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上的光都偏向一旁
chapter 1 善良一点也没关系
卡壳了。
点了保存，伸手去拿咖啡杯，发现杯里已经空空如也，看看时间，已经快两点了，还没有吃中饭，早上起来肚子就隐隐不大舒服，没什么胃口。
还是简单续杯，要份三明治吧，方米想，明天之前修改的剧本要交上去呢。
站起身来，回头拿包包，尴尬的发现椅子上有浅浅的红色痕迹。
...完蛋了，亲戚怎么提前造访啊。
赶紧拿纸巾擦擦干净，偏偏今天穿着浅色牛仔裤，一定是已经弄脏了。
离咖啡馆最近的便利店大概要走二十分钟左右吧？当初就是因为这家咖啡店位置偏僻，没多少人才常来的，这下可好，紧急情况一发生，打的她措手不及。
想想看，拿包包遮住后面，快速走到前台点单区，心里默默念道拜托拜托不要决堤成河。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她开口，“能不能请您帮个忙？”
最终拿着服务生帮忙买来的卫生棉去了卫生间，偏偏是午间换班的时候，之前的女服务生交接班时估计出于好心交代了接班的男服务生，她的冰美式被换成了热可可，男服务生还很贴心的把外套借给她，说走路的时候可以挡一挡，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他。
虽然是很暖心啦——
但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扶额偷偷叹口气，眼下还是把任务赶紧完成吧——
“哥——晚上一起吃饭吗？”智旻一边换着衣服一边问道，“估计晚上家里就我们俩了。”
“我还不确定，”号锡把衣架放回去，“我给方米发了消息，她还没回我，我们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好——吧——”智旻哀哀道，咕咕哝哝有点撒娇的模样，“你们都好忙喔。”
“你怎么不去找你家小妹妹，”号锡笑笑，“你们俩也蛮久没见了吧。”
“她现在实习期，可忙了，这个月都和导师在木浦调研——”
“喔，”号锡点点头，“帮我看看这件怎么样？”
“刚刚那件好看些啦——”智旻摇摇头，“不是，哥，你的fashion有时候超出常人理解范围啊，谁会拿烟蓝色搭配亮橙色啊。”
“挺好看的啊，”号锡大笑，拍拍腰间小包包，“这仨一起很亮眼的有没有啊——”
“败给你了——”
“叮”
“我下午在Y区咖啡馆赶稿，吃饭前还要回去换下衣服，估计晚点见面。”
“换什么衣服啊——”这么念叨着，干脆直接打电话过去：
“喂？”
“简单吃个饭而已，就我们俩，我等下过来接你？不用换衣服的。”
“不是——”电话那头有点囧，“我那个来了。”
“喔——”号锡瞥一眼智旻，往门外走去，“衣服脏了？”
“嗯——”
“是提前了吧？带卫生棉了吗？”
“没有带，但我托服务生帮我买了。”
“不舒服的话我就买了吃的去你家？那你别坐在空调口喔，待会儿该不舒服了。”
“那还是我们一起叫外卖吧，你去买也不方便呀。”方米抬头看一眼正对着自己呼呼的空调，心虚的开始收笔记本和材料准备换位置。这几天温度异常的高，完全是反常的天气，很多店里都开了空调，她怕热，向来喜欢坐在吹风的地方。
“我想带你去吃的店不送外卖，但可以外带，”他笑道，“那六点左右我过来接你可以吗？”
“好。”
衣帽间已经没人了，智旻应该是回房了，他翻了翻，挑了件深色外套，又找了条薄毯，一起放在玄关。
说起来，方米好像有点不规律吧，他思忖着，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来着。
打开naver搜了一下，过一会儿又翻开电话簿，犹豫了一下，打给了权秀恩。
“我靠，”那边一接起来就是一顿嚷嚷，“敢情您还记得我呢，还以为您忘了还有我这号人呢。”
“说什么屁话呢，”号锡笑骂了一句，“我有事要问你。”
“喔，说。”
“你有段时间是不是经期不调来着，现在好了没？”
“你变态啊，”权秀恩吼了一句，“怎么还记着在啊。”
“谁想啊！是谁把药偷偷兑在咖啡里给我喝的啊！”
“……”
“正经点，”他轻轻咳了一下，“那个，你当时吃的什么药啊，有针对性没有啊。”
“？您来大姨妈吗？”
“你再胡说八道你一年不来大姨妈，”他没好气的回道，“是方米啦，她这几个月不知怎么的，一直不太规律，就问问你以前吃的什么药，参考参考。”
“这个没法儿给你参考，每个人情况不一样的，有的人是因为压力，有的人是因为内分泌，严重点的也可能因为妇科病，”那边耐心的和他解释，“建议让她去医院检查一下，不过吧，方米最近和我唠的时候提了一嘴压力大，我估摸着可能是这个原因呢，她好像是怕把负面情绪传染给你了，可能不太和你讲吧，她这个工作本来就不怎么稳定，最近能进入工作组很不容易了，你又忙，不能怎么陪她，要我说你可真是太耽误妹子了，还不如让给我……”
“挂了。”他立马开口，趁那边还没骂出声的时候迅速挂断电话。
仔细想想，这段时间忙的晕头转向的，是有点忽略她了，每天也讲不到几句话，只是知道她最近在剧组工作，和他一样也睡不太好的样子。
女孩子还真是辛苦一些的，原来压力大还会不来大姨妈，他若有所思。
那该怎么办呢？
五点半左右，方米检查了一遍文档，点了保存，睡前再稍微改一改就可以发出去了，明天开会用，这次新剧方向前前后后大改了两次，公司看样子是要力推，如果顺利的话，她应该可以正式签约做编剧了。
“不好意思，”是那个借她外套的男服务生，“那个，我要回学校了，我是来跟您说一声的，衣服您可以先留着用，”服务生已经换上了常服，一身清爽的衬衫和休闲裤，定睛看去，果然是很年轻的样子，应该是大学兼职生，“您不介意的话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毕竟我的工作时间也不大确定，这样也方便您还衣服。”
“好，”原来是弟弟呀，她想，微微一笑道，“方米，010 xxxx xxxx。”
“柳旭彬，010 xxxx xxxx，”清爽弟弟收起手机，冲她点点头，放一个杯子在她桌上，“那您忙吧，注意身体，加油。”
是红枣姜茶。
大发，她想，居然碰上现实暖男诶。
“心情很好喔？”
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某人在她对面坐下来，头发丝都一根不露的全塞进棒球帽里，摘了口罩，冲着她歪头一笑。
“嗯，”她把笔记本屏幕翻下来盖好，托腮道，“今天有被暖到。”
“说来听听？”
她拎起围在腰间的衣服袖子笑道：
“喏，遇见好人了，今天被照顾的很好哇。”
“…好像是男生的衣服诶——”
“是没错啦，”她笑眯眯的，“是个真实暖男哦——”
“放屁咧，”他哼一声，“呀，男人才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暖男，如果不是中央空调类型，就是对你有意思好不好，这谁啊，胆敢觊觎有夫之妇。”
“店里的兼职生啦——”她一边收着包包一边安慰道，“还在上学——还有，不要这么坚决否定别人的善意好不好，有的人真的就是很细腻的类型啊，硕珍哥不就是吗？”
“下次我要把他在家里抱怨的样子录视频给你看，”他撇嘴，“好啦知道啦，我给你带了外套的，脱了还给别人，穿我的。”说着就把衣服递过来。
“他已经下班了，再说我裤子已经脏掉了，很容易蹭脏你的衣服，反正他的外套我也要洗，就这样吧。”说着拎着包包站起身，“走吧。”
“不行，”他也站起来拉住她，“我看着可不舒服了，衣服我来洗就是了，”他伸手解开系在她腰间的衣服搭在手臂上，强硬的给她披上他的外套，“正好晚上降温，穿多一点。”
“……”
