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东 | 老房子着火

都说老年人的爱情像老房子着火一样，可李鹤东总觉得他和谢金并不属于这种。
第一眼他就对谢金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对他有点讨厌。为什么呢？李鹤东向来不喜欢酸腐儒生，谢金这种世家公子，他是根本瞧不上眼的。
听话懂事的高门大户子弟，大多数都是表面卖乖，被地里不知道怎么腌臜呢。李鹤东上下扫了一眼乖巧站在翟国强身边的谢金，嗤之以鼻。
翟国强老爷子不止是谢金搭档，曾经也给李鹤东捧过哏，台上时不止一次捎带谢金。李鹤东倒乐意在台上占占谢金的便宜，开玩笑，大辈儿的便宜不占是傻子。
后来老爷子年事已高，就给李鹤东和谢金牵了红线。两人其实没怎么深交过，最多点头叫一声，再多的就是被翟老师拿来砸挂。
虽说李鹤东无所谓，本来就是一个生计活儿，从逗哏成了捧哏，到底还是不甘的。要知道相声演员虽说是三分逗七分捧，可露脸的机会毕竟逗哏多，李鹤东逗哏说的虽然不算好，可也还能看，突然转了捧哏，怎么都会有些不适应。
外人眼里都羡慕李鹤东，能给大辈儿捧哏，还是个年轻的大辈儿，能得青眼不说，要是不裂穴的话，真能走到天长地久去。
两人都不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再不喜欢对方也不可能放在明面儿上。
李鹤东和谢金前期倒也是磨合了一段时间，不光是要把两人的风格炼化在一起，还得给李鹤东时间适应捧哏节奏，加上捧哏唱青衣的多，李鹤东也没以前抽烟那么厉害了。
最开始两个人的关系始终有一层隔阂，谢金永远笑容可掬，看得李鹤东就想把他那面具给拽下来，后来又想，自己费那劲干什么呢？不过一场买卖，何必上心呢。
两个人的搭配不温不火，期间翟国强和郭德纲也都问过两人想不想换搭档，谢金和李鹤东都是一口回绝了。
谢金怎么想李鹤东不知道，他自己是觉得没面子，俩人一起说了几个月，没做出成就还被师父问需不需要换搭档，任谁都想再奔一奔，试着说出一场满堂彩来。
后来李鹤东想起翟国强老爷子说的一句话说得真对，捧逗俩人得交心，一直都是邻居那种点头之交的状态，时间再长也好不了。
这话验证得也不晚，一天小园子说完晚场，李鹤东接了个电话，以前的小弟找他帮忙，报了个地址，他就去了。
谢金出来的时候看李鹤东神色匆匆，迟疑了一秒也跟了上去。
谢金看到眼前的场景时，直觉得后悔，可在看见李鹤东刚踹倒一个，身后就有一把刀朝他砍去的时候，下意识喊到：“东子小心！”
李鹤东听见这声，察觉到背后刀风，往旁边一躲，转身抄起地上掉落的铁棍反手就是一棍，等到人倒下之后，他才瞧见巷口站着的谢金。
本来大乱战着，对方的人看见谢金也要来掺和，为首的啐了一口，使了个眼神，旁边两个混混往谢金走去。
谢金看着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带着金属框眼镜，可也不是怕事好相与的，袖子一挽，也冲上去了。
等到这场架打得七七八八，谢金和李鹤东多少都挂了彩，两人并排靠在墙上喘着气，偏还要脱力地掏出烟来点。
“人都说事后烟，咱这算什么？”谢金鼻梁上有了一道小口子，眼镜架在上面刺得疼，取下眼镜把烟叼在嘴边。
“这时候就别贫了，脸都开花了。”李鹤东还是凑过去给谢金点了烟。
谢金手里拿着碎了镜片的眼镜，想了想，干脆利落地扔进了垃圾桶。
“我现在可算是瞎了，你得牵着我。”
李鹤东白了直接拉上他衣服的人一眼，任由他拉着，步履放缓。
“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打架？”
“我辈分是你师爷，又不真是你爷爷，问这干嘛？”谢金耍着贫嘴，表情却渐渐严肃，“不过东子，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不管是为你自己，还是为你哥，最好和外面那些断干净。”
李鹤东嗯了一声，吐出一口烟雾，答得认真，“仅此一次，以后不会了。”
这次打架两个人算是心照的秘密，男人之间有了秘密，加上话说开之后，关系也好上不好，至少那层隔阂消失了。
交了心，业务能力自然而然上去了，金东组合也算打出了一点名号。李鹤东叼着戒烟用的棒棒糖，默默给翟国强老爷子点了个赞。
经历了相声有新人之后，李鹤东和谢金在一起了，中年人的爱情就是淡淡的，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干柴烈火，就是细水长流，连带谢金表白的时候也略显无趣。
“在一起吧。”
“好啊。”
简单地在大排档吃着饭，杯箸交错间就交付了后半生。
“你第一眼看见我到底觉得我哪儿好了？还特别好，我想听听。”
一次采访过后，李鹤东突然看到网上说他们是老房子着火的评论，又想起白天采访时谢金的话，玩味地看向开着车的人，不断驶过的汽车灯光打在谢金的脸上，让李鹤东将他的表情看得真切。
正好红灯，他看见谢金喉头耸动，镜片下的双眼透着清澈深情和一丝无奈。
“你真想听？”
李鹤东点点头，好似听见一声叹息。
“我对你一见钟情，所以看你哪儿哪儿都好，其他人不喜欢的地方，在我这儿都是特别好。”
李鹤东听完一愣，这话他从来没听谢金说过，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拽着谢金的领子撞上了那微扬的唇角，脑海里只闪过一句话。
老房子着火真他娘的对。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