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美物语·破晓篇（下半部）
<六>
“跟我之前所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你果然是特殊体质，只不过没想到的是，你也经历过这么多悲惨的事情啊……”平手友梨奈杵着刀喃喃地说，眼神中透露着同情，“幸好你还有最值得信赖的伙伴，这种并肩奋战的感觉真棒啊！”
“你现在不也有吗？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守屋茜。”山室枫坐在她对面，一道清冽的月光投在她脸上，不知为何，她的那半张残美面孔在这一刻显得一点都不恐怖。
平手友梨奈笑了笑：“嗯，大概吧……不过她那个人，性格本身就很开朗，对谁都很好，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待我的。”
“我相信她也是把你当真心朋友的，虽然我还没见过她，但我坚信，友情这种东西，是不需要言语也是能够传达给对方的。”山室枫用认真的眼神看着平手友梨奈，并用右手锤了锤自己的左胸。
“嗯，但愿吧。”平手友梨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拿起通讯器说道，“守屋茜守屋茜，你那边巡逻完了就回车上去吧，我这边有了点新发现，到时候去车里再谈。理佐，你也可以收了。”
“好的。”“收到”守屋茜和理佐一一回道。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实乃梨开口道。
平手友梨奈拍拍衣服站了起来，说：“你们两个现在都很危险，今野义雄一定会想办法来抓住你的。所以我建议，你们俩要不来我们营地住着先，然后再想办法对付他。”
实乃梨又问道：“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好歹是政府的特遣部队。”山室枫也点点头看向平手友梨奈。
平手友梨奈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不打算当政府的走狗，其他事也就算了，但是今野义雄这件事超出了我的底线，我决不容忍。早就想反抗了，这次可是个好机会。而且你们放心，我们队内部还是很有凝聚力的，怎么说也是跟我一起奋战到今天的伙伴，只要我一声令下……”
“平手平手！”通讯器突然传来了理佐的声音，打断了平手友梨奈的话，“我这儿有一个很糟糕的消息。”
“怎么了？”平手友梨奈问。
此刻，半蹲在教堂楼顶的理佐正托着狙击枪，透过瞄准镜看向山下的方向：“有一大群残美正在朝这里冲来，原因不明，目测数量至少两百以上。”
平手友梨奈这边三人同时沉默了。“什么？我来看看。”在越野车待命的小池在频道里插嘴，“我的天，还真的是哎。怎么办，平手？”
平手友梨奈轻轻吐了一口气：“呼……尾关，小池，你们先行阻拦，理佐负责策应。守屋茜，现场调度交给你了，我也下去参战。”
“好的，我知道了。”频道里传来守屋茜依然冷静的声音。
“走吧，尾关，好久没有大展身手了。”小池打开车厢顶棚站起来，一把重型加特林机枪咔嗒咔嗒地升上了车顶，小池用力拍了拍驾驶室的顶棚，大声喊道。尾关驾驶着武装越野车，娴熟地来了个短距离漂移，掉转车头就朝着山下冲去。
理佐调整了一下姿势，用瞄准镜头的十字锁定住了一只残美。此时的距离超过了一公里，这个距离对于一个狙击手来说难度相当高，但理佐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她飞速判断了一下风向风速空气湿度以及高度落差之后，就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吸，呼。吸，呼。冷静的理佐在第三次吸气的最后，扣动了扳机，一枚子弹如闪电般从枪膛射出，带着巨大的动能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三秒钟之后，理佐看到镜头里那只残美的脑袋炸开花，并随着动能带来的惯性，整个身体向后被撞翻在地。
“First blood。”理佐低声自语，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她又瞄准了下一只残美，又是同样的一套操作。
另一边尾关和小池已经驾车冲到了残美面前，但是尾关并没有选择刹车，反倒又多了一脚油门加速撞去。“啊——去死吧——”小池开火了，上千发弹夹的重型加特林疯狂吐着火舌，子弹如暴雨般倾泻在所到之处的每一只残美身上，把它们打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而尾关操纵下的武装越野车更仿佛一只有生命的钢铁猛兽，猛烈地冲击着残美聚集多的区域，把它们的阵型撕扯得支离破碎，甚至还能在汽车漂移的时候用车身把周围的残美撞飞。这种普通的物理伤害对付高级残美或许没有用，但对付初级残美已经绰绰有余。
依靠尾关神乎其神的车技与小池暴力的火力覆盖，残美们一开始的阵型已被清剿和分散，有大量初级残美被消灭，少数高级残美再复活后又被理佐一枪爆头。
一箱子弹夹没多久就用完了，小池忿忿地踹了机枪一脚，却没注意到有一只高级残美正攀上了车顶，从背后偷偷向她袭来。眼看高级残美就快要抓到小池的时候，一声闷响，残美被一枪爆头，丧失了生命力的身体瘫软了下去。小池被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了看了一眼，立马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于是她咧着嘴坏笑了一下，举起手伸出大拇指，她知道理佐肯定能看到。
然后小池从脚边拾起一把漆黑的斩马刀，这刀比平手友梨奈所用的武士刀要短，但更厚也更重。漆黑的刀身宛如月夜下的厉鬼，在一脸凶悍的小池的手中显得格外让人胆寒。她骂了一句什么，接着就趁汽车漂移时减速的瞬间跳下了车，就地一滚滚进了残美堆中，起身就是一顿暴砍，四溅的黑色血花之下，躺倒一片没了脑袋的高级残美。
平手友梨奈、山室枫和实乃梨跑出来之后，正好碰到了守屋茜。守屋茜看了看山室枫和实乃梨，并没有对突然出现在平手友梨奈身边的这两个人表示疑惑。这大概就是出于对同伴的信赖吧，同伴所信赖的人，自己也应该信赖。山室枫看着守屋茜镇定自若的身影心想。
“有十几个残美冲过来了，距离你们500米……等等，有一个残美长得好眼熟，”理佐错愕地盯着其中一个残美看，努力回想那个面孔是谁，只见那个残美从地上抓起一根粗壮的树枝，然后看了理佐这边一眼，一个助跑之后，像标枪运动员一样奋力把那根树枝朝理佐甩了过来，这时她才震惊地想起了它的名字，并下意识地在频道里大喊了起来，“今野义雄！天哪！那是今野义雄！”
这支“标枪”的速度和力量太惊人，以至于理佐只来得及偏一下头。那树枝猛地撞碎了瞄准镜之后，刺进了理佐的右肩。理佐惨叫一声，倒在在血泊中，晕了过去。
“喂喂，理佐你还好吗？”平手友梨奈和守屋茜同时在频道里喊着，然后沉重地互望了一眼，频道里没有传来回答，“靠，怎么回事，今野义雄怎么变成残美了？”守屋茜焦急且纳闷地问道。
平手友梨奈皱着眉头跟她说：“在我们出发来这里之前，其实我私下安排了菅井大小姐帮我潜入今野义雄的实验室找点东西。”
“啊？发生了什么事情么？”守屋茜问。
“还记得下午一起去过今野义雄实验室吗，那时候我无意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文件，于是为了调查清楚，拜托了菅井大小姐出马。结果，刚才下来之前终于收到了消息，今野义雄如我所料地在进行残美血的人体研究，不知道他到底研究了多久，但从结果上看他成功了。”平手友梨奈说着，望向了那十几个正冲过来的残美，其中冲在最后一个的正是今野义雄。
“他一定是来抓你的，同时也是在测试他的研究成果吧。”平手友梨奈对山室枫说，“我们从一开始就被他算计了，用始祖残美的谎言骗我们过来，让我们打的两败俱伤之时自己再来坐收渔翁之利……你和守屋茜去对付其他残美，今野义雄就交给我好了，我绝不会让他抓住你。”平手友梨奈这一刻显得大义凌然，她抽出武士刀就率先冲了出去。
守屋茜看了看山室枫和实乃梨，最后对着实乃梨说：“这位朋友看起来只是普通人呢，你还是不要上了，可以的话，我倒希望你能去教堂那边帮我照看一下理佐，先谢谢了。”
实乃梨点了点头，转身跑向了教堂方向。山室枫和守屋茜也不敢怠慢，追着平手友梨奈的背影冲了出去。
平手友梨奈一马当先，借着奔跑的速度，一击下劈就把首当其冲的一只残美砍翻在地，她没有片刻停留，往前一个跳跃接一击连环飞踢，又将后排的两只残美踹得左右飞散。然后，出现在她面前的便是压在阵后的今野义雄了。此时的今野义雄已经完全残美化了，狰狞的面孔恶狠狠地看着平手友梨奈。平手友梨奈二话不说，照着他的脑门就是一击重劈，可是他仿佛早有准备似的，双手都戴着金属手套，硬生生用双手接住了平手友梨奈这一击重劈。平手友梨奈一惊，想要抽回刀，却发现刀已被他紧紧握住，力量之大比先前跟自己对战的山室枫还要高出一筹。
“平手，你们还是太让我失望了。”今野义雄开口道，说罢，他身形一沉，然后用力一甩，便将平手友梨奈连人带刀甩飞四五米之远。平手友梨奈心想不好，赶忙在空中一个转体三百六十度，以半蹲的姿势缓冲落地，并把刀插在了地上止住了后退的惯性。
她抬眼怒视着他质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今野义雄仰天大笑，不可一世地看着平手友梨奈。“我只不过是想要得到我想要的力量罢了，在这个肮脏的世界里，力量就是一切！”今野义雄抬起双手，嘴角恣意地上扬，“残美血就是上天赐予我的惊喜啊，这种不生不死的存在，简直就是人类的终极。唯一的缺陷就是会侵害人的大脑，所以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来研究对策，不，应该说我只花了两个月。因为我是天才啊！啊哈哈哈哈……”
“放屁！这样人类都被残美灭绝了！”平手友梨奈缓缓站起来。
“不，你错了，我不是想让所有人都变成残美，那太没意思了。我只是想让残美变成我的军队，到时候所有人都不得不对我俯首称臣，我才是这个世界的王！”今野义雄露出贪婪的笑容，那变成残美后的舌头像蛇一样伸了出来，让人不寒而栗，“等我抓住山室枫，解析出神之血，就能完成最后的一步了。”
平手友梨奈再次冲了上来，并喊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她贴身与今野义雄酣战起来，而另一边，山室枫和守屋茜一左一右也杀了起来，山室枫手持短刀敏捷地穿梭在数只残美身边，然后一刀从太阳穴的位置插进残美的脑袋，守屋茜则是一把砍刀在手，杀招迅猛且暴力，就在平手友梨奈还在与今野义雄缠斗的时候，她们两个已经把周围的残美清除的所剩无几了。
守屋茜砍完眼前最后一只残美，跑来支援平手友梨奈。
“这帮残美真是不中用，我就不陪你玩了。”今野义雄一改了刚才放松的神情，突然认真了起来。几个闪避过后，平手友梨奈直直地一刀刺了出去，今野义雄一个转身让开，然后一把抓住刀身，同时左手一记肘击加一脚回旋踢，夺下刀的同时，把平手友梨奈踹飞到地上滚了好几圈。紧接着，今野义雄抓着刀向平手友梨奈投来，跟之前重伤理佐的那记投掷如出一辙。翻滚在地上的平手友梨奈刚停稳身子，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眼看就要被飞来的武士刀刺穿。平手友梨奈心想，完了。