不知道是不是在一起久了，他孩子气的时候越来越多，以前总是有点敏感细腻的，处处照顾着她的感受，现在偶尔也会任性些，占有欲也比以前强的多，沉稳安静的模样少了点，撒娇耍脾气的样子倒是更常见。
能怎么办呀，只能依着他啊——
毕竟是她的大男孩嘛。
晚饭是他外带的寿喜锅，汤料在便当盒里单独放着，拿出来的时候居然一滴不漏，食材另外单独码在另一个大盒子里，蘸料被密封起来粘在盒子内侧。号锡放好东西以后说道：
“我记得你家有一个大锅的吧，上次做过火锅的，”他歪头想想，“上次洗完是收在橱柜靠右边的第二格里了是吧？”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拿。方米有点讶异，这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他还记得这么清楚，她自己都不大记得了，那个锅不太常用，聚会时才拿出来过几次。
偶尔真的感觉他更像处女座。
不一会儿桌子上就咕噜噜腾起热气来，她抽抽鼻子，香喷喷的。他坐在她对面，先给她舀了碗汤，然后开始仔仔细细往热汤里码食材，方米捧着碗慢吞吞啜着，抬眼看过去，一片雾蒙蒙里，他专注的模样好看的不像话。
“想在你的鼻子上滑滑梯——”
“你说什么？”他呆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手上的动作，耳垂边却是悄悄的泛起一丝丝红，“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米圈啦——”她又啜了一口汤，笑道，“这句话我看到过好多次，今天不知怎的突然get了那种想法。”
“瞎说什么啊——”他抿着嘴角，眉眼弯弯的，“说些什么不像话的事情——”
“……”
还真是近朱者赤哈。
“最近工作感觉怎么样了？”
天已经全黑了，他洗完碗，在“嗒嗒”打字的她身边坐下来，放了一杯姜茶在她右手边。
“还行，改了好几次，有点吃力，”她瞥一眼杯子，苦笑道，“不想再喝这个了，今天下午灌了一大杯。”
“没事，我喝也行，正好智旻这两天有点感冒，我喝了预防一下，”他笑眯眯的端起来就开始喝，“我能看看剧本吗？”
“这里有打印版的，”她把文件夹递过去，“不过我今天又修改了一部分，总体上差别不是很大，你可以看看。”
“嗯。”他放下杯子，拿过剧本开始慢慢读起来。一时间倒是安静下来，只听得见键盘“嗒嗒”的轻响和纸张翻面的声音。
“…说实话哈，”半晌，他开口，“我不太能理解女主角的想法诶——”
“怎么说？”她边问边删掉一小段对话。
“感觉就是——挺傲娇的啊，明明很希望男主抱住她的吧，希望他来救赎的吧，但自己又很执着于自己想要塑造的那种女强人的形象，执着于自己的伤痕，装的冷冰冰的把男主推开，搞得自己好像个精神病患者似的。”
“你不能开上帝视角去看啊，”她干脆停下手转过来和他面对面，“当你拿到剧本的时候你是不能把它当作一个简单的故事在读的，而是要去代入，寻找共鸣或者是共情，我的意思是——你不能简单的只看女主这一段时间的异常行为，而要联系她的过去来理解她的心理状态，她以前用心付出过吧？但结果并不好，甚至给自己的人生留下了一个非常不好的‘烙印’，你知道的，一旦人被固定在一个‘烙印’下，就很难摆脱知道这个‘烙印’的人的固执看法。”
“……我没太懂。”
“打个比方好了，拿你自己来说吧，你的作词作曲能力都很优秀，你唱歌也很好，但是人们提起你，一定会先说，啊，你是舞蹈天才郑号锡，而不是以上其他才能，这就是‘烙印’的一种，只不过你的‘烙印’是相对积极的而已。”
“喔——”
“而女主呢，她的‘烙印’是相对负面的，她在其他方面做的再好，别人只要一提起这个不好的，所有的好就会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大多数时候，一般人看待一个人都是很平面的，即使知道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个人是立体的，但是我们总是忍不住拿当下一个时间段的一小段情绪去定义TA，这是一个好人，这是一个烂人，可事实不是这样的，一个人的一生，本身就可以看做是无数个独立的个体重组，我的意思是——”她顿一顿，“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你和四年前的你能一样吗？习惯、喜好、为人处事多少会有差异吧，甚至可能只过去一周，回想起来，你还是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很像一个傻逼啊——”
“那也是你，但只是众多的你当中的一个，这个众多不仅仅指当下的你本身的多面性，也指不同时间段的你自己。”
“也许再过十年，别人提起你会是，‘天才音乐人郑号锡’呢。”
“但这个过程漫长而艰难的呀，对不对。”
“嗯，”他点点头，“能理解。”
“不过——”他一笑，“你这样双眼放光的样子，真的很有魅力啊——”
“唔、”她窘一下，“我是不是有点话太多了。”
“没有，感觉你在充满热情的活着，很为你开心，”他把玩着杯子，慢悠悠的说道，“你这样突然让我想到南俊家那位，以前我们一起吃饭，她和南俊争论监狱教育制度有没有意义，这点上她和你说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处，她说，这世界上确实有一部分人因为未开化、受到错误影响就走入歧途，给予光明、给予教导是真的能让他们脱胎换骨，发现人生不仅仅是靠本能而活着，也想追求积极的自我，这大概就是你说的摆脱‘烙印’，可那很难，没有人关心他们是因为父母的不负责而扭曲的童年导致了档案上的不光彩，其实本质上真的是个不错的人，这样的‘烙印’要抹去，花费的时间或许是一生。”
“用一生来证明自己是一个好人，多累啊。”
“是啊，”方米赞同的点点头，“这个剧本里的女主也是这样，当她遇到男主的时候，连最基本的自我认知还没有达到呢，且还处在女权开端的混乱期，一来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被爱，二来觉得现在她所处的位置不适合去爱，她把‘女权’很局限的放在男女关系这样一个小空间里去了。”
“好复杂，”他摇摇头，“你写这个剧本的时候不会感到头要爆炸吗？代入进去揣摩这样的心思？”
“确实很难啦——”她干脆歪过身子靠到他怀里去，号锡笑着搂过她，帮她揉揉胳膊，“我和女主的性格差异太大啦，特别希望明天开会的时候主演能和我一起沟通看看，不过听说是位新人，不知道共情能力怎么样啊——”
“辛苦了，”他微微低头，拿下巴蹭蹭她，方米“咯咯”笑着拿手去挡，“你胡子长出来了啦——”
“男人二十五，胡须猛如虎。”他捉住她的手，放在下巴上好一顿乱蹭，“这话谁说的来着？”
“不知道——”
谁知道呢？
夜晚非常安静，月色很好，没什么星星，他们都不会说话，只是安静倾听，看着人来来去去，穿上什么新衣服，又褪下什么新烙印。
“还有谁没到的吗？差不多那就开始了啊。”
“等一下，两个编剧老师出去拿咖啡了。”
“来了来了，”方米和同事抱着咖啡盒一起走进来，“来分一下哈——”
“喔？”
听到声音抬头，居然是个熟悉面孔，前几天还在一起散步的——
大嫂。
两人对上眼，都是欣喜一笑，又赶紧撇开目光去。
也太巧了吧。
出乎她的意料。
对剧本的时候大嫂发挥非常稳定，没有新人的青涩和尴尬，读到高潮处带上的哭腔也让她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沉浸其中，恍然间想到这大抵就是昨晚她想要的那种“共情”。
中场休息时她去茶水间倒热水，果然大嫂等在那里，笑吟吟和她打招呼。
