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尹】酒精/Alcohol》×2

进食，摇摇欲坠。
菜不多也很简单，点的是外卖，两卤一炒一素加一份清汤，多半都是下酒的菜品，除了汤也不怕冷却。
“怎么不自己做？没有诚意。”夹了一片牛肉凉片放进嘴里，为了缓和气氛。尹正自顾吃着，眼睛盯着桌上的盘子试图忽略紧抓着他不放的视线。
“我倒是想，但最近存的食材都吃得差不多了，天又热记者又多，懒得出门。”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到酒柜旁取了两个杯子返回，“红白啤，你要喝哪一种？”
“肯定啤的啊。”嚼着牛肉，在此之前又灌下一罐苏打水，闷热终是得到缓解。
“拿着。”递上装满啤酒的杯子，酒花漫到杯沿像堆积的雪山光是看着就沁人心脾。翟天临拔开瓶塞，将自己的注入颜色纯正的拉菲。
“走一个。”玻璃相触，发出仪式的响声。轻灵的声音短促，却是唤出莫名久远的情愫，他和他，坐过若干酒局，喝过无数酒精，穿了肠，灌了喉，最终酒量胜于他的他，醉了，醉到今日，也分不清是从那一口开始，无智也无治。
“你今天搞什么名堂？这么晚才来。”将红酒含在口中，打着转等待对方的回答，涌上心头的紧张感借由品酒的神态不找边际的抹去。
“我睡着了，醒过来就三点多。”他如实回答，却比做贼心虚还来得局促不安。他已经废了吧，已然到了压根没法单独相处的地步，离得越远时间越长反而变本加厉，断交本是他唯一一条可行的出路，此时看来，世纪大笑话。
“...真羡慕你这瞌睡。”舒了口气。
咕咕咕将啤酒一干到底，像是急于将空油的油箱加满动力便能拔腿就跑，窝囊就窝囊吧，没人规定尹正的人设不能窝囊，因为他无力闲聊更无力周旋，他反其道而行之已是一错再错，所以他只想闷头大睡，然后一病不起，最好什么都不再记得。
“你有心事？”男人将空杯再次帮人满上。
“没有。”心如擂鼓，振振作响。空腹灌满冰镇的液体之后开始被迫收缩抗议起来。
“你有。不能说？”他询问，望着尹正总是躲避着他的目光，惴惴不安。
“我没有你叫我说什么？”又灌下半杯，太棒了，不知悔改的惩罚很快如约而至，胃在低吟，它说：一会儿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他惧怕得后背涔涔冒汗。
“可你不正常，从进门开始就没正常过！”他试探，却出乎意料的语气不善。因为焦虑，自尹正的那句“没什么意思”断了半年的联系，他一直都在焦虑。可他很想他，他断定他和别人不一样，他也断定自己对他不一样，是知己，是兄弟，For real。
然而此时，他一脸厌恶。
“你要我怎么正常？我明明什么事儿都没有，话都是你说的！”
尹正，你真好看......
尹正，认识你是我的福气......
尹正，我以前特讨厌CP之类的那种，但我觉得跟你，我挺乐意......
尹正，我对你和对别人都不一样......
尹正，你的脸真软，给我亲一个......
尹正，礼物你可以选一下，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都可以满足你......
尹正，带我牛X带我飞......
......话，都是你说的。翟天临，你要我怎么正常？
“那请问我说了什么？你这半年不联络几个意思？”将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液体在杯内一旋，震得洒了出来。
“没什么意思。”他置气，胃在抽搐，疼痛，乐此不疲。
“好，好，还是这句...你TM就是看不起我吧，我懂，没什么意思。”除了这个还能是什么意思？如果罪不可恕，何必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跟你，说不清楚......”好痛，就快去和小阎王喝茶了吧......
“就不能好好说清楚？我真把你当兄弟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得痛彻心扉。
“那件事的始末你也是清楚的，我相信自己的心，你不是势利的人......”