突然，她的余光看到一个身影飞扑了过来，那身影是如此熟悉，熟悉到平手友梨奈第一反应是大喊了一声：“茜——”
闪着寒光的刀贯穿了守屋茜的胸口，一朵血花在平手友梨奈的身前绽放，喷溅出来的血仿佛慢动作一样在空中飞溅着，然后洒在了平手友梨奈惨白的脸上。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
<七>
“茜！——”平手友梨奈撕心裂肺地呼喊着，连滚带爬地扑到守屋茜的身边，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因为距离太近，那把刀已经完全贯穿了她的整个左胸，殷红的血迅速染红了她的胸口，濡湿了平手友梨奈的双手。
守屋茜咳着血，却面色温柔地看着平手友梨奈。“对……对不起……是我……是我擅自……行动了……”她缓缓抬起血染的手，拭去平手友梨奈止不住的泪痕，“好想……好想再做、做一次……牛肉洋葱……盖浇饭……给你吃啊……”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的疼痛，气流从肺的破损处漏出来，仿佛低沉的哀嚎。
平手友梨奈哽咽地摇了摇头，埋下头说：“我才不要吃你的牛肉洋葱盖浇饭呢……你的牛肉洋葱盖浇饭做得最差劲了……”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在守屋茜的肩膀上，“你总是选我最爱吃的牛腰肉，你最差劲了。你知道我不爱吃洋葱，每次都把洋葱提前腌制再放进去，你最差劲了。你知道我怕辣，特意把买回来的咖喱粉重新调味，因为做这个特别花时间，所以你每次都提前做到放到冰箱里，还以为我不知道，你真是最差劲了！你当初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当初要是你也像其他人一样就那样不管我，我现在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连说话都开始渐渐吃力的守屋茜，在平手友梨奈的怀里听着她大哭着埋怨自己，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她知道，这个倔强又死要面子的少女最在乎的人就是自己了，但是夸人的时候嘴里从来蹦不出什么好话。她这个时候说你最差劲了，那意思就是你最好了。
守屋茜呆呆地望着漆黑的夜空，恍惚间，时光一下子倒流回了八年前，那一年守屋茜十六岁，平手十二岁。
守屋茜是在大地震的一周后，作为转移安置人员从宫城县被送到这里的。初次来到群马县的她，被这里的地产富饶深深吸引了，坐在军用巴士上，看着利根川的水是如此清澈透明，不禁对自己未来的日子充满了希望。当她抵达位于苍兰山脚下的特遣队营地时，她发现这里的人竟然都不怎么爱说话，大家都结成三三两两的小团体，各自玩各自的，只有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那个靠墙坐在地上捧着书看的小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守屋茜第一眼就被这个小女孩深深吸引了，后来她才学会了一个词，叫气质。而这个小女孩就是平手友梨奈。
第一次跟平手友梨奈搭话的场景，守屋茜一直都还记得。那是她们第一次练习团队配合作战，守屋茜恰巧跟平手友梨奈分在同一组。在废楼攻防战开始前的准备时间里，平手友梨奈自顾自地检查着武器，没有搭理守屋茜，而守屋茜一直在思考跟怎么跟她搭话，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最后索性有话直说。“你好平手，我叫守屋茜，初次合作，请多指教。”守屋茜伸出一只手说道。平手友梨奈看了看，依旧没有说话，这时开始时间到了，平手准备往外走去。守屋茜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用很认真的表情说：“我知道你打算怎么攻，但是你刚才计划的路线是很危险的，对方最有可能的战术就是在这条路上埋伏你。”平手友梨奈停下来看了看她，咬了咬嘴唇说：“哦，是嘛，那正好。”
后来被守屋茜一语成谶，对方果然在平手友梨奈设计的进攻路线上偷袭了她。最后在关键时刻，是守屋茜替她挡了刀，才让平手友梨奈获得胜利的。事后，平手友梨奈闷闷不乐地问她，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做。守屋茜满不在乎地笑道：“因为你是我的队友啊！”
平手友梨奈怔怔地盯着守屋茜的眼睛，从她坚毅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本真与纯粹，那是她长这么大已经快要被丢弃的东西。她仿佛感觉到，自己心里那层保护自己的坚硬外壳，被守屋茜这么轻轻一触，就像蛋壳被敲碎般，无数条纹路在硬壳上渐渐蔓延，内心燃烧的那股渴望拼命挣扎着从缝隙间挤出来。
“切，我可不想欠你人情……”平手友梨奈扭过头来看着旁边说。
“没关系啊，下次就由你来保护我吧！”守屋茜拍了拍她的肩膀。
可是平手友梨奈孤独太久了，她不知道该如何与守屋茜好好相处，于是她常常只能被动地被守屋茜带进那个她所渴望的世界。一起在特别学校上课的时候，因为两个人不在一个年级，守屋茜总是会放学留下来等平手友梨奈一起回家。每次守屋茜都像一个大姐姐一样把她揽在怀里，而她则装作嫌弃的样子不理她，其实心里很开心。
“我知道了，你其实个闷骚吧？”守屋茜低下身子把脸凑近盯着她，一脸严肃地说。
“切，你是笨蛋吗？”平手友梨奈推了她一把。守屋茜笑着拉住她，忽然说：“对了，我最近新学了一道料理，今天去我家玩吧，我做给你尝尝。”平手友梨奈还准备推脱，守屋茜不等她回答就直接把她拽走了。
第一次来守屋茜的家里，平手友梨奈心里充满了新奇。粉红色的墙面，淡紫色的床单，客厅的架子上放了几瓶上乘的红酒，还有十来本讲美容护理的书。
“没想到，你原来这么有钱啊，装修这么好。”平手友梨奈喃喃地说。
守屋茜拍了一下她的头，说：“还行吧，这不是政策优惠嘛。”守屋茜开始做饭，看她娴熟的技巧，一点都不像新手。平手友梨奈独自玩起了客厅里的游戏机，没过多久，守屋茜端着两个盘子出来了。“来，尝尝这个！”
平手友梨奈坐到她对面，看着面前这一盘牛肉洋葱盖浇饭，又看看已经开动的守屋茜。疑惑地拿起勺子也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好吃！”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守屋茜，大口地咀嚼着。守屋茜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头，说：“慢点吃，别噎着。”
后来，守屋茜隔三差五就做牛肉洋葱盖浇饭给她吃，有时候也会做点新料理请她来试吃，而新料理每次都能给平手友梨奈带来惊喜。就在这样的相处下，连平手友梨奈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性格渐渐被守屋茜影响，慢慢变得外向起来。
又过了一两年，这一代的四十六番队在一次执行特殊任务的过程中，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平手友梨奈和守屋茜两个人成功逃了回来。上司被撤职，今野义雄成为了她们的新领导。此后，陆续补充了一些新成员，理佐，小池，尾关，长滨，米谷，都是在那个时候加入进来的。平手友梨奈被选了队长，守屋茜为副队长。
一开始平手友里奈是极力反对的，但是守屋茜对她说：“还是你上吧，我相信你可以的，你也知道我很了解你了，所以我不会看走眼的。你身体里有做队长的潜质，所以不要怕，勇敢地上吧。大不了还有我这个副队长给你兜着呢，是不是？”
于是平手友梨奈同意了，接下了队长的职务，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整个四十六番队仿佛焕发新生了一样，平手友梨奈和守屋茜两个人，一个安静沉稳，一个开朗温柔，很快便把大家都凝聚到了一起。曾经守屋茜教会平手友梨奈的，平手友梨奈也教会了其他人。
理佐曾说过，我们四十六番队现在正是因为有平手和守屋，才能一直存在下去。
“茜……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啊！”守屋茜的思绪在平手友梨奈撕心裂肺的呼唤下，重新回到了现实中，但她意识到自己时间不多了，左肺和心脏受损，失血过多，她能感觉到身上的力量就快流光了。
“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平手友梨奈哭喊着，“……第一次和你做朋友的时候就是你保护了我，我说过要轮到我来保护你的，茜……你怎么可以走在我前面……”
守屋茜见她哭得这么伤心，也忍不住滑落一滴眼泪。她微笑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想要去摸平手友梨奈的脸，平手友梨奈见状赶忙把脸凑近。守屋茜虚弱地吐出了最后一句话：“对不起……没想到，这次又是我……保护你。”话音未落，摸着平手友梨奈脸庞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平手友梨奈把脸埋在了她的胸口，无声地抽泣着。山室枫也刚刚解决掉了她那边最后一只残美，沉默着看过来。
今野义雄突然不合时宜地鼓起了掌：“真是精彩啊，平手……愚蠢的人类的过家家游戏，你心痛了吗？没关系，我现在就把你也杀了，这样你就可以去另一个世界和你的好朋友重逢啦！然后呢，我回去之后说，四十六番队的五个人在与始祖残美的剿灭行动中全军覆没，给你颁个一等功，怎么样，这剧本是不是很完美？”
“你够了。”山室枫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今野义雄的身后，手里的短刀靠在了他的脖子上。怎料，今野义雄一把就抓住了她拿刀的手腕，一个过肩摔就把山室枫摔到地上。
“你以为就凭你就能对付我？虽然你有神之力融合了残美血，但你的身体素质是比不过我们这些受过专业训练的。”今野义雄冷笑着，慢慢走向山室枫。
在这边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平手友梨奈已经默默站了起来，她的眼睛藏在耷拉着的刘海下，一言不发地慢慢把守屋茜胸口的刀抽了出来。她抽得很小心，仿佛下一秒守屋茜就会睁开眼睛怒骂着“平手你弄疼我了”，虽然她心里清楚守屋茜真的已经死了。
平手友梨奈甩了甩刀身上的血珠，抬起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仿佛被夺走了食物的饿狼，狂吠着冲了上去。