“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
“是啊，”她一边倒水一边嫣然道，“没想到我人生中第一次做编剧，女主角竟然是您啊，实在荣幸。”
“剧本超级好啊，”大嫂大笑道，“我好怕演不好，昨晚在家里加班练习了好久，结果今早又说有改动，我可紧张了，还好只是后面部分的，今天不会对到那里。”
“您台词功底很出众，硕珍哥应该很为您骄傲吧。”
“主要也是他指导我，毕竟是我直系前辈，拍摄经历又多——”她歪头，“我们私下聊天就别搞尊称这一套了吧，用中文也没什么呀。”
“保险起见，人前装不熟比较好，对我们俩都方便一些，避免有人对我剧本走向有质疑，也避免你被怀疑走后门，”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士力架递过去，“读了半天也饿了吧，硕珍哥说你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吃点挨一挨，这个会开完估计饭点会推迟——还有私下没事来我家玩啊，我平时一个人也挺无聊的——”
“好——”
还是挺开心的，大抵他们七兄弟亲的缘故，连带着家属在眼前心里都会不自觉有些暖融融的亲切感。
这算什么，一根藤上七朵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吗。
思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心情真的是很好了呀。
“这么巧哇？”电话那头有些嘈杂的声响，“那你们要一起工作几个月吧。”
“对啊，”她踢着石子，笑意盈盈，“心里突然就踏实多了。”
“互相有个照应也挺好的，大嫂性格以前蛮小孩子气的，这段时间好像因为家里的事儿一下成熟不少，但你还是稍微帮忙照看着点，她也刚从学校出来，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的，以前我们都不把她当大嫂看，更像是当妹妹，你细心稳重些，平时稍微注意点就好了。”
“好——”
“早上下过雨后就降温了，你穿的够不够？又是特殊时期，可别弄得不舒服了。”
“嗯我看过天气预告，带了外套的，”她抬头看看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我感谢我特殊期，今晚不用被灌酒，大嫂可能难做一点，已经被灌上了，我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溜出来了，给她发了消息，不知道她看见没，一会儿她出来了我就先带她走，回去就和他们说她吐了不舒服之类的。”
“唉，这种聚餐确实烦，尤其你们俩还都是新人，剧组又要磨合好几个月，辛苦你了。”
“你呢？今天过的好吗？都干嘛了呀？”
“我们今天在京畿道拍摄，今晚可能回不来了，这边比首尔温度低，快冻死了，”他抱怨道，“昨天还穿短袖呢，今天暖宝宝都用起来了，硕珍哥一个人就用了七片，忙内还老是故意掀他衣服抖来抖去，把他快烦死了……”
抛开其他，此刻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头顶的路灯坏了一盏，她刚好站在一小片阴影里听他碎碎念着，背对着店里的杯觥交错、欢声笑语，好像就在另一个世界一般，没有令人头大的社交，没有不情愿的讨好和奉承，只有他，她。
哪怕只有这么安静一刻，也美好。
他始终温柔如一。
聊了一会儿，见大嫂还没有出来，便简单交代几句先挂了电话，回到席间，果然看见大嫂已经不胜酒力，歪歪斜斜撑在桌上，副导演坐在旁边，还在笑嘻嘻的倒酒，桌上其他人喧哗闹腾，要么看戏姿态，要么咕哝着纷纷鼓励，见副导伸着手就把酒杯往大嫂脸上怼：
“哎呀——祝我们新人女主演一炮而红嘛！喝！”
“靠——”她小声骂一句，“什么人啊——”
如果权秀恩在这儿，估计立马是要掀桌子了吧，号锡呢，号锡估计会愉快的开着玩笑转移话题和对象？帮着喝两口也有可能吧。
那她呢？
“哎哟——”声音发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我都没有和我们女主角碰一杯哈。”她笑嘻嘻的走上前，憋着嗓子眼挤出的娇滴滴的声线像是块粘在喉咙眼里化不掉的榴莲软糖，齁的难受，她自顾自走上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故意大喇喇挤到副导和大嫂中间去，一手举杯，一手放在桌下，用力拧了一把大嫂。
“清醒点，说你想去下厕所，快。”
她用中文快速说。
“咦？你们说什么呢？”有人疑惑的问。
“哎呀，一激动家乡话都说出来了，我说，祝电视剧收视长虹呢。”她面不改色，笑魇如花。
“我去下厕所。”大嫂终于开口。
“你看起来不太舒服诶，我陪你吧，”她故意大声说道，“我没带卫生纸诶，你包里有吗？那我拿上了哈。”
就这样扶着大嫂出了门。
“不能喝就别喝啊，随便找个借口，头孢啊生理期什么的，反正也不会天天聚餐——”她搀着她慢慢往前走，找好打车的地方，“你这样很容易吃亏的。”
“我是说我不能喝来着，”大嫂有点吃力的开口，“他们总能找到理由，一杯又一杯的灌，我不敢拒绝，这里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又偏偏是女主演，我怕以后不好相处。”
“唉——算啦，”她叹口气，“等你醒酒以后我再和你聊这个——你电话响了。”
“喔——”她帮她把电话掏出来，一眼看到来电显示是“RJ本J”。
“喂”
“还没有啦，但、嗯我就——我先出来了。”
“一——点——点——醉，没有很醉嘛——”
“喔她在我旁边，嘿嘿嘿。”
“那个，”大嫂挥挥手，“硕珍要你接电话。”
她接过来。
“喂？”
“怎么回事啊？”硕珍在那边焦急的不行，“她怎么醉成这样，号锡不是说你有照顾她？”
“我靠你语气好一点——我老婆又没义务——”她听见号锡在那边有点恼怒的声音，以及南俊小小声的“哎哎别吵架”。
“我和她不在一桌，一直注意着她那边的情况，看她喝了几杯了就出来给她发消息，在外面等她，但她一直被灌酒，可能就没有看到，我才进去拦了带她出来的，”她耐心解释，“我也没想到会灌的这么凶，那个马导演灌的最厉害，我们也没办法，大嫂是怕以后被排挤，也不懂怎么拒绝。”
“哪个马导演？马振才？”
“对。”
“……”
那边沉默了一阵，良久才开口：
“对不起，”他诚恳道歉，“先前是我急躁了，我有点口不择言。”
“你也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别放在心上，”远远看见出租车的灯，她赶紧招手，“我现在打到车了，准备送她回去。”
“送去我家吧，汉南洞那个，她室友读研后已经搬走了，我把地址和密码都发给你，我明早尽快赶回来。”
“你专心拍摄，我会照顾她的，”她犹豫了一下，“我也很抱歉。”
“你这样我就太不好意思了，”那边似乎是笑了一下，“号锡一直说你性子温婉，确实真的和我家那位——差别太大。”
“总之——谢谢，”硕珍低低说了句，“还有注意下那个马导演，他业界风评差的很，尽量不要搭上什么关系。”
“好。”
“那拜托你了——我们要拍摄了。”
“嗯，”她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你——麻烦你和号锡说一声，让他专心工作——还有——”又一时语塞。
“我知道的，”那边温和回道，“你放心。”
挂了电话，坐上车以后大嫂就靠着她昏沉沉睡起来，酒气熏的她有点头昏，又不敢开窗，怕大嫂着凉。
温婉么？温婉细心的人总会更辛苦些吧，她是，他也是，他平时思虑重重的，又那么忙，大概是比她还要累的多吧，在队里像妈妈或爸爸的角色，默默照顾着每一个人。