我当然不是，我只是爱你。
“喂你干嘛？一声不吭就走？是不是公司逼你？你倒是说句话啊！”眼看对方起身毫无眷恋的向门口走去，甚至是逃离的迫切，翟天临着急几步追了过去，伸手牢牢抓住尹正的胳膊。
对方没有回头，缁墨的黑发干净且温顺的沉默着。
半晌：“没人逼我...你别胡思乱想，我就是...今天不太舒服。”
手松开，是无计可施的无可奈何，尹正，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感到手臂脱离制约，他想也没想夺门而出，热浪裹挟着撕心裂肺的痛向他卷蚀而来，他靠着墙壁手不住的寻着手机：得叫个代驾或者叫一辆车......
所谓祸不单行，尹正此时切身体味了一次绝望的滋味。他的口袋空空如也，云里雾里的出门，没带手机，没带家门钥匙，唯一携带的车钥匙还落在门内，甚至穿着拖鞋......他很白痴，白痴的恋上一个男人，白痴的不可理喻。
恋爱没有智商是真的，无论属于哪一种恋......
他自嘲，他滑坐到地上，地板冰凉，他极力想要冻住整个胸腔腹腔，或许就不会痛了，或许就会变得麻木不仁。单手压住腹部，单手撑着脑袋，他的手心不断渗出薄汗，他的额头灼灼发烫，无法动弹，呼吸急促氧气稀薄，无助而狼狈。
人类脆弱之时，连空气都可随意嚣张霸凌。
翟天临站在原地木讷而迷惘的，他收回来的手垂落着紧握成拳，他看不懂尹正为何而来，为何而去，紧闭的门扉像高墙，一层一层，阻断他和他的心有灵犀，时间的缝隙像快门，一闪一闪，闪瞎了他和他的心灵之窗。但值得庆幸的是，在即将黑暗侵蚀之际，他看到了置物架上的物件，口罩帽子以及车钥匙。
尹正在撒谎！他要把他抓回来！
大力拉开门的时候他猛然想起自己打着赤足，但穿鞋的念头仅仅存在了一秒，因为他看到在自家门边靠墙而坐的男人错愕而痛苦的目光，他抬头看他，卷缩着，通红的双眸，煞白的嘴唇，错落的神态，他说不出话来，胸腹艰难的起伏，他在生病，他没骗他，他，看着他，坚强乐天和煦的男人，此时竟然可怜楚楚的看着他......
鼻间就这么轻易地，泛上一股淡淡的忧酸。
“哪不舒服？”他向他伸出手，赤脚踩在门外，看不出有洁癖的样子。
“胃，胃疼......”他感受到被对方托起，距离很近，浓烈而熟知的气息再一次肆无忌惮的席卷心房。
“我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将人拾回屋内，一手揽着病患富有弹性的腰肉，一手回身去拉门把，“嘭”的一声大门关上，随即虚脱的男人也跌撞到他的胸前。
尹正慌了，他生怕雷鸣般的心跳出卖自己，他看到男人方才拉门的手伸到他身边，他以为他即将要拥抱他......
然而没有发生，顺理成章的，什么也不会发生。
他愚蠢的有所期待，他简直和疯了没什么区别。
把人安置到沙发上，翟天临转身去找药倒水，一路上喋喋不休：“如果我不出来你打算在我家门口坐到什么时候？”嗯，胃药，一次两片。“你连车钥匙都没拿老兄。”配两片VC好了。“再说你喝了酒你想酒驾不成？明天赶着上头条？”啊！水太烫，加点凉的。“我也是奇了怪了，既然不舒服你跑什么？还喝那么多冰的。”他回头看他，尹正皱着眉头紧闭着眼，仰躺在沙发背上一个字都回不上来的势头。
不会胃穿孔吧！他担忧的手一抖，原本要注入水杯的水撒了一地：“靠！”
管不得那么多，绕开水迹，连忙把药片和温水送至病人面前，“尹正，快把药先吃了，不行咱们还得去医院。”
听话的将药吃下，他可不想死在翟天临家里。
“一会儿就好...谢了。”
“客气什么。”他在他身旁坐下，随手塞给对方一个靠垫，“盖着肚子。”尹正照做了，他觉得心满意足。
“胃疼怎么不早说？居然又喝冰啤又喝苏打水。”翟天临转头看着他，目光柔柔的，是慵懒午后湖面的波光，尹正觉得，这个男人拥有最干净也最复杂的眼，他的瞳会讲故事，你想听什么它便可以讲什么，听着听着，便想一直听下去......