山室枫惊讶地看着平手友梨奈，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曾经想要一死了之的自己。她从地上爬起来，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也跟着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跟平手友梨奈两个人一起，一左一右地展开了攻势。两个人配合起来的攻势确实很猛，再没有出现今野义雄一边倒的状况，但她们也并没有就此占到什么上风。
就这样你来我往相持了十几分钟，山室枫和平手友梨奈的体力也开始下滑。今野义雄十分老道地觉察到这一点，加快了动作，在晃过了平手友梨奈的一记跳劈之后，一个转身就一拳把山室枫打飞了出去，接着回身一把抓住刚刚落地的平手友梨奈的衣领，重重砸在地上。今野义雄顺势一把钳住平手友梨奈的脖子，企图直接把她掐死。
平手友梨奈憋红了脸，奋力地挣扎着，而山室枫踉跄地站起来，举起短刀再次冲了上去。
今野义雄嗤笑地看着平手友梨奈说：“游戏结束了哟。”
就在这命悬一线之际，一支朱红色的箭低啸着破空而来，从所有人都未曾料到的角度。
<八>
昏暗的教堂，实乃梨在盘旋的阶梯上奔跑着。这里对她而言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可是此刻屋外不断传来打斗的声音，这让她觉得，这里似乎又那么陌生。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怕黑的，这说出来实在很可耻。上一次一个人来教堂，还是为了救山室枫，那时候她已经被残美咬了，满脑子都想着自己要死了，完全没想到山室枫还会回来找她。实乃梨身上的担子太多太重了，不仅是班上的班长，还是两个妹妹的姐姐，以及单亲母亲期待的长女……无数的责任都等着她来承担，可是那并不是她想要的，她只是想要一个朋友而已。
她只能选择背负着“面具”扛下一切，而山室枫出现并揭下了它。
墙上的浮雕在实乃梨的视野里不断后退着，各色各样的天使们仿佛在指引着她前行。前行的终点到底是什么，实乃梨不知道，但这段通往天台的路仿佛变成了她心里的人生之路。
清凉的夜风迎面吹来，走上天台的实乃梨眼前豁然开朗。
“喂喂，你还好吗？醒醒！”实乃梨赶忙抱起倒在血泊里的理佐，拍了拍她的脸，并看到一旁的地上还躺着一把反器材狙击枪。实乃梨眼尖地发现那把枪的枪膛上刻了四个字——渡边理佐，应该就是眼前这个人的名字吧，她想。
又尝试着喊了几次她的名字，终于，理佐在呼唤中渐渐苏醒。
“你先别动，你受的伤很重，我先跟你简单包扎固定一下，这个树枝不能随便拔出来哟。”实乃梨见她醒了，赶忙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裙子上撕下一大块布开始包扎。实乃梨娴熟的操作在理佐眼里看来是那样令人安心，理佐是一个对别人的事情从不过问的人，所以她没有过问实乃梨的名字，只是问了一下教堂外的战况。
“我的朋友和你的队长，呃，那个叫平手的应该是你队长吧？”实乃梨歪了下脑袋，嘟着说，“她们正在对付今野义雄，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等会儿我看看，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理佐点点头，虽然心里始终放心不下队友，但现在的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了。她只能恨恨地紧咬着下唇。实乃梨看在眼里，淡淡地笑了一下，打完最后一个结之后，起身拍了拍理佐的肩膀，说：“好了，我去看看情况。”
实乃梨小心翼翼地走向天台边缘，然后探出头来，正好看到了守屋茜被今野义雄一刀刺穿的瞬间。
“呀！”实乃梨忍不住低声叫了出来，然后意识到之后赶紧捂住了嘴巴。她后退了几步，转身看向理佐，半天没有说话。理佐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情况危急，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失血过多后虚弱的自己连站起来都费劲。实乃梨快步走到她身边，深呼吸了几口后说：“情况很糟糕，我们必须得做点什么，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的。”
“那怎么办，我现在这副样子完全开不了枪，至于你，我看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吧？”理佐焦急地反问。
实乃梨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冷静下来的她低下头思忖了一会儿后，重新抬起头看着理佐说：“我们还有一件事可以做到，这也许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理佐看着她的眼睛，那里清澈明净，一扫之前的慌乱。
“那你一个人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理佐惊讶于她的心理素质，叹了口气，冲她伸出了大拇指。实乃梨点点头，转身往教堂底下跑去。
一大片乌云从学校旁边的山坡上缓缓飘过，阴冷的风吹得沙沙作响，阴影下，两个人影从另一边慢慢升了上来。云朵飘走之后，借着月光，终于能看清他们的面孔，原来是爷爷早濑隆平与孙女早濑千音。
“山下的战斗快结束了，就看这边了，还好我们来得不算太迟。”爷爷一脸紧迫地看了看两边的战况，现在的位置居高临下，视野非常好。
“山室枫她们怎么样了，没事吧？”千音焦急地问，她的身高太矮，学校的围墙刚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爷爷沉默地眺望了片刻，说：“恐怕不太乐观。千音，那个护身符你带着呢吧。你现在赶紧跑过去找她，爷爷我先在这里助她们一臂之力。”
“好。”千音点点头，取出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吞了吞口水就朝山室枫那里跑去。
此刻，爷爷正看到山室枫和另一个拿刀的少女一左一右被那只强壮的残美打倒在地，他赶忙抽出一支箭瞄准了那只残美，就在那只残美压在持刀少女身上想要掐死她的时候，弓箭出手了。
这支流动着金色符文的朱红色的箭，低啸着割裂空气，仿佛神兵天降般从学校外面的山坡上，相隔八百米以上的距离突袭而来。除了正冲向今野义雄的山室枫之外，现场的另外两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如果理佐能看到的话，她一定会惊叹于这支箭的威力，绝对不逊色她的反器材狙击步枪射出的子弹。
这势大力沉的一箭只花了两秒钟就飞到了今野义雄的身边，虽然今野义雄依靠残美血的效果提升了感知力，但这支箭的速度依然是他无法闪避的一击。冲刺中的山室枫在余光中看到这支箭后就惊讶地停下了脚步，右手却还保持着举刀的动作。她长大嘴巴看着那支箭，像看慢镜头一般看着它带着旋转的气流一点点逼近今野义雄，然后，就像子弹打穿钢板一样洞穿了他的右腿。
今野义雄顿时右脚一歪，跪在了地上。他暴怒地拖着右腿站起来看向山坡，一边后退了几步，一边伸手取拔那只箭。金色符文极速流转着，今野义雄的手抓上去，就像抓着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嘶嘶地灼烧着接触到部分，箭上附着的神圣的力量开始侵蚀着他的手和腿。饶是如此，今野义雄依然忍着剧痛把箭硬生生拔了出来，扔到地上。他恶狠狠地看着山坡上的早濑隆平，那目光仿佛一条毒蛇。
山室枫趁这机会赶紧把平手友梨奈扶了起来，死里逃生的平手友梨奈邹着眉头咳嗽着，问山室枫：“差点真要死了，咳咳……那支箭，是谁出手救了我？”
“是日向神社的早濑爷爷。”山室枫拍了拍她的后背。
“山室枫姐姐！”千音狂奔着跑了过来。
“你怎么也来了，这里危险！”山室枫嗔怪地看着她。
千音举起护身符给她看：“你忘了，我有这个。我可以帮你们治疗的。”
山室枫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小孩子果然还是小孩子，现在这么危急的时刻哪有功夫治疗。她只好打法千音去了教堂协助实乃梨。
那边，早濑隆平并没有就此罢手，他又搭上了两只箭，这次是双箭齐发。两只箭一前一后飞向今野义雄，角度刁钻，第一支箭射向了左腿，第二支箭射向了右臂。然而，今野义雄早有准备，冷笑着向右踏出一步闪开第一支箭之后，又一个侧身加后仰刚好躲过第二支箭，这般身手完全不像是刚刚受过伤的样子。
“真是个怪物……”早濑隆平沉声自语，又搭上三支箭，这次是三箭连环。
平手友梨奈得到了片刻喘息，重新拾起刀。她对山室枫说：“我们也上，只靠日向神社的神箭是不行的。”山室枫点了点头。
在那三支箭射出之前，平手友梨奈和山室枫动了。平手友梨奈急速逼近，挥刀猛攻，劈，斩，刺，挑，一气呵成。明明已经在今野义雄这儿吃了两次败仗，却仿佛身手更进一步似的，这把刀在平手友梨奈的手中如梨花飘舞、雪花纷飞，近乎臻入随心所欲之境。而从左侧俯身突入的的山室枫，虽然身手不如别人，但愈战愈勇，不甘示弱。她也采取了近身紧逼的战术，让顾及着飞来之箭的今野义雄不再轻松。但今野义雄也绝非省油的灯，他大吼一声，一只手抓住一个人，猛地甩了出去。
那三支箭也须臾而至，第一支箭被闪开了。平手友梨奈连人带刀被扔到了一旁教堂的立柱上，摔到了地上。
山室枫被甩向了正前方，第二支箭贯穿了她的下腹。山室枫重重地砸到地上，她撑着地坐起来，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她紧紧盯着第三支箭，这支箭跟第二支箭几乎同时射出，就在山室枫被今野义雄当做挡箭牌之后，第三支箭正好躲在山室枫背后窜了出来，刷地一声射向今野义雄。
今野义雄刚甩完两个人，身体的平衡还没调整好，这支箭可谓来的时机恰到好处。今野义雄正想要强行扭身躲开的时候，校园里突然响起了“当当”的声音。
是教堂的钟声！山室枫心想，紧锁的眉头舒展开，露出反击得胜后的微笑。
再看那今野义雄，听到钟声的瞬间，动作立马不自然地僵硬了起来，在持续了十几秒的钟声作用下，今野义雄仿佛在挣扎着什么，身体本能想要转向教堂，而意识却极力地想要摆脱那支飞来的箭。结果可想而知，今野义雄错失了闪避的最后时机，被射了个正着。
平手友梨奈还趴在地上一脸错愕地不知道看哪儿，可山室枫已经猜到，一定是实乃梨，除了她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残美的这个弱点了。
“可恶，这是怎么回事？！啊——”钟声依旧持续着，身体不听使唤的今野义雄挣扎地大吼道。
山室枫咬着牙拔出了身上的箭，然后捡起地上平手友梨奈掉落的武士刀，慢慢向今野义雄走近。山室枫一脸厌恶地说道：“看来你的研究也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厉害啊，居然连残美最基础的弱点都没发现。你这种只知道躲藏在安全地带的人，是不会了解这些只有直面过残美的人才会发现的信息的。居然妄图把残美当成自己征服的武器？把自己的欲望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人，这就叫恶有恶报！”