能像他一样温柔，累一点或许也不是什么糟糕的事。
“……他们俩怎么了？”
智旻戳戳泰亨，泰亨耸耸肩表示不太清楚，从刚才开始，上完厕所回来后的硕珍号锡两人间就突然有了格格不入的低气压，弄得他们莫名其妙，玧其瞥一眼示意他们噤声，然后指指手机。
“号锡和硕珍哥女朋友这次在一个剧组工作，刚刚大嫂被灌醉了，硕珍哥打电话着急了点，责怪了三弟妹两句，号锡为这个在赌气呢。”
玧其给智旻发了私信，然后就去找南俊谈拍摄分组的事情了，智旻泰亨看完消息后面面相觑，略有些尴尬。
“我们要不要劝劝去啊——号锡哥最喜欢你了，我去说说大哥，你去找找号锡哥？”
“这件事我们也算外人吧，也不是他俩单独的事，扯到对象就有点麻烦了，这俩哥都护妻，不好搞——还是算了，让他们自己消化吧。”
“……也行。”
“哥，哥，吃年糕吗！刚买的！”柾国兴高采烈的抱着碗跑过来，“加了拉面的！”
“吃！”95一起从车前盖上跳下来，纷纷拿起筷子。
“硕珍哥！号锡哥！快来！你们先前就在念叨了，”柾国边嚼边含混不清的喊着，嘴边红红的挂了一圈，智旻泰亨对视一眼，默默低头吃年糕。
号锡先走过来，默默拿筷子挑拉面吃，一会儿硕珍也过来了，拿起筷子。
“呀！”硕珍卷起一筷子拉面，突然嚷嚷道，“你小子太不尊老爱幼了吧，你哥都快三十了，也不留点拉面给我，这像话吗，嗯？”
号锡无语的抬头看他一眼，然后自顾自又卷了一大口拉面塞进嘴里，面无表情的说了句：
“狗屁的尊老爱幼，您就比我大两岁而已。”
两人对视一会儿，忽的一起“噗嗤”笑出声来，号锡骂了一句“西X”，伸手在硕珍肩上捶一下，大笑了好几声。
不过如此啊，不过如此。
一切尽在不言中。
把大嫂扶上床以后，去卫生间撩了把水洗洗脸，从包包里翻出卸妆水，把妆一点点擦掉，长时间带妆闷的脸实在紧绷绷的。按硕珍说的去厨房翻了翻，果然找到了罐装蜂蜜，温水冲开以后端去大嫂房间喂她慢慢喝下，洗干净杯子，回去看时她已经睡过去了，叹口气，把已经打湿的一叠化妆棉在床头柜放好，蹲下来一张张敷在大嫂脸上，轻轻帮她卸妆。
晚上干脆睡在这边吧，她想想，去客厅把毛毯抱过来，简单在地上打好铺盖躺下。
实在已经困的不行了。
“睡得好熟——”
“你小点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帮我搭把手。”
迷迷糊糊的听见说话声，然后感觉自己似乎被抱了起来，耳边甚至隐约能听到心跳，气味也很熟悉，怀抱也很熟悉，耳边若有若无的呢喃也很熟悉。
“也不知道打个电话问一下，就这么睡在地上，不怕着凉，笨死了——”
眉间忽又有温温的触感，鼻息痒痒的拂起额前细细几缕碎发。
像醒不来的梦一般。
“南俊你帮我下去探探风，硕珍哥你就留下来照顾大嫂吧，智旻？智旻你帮我一下，车钥匙在我床头柜第一格——算了，柾国去吧，智旻不会开车，柾国帮我把车倒出来一下——”
怀里的人软软的，头发比之前长长不少，偏头靠过来的样子像小动物一样，发丝扫在手背上痒痒的，他轻轻往上抬了一下，避免她滑下去。
很累吧，睡着了眉头还皱在一起呢。这么想着他又低一低头，嘴唇小心翼翼蹭在她眉间，想要帮她抚开那个川字结。
“哥，”柾国探出头，“我帮你把副驾驶的座位调平了，我下车了哈。”
“好，谢了，”和南俊也打过招呼以后他弯下腰把她放下来，系好安全带，想想又从前座翻出眼罩帮她戴上。天开始亮了。
“走了。”他冲他俩挥挥手。
“注意安全。”南俊说。
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睁开眼，看见号锡在床边撑着脸正注视着她，见她醒来，微微一笑道：
“睡得好吗？”
“还行……”她懵懵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他靠过来一点，摸摸她的脸，“饿不饿？我叫了大酱汤，热一热就可以喝了。”
“嗯——”她后知后觉的突然抬手拿被子遮住脸，“我脸是不是肿得像猪头啊—— ”
“哪有，”他大笑，伸手过来扯被子，“挺好看的，赶紧起床洗洗吃饭了——”
刷牙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换了睡衣，身上也没有臭烘烘的味道，多半是他帮忙擦洗过了，想到这里不禁脸通红。
啊，对了，她还来着大姨妈——
不由得一僵。
不会吧，连这个也——
“你怎么了？”
号锡奇怪的问，方米从吃饭开始就一直低着头，完全不和他对视。
“没什么！”她快速回道，然后往嘴里怒塞豆芽。
“好吧……”他顿一顿，“衣服我帮你洗了哈，已经晾好了，吃了饭我在你这里睡一会儿就要回公司了，下午要录歌。”
“嗯。”
“有件事我想对你说——”
“嗯？”
“不那么细心也可以。”
她抬头，看见他郑重其事的眼神。
“我不该打电话和你说照顾大嫂什么的——不那么细心也没关系，照顾好你自己就可以了，为什么你细心懂事一些就一定要担负起照顾他人的责任呢，不那么善良也没关系的。”
“自私一点也可以——”
不知怎的，眼底微微一热。
“不会啊，”她尽力用轻松的语调说着，“大嫂人真的蛮好的，只是社会经验少了点，能帮到她我很开心。”
“……”
他要怎么说呢？告诉她看到这样忙忙碌碌的她会想到自己？因为比他人细腻所以会更疲惫，婆婆妈妈所以更容易受伤？
“我也想自私一点，可自私的话我好像没有那么开心。”方米放下勺子，微微笑着开口：
“就当我是某种意义上的索取好了，你可以这么看，我帮助了别人，看到他人因为我能松口气的话，我会很开心，这也是我幸福的来源之一，偶尔我也很羡慕电视剧里那种冰冷强硬、铁石心肠的女强人，可我不是那样的人啊，我确实能从这些细小的烦恼中找到自己的快乐，或许我就是别人口里那种不会有“大出息”的人吧，可那有什么关系，我很幸福啊。”
“大概我已经彻底被祖国的奉献教育洗脑彻底了吧，”她开玩笑，“我们从小被灌输雷锋精神，友爱奉献。”
不，你只是太善良。
他笑起来。
“好，我知道了。”
“叮”
“谁啊？”
“喔，”方米点开看看，“是那个兼职生，把这一周的排班表发给我了，说是今天下午他也在。”
“那衣服给我吧，我等下出门顺便帮你还。”
“不用吧……”她犹豫了一下，“你要是被认出来怎么办。”
“我包裹严实点，”他回答，“或者浩范哥代替我去还也行，总之这几天没什么事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我有空就过来找你。”
“那好吧。”
“叮”
“他又给你发消息了？”号锡喝口汤，“不会是真对你有意思吧？”
“不是，是权秀恩……”
“嗯？”
“她说，”方米有点尴尬的开口，“恭喜我拥有全南韩第一个会换卫生棉的男朋友。”
于是如愿看到某人一口汤全喷了出来，咳个不停。
“嘿嘿嘿，”躺在卧室里的某人贼兮兮的笑着关了手机，“要你小子挂老娘电话——”
即使是下午店里也没什么人的样子，他推开门，前台的服务生正在擦咖啡机，他一眼看出男生精心做过的头发，工作服里翻出的衣领都整整齐齐，走近了也敏锐的发觉男生简单擦了粉底和唇膏。
那么点小心思，嫩着呢。
“我是来帮方米还衣服的，”他笑吟吟的把袋子放到桌上，“这个是小礼物，感谢那天你照顾她，要不然我女朋友可就尴尬了，多亏那天你能帮忙。”
“啊？礼物就不用了——”男生明显慌张起来。
“也不是什么贵重礼物，就收下吧，”号锡把袋子推过去，“她以后也还要常来，就都是朋友了。”
他有意无意的加重了“朋友”两个字。
这种事，还是得男朋友来才行。
走出咖啡店时，阴霾的天空已经开始细细碎碎裂出阳光来，暖洋洋洒到地面，他伸个懒腰，长出口气。
号锡啊，善良一点，真的也没关系。
他对自己说。
注：
无
题外话：
好久不见
万字小更，希望诸位享用愉快，今天也能拥有好心情
今天也是爱你们的欧尼
