谁不可怜呢？
纪飞宇之后还会时不时地来看我，每次来他都会嚷嚷着，最近身体怎么样？没人欺负你吧？你要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啊。沈辰安刚开始会陪他来，后来就慢慢地少了，据纪飞宇的说法，是沈辰安开始谈恋爱了。我立马问纪飞宇，你呢？你怎不谈？
你不也没谈吗？纪飞宇满不在乎地说。
我不谈恋爱，是因为我有喜欢得人了，但那个人有对象了。我想，纪飞宇同样单着，怕是心里也有人吧。但这些我没和他说，因为我觉得，说了之后，他一定会露出一副护犊子的模样，手中拿着一把砍刀，问我，你喜欢谁？我把他对象给剁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
06
大学生活结束地飞快，我和夏晚碰面得次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毕业之前，我去医院复查，本以为只是一次简单地复查而已，但是医生满脸凝重地告诉我，没有多少日子了。出乎意料地，我很平静地接受了。
纪飞宇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暴躁地打电话来，是不是那个混蛋医生检查错了，你现在才多大，去他妈的日子不多了。
我安慰他，你别激动啊，以前医生不是给你打过预防针吗？
十几岁的时候，我去医院体检，医生拍了片子，一脸凝重，对爸爸妈妈说，你家这孩子，怕是活不过三十岁。
当时我们家都崩溃了，唯有纪飞宇笑嘻嘻地，三十岁，还很长呢！医生又不是说马上就死了。爸妈骂他不知道生命宝贵，但我知道纪飞宇心中在意得要死，不然他也不会翘了课去城的另一边烧香拜佛，只求他妹妹能活得久一些。
我说，哥，没事的，我还没死呢！
第二天， 纪飞宇乘飞机赶来了，他最近跟着导师在做一个项目，接了我的电话之后，衣服都没换，立马买了机票来到了我身边。
一起的，还有沈辰安。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他好像又高了一些，黑了一些，但还是那般好看。我冲他笑笑，你怎么过来了啊，你女朋友呢？
“骗你的，没有找过女朋友。”他说。
我“嗯”了一声，突然发现纪飞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了，房间里就剩下我和沈辰安，他看着我，说：“我知道现在说得有点晚，但是，纪荨，我喜欢你。”
我笑眯了眼：“沈辰安，你开什么玩笑啊。”
“我没有开玩笑。”他说得认真。
我哭了，我说我也是，从你把巧克力给我得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可是夏晚说，那是她不要得。
沈辰安过来抱我，将我埋在他的怀里：“对不起，我应该早些告诉你。”
07
十八岁的时候，我没有看见夏晚放在沈辰安桌肚里的巧克力，只有沈辰安递给我的巧克力，巧克力太甜，我在那年长了两颗蛀牙。
十八岁的时候，我不知道夏晚真地喜欢沈辰安，所以我骗了纪飞宇。我想，凭什么有那么多的男生喜欢夏晚。
十九岁的时候，纪飞宇骗我说他不喜欢夏晚了，却一直等到现在。我骗自己沈辰安是个gay，他不会喜欢我的。
二十三岁的时候，沈辰安过来说他喜欢我，但是我不能再喜欢他了，我没有时间了。时间可以打败爱情吗？可以的，没有了时间，在哪里谈爱情。
二十四岁前夕，纪飞宇和沈辰安来给我庆祝生日，我对着蜡烛许了个愿，然后永远闭上了眼睛，我想，这多好，我在这一天出生，也在这一天死亡。
我对蜡烛说：“让纪飞宇和夏晚在一起吧，让沈辰安忘了我吧。”
这是两个愿望，但或许是上帝同情我吧，他替我实现了。
二十四岁以后，他们的记忆里不再会有我。
文/窈窕三浮
原文来自九辞微信公众号九号酒馆
第381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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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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