“因为很热啊......”
“这可不像你啊，这么折腾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昨晚......”
“大哥，你能不能行了？那你要跟我说啊，咱们可以改天约。”一个不爽连带身体都侧了过来，却又忍不住夹杂了一丝激动：他就说嘛，尹正怎么可能是个寡情的人。
“盛情难却啊，半年没见又难得有时间。”他挑目看他，内扣的眼角有媚气，立体的五官出落得行云流水。
胃疼这种病多半都是作出来的，他就是典型，但只要不严重基本药到病除。所以现在他已经不那么疼了。
“真有脸说啊，这么久不联系也就算了，人都来了还跟我这儿闹别扭装不痛快，生病了也不说，你指望我有读心术啊？”他用手撑着脑袋打趣，尹正的好看属于俊朗又漂亮的，化了妆，是连无数女人都自惭形秽的类型，比如商老板，他就觉得没几个女人能比得上。
“是啊，我以为你有，你没有吗？”
如果你有，现状是不是就该反过来？是不是就该我问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别得寸进尺啊，我还没......”话未说完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尹正瞥眼看着男人划下接听对他比了个手势便起身离开。他索性闭起双眼休养生息，没什么情绪，思索着待会儿是请代驾呢还是酒驾呢？
意料外的，翟天临回来得很快，他不假思索脱口就问：“我是不是该走了？”
尹正啊尹正，你是演员怎么就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给自己演个柔和可爱点的角色，类似初见的模样。
翟天临迟疑了一秒，显得莫名其妙：“你为什么要走？”
“她不过来？或者你不过去？”够了吧，再说下去多没意思。
“谁？”
“辛芷蕾啊。”
“你有病吧，嘁。”
“我可不就是有病嘛，才吃了药，你忘啦？”他真的病入膏肓药石罔顾。
“那些新闻你信了？摆拍而已啊，我们还没在一起。”
“还没，就是快要一起的意思嘛。”
“你有完没完？羡慕嫉妒恨？”翟天临笑他，他也在笑自己。
“是啊，我当锦鲤那么多年了，我也想脱单啊。”想和你，疯狂的想。
“那我把芷蕾让给你，你要不要？”
“神经病啊你！”老子TM想要的是你！神经病！
“看你急的，逗你呢。跟你说真的，我跟她，很难。”
心头一动，“你不是喜欢她吗？”
翟天临重新坐回男人身边，一筹莫展的摆摆手：“怎么说，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那是什么？”心跳加速，特别不争气。
“不合适。”确实不合适，她的直爽活泼做事果断令他欣赏，但同时她也是一个富有野心和欲望的女人，拼命三娘没有好与不好，在对待事业这一点上，和他基本没法形成共鸣。她的自我，在生活中，他的自我，在镜头下。
“那谁比较合适？”他穷追不舍，散失理智。
“这叫我怎么回答？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翟天临不解，这破问题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我不是八卦，是你长着一张花心的桃花脸。”
你知道吗？你看着拈花惹草薄情寡义，实际却比谁都情深义重......
“靠！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他哪里看着花心了！
“夸你夸你，说来乐乐啊，除了辛芷蕾...你还喜欢谁？”心跳不能自己，他在玩火自焚。
“嘿我说你今天真是奇了怪了，喜欢你行了吧。”
胃在翻滚却暖流如注冲走病痛，心，滚烫的，差点化掉，一瞬就好，他当是真的。
场景铺张，角色漫延。
“喜欢你啊尹正。”男人如是说，入戏的口吻。
“真的？”他投入的问，目光柔邃。
“真的，噗！”男人扑哧笑场。
“我也喜欢你啊天临~”他向他逼近，忘我而大胆，他看着他，全是亲吻的念头。
“哈哈哈哈你还真演上了，够了啊，恶不恶心。”他口无遮拦，一掌按住逼近他的正脸，玩笑尔尔。
他跟着也笑，笑声响亮停止不下，笑到泪盈满目。
是吧，很恶心，他也觉得自己恶心，恶心到食不下咽，恶心到辗转反则，恶心到春梦浮现，那个吻，可悲的遗失在孤岛之巅。
正常的生理需求，名声溃烂。
“有那么好笑？”翟天临看着尹正笑到岔气人仰马翻，无缘无故觉得有点可爱，尹正本就是个可爱的男人他很清楚，但他不清楚的是觉得毫无形象可言的沸笑也很可爱的自己，是不是审美失调。
“呵呵呵呵呵...像，像演同人电影...呵呵呵呵呵......”