么么
💜
卡壳了。
点了保存，伸手去拿咖啡杯，发现杯里已经空空如也，看看时间，已经快两点了，还没有吃中饭，早上起来肚子就隐隐不大舒服，没什么胃口。
还是简单续杯，要份三明治吧，方米想，明天之前修改的剧本要交上去呢。
站起身来，回头拿包包，尴尬的发现椅子上有浅浅的红色痕迹。
...完蛋了，亲戚怎么提前造访啊。
赶紧拿纸巾擦擦干净，偏偏今天穿着浅色牛仔裤，一定是已经弄脏了。
离咖啡馆最近的便利店大概要走二十分钟左右吧？当初就是因为这家咖啡店位置偏僻，没多少人才常来的，这下可好，紧急情况一发生，打的她措手不及。
想想看，拿包包遮住后面，快速走到前台点单区，心里默默念道拜托拜托不要决堤成河。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她开口，“能不能请您帮个忙？”
最终拿着服务生帮忙买来的卫生棉去了卫生间，偏偏是午间换班的时候，之前的女服务生交接班时估计出于好心交代了接班的男服务生，她的冰美式被换成了热可可，男服务生还很贴心的把外套借给她，说走路的时候可以挡一挡，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他。
虽然是很暖心啦——
但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扶额偷偷叹口气，眼下还是把任务赶紧完成吧——
“哥——晚上一起吃饭吗？”智旻一边换着衣服一边问道，“估计晚上家里就我们俩了。”
“我还不确定，”号锡把衣架放回去，“我给方米发了消息，她还没回我，我们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好——吧——”智旻哀哀道，咕咕哝哝有点撒娇的模样，“你们都好忙喔。”
“你怎么不去找你家小妹妹，”号锡笑笑，“你们俩也蛮久没见了吧。”
“她现在实习期，可忙了，这个月都和导师在木浦调研——”
“喔，”号锡点点头，“帮我看看这件怎么样？”
“刚刚那件好看些啦——”智旻摇摇头，“不是，哥，你的fashion有时候超出常人理解范围啊，谁会拿烟蓝色搭配亮橙色啊。”
“挺好看的啊，”号锡大笑，拍拍腰间小包包，“这仨一起很亮眼的有没有啊——”
“败给你了——”
“叮”
“我下午在Y区咖啡馆赶稿，吃饭前还要回去换下衣服，估计晚点见面。”
“换什么衣服啊——”这么念叨着，干脆直接打电话过去：
“喂？”
“简单吃个饭而已，就我们俩，我等下过来接你？不用换衣服的。”
“不是——”电话那头有点囧，“我那个来了。”
“喔——”号锡瞥一眼智旻，往门外走去，“衣服脏了？”
“嗯——”
“是提前了吧？带卫生棉了吗？”
“没有带，但我托服务生帮我买了。”
“不舒服的话我就买了吃的去你家？那你别坐在空调口喔，待会儿该不舒服了。”
“那还是我们一起叫外卖吧，你去买也不方便呀。”方米抬头看一眼正对着自己呼呼的空调，心虚的开始收笔记本和材料准备换位置。这几天温度异常的高，完全是反常的天气，很多店里都开了空调，她怕热，向来喜欢坐在吹风的地方。
“我想带你去吃的店不送外卖，但可以外带，”他笑道，“那六点左右我过来接你可以吗？”
“好。”
衣帽间已经没人了，智旻应该是回房了，他翻了翻，挑了件深色外套，又找了条薄毯，一起放在玄关。
说起来，方米好像有点不规律吧，他思忖着，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来着。
打开naver搜了一下，过一会儿又翻开电话簿，犹豫了一下，打给了权秀恩。
“我靠，”那边一接起来就是一顿嚷嚷，“敢情您还记得我呢，还以为您忘了还有我这号人呢。”
“说什么屁话呢，”号锡笑骂了一句，“我有事要问你。”
“喔，说。”
“你有段时间是不是经期不调来着，现在好了没？”
“你变态啊，”权秀恩吼了一句，“怎么还记着在啊。”
“谁想啊！是谁把药偷偷兑在咖啡里给我喝的啊！”
“……”
“正经点，”他轻轻咳了一下，“那个，你当时吃的什么药啊，有针对性没有啊。”
“？您来大姨妈吗？”
“你再胡说八道你一年不来大姨妈，”他没好气的回道，“是方米啦，她这几个月不知怎么的，一直不太规律，就问问你以前吃的什么药，参考参考。”
“这个没法儿给你参考，每个人情况不一样的，有的人是因为压力，有的人是因为内分泌，严重点的也可能因为妇科病，”那边耐心的和他解释，“建议让她去医院检查一下，不过吧，方米最近和我唠的时候提了一嘴压力大，我估摸着可能是这个原因呢，她好像是怕把负面情绪传染给你了，可能不太和你讲吧，她这个工作本来就不怎么稳定，最近能进入工作组很不容易了，你又忙，不能怎么陪她，要我说你可真是太耽误妹子了，还不如让给我……”
“挂了。”他立马开口，趁那边还没骂出声的时候迅速挂断电话。
仔细想想，这段时间忙的晕头转向的，是有点忽略她了，每天也讲不到几句话，只是知道她最近在剧组工作，和他一样也睡不太好的样子。
女孩子还真是辛苦一些的，原来压力大还会不来大姨妈，他若有所思。
那该怎么办呢？
五点半左右，方米检查了一遍文档，点了保存，睡前再稍微改一改就可以发出去了，明天开会用，这次新剧方向前前后后大改了两次，公司看样子是要力推，如果顺利的话，她应该可以正式签约做编剧了。
“不好意思，”是那个借她外套的男服务生，“那个，我要回学校了，我是来跟您说一声的，衣服您可以先留着用，”服务生已经换上了常服，一身清爽的衬衫和休闲裤，定睛看去，果然是很年轻的样子，应该是大学兼职生，“您不介意的话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毕竟我的工作时间也不大确定，这样也方便您还衣服。”
“好，”原来是弟弟呀，她想，微微一笑道，“方米，010 xxxx xxxx。”
“柳旭彬，010 xxxx xxxx，”清爽弟弟收起手机，冲她点点头，放一个杯子在她桌上，“那您忙吧，注意身体，加油。”
是红枣姜茶。
大发，她想，居然碰上现实暖男诶。
“心情很好喔？”
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某人在她对面坐下来，头发丝都一根不露的全塞进棒球帽里，摘了口罩，冲着她歪头一笑。
“嗯，”她把笔记本屏幕翻下来盖好，托腮道，“今天有被暖到。”
“说来听听？”
她拎起围在腰间的衣服袖子笑道：
“喏，遇见好人了，今天被照顾的很好哇。”
“…好像是男生的衣服诶——”
“是没错啦，”她笑眯眯的，“是个真实暖男哦——”
“放屁咧，”他哼一声，“呀，男人才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暖男，如果不是中央空调类型，就是对你有意思好不好，这谁啊，胆敢觊觎有夫之妇。”
“店里的兼职生啦——”她一边收着包包一边安慰道，“还在上学——还有，不要这么坚决否定别人的善意好不好，有的人真的就是很细腻的类型啊，硕珍哥不就是吗？”
“下次我要把他在家里抱怨的样子录视频给你看，”他撇嘴，“好啦知道啦，我给你带了外套的，脱了还给别人，穿我的。”说着就把衣服递过来。
“他已经下班了，再说我裤子已经脏掉了，很容易蹭脏你的衣服，反正他的外套我也要洗，就这样吧。”说着拎着包包站起身，“走吧。”
“不行，”他也站起来拉住她，“我看着可不舒服了，衣服我来洗就是了，”他伸手解开系在她腰间的衣服搭在手臂上，强硬的给她披上他的外套，“正好晚上降温，穿多一点。”
“……”
不知道是不是在一起久了，他孩子气的时候越来越多，以前总是有点敏感细腻的，处处照顾着她的感受，现在偶尔也会任性些，占有欲也比以前强的多，沉稳安静的模样少了点，撒娇耍脾气的样子倒是更常见。