今野义雄还在震惊之中，而早濑隆平早已又射来三支箭，这次完全无法躲闪的今野义雄被彻底锁死了行动，两只手和两只脚都被神之箭贯穿，丧失了行动力，只能不甘心地狂吼着。
接下来，只需要最后必杀的一击了。山室枫走到今野义雄面前，举起了刀。
<九>
实乃梨撑着膝盖大口地喘着气，刚才拼了命地往下冲，甚至差点从阶梯上滚下来，就为了能快点赶到祷告台拉动那根连着吊钟的绳子。
“但愿这样能助她们一臂之力……”实乃梨累得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你是……之前那个山室枫说要救回来的残美吧？”这时千音走了进来，她来到实乃梨身边，“已经变回人类了啊，太好了……你受伤没，需要我帮你治疗吗？”
实乃梨的呼吸渐渐平复，她点点头说：“我没事，不过天台上有一个人伤的很重，你能治好她吧？”
千音把护身符拿给她看，说：“没问题，我有这个，我们日向神社的圣言术可是很厉害的！”
“那好，我们上去。”实乃梨站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汗，牵着千音就往天台走去。
在山下以二敌百的尾关和小池，战斗也已经收尾。小池踩着一只残美，气喘吁吁地把斩马刀从它的胸口拔了出来。尾关从后视镜里笑着看向小池，点了一支烟，说：“终于搞定了，话说天快亮了吧？”
小池没有回答她，她把斩马刀扔进车厢里，然后踢了一脚驾驶室的门，抱怨道：“抽你妹的烟，给我掐了！还不快回去，小心队长骂死你！”
尾关吐吐舌头，把抽了一半的烟头摁灭了：“是是是。”待小池跳上车厢，尾关立马发动了引擎。
教堂外，山室枫双手举着武士刀对着今野义雄。虽然眼前这个家伙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但终究不是完全被残美血控制的残美，杀残美跟杀人心态还是不一样。她无法果断地“杀人”，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可能因为完全残美化之后，连作为人最基本的意识都没有了，那这种残美还能算是人吗？如果还有人类意识呢，算人还是算已经死过一次的残美？
那我又算是什么，我是人还是残美，还是什么都不是的怪类？
这一幕像极了曾经面对变成残美的甲婓圣时，内心彷徨又软弱的自己的思索。
“山室枫！你说好要保护自己的朋友呢？！”平手友梨奈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朝她喊道，“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
是啊，她说得对，山室枫闭上眼睛，脑海里回想起了实乃梨的笑脸。我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朋友甲婓圣，就算现在这副半人半残美的身体是个怪类那有怎样？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不，恰好说是正因为背负着拯救同伴的意义，半人半残美的我才存在。
她重新睁开双眼，眼神里变得只有坚决。
“不管前路如何，为了守护我珍视的东西，必须要在这里做出决断了。”山室枫说着，一刀斜着劈向今野义雄的脖颈，“去地府偿还你的罪过吧！”
肃杀的刀锋划破了空气，却在离今野义雄的脖子还有几公分的地方突然停住了。并非是山室枫又改变了主意，而是在劈下去的那一瞬间，一个人影以闪电般的速度突然从山室枫的背后蹿了出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在山室枫前面割下了今野义雄的头颅。黑色的血液像盛开的大丽花一样喷溅，那个人摘下头颅的同时顺势一脚把躯干踢开了几米远，从而避免了血溅到身上。
这个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就连站在一旁的平手友梨奈都没反应过来，直到那人抓着今野义雄的头颅放进了布袋里，大家才回过神来似的一齐喊道：“什么情况？你是谁？从哪儿冒出来的？！”
那人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哦，不好意思，我叫若月佑美，认识我的人都叫我月少。”
平手看着他，惊讶地叫着：“等下，莫非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赏金猎人？”
月少饶有意味地看向平手友梨奈：“哎哟，没想到你知道我，不错哟。”
“赏金猎人是什么……”山室枫还没搞清楚状况。
“呃，简单来说，就是我负责狩猎残美，然后政府给钱，就是这么一回事。”月少朝山室枫走近了几步，端详着她身上的校服，“没想到你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啊！哈哈巧了，我也是，不过我比你大，我都从这里毕业好几年了，你得叫我一声学姐。”
“赏金猎人是非法的，只要能赚钱，听说你们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都干，真没想到政府居然还暗地里雇佣你……”平手友梨奈严肃地看着她，那表情赤裸裸一副我不欢迎你的样子。
月少吹着口哨，回头瞟了平手友梨奈一眼，说：“呵呵，看来你对我们这一行误会很大啊，怎么，想干架吗？不过很可惜，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打不过我的。”
“你说什么？！”平手友梨奈捏紧拳头向她走去，却被走过来的山室枫拦了下来。山室枫把刀塞还给她，并说：“够了，不要冲动，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并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而且你也只是听说，并没有亲眼见过对不对？眼下我们最重要的事情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平手友梨奈见她都这样说了，暂且作罢。
“若月前辈，如果你知道什么情报的话，可否告诉我们？”山室枫转过身对月少说。
月少看着她的眼睛，笑着摊了摊手，说：“其实在你们跟这家伙打的时候，我就已经埋伏进来了，看在你们活着帮我拿到人头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们一点吧。”
这个人身手也很厉害呢，恐怕远在平手友梨奈之上，山室枫暗忖。
月少把布袋搭在肩膀上，朝她俩走近了几步，接着说：“我是在政府大楼西北边发现的这波残美，但是这波残美的出现让我觉得很不自然，因为它们是整齐划一地西北边过来的，仿佛是有目的性地聚集在了一起。而这个叫今野义雄的人我其实盯了他大半个月了，至于原因其实跟平手友梨奈之前提到的差不多，残美血人体改良研究。然后我就看到今野义雄带来一小队人上去阻拦这波残美，说是阻拦，我怀疑可能是今野义雄算计好的，他故意害死了那些人然后自己对自己使用了改良残美血，带着壮大的残美军团来到这里，所以我也跟过来了，然后就一直伺机而动，不过嘛，这些都不重要，我真正想告诉你们的是，我怀疑在西北边一定有一个更强大的力量在‘制造’并控制这些残美，而这很有可能就是始祖残美，只有它有这个能力。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便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完全不理会两人的反应。
经过学校大门的时候，月少正好和早濑隆平擦肩而过。
“谢谢。”山室枫冲着月少的背影大声说道，然后她看向早濑隆平，“早濑先生，谢谢你刚才的神箭支援，帮了大忙了。”
“这是我们日向神社应该做的，不用谢。”早濑隆平谦虚地摆摆手，接着问道，“千音呢？”
“啊，我让她去那边教堂协助我的朋友实乃梨了。忘了介绍了，这位是特遣军四十六番队队长，平手友梨奈。”山室枫勾着平手友梨奈的肩膀说。
平手友梨奈反倒不好意思起来，点了点没说话。
这时候尾关和小池也开着车回来了，两人下车后，由平手友梨奈互相介绍了一番。尾关和小池一眼就看到守屋茜的尸体，大惊失色的她们跌坐在地上，小池懊恼地拿拳头砸着地面泄愤，尾关抱着尸体开始大哭。
“爷爷！”千音从教堂里跑出来了，跟在她身后是实乃梨。
实乃梨背着理佐走出来，此前理佐身上的伤口接受了千音的圣言术治疗，现在正飞快地愈合着，只是体力还没完全恢复。理佐闻声见到了跪伏在地上的尾关，然后看到了她怀里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尸体。她惊慌地从实乃梨背上挣脱下来，跌跌撞撞地来到尾关旁边，她抚摸着守屋茜安详而冰冷的脸，迟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失声叫道：“茜！”
平手友梨奈含着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跟她们讲了一遍。
“我觉得我大概能理解她临死前的心情，”实乃梨开口道，她看了看山室枫，“甘愿为最爱的朋友牺牲自己，如果再来一次，她一定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此时，微微发亮的天空中，一轮初日从城市东边的地平线上升起，如血色薄纱般的的晨光披在守屋茜的身上，就像给她披上了一件橘红色霓裳。在这破晓的黎明，刚刚经历了一场残酷战斗的众人，似乎也从这朝阳里获得了一丝宽慰。慢慢接受了守屋茜牺牲的事实，哭声也慢慢停息。最后是平手友梨奈打破了沉默。
“好了，我们回去吧，还要好好安葬她呢。”平手友梨奈擦了擦眼泪，走上前，从尾关的怀里接过守屋茜的尸体，转身向越野车走去，尾关小池和理佐默默地跟在她后面。
“千音，我们也该走了。”早濑隆平拉过千音的手，也往外走去。
“那，我们去哪儿？”实乃梨看着山室枫问。
这时，走到一半的平手友梨奈停了下来，转身接过实乃梨的话，对山室枫说：“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山室枫没有说话。
“经过这一次，我发现我跟你有挺多相似之处的，所以我希望能和你做朋友，如果我不改变一下自己这独来独往的性格，守屋茜在天之灵怕是会敲我脑袋了。”平手友梨奈一脸认真地说，“可以吗？”
山室枫被她的真诚打动，用力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平手。”
平手友梨奈见她这么生疏地称呼自己，忍俊不禁：“那你这一半残美的面孔怎么办，不怕被其他人误会吗？需要的话我帮你订做个面具哟”
山室枫看了一眼身旁的实乃梨，笑道：“不用了，只要有你们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就算被别人误会又如何，我要坦坦荡汤地寻找内心的答案，然后去做我应该做的。”
说完，她抓过实乃梨的左手，小跑着跟了上去。
（全文完）
作者的话：以上就是最终修订版，可能与之前连载的时候有一些出入。感谢每一个点进来看完的读者朋友，你们的点赞或投币就是我写作最大的动力。我还会继续笔耕不辍的！