“演啥？”
“没，没啥...呵呵呵。”他抹着眼角，调整呼吸，他的胃不疼了，但他的心，好疼，并且无药可医。
“好想演戏啊......”翟天临坐正身子空叹口气，然后转头看他，看得他雪上加霜。“我好羡慕你尹正......但，我更信任你，你不会跟我绝交的对不对？”深邃的海在眼底静默求索。
他珍惜他们之间的情谊，在这个炎凉的圈子，是他让他第一次感受到货真价实的温暖，他不能一步错，步步错，他愿意相信，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尹正的存在，令他无法自暴自弃。
“废话！谁要跟你绝交了。”他心虚，但他却无比肯定。放不下他，对与错统统放不下，因为他总在心疼，好与坏全都令他心疼。
翟天临笑，由衷的。“你说，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他目不转睛看向他，他在等待对方给他打下定心剂。
“快了天临，没有过不去的坎。”人生多的都是下坡路，但也正因如此，成功之时才有获得喜悦的条件，否极泰来峰回路转。
“你可别骗我...不做演员，我恐怕就不是我了......你懂吧，它是我的命，除此之外我没别的追求了......”不管别人信不信，至少他面前的男人信也就足够，虚名是包装是生意，他本不是生意人，但他没有说不的权力。在很多事情上，其实谁都一样身不由己。
“我懂...我们是一样的，咱们儿再等等，等等就好......”钻心的疼，哭不出来。他用力按住他的手背，他能力有限，这已是他唯一能做到的极限，但他不久前差点自私又愚蠢的辜负了他的信任选择叛逃。他只是想跟说说话，他怎么就忘了呢，翟天临实际是个比谁都害怕孤独的人，他敞开心扉的对象，只有他......
或许这次，他真的逃不掉了，唯有选择对自己残忍，做自己的叛徒。
“尹正，我是真喜欢你。”喜欢你这样不虚情假意阿谀奉承的朋友，初识的酒桌之上，一拍即合，就算形容成一见钟情也不为过，蓝颜知己大约就是这么个意思。
他笑呵呵的应承着点头，“这话你说过一百遍了，懒得回你。”爱可以占有也可以成全，他选择成全，但他无法确定悲剧到遍体鳞伤之时他是否还能无怨无悔甘之如饴，尹正，只是一介凡人。
“那就不闹了，快过来吃饭，我去把菜热一热。”翟天临起身走到桌边端起菜盘，沙发留有余温。
“算了吧，我......”
“算什么算，饭得吃啊，不然待会儿你胃还得疼。”微波加热两分钟。
“我家那猫......”
“一晚上饿不死，再说你不是没带钥匙也没带手机，今晚住我这儿。”
“你怎么知道？”他看向他，诧异的，心，酸甜着泛起苦来，是他尤其害怕也难以抗拒的，对方的温柔。
温柔的人，谁都怕遇上，毕竟他这凡人尚未练就说再见的勇气，对自己残忍也不知经受得住多少时间的消磨。
“你当我瞎？你全身就那些家当我确认过了。”视线看向置物台：口罩帽子和车钥匙。
“万一我装裤兜里呢？”他抱着抱枕坚持的问，眼角含笑，他步入迷雾越走越深，荆棘密布，割破皮肤。
“你掏一个出来我看看。”就那空荡荡的裤包他视力好着呢。
“额......”哑口无言。
“跟我就别见外了，明天叫你助理去你家跑一趟，你真的...算了，没什么，过来吃饭。”他招呼着，看到那人放下手里的枕头默认的向他走来，心安理得跃然于心，他舍不得他，交心的朋友，只他一个。
即使对方什么都不说，心事重重，但他来了，至于他人的心上事，也没有非要解释不可得必要，真诚，不一定是赤裸，人在，情谊在，他和他得关联断不了，他前所未有的确信。
他看到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态伴随着轻柔的目光，无路可走缠绕上来打成死结。他无法麻木不仁，但他想一醉解千愁。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