能怎么办呀，只能依着他啊——
毕竟是她的大男孩嘛。
晚饭是他外带的寿喜锅，汤料在便当盒里单独放着，拿出来的时候居然一滴不漏，食材另外单独码在另一个大盒子里，蘸料被密封起来粘在盒子内侧。号锡放好东西以后说道：
“我记得你家有一个大锅的吧，上次做过火锅的，”他歪头想想，“上次洗完是收在橱柜靠右边的第二格里了是吧？”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拿。方米有点讶异，这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他还记得这么清楚，她自己都不大记得了，那个锅不太常用，聚会时才拿出来过几次。
偶尔真的感觉他更像处女座。
不一会儿桌子上就咕噜噜腾起热气来，她抽抽鼻子，香喷喷的。他坐在她对面，先给她舀了碗汤，然后开始仔仔细细往热汤里码食材，方米捧着碗慢吞吞啜着，抬眼看过去，一片雾蒙蒙里，他专注的模样好看的不像话。
“想在你的鼻子上滑滑梯——”
“你说什么？”他呆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手上的动作，耳垂边却是悄悄的泛起一丝丝红，“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米圈啦——”她又啜了一口汤，笑道，“这句话我看到过好多次，今天不知怎的突然get了那种想法。”
“瞎说什么啊——”他抿着嘴角，眉眼弯弯的，“说些什么不像话的事情——”
“……”
还真是近朱者赤哈。
“最近工作感觉怎么样了？”
天已经全黑了，他洗完碗，在“嗒嗒”打字的她身边坐下来，放了一杯姜茶在她右手边。
“还行，改了好几次，有点吃力，”她瞥一眼杯子，苦笑道，“不想再喝这个了，今天下午灌了一大杯。”
“没事，我喝也行，正好智旻这两天有点感冒，我喝了预防一下，”他笑眯眯的端起来就开始喝，“我能看看剧本吗？”
“这里有打印版的，”她把文件夹递过去，“不过我今天又修改了一部分，总体上差别不是很大，你可以看看。”
“嗯。”他放下杯子，拿过剧本开始慢慢读起来。一时间倒是安静下来，只听得见键盘“嗒嗒”的轻响和纸张翻面的声音。
“…说实话哈，”半晌，他开口，“我不太能理解女主角的想法诶——”
“怎么说？”她边问边删掉一小段对话。
“感觉就是——挺傲娇的啊，明明很希望男主抱住她的吧，希望他来救赎的吧，但自己又很执着于自己想要塑造的那种女强人的形象，执着于自己的伤痕，装的冷冰冰的把男主推开，搞得自己好像个精神病患者似的。”
“你不能开上帝视角去看啊，”她干脆停下手转过来和他面对面，“当你拿到剧本的时候你是不能把它当作一个简单的故事在读的，而是要去代入，寻找共鸣或者是共情，我的意思是——你不能简单的只看女主这一段时间的异常行为，而要联系她的过去来理解她的心理状态，她以前用心付出过吧？但结果并不好，甚至给自己的人生留下了一个非常不好的‘烙印’，你知道的，一旦人被固定在一个‘烙印’下，就很难摆脱知道这个‘烙印’的人的固执看法。”
“……我没太懂。”
“打个比方好了，拿你自己来说吧，你的作词作曲能力都很优秀，你唱歌也很好，但是人们提起你，一定会先说，啊，你是舞蹈天才郑号锡，而不是以上其他才能，这就是‘烙印’的一种，只不过你的‘烙印’是相对积极的而已。”
“喔——”
“而女主呢，她的‘烙印’是相对负面的，她在其他方面做的再好，别人只要一提起这个不好的，所有的好就会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大多数时候，一般人看待一个人都是很平面的，即使知道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个人是立体的，但是我们总是忍不住拿当下一个时间段的一小段情绪去定义TA，这是一个好人，这是一个烂人，可事实不是这样的，一个人的一生，本身就可以看做是无数个独立的个体重组，我的意思是——”她顿一顿，“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你和四年前的你能一样吗？习惯、喜好、为人处事多少会有差异吧，甚至可能只过去一周，回想起来，你还是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很像一个傻逼啊——”
“那也是你，但只是众多的你当中的一个，这个众多不仅仅指当下的你本身的多面性，也指不同时间段的你自己。”
“也许再过十年，别人提起你会是，‘天才音乐人郑号锡’呢。”
“但这个过程漫长而艰难的呀，对不对。”
“嗯，”他点点头，“能理解。”
“不过——”他一笑，“你这样双眼放光的样子，真的很有魅力啊——”
“唔、”她窘一下，“我是不是有点话太多了。”
“没有，感觉你在充满热情的活着，很为你开心，”他把玩着杯子，慢悠悠的说道，“你这样突然让我想到南俊家那位，以前我们一起吃饭，她和南俊争论监狱教育制度有没有意义，这点上她和你说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处，她说，这世界上确实有一部分人因为未开化、受到错误影响就走入歧途，给予光明、给予教导是真的能让他们脱胎换骨，发现人生不仅仅是靠本能而活着，也想追求积极的自我，这大概就是你说的摆脱‘烙印’，可那很难，没有人关心他们是因为父母的不负责而扭曲的童年导致了档案上的不光彩，其实本质上真的是个不错的人，这样的‘烙印’要抹去，花费的时间或许是一生。”
“用一生来证明自己是一个好人，多累啊。”
“是啊，”方米赞同的点点头，“这个剧本里的女主也是这样，当她遇到男主的时候，连最基本的自我认知还没有达到呢，且还处在女权开端的混乱期，一来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被爱，二来觉得现在她所处的位置不适合去爱，她把‘女权’很局限的放在男女关系这样一个小空间里去了。”
“好复杂，”他摇摇头，“你写这个剧本的时候不会感到头要爆炸吗？代入进去揣摩这样的心思？”
“确实很难啦——”她干脆歪过身子靠到他怀里去，号锡笑着搂过她，帮她揉揉胳膊，“我和女主的性格差异太大啦，特别希望明天开会的时候主演能和我一起沟通看看，不过听说是位新人，不知道共情能力怎么样啊——”
“辛苦了，”他微微低头，拿下巴蹭蹭她，方米“咯咯”笑着拿手去挡，“你胡子长出来了啦——”
“男人二十五，胡须猛如虎。”他捉住她的手，放在下巴上好一顿乱蹭，“这话谁说的来着？”
“不知道——”
谁知道呢？
夜晚非常安静，月色很好，没什么星星，他们都不会说话，只是安静倾听，看着人来来去去，穿上什么新衣服，又褪下什么新烙印。
“还有谁没到的吗？差不多那就开始了啊。”
“等一下，两个编剧老师出去拿咖啡了。”
“来了来了，”方米和同事抱着咖啡盒一起走进来，“来分一下哈——”
“喔？”
听到声音抬头，居然是个熟悉面孔，前几天还在一起散步的——
大嫂。
两人对上眼，都是欣喜一笑，又赶紧撇开目光去。
也太巧了吧。
出乎她的意料。
对剧本的时候大嫂发挥非常稳定，没有新人的青涩和尴尬，读到高潮处带上的哭腔也让她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沉浸其中，恍然间想到这大抵就是昨晚她想要的那种“共情”。
中场休息时她去茶水间倒热水，果然大嫂等在那里，笑吟吟和她打招呼。
“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
“是啊，”她一边倒水一边嫣然道，“没想到我人生中第一次做编剧，女主角竟然是您啊，实在荣幸。”