“跟我之前所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你果然是特殊体质，只不过没想到的是，你也经历过这么多悲惨的事情啊……”平手友梨奈杵着刀喃喃地说，眼神中透露着同情，“幸好你还有最值得信赖的伙伴，这种并肩奋战的感觉真棒啊！”
“你现在不也有吗？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守屋茜。”山室枫坐在她对面，一道清冽的月光投在她脸上，不知为何，她的那半张残美面孔在这一刻显得一点都不恐怖。
平手友梨奈笑了笑：“嗯，大概吧……不过她那个人，性格本身就很开朗，对谁都很好，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待我的。”
“我相信她也是把你当真心朋友的，虽然我还没见过她，但我坚信，友情这种东西，是不需要言语也是能够传达给对方的。”山室枫用认真的眼神看着平手友梨奈，并用右手锤了锤自己的左胸。
“嗯，但愿吧。”平手友梨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拿起通讯器说道，“守屋茜守屋茜，你那边巡逻完了就回车上去吧，我这边有了点新发现，到时候去车里再谈。理佐，你也可以收了。”
“好的。”“收到”守屋茜和理佐一一回道。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实乃梨开口道。
平手友梨奈拍拍衣服站了起来，说：“你们两个现在都很危险，今野义雄一定会想办法来抓住你的。所以我建议，你们俩要不来我们营地住着先，然后再想办法对付他。”
实乃梨又问道：“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好歹是政府的特遣部队。”山室枫也点点头看向平手友梨奈。
平手友梨奈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不打算当政府的走狗，其他事也就算了，但是今野义雄这件事超出了我的底线，我决不容忍。早就想反抗了，这次可是个好机会。而且你们放心，我们队内部还是很有凝聚力的，怎么说也是跟我一起奋战到今天的伙伴，只要我一声令下……”
“平手平手！”通讯器突然传来了理佐的声音，打断了平手友梨奈的话，“我这儿有一个很糟糕的消息。”
“怎么了？”平手友梨奈问。
此刻，半蹲在教堂楼顶的理佐正托着狙击枪，透过瞄准镜看向山下的方向：“有一大群残美正在朝这里冲来，原因不明，目测数量至少两百以上。”
平手友梨奈这边三人同时沉默了。“什么？我来看看。”在越野车待命的小池在频道里插嘴，“我的天，还真的是哎。怎么办，平手？”
平手友梨奈轻轻吐了一口气：“呼……尾关，小池，你们先行阻拦，理佐负责策应。守屋茜，现场调度交给你了，我也下去参战。”
“好的，我知道了。”频道里传来守屋茜依然冷静的声音。
“走吧，尾关，好久没有大展身手了。”小池打开车厢顶棚站起来，一把重型加特林机枪咔嗒咔嗒地升上了车顶，小池用力拍了拍驾驶室的顶棚，大声喊道。尾关驾驶着武装越野车，娴熟地来了个短距离漂移，掉转车头就朝着山下冲去。
理佐调整了一下姿势，用瞄准镜头的十字锁定住了一只残美。此时的距离超过了一公里，这个距离对于一个狙击手来说难度相当高，但理佐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她飞速判断了一下风向风速空气湿度以及高度落差之后，就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吸，呼。吸，呼。冷静的理佐在第三次吸气的最后，扣动了扳机，一枚子弹如闪电般从枪膛射出，带着巨大的动能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三秒钟之后，理佐看到镜头里那只残美的脑袋炸开花，并随着动能带来的惯性，整个身体向后被撞翻在地。
“First blood。”理佐低声自语，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她又瞄准了下一只残美，又是同样的一套操作。
另一边尾关和小池已经驾车冲到了残美面前，但是尾关并没有选择刹车，反倒又多了一脚油门加速撞去。“啊——去死吧——”小池开火了，上千发弹夹的重型加特林疯狂吐着火舌，子弹如暴雨般倾泻在所到之处的每一只残美身上，把它们打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而尾关操纵下的武装越野车更仿佛一只有生命的钢铁猛兽，猛烈地冲击着残美聚集多的区域，把它们的阵型撕扯得支离破碎，甚至还能在汽车漂移的时候用车身把周围的残美撞飞。这种普通的物理伤害对付高级残美或许没有用，但对付初级残美已经绰绰有余。
依靠尾关神乎其神的车技与小池暴力的火力覆盖，残美们一开始的阵型已被清剿和分散，有大量初级残美被消灭，少数高级残美再复活后又被理佐一枪爆头。
一箱子弹夹没多久就用完了，小池忿忿地踹了机枪一脚，却没注意到有一只高级残美正攀上了车顶，从背后偷偷向她袭来。眼看高级残美就快要抓到小池的时候，一声闷响，残美被一枪爆头，丧失了生命力的身体瘫软了下去。小池被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了看了一眼，立马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于是她咧着嘴坏笑了一下，举起手伸出大拇指，她知道理佐肯定能看到。
然后小池从脚边拾起一把漆黑的斩马刀，这刀比平手友梨奈所用的武士刀要短，但更厚也更重。漆黑的刀身宛如月夜下的厉鬼，在一脸凶悍的小池的手中显得格外让人胆寒。她骂了一句什么，接着就趁汽车漂移时减速的瞬间跳下了车，就地一滚滚进了残美堆中，起身就是一顿暴砍，四溅的黑色血花之下，躺倒一片没了脑袋的高级残美。
平手友梨奈、山室枫和实乃梨跑出来之后，正好碰到了守屋茜。守屋茜看了看山室枫和实乃梨，并没有对突然出现在平手友梨奈身边的这两个人表示疑惑。这大概就是出于对同伴的信赖吧，同伴所信赖的人，自己也应该信赖。山室枫看着守屋茜镇定自若的身影心想。
“有十几个残美冲过来了，距离你们500米……等等，有一个残美长得好眼熟，”理佐错愕地盯着其中一个残美看，努力回想那个面孔是谁，只见那个残美从地上抓起一根粗壮的树枝，然后看了理佐这边一眼，一个助跑之后，像标枪运动员一样奋力把那根树枝朝理佐甩了过来，这时她才震惊地想起了它的名字，并下意识地在频道里大喊了起来，“今野义雄！天哪！那是今野义雄！”
这支“标枪”的速度和力量太惊人，以至于理佐只来得及偏一下头。那树枝猛地撞碎了瞄准镜之后，刺进了理佐的右肩。理佐惨叫一声，倒在在血泊中，晕了过去。
“喂喂，理佐你还好吗？”平手友梨奈和守屋茜同时在频道里喊着，然后沉重地互望了一眼，频道里没有传来回答，“靠，怎么回事，今野义雄怎么变成残美了？”守屋茜焦急且纳闷地问道。
平手友梨奈皱着眉头跟她说：“在我们出发来这里之前，其实我私下安排了菅井大小姐帮我潜入今野义雄的实验室找点东西。”
“啊？发生了什么事情么？”守屋茜问。
“还记得下午一起去过今野义雄实验室吗，那时候我无意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文件，于是为了调查清楚，拜托了菅井大小姐出马。结果，刚才下来之前终于收到了消息，今野义雄如我所料地在进行残美血的人体研究，不知道他到底研究了多久，但从结果上看他成功了。”平手友梨奈说着，望向了那十几个正冲过来的残美，其中冲在最后一个的正是今野义雄。
“他一定是来抓你的，同时也是在测试他的研究成果吧。”平手友梨奈对山室枫说，“我们从一开始就被他算计了，用始祖残美的谎言骗我们过来，让我们打的两败俱伤之时自己再来坐收渔翁之利……你和守屋茜去对付其他残美，今野义雄就交给我好了，我绝不会让他抓住你。”平手友梨奈这一刻显得大义凌然，她抽出武士刀就率先冲了出去。
守屋茜看了看山室枫和实乃梨，最后对着实乃梨说：“这位朋友看起来只是普通人呢，你还是不要上了，可以的话，我倒希望你能去教堂那边帮我照看一下理佐，先谢谢了。”
实乃梨点了点头，转身跑向了教堂方向。山室枫和守屋茜也不敢怠慢，追着平手友梨奈的背影冲了出去。
平手友梨奈一马当先，借着奔跑的速度，一击下劈就把首当其冲的一只残美砍翻在地，她没有片刻停留，往前一个跳跃接一击连环飞踢，又将后排的两只残美踹得左右飞散。然后，出现在她面前的便是压在阵后的今野义雄了。此时的今野义雄已经完全残美化了，狰狞的面孔恶狠狠地看着平手友梨奈。平手友梨奈二话不说，照着他的脑门就是一击重劈，可是他仿佛早有准备似的，双手都戴着金属手套，硬生生用双手接住了平手友梨奈这一击重劈。平手友梨奈一惊，想要抽回刀，却发现刀已被他紧紧握住，力量之大比先前跟自己对战的山室枫还要高出一筹。
“平手，你们还是太让我失望了。”今野义雄开口道，说罢，他身形一沉，然后用力一甩，便将平手友梨奈连人带刀甩飞四五米之远。平手友梨奈心想不好，赶忙在空中一个转体三百六十度，以半蹲的姿势缓冲落地，并把刀插在了地上止住了后退的惯性。
她抬眼怒视着他质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今野义雄仰天大笑，不可一世地看着平手友梨奈。“我只不过是想要得到我想要的力量罢了，在这个肮脏的世界里，力量就是一切！”今野义雄抬起双手，嘴角恣意地上扬，“残美血就是上天赐予我的惊喜啊，这种不生不死的存在，简直就是人类的终极。唯一的缺陷就是会侵害人的大脑，所以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来研究对策，不，应该说我只花了两个月。因为我是天才啊！啊哈哈哈哈……”
“放屁！这样人类都被残美灭绝了！”平手友梨奈缓缓站起来。
“不，你错了，我不是想让所有人都变成残美，那太没意思了。我只是想让残美变成我的军队，到时候所有人都不得不对我俯首称臣，我才是这个世界的王！”今野义雄露出贪婪的笑容，那变成残美后的舌头像蛇一样伸了出来，让人不寒而栗，“等我抓住山室枫，解析出神之血，就能完成最后的一步了。”
平手友梨奈再次冲了上来，并喊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她贴身与今野义雄酣战起来，而另一边，山室枫和守屋茜一左一右也杀了起来，山室枫手持短刀敏捷地穿梭在数只残美身边，然后一刀从太阳穴的位置插进残美的脑袋，守屋茜则是一把砍刀在手，杀招迅猛且暴力，就在平手友梨奈还在与今野义雄缠斗的时候，她们两个已经把周围的残美清除的所剩无几了。
守屋茜砍完眼前最后一只残美，跑来支援平手友梨奈。
“这帮残美真是不中用，我就不陪你玩了。”今野义雄一改了刚才放松的神情，突然认真了起来。几个闪避过后，平手友梨奈直直地一刀刺了出去，今野义雄一个转身让开，然后一把抓住刀身，同时左手一记肘击加一脚回旋踢，夺下刀的同时，把平手友梨奈踹飞到地上滚了好几圈。紧接着，今野义雄抓着刀向平手友梨奈投来，跟之前重伤理佐的那记投掷如出一辙。翻滚在地上的平手友梨奈刚停稳身子，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眼看就要被飞来的武士刀刺穿。平手友梨奈心想，完了。