“剧本超级好啊，”大嫂大笑道，“我好怕演不好，昨晚在家里加班练习了好久，结果今早又说有改动，我可紧张了，还好只是后面部分的，今天不会对到那里。”
“您台词功底很出众，硕珍哥应该很为您骄傲吧。”
“主要也是他指导我，毕竟是我直系前辈，拍摄经历又多——”她歪头，“我们私下聊天就别搞尊称这一套了吧，用中文也没什么呀。”
“保险起见，人前装不熟比较好，对我们俩都方便一些，避免有人对我剧本走向有质疑，也避免你被怀疑走后门，”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士力架递过去，“读了半天也饿了吧，硕珍哥说你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吃点挨一挨，这个会开完估计饭点会推迟——还有私下没事来我家玩啊，我平时一个人也挺无聊的——”
“好——”
还是挺开心的，大抵他们七兄弟亲的缘故，连带着家属在眼前心里都会不自觉有些暖融融的亲切感。
这算什么，一根藤上七朵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吗。
思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心情真的是很好了呀。
“这么巧哇？”电话那头有些嘈杂的声响，“那你们要一起工作几个月吧。”
“对啊，”她踢着石子，笑意盈盈，“心里突然就踏实多了。”
“互相有个照应也挺好的，大嫂性格以前蛮小孩子气的，这段时间好像因为家里的事儿一下成熟不少，但你还是稍微帮忙照看着点，她也刚从学校出来，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的，以前我们都不把她当大嫂看，更像是当妹妹，你细心稳重些，平时稍微注意点就好了。”
“好——”
“早上下过雨后就降温了，你穿的够不够？又是特殊时期，可别弄得不舒服了。”
“嗯我看过天气预告，带了外套的，”她抬头看看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我感谢我特殊期，今晚不用被灌酒，大嫂可能难做一点，已经被灌上了，我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溜出来了，给她发了消息，不知道她看见没，一会儿她出来了我就先带她走，回去就和他们说她吐了不舒服之类的。”
“唉，这种聚餐确实烦，尤其你们俩还都是新人，剧组又要磨合好几个月，辛苦你了。”
“你呢？今天过的好吗？都干嘛了呀？”
“我们今天在京畿道拍摄，今晚可能回不来了，这边比首尔温度低，快冻死了，”他抱怨道，“昨天还穿短袖呢，今天暖宝宝都用起来了，硕珍哥一个人就用了七片，忙内还老是故意掀他衣服抖来抖去，把他快烦死了……”
抛开其他，此刻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头顶的路灯坏了一盏，她刚好站在一小片阴影里听他碎碎念着，背对着店里的杯觥交错、欢声笑语，好像就在另一个世界一般，没有令人头大的社交，没有不情愿的讨好和奉承，只有他，她。
哪怕只有这么安静一刻，也美好。
他始终温柔如一。
聊了一会儿，见大嫂还没有出来，便简单交代几句先挂了电话，回到席间，果然看见大嫂已经不胜酒力，歪歪斜斜撑在桌上，副导演坐在旁边，还在笑嘻嘻的倒酒，桌上其他人喧哗闹腾，要么看戏姿态，要么咕哝着纷纷鼓励，见副导伸着手就把酒杯往大嫂脸上怼：
“哎呀——祝我们新人女主演一炮而红嘛！喝！”
“靠——”她小声骂一句，“什么人啊——”
如果权秀恩在这儿，估计立马是要掀桌子了吧，号锡呢，号锡估计会愉快的开着玩笑转移话题和对象？帮着喝两口也有可能吧。
那她呢？
“哎哟——”声音发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我都没有和我们女主角碰一杯哈。”她笑嘻嘻的走上前，憋着嗓子眼挤出的娇滴滴的声线像是块粘在喉咙眼里化不掉的榴莲软糖，齁的难受，她自顾自走上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故意大喇喇挤到副导和大嫂中间去，一手举杯，一手放在桌下，用力拧了一把大嫂。
“清醒点，说你想去下厕所，快。”
她用中文快速说。
“咦？你们说什么呢？”有人疑惑的问。
“哎呀，一激动家乡话都说出来了，我说，祝电视剧收视长虹呢。”她面不改色，笑魇如花。
“我去下厕所。”大嫂终于开口。
“你看起来不太舒服诶，我陪你吧，”她故意大声说道，“我没带卫生纸诶，你包里有吗？那我拿上了哈。”
就这样扶着大嫂出了门。
“不能喝就别喝啊，随便找个借口，头孢啊生理期什么的，反正也不会天天聚餐——”她搀着她慢慢往前走，找好打车的地方，“你这样很容易吃亏的。”
“我是说我不能喝来着，”大嫂有点吃力的开口，“他们总能找到理由，一杯又一杯的灌，我不敢拒绝，这里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又偏偏是女主演，我怕以后不好相处。”
“唉——算啦，”她叹口气，“等你醒酒以后我再和你聊这个——你电话响了。”
“喔——”她帮她把电话掏出来，一眼看到来电显示是“RJ本J”。
“喂”
“还没有啦，但、嗯我就——我先出来了。”
“一——点——点——醉，没有很醉嘛——”
“喔她在我旁边，嘿嘿嘿。”
“那个，”大嫂挥挥手，“硕珍要你接电话。”
她接过来。
“喂？”
“怎么回事啊？”硕珍在那边焦急的不行，“她怎么醉成这样，号锡不是说你有照顾她？”
“我靠你语气好一点——我老婆又没义务——”她听见号锡在那边有点恼怒的声音，以及南俊小小声的“哎哎别吵架”。
“我和她不在一桌，一直注意着她那边的情况，看她喝了几杯了就出来给她发消息，在外面等她，但她一直被灌酒，可能就没有看到，我才进去拦了带她出来的，”她耐心解释，“我也没想到会灌的这么凶，那个马导演灌的最厉害，我们也没办法，大嫂是怕以后被排挤，也不懂怎么拒绝。”
“哪个马导演？马振才？”
“对。”
“……”
那边沉默了一阵，良久才开口：
“对不起，”他诚恳道歉，“先前是我急躁了，我有点口不择言。”
“你也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别放在心上，”远远看见出租车的灯，她赶紧招手，“我现在打到车了，准备送她回去。”
“送去我家吧，汉南洞那个，她室友读研后已经搬走了，我把地址和密码都发给你，我明早尽快赶回来。”
“你专心拍摄，我会照顾她的，”她犹豫了一下，“我也很抱歉。”
“你这样我就太不好意思了，”那边似乎是笑了一下，“号锡一直说你性子温婉，确实真的和我家那位——差别太大。”
“总之——谢谢，”硕珍低低说了句，“还有注意下那个马导演，他业界风评差的很，尽量不要搭上什么关系。”
“好。”
“那拜托你了——我们要拍摄了。”
“嗯，”她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你——麻烦你和号锡说一声，让他专心工作——还有——”又一时语塞。
“我知道的，”那边温和回道，“你放心。”
挂了电话，坐上车以后大嫂就靠着她昏沉沉睡起来，酒气熏的她有点头昏，又不敢开窗，怕大嫂着凉。
温婉么？温婉细心的人总会更辛苦些吧，她是，他也是，他平时思虑重重的，又那么忙，大概是比她还要累的多吧，在队里像妈妈或爸爸的角色，默默照顾着每一个人。
能像他一样温柔，累一点或许也不是什么糟糕的事。
“……他们俩怎么了？”