突然，她的余光看到一个身影飞扑了过来，那身影是如此熟悉，熟悉到平手友梨奈第一反应是大喊了一声：“茜——”
闪着寒光的刀贯穿了守屋茜的胸口，一朵血花在平手友梨奈的身前绽放，喷溅出来的血仿佛慢动作一样在空中飞溅着，然后洒在了平手友梨奈惨白的脸上。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
<七>
“茜！——”平手友梨奈撕心裂肺地呼喊着，连滚带爬地扑到守屋茜的身边，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因为距离太近，那把刀已经完全贯穿了她的整个左胸，殷红的血迅速染红了她的胸口，濡湿了平手友梨奈的双手。
守屋茜咳着血，却面色温柔地看着平手友梨奈。“对……对不起……是我……是我擅自……行动了……”她缓缓抬起血染的手，拭去平手友梨奈止不住的泪痕，“好想……好想再做、做一次……牛肉洋葱……盖浇饭……给你吃啊……”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的疼痛，气流从肺的破损处漏出来，仿佛低沉的哀嚎。
平手友梨奈哽咽地摇了摇头，埋下头说：“我才不要吃你的牛肉洋葱盖浇饭呢……你的牛肉洋葱盖浇饭做得最差劲了……”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在守屋茜的肩膀上，“你总是选我最爱吃的牛腰肉，你最差劲了。你知道我不爱吃洋葱，每次都把洋葱提前腌制再放进去，你最差劲了。你知道我怕辣，特意把买回来的咖喱粉重新调味，因为做这个特别花时间，所以你每次都提前做到放到冰箱里，还以为我不知道，你真是最差劲了！你当初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当初要是你也像其他人一样就那样不管我，我现在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连说话都开始渐渐吃力的守屋茜，在平手友梨奈的怀里听着她大哭着埋怨自己，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她知道，这个倔强又死要面子的少女最在乎的人就是自己了，但是夸人的时候嘴里从来蹦不出什么好话。她这个时候说你最差劲了，那意思就是你最好了。
守屋茜呆呆地望着漆黑的夜空，恍惚间，时光一下子倒流回了八年前，那一年守屋茜十六岁，平手十二岁。
守屋茜是在大地震的一周后，作为转移安置人员从宫城县被送到这里的。初次来到群马县的她，被这里的地产富饶深深吸引了，坐在军用巴士上，看着利根川的水是如此清澈透明，不禁对自己未来的日子充满了希望。当她抵达位于苍兰山脚下的特遣队营地时，她发现这里的人竟然都不怎么爱说话，大家都结成三三两两的小团体，各自玩各自的，只有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那个靠墙坐在地上捧着书看的小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守屋茜第一眼就被这个小女孩深深吸引了，后来她才学会了一个词，叫气质。而这个小女孩就是平手友梨奈。
第一次跟平手友梨奈搭话的场景，守屋茜一直都还记得。那是她们第一次练习团队配合作战，守屋茜恰巧跟平手友梨奈分在同一组。在废楼攻防战开始前的准备时间里，平手友梨奈自顾自地检查着武器，没有搭理守屋茜，而守屋茜一直在思考跟怎么跟她搭话，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最后索性有话直说。“你好平手，我叫守屋茜，初次合作，请多指教。”守屋茜伸出一只手说道。平手友梨奈看了看，依旧没有说话，这时开始时间到了，平手准备往外走去。守屋茜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用很认真的表情说：“我知道你打算怎么攻，但是你刚才计划的路线是很危险的，对方最有可能的战术就是在这条路上埋伏你。”平手友梨奈停下来看了看她，咬了咬嘴唇说：“哦，是嘛，那正好。”
后来被守屋茜一语成谶，对方果然在平手友梨奈设计的进攻路线上偷袭了她。最后在关键时刻，是守屋茜替她挡了刀，才让平手友梨奈获得胜利的。事后，平手友梨奈闷闷不乐地问她，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做。守屋茜满不在乎地笑道：“因为你是我的队友啊！”
平手友梨奈怔怔地盯着守屋茜的眼睛，从她坚毅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本真与纯粹，那是她长这么大已经快要被丢弃的东西。她仿佛感觉到，自己心里那层保护自己的坚硬外壳，被守屋茜这么轻轻一触，就像蛋壳被敲碎般，无数条纹路在硬壳上渐渐蔓延，内心燃烧的那股渴望拼命挣扎着从缝隙间挤出来。
“切，我可不想欠你人情……”平手友梨奈扭过头来看着旁边说。
“没关系啊，下次就由你来保护我吧！”守屋茜拍了拍她的肩膀。
可是平手友梨奈孤独太久了，她不知道该如何与守屋茜好好相处，于是她常常只能被动地被守屋茜带进那个她所渴望的世界。一起在特别学校上课的时候，因为两个人不在一个年级，守屋茜总是会放学留下来等平手友梨奈一起回家。每次守屋茜都像一个大姐姐一样把她揽在怀里，而她则装作嫌弃的样子不理她，其实心里很开心。
“我知道了，你其实个闷骚吧？”守屋茜低下身子把脸凑近盯着她，一脸严肃地说。
“切，你是笨蛋吗？”平手友梨奈推了她一把。守屋茜笑着拉住她，忽然说：“对了，我最近新学了一道料理，今天去我家玩吧，我做给你尝尝。”平手友梨奈还准备推脱，守屋茜不等她回答就直接把她拽走了。
第一次来守屋茜的家里，平手友梨奈心里充满了新奇。粉红色的墙面，淡紫色的床单，客厅的架子上放了几瓶上乘的红酒，还有十来本讲美容护理的书。
“没想到，你原来这么有钱啊，装修这么好。”平手友梨奈喃喃地说。
守屋茜拍了一下她的头，说：“还行吧，这不是政策优惠嘛。”守屋茜开始做饭，看她娴熟的技巧，一点都不像新手。平手友梨奈独自玩起了客厅里的游戏机，没过多久，守屋茜端着两个盘子出来了。“来，尝尝这个！”
平手友梨奈坐到她对面，看着面前这一盘牛肉洋葱盖浇饭，又看看已经开动的守屋茜。疑惑地拿起勺子也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好吃！”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守屋茜，大口地咀嚼着。守屋茜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头，说：“慢点吃，别噎着。”
后来，守屋茜隔三差五就做牛肉洋葱盖浇饭给她吃，有时候也会做点新料理请她来试吃，而新料理每次都能给平手友梨奈带来惊喜。就在这样的相处下，连平手友梨奈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性格渐渐被守屋茜影响，慢慢变得外向起来。
又过了一两年，这一代的四十六番队在一次执行特殊任务的过程中，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平手友梨奈和守屋茜两个人成功逃了回来。上司被撤职，今野义雄成为了她们的新领导。此后，陆续补充了一些新成员，理佐，小池，尾关，长滨，米谷，都是在那个时候加入进来的。平手友梨奈被选了队长，守屋茜为副队长。
一开始平手友里奈是极力反对的，但是守屋茜对她说：“还是你上吧，我相信你可以的，你也知道我很了解你了，所以我不会看走眼的。你身体里有做队长的潜质，所以不要怕，勇敢地上吧。大不了还有我这个副队长给你兜着呢，是不是？”
于是平手友梨奈同意了，接下了队长的职务，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整个四十六番队仿佛焕发新生了一样，平手友梨奈和守屋茜两个人，一个安静沉稳，一个开朗温柔，很快便把大家都凝聚到了一起。曾经守屋茜教会平手友梨奈的，平手友梨奈也教会了其他人。
理佐曾说过，我们四十六番队现在正是因为有平手和守屋，才能一直存在下去。
“茜……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啊！”守屋茜的思绪在平手友梨奈撕心裂肺的呼唤下，重新回到了现实中，但她意识到自己时间不多了，左肺和心脏受损，失血过多，她能感觉到身上的力量就快流光了。
“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平手友梨奈哭喊着，“……第一次和你做朋友的时候就是你保护了我，我说过要轮到我来保护你的，茜……你怎么可以走在我前面……”
守屋茜见她哭得这么伤心，也忍不住滑落一滴眼泪。她微笑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想要去摸平手友梨奈的脸，平手友梨奈见状赶忙把脸凑近。守屋茜虚弱地吐出了最后一句话：“对不起……没想到，这次又是我……保护你。”话音未落，摸着平手友梨奈脸庞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平手友梨奈把脸埋在了她的胸口，无声地抽泣着。山室枫也刚刚解决掉了她那边最后一只残美，沉默着看过来。
今野义雄突然不合时宜地鼓起了掌：“真是精彩啊，平手……愚蠢的人类的过家家游戏，你心痛了吗？没关系，我现在就把你也杀了，这样你就可以去另一个世界和你的好朋友重逢啦！然后呢，我回去之后说，四十六番队的五个人在与始祖残美的剿灭行动中全军覆没，给你颁个一等功，怎么样，这剧本是不是很完美？”
“你够了。”山室枫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今野义雄的身后，手里的短刀靠在了他的脖子上。怎料，今野义雄一把就抓住了她拿刀的手腕，一个过肩摔就把山室枫摔到地上。
“你以为就凭你就能对付我？虽然你有神之力融合了残美血，但你的身体素质是比不过我们这些受过专业训练的。”今野义雄冷笑着，慢慢走向山室枫。
在这边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平手友梨奈已经默默站了起来，她的眼睛藏在耷拉着的刘海下，一言不发地慢慢把守屋茜胸口的刀抽了出来。她抽得很小心，仿佛下一秒守屋茜就会睁开眼睛怒骂着“平手你弄疼我了”，虽然她心里清楚守屋茜真的已经死了。
平手友梨奈甩了甩刀身上的血珠，抬起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仿佛被夺走了食物的饿狼，狂吠着冲了上去。