智旻戳戳泰亨，泰亨耸耸肩表示不太清楚，从刚才开始，上完厕所回来后的硕珍号锡两人间就突然有了格格不入的低气压，弄得他们莫名其妙，玧其瞥一眼示意他们噤声，然后指指手机。
“号锡和硕珍哥女朋友这次在一个剧组工作，刚刚大嫂被灌醉了，硕珍哥打电话着急了点，责怪了三弟妹两句，号锡为这个在赌气呢。”
玧其给智旻发了私信，然后就去找南俊谈拍摄分组的事情了，智旻泰亨看完消息后面面相觑，略有些尴尬。
“我们要不要劝劝去啊——号锡哥最喜欢你了，我去说说大哥，你去找找号锡哥？”
“这件事我们也算外人吧，也不是他俩单独的事，扯到对象就有点麻烦了，这俩哥都护妻，不好搞——还是算了，让他们自己消化吧。”
“……也行。”
“哥，哥，吃年糕吗！刚买的！”柾国兴高采烈的抱着碗跑过来，“加了拉面的！”
“吃！”95一起从车前盖上跳下来，纷纷拿起筷子。
“硕珍哥！号锡哥！快来！你们先前就在念叨了，”柾国边嚼边含混不清的喊着，嘴边红红的挂了一圈，智旻泰亨对视一眼，默默低头吃年糕。
号锡先走过来，默默拿筷子挑拉面吃，一会儿硕珍也过来了，拿起筷子。
“呀！”硕珍卷起一筷子拉面，突然嚷嚷道，“你小子太不尊老爱幼了吧，你哥都快三十了，也不留点拉面给我，这像话吗，嗯？”
号锡无语的抬头看他一眼，然后自顾自又卷了一大口拉面塞进嘴里，面无表情的说了句：
“狗屁的尊老爱幼，您就比我大两岁而已。”
两人对视一会儿，忽的一起“噗嗤”笑出声来，号锡骂了一句“西X”，伸手在硕珍肩上捶一下，大笑了好几声。
不过如此啊，不过如此。
一切尽在不言中。
把大嫂扶上床以后，去卫生间撩了把水洗洗脸，从包包里翻出卸妆水，把妆一点点擦掉，长时间带妆闷的脸实在紧绷绷的。按硕珍说的去厨房翻了翻，果然找到了罐装蜂蜜，温水冲开以后端去大嫂房间喂她慢慢喝下，洗干净杯子，回去看时她已经睡过去了，叹口气，把已经打湿的一叠化妆棉在床头柜放好，蹲下来一张张敷在大嫂脸上，轻轻帮她卸妆。
晚上干脆睡在这边吧，她想想，去客厅把毛毯抱过来，简单在地上打好铺盖躺下。
实在已经困的不行了。
“睡得好熟——”
“你小点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帮我搭把手。”
迷迷糊糊的听见说话声，然后感觉自己似乎被抱了起来，耳边甚至隐约能听到心跳，气味也很熟悉，怀抱也很熟悉，耳边若有若无的呢喃也很熟悉。
“也不知道打个电话问一下，就这么睡在地上，不怕着凉，笨死了——”
眉间忽又有温温的触感，鼻息痒痒的拂起额前细细几缕碎发。
像醒不来的梦一般。
“南俊你帮我下去探探风，硕珍哥你就留下来照顾大嫂吧，智旻？智旻你帮我一下，车钥匙在我床头柜第一格——算了，柾国去吧，智旻不会开车，柾国帮我把车倒出来一下——”
怀里的人软软的，头发比之前长长不少，偏头靠过来的样子像小动物一样，发丝扫在手背上痒痒的，他轻轻往上抬了一下，避免她滑下去。
很累吧，睡着了眉头还皱在一起呢。这么想着他又低一低头，嘴唇小心翼翼蹭在她眉间，想要帮她抚开那个川字结。
“哥，”柾国探出头，“我帮你把副驾驶的座位调平了，我下车了哈。”
“好，谢了，”和南俊也打过招呼以后他弯下腰把她放下来，系好安全带，想想又从前座翻出眼罩帮她戴上。天开始亮了。
“走了。”他冲他俩挥挥手。
“注意安全。”南俊说。
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睁开眼，看见号锡在床边撑着脸正注视着她，见她醒来，微微一笑道：
“睡得好吗？”
“还行……”她懵懵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他靠过来一点，摸摸她的脸，“饿不饿？我叫了大酱汤，热一热就可以喝了。”
“嗯——”她后知后觉的突然抬手拿被子遮住脸，“我脸是不是肿得像猪头啊—— ”
“哪有，”他大笑，伸手过来扯被子，“挺好看的，赶紧起床洗洗吃饭了——”
刷牙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换了睡衣，身上也没有臭烘烘的味道，多半是他帮忙擦洗过了，想到这里不禁脸通红。
啊，对了，她还来着大姨妈——
不由得一僵。
不会吧，连这个也——
“你怎么了？”
号锡奇怪的问，方米从吃饭开始就一直低着头，完全不和他对视。
“没什么！”她快速回道，然后往嘴里怒塞豆芽。
“好吧……”他顿一顿，“衣服我帮你洗了哈，已经晾好了，吃了饭我在你这里睡一会儿就要回公司了，下午要录歌。”
“嗯。”
“有件事我想对你说——”
“嗯？”
“不那么细心也可以。”
她抬头，看见他郑重其事的眼神。
“我不该打电话和你说照顾大嫂什么的——不那么细心也没关系，照顾好你自己就可以了，为什么你细心懂事一些就一定要担负起照顾他人的责任呢，不那么善良也没关系的。”
“自私一点也可以——”
不知怎的，眼底微微一热。
“不会啊，”她尽力用轻松的语调说着，“大嫂人真的蛮好的，只是社会经验少了点，能帮到她我很开心。”
“……”
他要怎么说呢？告诉她看到这样忙忙碌碌的她会想到自己？因为比他人细腻所以会更疲惫，婆婆妈妈所以更容易受伤？
“我也想自私一点，可自私的话我好像没有那么开心。”方米放下勺子，微微笑着开口：
“就当我是某种意义上的索取好了，你可以这么看，我帮助了别人，看到他人因为我能松口气的话，我会很开心，这也是我幸福的来源之一，偶尔我也很羡慕电视剧里那种冰冷强硬、铁石心肠的女强人，可我不是那样的人啊，我确实能从这些细小的烦恼中找到自己的快乐，或许我就是别人口里那种不会有“大出息”的人吧，可那有什么关系，我很幸福啊。”
“大概我已经彻底被祖国的奉献教育洗脑彻底了吧，”她开玩笑，“我们从小被灌输雷锋精神，友爱奉献。”
不，你只是太善良。
他笑起来。
“好，我知道了。”
“叮”
“谁啊？”
“喔，”方米点开看看，“是那个兼职生，把这一周的排班表发给我了，说是今天下午他也在。”
“那衣服给我吧，我等下出门顺便帮你还。”
“不用吧……”她犹豫了一下，“你要是被认出来怎么办。”
“我包裹严实点，”他回答，“或者浩范哥代替我去还也行，总之这几天没什么事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我有空就过来找你。”
“那好吧。”
“叮”
“他又给你发消息了？”号锡喝口汤，“不会是真对你有意思吧？”
“不是，是权秀恩……”
“嗯？”
“她说，”方米有点尴尬的开口，“恭喜我拥有全南韩第一个会换卫生棉的男朋友。”
于是如愿看到某人一口汤全喷了出来，咳个不停。
“嘿嘿嘿，”躺在卧室里的某人贼兮兮的笑着关了手机，“要你小子挂老娘电话——”
即使是下午店里也没什么人的样子，他推开门，前台的服务生正在擦咖啡机，他一眼看出男生精心做过的头发，工作服里翻出的衣领都整整齐齐，走近了也敏锐的发觉男生简单擦了粉底和唇膏。
那么点小心思，嫩着呢。
“我是来帮方米还衣服的，”他笑吟吟的把袋子放到桌上，“这个是小礼物，感谢那天你照顾她，要不然我女朋友可就尴尬了，多亏那天你能帮忙。”
“啊？礼物就不用了——”男生明显慌张起来。
“也不是什么贵重礼物，就收下吧，”号锡把袋子推过去，“她以后也还要常来，就都是朋友了。”
他有意无意的加重了“朋友”两个字。
这种事，还是得男朋友来才行。
走出咖啡店时，阴霾的天空已经开始细细碎碎裂出阳光来，暖洋洋洒到地面，他伸个懒腰，长出口气。
号锡啊，善良一点，真的也没关系。
他对自己说。
注：
无
题外话：
好久不见
万字小更，希望诸位享用愉快，今天也能拥有好心情
今天也是爱你们的欧尼
么么
💜
夹冰块一天都不能掉出来祺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