山室枫惊讶地看着平手友梨奈，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曾经想要一死了之的自己。她从地上爬起来，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也跟着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跟平手友梨奈两个人一起，一左一右地展开了攻势。两个人配合起来的攻势确实很猛，再没有出现今野义雄一边倒的状况，但她们也并没有就此占到什么上风。
就这样你来我往相持了十几分钟，山室枫和平手友梨奈的体力也开始下滑。今野义雄十分老道地觉察到这一点，加快了动作，在晃过了平手友梨奈的一记跳劈之后，一个转身就一拳把山室枫打飞了出去，接着回身一把抓住刚刚落地的平手友梨奈的衣领，重重砸在地上。今野义雄顺势一把钳住平手友梨奈的脖子，企图直接把她掐死。
平手友梨奈憋红了脸，奋力地挣扎着，而山室枫踉跄地站起来，举起短刀再次冲了上去。
今野义雄嗤笑地看着平手友梨奈说：“游戏结束了哟。”
就在这命悬一线之际，一支朱红色的箭低啸着破空而来，从所有人都未曾料到的角度。
<八>
昏暗的教堂，实乃梨在盘旋的阶梯上奔跑着。这里对她而言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可是此刻屋外不断传来打斗的声音，这让她觉得，这里似乎又那么陌生。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怕黑的，这说出来实在很可耻。上一次一个人来教堂，还是为了救山室枫，那时候她已经被残美咬了，满脑子都想着自己要死了，完全没想到山室枫还会回来找她。实乃梨身上的担子太多太重了，不仅是班上的班长，还是两个妹妹的姐姐，以及单亲母亲期待的长女……无数的责任都等着她来承担，可是那并不是她想要的，她只是想要一个朋友而已。
她只能选择背负着“面具”扛下一切，而山室枫出现并揭下了它。
墙上的浮雕在实乃梨的视野里不断后退着，各色各样的天使们仿佛在指引着她前行。前行的终点到底是什么，实乃梨不知道，但这段通往天台的路仿佛变成了她心里的人生之路。
清凉的夜风迎面吹来，走上天台的实乃梨眼前豁然开朗。
“喂喂，你还好吗？醒醒！”实乃梨赶忙抱起倒在血泊里的理佐，拍了拍她的脸，并看到一旁的地上还躺着一把反器材狙击枪。实乃梨眼尖地发现那把枪的枪膛上刻了四个字——渡边理佐，应该就是眼前这个人的名字吧，她想。
又尝试着喊了几次她的名字，终于，理佐在呼唤中渐渐苏醒。
“你先别动，你受的伤很重，我先跟你简单包扎固定一下，这个树枝不能随便拔出来哟。”实乃梨见她醒了，赶忙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裙子上撕下一大块布开始包扎。实乃梨娴熟的操作在理佐眼里看来是那样令人安心，理佐是一个对别人的事情从不过问的人，所以她没有过问实乃梨的名字，只是问了一下教堂外的战况。
“我的朋友和你的队长，呃，那个叫平手的应该是你队长吧？”实乃梨歪了下脑袋，嘟着说，“她们正在对付今野义雄，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等会儿我看看，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理佐点点头，虽然心里始终放心不下队友，但现在的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了。她只能恨恨地紧咬着下唇。实乃梨看在眼里，淡淡地笑了一下，打完最后一个结之后，起身拍了拍理佐的肩膀，说：“好了，我去看看情况。”
实乃梨小心翼翼地走向天台边缘，然后探出头来，正好看到了守屋茜被今野义雄一刀刺穿的瞬间。
“呀！”实乃梨忍不住低声叫了出来，然后意识到之后赶紧捂住了嘴巴。她后退了几步，转身看向理佐，半天没有说话。理佐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情况危急，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失血过多后虚弱的自己连站起来都费劲。实乃梨快步走到她身边，深呼吸了几口后说：“情况很糟糕，我们必须得做点什么，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的。”
“那怎么办，我现在这副样子完全开不了枪，至于你，我看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吧？”理佐焦急地反问。
实乃梨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冷静下来的她低下头思忖了一会儿后，重新抬起头看着理佐说：“我们还有一件事可以做到，这也许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理佐看着她的眼睛，那里清澈明净，一扫之前的慌乱。
“那你一个人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理佐惊讶于她的心理素质，叹了口气，冲她伸出了大拇指。实乃梨点点头，转身往教堂底下跑去。
一大片乌云从学校旁边的山坡上缓缓飘过，阴冷的风吹得沙沙作响，阴影下，两个人影从另一边慢慢升了上来。云朵飘走之后，借着月光，终于能看清他们的面孔，原来是爷爷早濑隆平与孙女早濑千音。
“山下的战斗快结束了，就看这边了，还好我们来得不算太迟。”爷爷一脸紧迫地看了看两边的战况，现在的位置居高临下，视野非常好。
“山室枫她们怎么样了，没事吧？”千音焦急地问，她的身高太矮，学校的围墙刚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爷爷沉默地眺望了片刻，说：“恐怕不太乐观。千音，那个护身符你带着呢吧。你现在赶紧跑过去找她，爷爷我先在这里助她们一臂之力。”
“好。”千音点点头，取出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吞了吞口水就朝山室枫那里跑去。
此刻，爷爷正看到山室枫和另一个拿刀的少女一左一右被那只强壮的残美打倒在地，他赶忙抽出一支箭瞄准了那只残美，就在那只残美压在持刀少女身上想要掐死她的时候，弓箭出手了。
这支流动着金色符文的朱红色的箭，低啸着割裂空气，仿佛神兵天降般从学校外面的山坡上，相隔八百米以上的距离突袭而来。除了正冲向今野义雄的山室枫之外，现场的另外两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如果理佐能看到的话，她一定会惊叹于这支箭的威力，绝对不逊色她的反器材狙击步枪射出的子弹。
这势大力沉的一箭只花了两秒钟就飞到了今野义雄的身边，虽然今野义雄依靠残美血的效果提升了感知力，但这支箭的速度依然是他无法闪避的一击。冲刺中的山室枫在余光中看到这支箭后就惊讶地停下了脚步，右手却还保持着举刀的动作。她长大嘴巴看着那支箭，像看慢镜头一般看着它带着旋转的气流一点点逼近今野义雄，然后，就像子弹打穿钢板一样洞穿了他的右腿。
今野义雄顿时右脚一歪，跪在了地上。他暴怒地拖着右腿站起来看向山坡，一边后退了几步，一边伸手取拔那只箭。金色符文极速流转着，今野义雄的手抓上去，就像抓着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嘶嘶地灼烧着接触到部分，箭上附着的神圣的力量开始侵蚀着他的手和腿。饶是如此，今野义雄依然忍着剧痛把箭硬生生拔了出来，扔到地上。他恶狠狠地看着山坡上的早濑隆平，那目光仿佛一条毒蛇。
山室枫趁这机会赶紧把平手友梨奈扶了起来，死里逃生的平手友梨奈邹着眉头咳嗽着，问山室枫：“差点真要死了，咳咳……那支箭，是谁出手救了我？”
“是日向神社的早濑爷爷。”山室枫拍了拍她的后背。
“山室枫姐姐！”千音狂奔着跑了过来。
“你怎么也来了，这里危险！”山室枫嗔怪地看着她。
千音举起护身符给她看：“你忘了，我有这个。我可以帮你们治疗的。”
山室枫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小孩子果然还是小孩子，现在这么危急的时刻哪有功夫治疗。她只好打法千音去了教堂协助实乃梨。
那边，早濑隆平并没有就此罢手，他又搭上了两只箭，这次是双箭齐发。两只箭一前一后飞向今野义雄，角度刁钻，第一支箭射向了左腿，第二支箭射向了右臂。然而，今野义雄早有准备，冷笑着向右踏出一步闪开第一支箭之后，又一个侧身加后仰刚好躲过第二支箭，这般身手完全不像是刚刚受过伤的样子。
“真是个怪物……”早濑隆平沉声自语，又搭上三支箭，这次是三箭连环。
平手友梨奈得到了片刻喘息，重新拾起刀。她对山室枫说：“我们也上，只靠日向神社的神箭是不行的。”山室枫点了点头。
在那三支箭射出之前，平手友梨奈和山室枫动了。平手友梨奈急速逼近，挥刀猛攻，劈，斩，刺，挑，一气呵成。明明已经在今野义雄这儿吃了两次败仗，却仿佛身手更进一步似的，这把刀在平手友梨奈的手中如梨花飘舞、雪花纷飞，近乎臻入随心所欲之境。而从左侧俯身突入的的山室枫，虽然身手不如别人，但愈战愈勇，不甘示弱。她也采取了近身紧逼的战术，让顾及着飞来之箭的今野义雄不再轻松。但今野义雄也绝非省油的灯，他大吼一声，一只手抓住一个人，猛地甩了出去。
那三支箭也须臾而至，第一支箭被闪开了。平手友梨奈连人带刀被扔到了一旁教堂的立柱上，摔到了地上。
山室枫被甩向了正前方，第二支箭贯穿了她的下腹。山室枫重重地砸到地上，她撑着地坐起来，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她紧紧盯着第三支箭，这支箭跟第二支箭几乎同时射出，就在山室枫被今野义雄当做挡箭牌之后，第三支箭正好躲在山室枫背后窜了出来，刷地一声射向今野义雄。
今野义雄刚甩完两个人，身体的平衡还没调整好，这支箭可谓来的时机恰到好处。今野义雄正想要强行扭身躲开的时候，校园里突然响起了“当当”的声音。
是教堂的钟声！山室枫心想，紧锁的眉头舒展开，露出反击得胜后的微笑。
再看那今野义雄，听到钟声的瞬间，动作立马不自然地僵硬了起来，在持续了十几秒的钟声作用下，今野义雄仿佛在挣扎着什么，身体本能想要转向教堂，而意识却极力地想要摆脱那支飞来的箭。结果可想而知，今野义雄错失了闪避的最后时机，被射了个正着。
平手友梨奈还趴在地上一脸错愕地不知道看哪儿，可山室枫已经猜到，一定是实乃梨，除了她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残美的这个弱点了。
“可恶，这是怎么回事？！啊——”钟声依旧持续着，身体不听使唤的今野义雄挣扎地大吼道。
山室枫咬着牙拔出了身上的箭，然后捡起地上平手友梨奈掉落的武士刀，慢慢向今野义雄走近。山室枫一脸厌恶地说道：“看来你的研究也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厉害啊，居然连残美最基础的弱点都没发现。你这种只知道躲藏在安全地带的人，是不会了解这些只有直面过残美的人才会发现的信息的。居然妄图把残美当成自己征服的武器？把自己的欲望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人，这就叫恶有恶报！”
今野义雄还在震惊之中，而早濑隆平早已又射来三支箭，这次完全无法躲闪的今野义雄被彻底锁死了行动，两只手和两只脚都被神之箭贯穿，丧失了行动力，只能不甘心地狂吼着。
接下来，只需要最后必杀的一击了。山室枫走到今野义雄面前，举起了刀。
<九>
实乃梨撑着膝盖大口地喘着气，刚才拼了命地往下冲，甚至差点从阶梯上滚下来，就为了能快点赶到祷告台拉动那根连着吊钟的绳子。
“但愿这样能助她们一臂之力……”实乃梨累得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你是……之前那个山室枫说要救回来的残美吧？”这时千音走了进来，她来到实乃梨身边，“已经变回人类了啊，太好了……你受伤没，需要我帮你治疗吗？”
实乃梨的呼吸渐渐平复，她点点头说：“我没事，不过天台上有一个人伤的很重，你能治好她吧？”
千音把护身符拿给她看，说：“没问题，我有这个，我们日向神社的圣言术可是很厉害的！”
“那好，我们上去。”实乃梨站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汗，牵着千音就往天台走去。
在山下以二敌百的尾关和小池，战斗也已经收尾。小池踩着一只残美，气喘吁吁地把斩马刀从它的胸口拔了出来。尾关从后视镜里笑着看向小池，点了一支烟，说：“终于搞定了，话说天快亮了吧？”
小池没有回答她，她把斩马刀扔进车厢里，然后踢了一脚驾驶室的门，抱怨道：“抽你妹的烟，给我掐了！还不快回去，小心队长骂死你！”
尾关吐吐舌头，把抽了一半的烟头摁灭了：“是是是。”待小池跳上车厢，尾关立马发动了引擎。
教堂外，山室枫双手举着武士刀对着今野义雄。虽然眼前这个家伙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但终究不是完全被残美血控制的残美，杀残美跟杀人心态还是不一样。她无法果断地“杀人”，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可能因为完全残美化之后，连作为人最基本的意识都没有了，那这种残美还能算是人吗？如果还有人类意识呢，算人还是算已经死过一次的残美？
那我又算是什么，我是人还是残美，还是什么都不是的怪类？
这一幕像极了曾经面对变成残美的甲婓圣时，内心彷徨又软弱的自己的思索。
“山室枫！你说好要保护自己的朋友呢？！”平手友梨奈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朝她喊道，“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
是啊，她说得对，山室枫闭上眼睛，脑海里回想起了实乃梨的笑脸。我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朋友甲婓圣，就算现在这副半人半残美的身体是个怪类那有怎样？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不，恰好说是正因为背负着拯救同伴的意义，半人半残美的我才存在。
她重新睁开双眼，眼神里变得只有坚决。
“不管前路如何，为了守护我珍视的东西，必须要在这里做出决断了。”山室枫说着，一刀斜着劈向今野义雄的脖颈，“去地府偿还你的罪过吧！”
肃杀的刀锋划破了空气，却在离今野义雄的脖子还有几公分的地方突然停住了。并非是山室枫又改变了主意，而是在劈下去的那一瞬间，一个人影以闪电般的速度突然从山室枫的背后蹿了出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在山室枫前面割下了今野义雄的头颅。黑色的血液像盛开的大丽花一样喷溅，那个人摘下头颅的同时顺势一脚把躯干踢开了几米远，从而避免了血溅到身上。
这个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就连站在一旁的平手友梨奈都没反应过来，直到那人抓着今野义雄的头颅放进了布袋里，大家才回过神来似的一齐喊道：“什么情况？你是谁？从哪儿冒出来的？！”
那人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哦，不好意思，我叫若月佑美，认识我的人都叫我月少。”
平手看着他，惊讶地叫着：“等下，莫非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赏金猎人？”
月少饶有意味地看向平手友梨奈：“哎哟，没想到你知道我，不错哟。”
“赏金猎人是什么……”山室枫还没搞清楚状况。
“呃，简单来说，就是我负责狩猎残美，然后政府给钱，就是这么一回事。”月少朝山室枫走近了几步，端详着她身上的校服，“没想到你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啊！哈哈巧了，我也是，不过我比你大，我都从这里毕业好几年了，你得叫我一声学姐。”
“赏金猎人是非法的，只要能赚钱，听说你们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都干，真没想到政府居然还暗地里雇佣你……”平手友梨奈严肃地看着她，那表情赤裸裸一副我不欢迎你的样子。
月少吹着口哨，回头瞟了平手友梨奈一眼，说：“呵呵，看来你对我们这一行误会很大啊，怎么，想干架吗？不过很可惜，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打不过我的。”
“你说什么？！”平手友梨奈捏紧拳头向她走去，却被走过来的山室枫拦了下来。山室枫把刀塞还给她，并说：“够了，不要冲动，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并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而且你也只是听说，并没有亲眼见过对不对？眼下我们最重要的事情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平手友梨奈见她都这样说了，暂且作罢。
“若月前辈，如果你知道什么情报的话，可否告诉我们？”山室枫转过身对月少说。
月少看着她的眼睛，笑着摊了摊手，说：“其实在你们跟这家伙打的时候，我就已经埋伏进来了，看在你们活着帮我拿到人头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们一点吧。”
这个人身手也很厉害呢，恐怕远在平手友梨奈之上，山室枫暗忖。
月少把布袋搭在肩膀上，朝她俩走近了几步，接着说：“我是在政府大楼西北边发现的这波残美，但是这波残美的出现让我觉得很不自然，因为它们是整齐划一地西北边过来的，仿佛是有目的性地聚集在了一起。而这个叫今野义雄的人我其实盯了他大半个月了，至于原因其实跟平手友梨奈之前提到的差不多，残美血人体改良研究。然后我就看到今野义雄带来一小队人上去阻拦这波残美，说是阻拦，我怀疑可能是今野义雄算计好的，他故意害死了那些人然后自己对自己使用了改良残美血，带着壮大的残美军团来到这里，所以我也跟过来了，然后就一直伺机而动，不过嘛，这些都不重要，我真正想告诉你们的是，我怀疑在西北边一定有一个更强大的力量在‘制造’并控制这些残美，而这很有可能就是始祖残美，只有它有这个能力。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便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完全不理会两人的反应。
经过学校大门的时候，月少正好和早濑隆平擦肩而过。
“谢谢。”山室枫冲着月少的背影大声说道，然后她看向早濑隆平，“早濑先生，谢谢你刚才的神箭支援，帮了大忙了。”
“这是我们日向神社应该做的，不用谢。”早濑隆平谦虚地摆摆手，接着问道，“千音呢？”
“啊，我让她去那边教堂协助我的朋友实乃梨了。忘了介绍了，这位是特遣军四十六番队队长，平手友梨奈。”山室枫勾着平手友梨奈的肩膀说。
平手友梨奈反倒不好意思起来，点了点没说话。
这时候尾关和小池也开着车回来了，两人下车后，由平手友梨奈互相介绍了一番。尾关和小池一眼就看到守屋茜的尸体，大惊失色的她们跌坐在地上，小池懊恼地拿拳头砸着地面泄愤，尾关抱着尸体开始大哭。
“爷爷！”千音从教堂里跑出来了，跟在她身后是实乃梨。
实乃梨背着理佐走出来，此前理佐身上的伤口接受了千音的圣言术治疗，现在正飞快地愈合着，只是体力还没完全恢复。理佐闻声见到了跪伏在地上的尾关，然后看到了她怀里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尸体。她惊慌地从实乃梨背上挣脱下来，跌跌撞撞地来到尾关旁边，她抚摸着守屋茜安详而冰冷的脸，迟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失声叫道：“茜！”
平手友梨奈含着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跟她们讲了一遍。
“我觉得我大概能理解她临死前的心情，”实乃梨开口道，她看了看山室枫，“甘愿为最爱的朋友牺牲自己，如果再来一次，她一定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此时，微微发亮的天空中，一轮初日从城市东边的地平线上升起，如血色薄纱般的的晨光披在守屋茜的身上，就像给她披上了一件橘红色霓裳。在这破晓的黎明，刚刚经历了一场残酷战斗的众人，似乎也从这朝阳里获得了一丝宽慰。慢慢接受了守屋茜牺牲的事实，哭声也慢慢停息。最后是平手友梨奈打破了沉默。
“好了，我们回去吧，还要好好安葬她呢。”平手友梨奈擦了擦眼泪，走上前，从尾关的怀里接过守屋茜的尸体，转身向越野车走去，尾关小池和理佐默默地跟在她后面。
“千音，我们也该走了。”早濑隆平拉过千音的手，也往外走去。
“那，我们去哪儿？”实乃梨看着山室枫问。
这时，走到一半的平手友梨奈停了下来，转身接过实乃梨的话，对山室枫说：“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山室枫没有说话。
“经过这一次，我发现我跟你有挺多相似之处的，所以我希望能和你做朋友，如果我不改变一下自己这独来独往的性格，守屋茜在天之灵怕是会敲我脑袋了。”平手友梨奈一脸认真地说，“可以吗？”
山室枫被她的真诚打动，用力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平手。”
平手友梨奈见她这么生疏地称呼自己，忍俊不禁：“那你这一半残美的面孔怎么办，不怕被其他人误会吗？需要的话我帮你订做个面具哟”
山室枫看了一眼身旁的实乃梨，笑道：“不用了，只要有你们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就算被别人误会又如何，我要坦坦荡汤地寻找内心的答案，然后去做我应该做的。”
说完，她抓过实乃梨的左手，小跑着跟了上去。
（全文完）
作者的话：以上就是最终修订版，可能与之前连载的时候有一些出入。感谢每一个点进来看完的读者朋友，你们的点赞或投币就是我写作最大的动力。我还会继续笔耕不辍的！
凹凸看语录半次元
